为了编制多小竹椅和背篓,春来借着微弱煤油灯光,赶了一夜工,总算是把砍来竹子都做完了。
娟娟起了个大早,看到春来正坐椅子上打着瞌睡,心疼说道,“哥,你昨晚一夜没睡么?怎么做了这么多啊?”
春来连打几个哈欠,擦着熬夜熬通红眼睛,笑道,“没事,早点做好了,你好凑齐学费上学去,哎,你怎么起那么早?”
娟娟摸着一个个关乎她前途小竹椅,眼中充满了期待,“是啊,我想早点起来,赶到集市上去,卖个好价钱,这样就可以些去上学堂了,哥,你说这些能卖多少钱啊?”
春来把地上收拾好,哈欠连天,“这,我也不好说啊,以前也没怎么拿去卖过呢,叫你嫂子起来了吧,早点去,早点回来。”
娟娟跟秋菊早早就来到集市,路上还没几个人,天没全亮,加上又是冬天了,冷风吹来,忍不住直打冷颤。春来砍了不少竹子,一起做了有六个竹篓和五张小椅子。
娟娟蜷缩街道旁,怯怯盯着路边走过行人。
身后包子铺里冒出阵阵白雾,远远就能闻到包子香味。秋菊心想,等把这些都卖了,就买两个包子来,好填填肚子。
天渐渐亮了,有几个人挑了柴禾来卖,就摆放她们旁边,年岁都比较大,秋菊心想,看来自己摆放位置还不算差,第一次来集市卖东西,先了解下情况比较好。
秋菊看了下这几位挑柴禾老者,大概都五十上下,脸上风尘仆仆,没什么表情,有点木讷看着来往行人,柴禾很结实捆着,很大一把,要是人挑着话,只看到柴禾而看不到人。
秋菊挪到旁边一裹着头巾老者身旁,很礼貌问道,“大叔,想问下……”
“啥?你说啥?”大叔猛一回头,大声嚷道,年龄不小了,声音却很洪亮。
秋菊一下没招架住,缩了回去,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大叔,我想问下,这地方东西好卖不?”
大叔回过头,蹲下去看了眼她们地上摆放着竹篓和小椅子,又用手上面撑了几下,“这……你们自己做?手艺不错啊,看起来挺结实。”
娟娟得意说道,“是啊,我哥做,昨晚做了一夜呢,给我拿来卖点钱交学费。”
“噢,叫学费好啊,上学堂。”大叔嘴里念叨着,回到自己位置去站好,眼巴巴盯着过往行人。
站另外一边卖柴老者看着她们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句,“这山上有是竹子,这背篓、小竹椅子什么,谁家都会摆弄点,还要买吗?”
这话让秋菊有点不高兴,一大早都还没开过张呢,就说些晦气话,这一天生意不都让你给说坏了?放眼望去,整条街道上,虽然街道不长,但是,只有她们一家是卖背篓跟小椅子,秋菊感觉心宽了些,这不等于是独行生意吗?总会遇到有需要人吧?
两个人蹲地上守了一两个钟头,也没见有人过来问下,旁边卖柴禾老大叔已经走了两个了,另外几个也是由于价钱没有谈拢,才继续站原地,只有她们竹木制品一直无人问津。
秋菊才发现这东西不好卖,也许那大叔说对了,这里人都不需要这些,有需要时候就到山上坎些竹子来自个做,谁也没有多余钱去买这些东西。
秋菊开始有些泄气了,天气又冷,加上肚子也饿了,显得没精打采,唉,自己身上又没点钱,连点吃都买不到。娟娟仍然蜷缩地上,每经过一个人都能激起她心中希望。
“娟,饿不?冷不冷啊?”
娟娟搓着冰冷手,吞了口口水,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期待,“不冷啊,嫂子,我不冷,也不饿。”
秋菊心想,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得主动出击才好,不能单等着别人上前来买,要变被动为主动。秋菊站起身走到街道上,看到有过往行人便大声叫嚷着,“同志,过来看看吧,又结实又漂亮小椅子,还有又实用又耐用背篓,买个回去吧?怎么样?”
秋菊叫嚷声引来一些人围观,有个提着个菜篮子、穿着蓝布衫妇女走过去拿起张小椅子坐看右看,秋菊忙介绍道,“大姐,你看这椅子多结实,还有做工也很精细,看不出一条缝隙……”
“这,看起来是可以,多少钱啊?”
多少钱?这还真把秋菊给问住了,怎么就忘记问这竹木椅子行情了?她想,学费要一块,一个包子是两分钱,一张小椅子怎么也得值十个包子吧?
秋菊伸出一个手指头,“价格好商量,反正都是自个家做,你今天是我们第一位客人,我给你优惠,打个八折,就两毛钱,怎么样?”
“啥?两毛钱?”蓝衫妇女把椅子扔回地上,瞪着秋菊,嘴巴张老大,“你抢钱啊?就这破椅子要两毛钱?我卖给你啊,要不要?我就收你一毛钱好了。”
难道自己把价格抬高了?这可是今天第一位客人,不能就这么放走了,“哎,要不这样吧,你说多少钱吧?你看着给个价就好,好不好?我今天就当交个朋友了,我亏本卖给你,你给个价吧?”
蓝衫妇女犹豫了下,回过头很清晰吐出几个字,“就三分钱,你卖就卖,不卖拉倒。”
三分钱?这也太便宜了吧?三分钱是什么概念,这个时代,钱就这么值钱吗?秋菊想后再争取下,“要不五分钱吧?好不好?三分钱也太少了,你想,我们上山坎竹子,还要连夜赶工,手都肿了才能做出这么张椅子……”
蓝衫妇女鼻子哼哼两声,“就三分钱,你要不想卖,我还不想买呢,我告诉你,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竹子,你爱卖不卖。”
啊?所谓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也许这椅子就值三分钱吧,秋菊跳起来,把椅子递给蓝衫妇女,“成交!”
蓝衫妇女放下秋菊给椅子,蹲下来左挑右选,把每张椅子都摆弄了一番,一张张对比着,又拿起放太阳光下照了照,实找不出一点毛病了,才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手帕里包着些零钱,数了三分钱给秋菊。
第一单生意算是做成了,秋菊松了口气,只要自己继续这样叫卖下去,就一定能销出去。
第五十九章 赶集 (2)()
“过来看哪,便宜大甩卖啦,又结实又漂亮椅子,又实用又耐用背篓了,哎,大哥,过来看看呗,挑一个适合你小椅子吧?这位大娘,过去看看有没喜欢背篓?”
秋菊继续上街叫卖着,她叫声引来不少人目光,不过,围观多,有意向没几个,直到中午也就卖出去那张椅子。
秋菊手里攥着那三分钱,直盯着包子铺,跟娟娟商量了下,“娟,要不咱买个包子吧?分开来吃了,也好填填肚子。”
娟娟很是舍不得,这钱是给自己当学费,要是用掉了,拿什么上学堂啊?“嫂子,我,我不饿,要不你去买吧,买半个他会卖吗?”
唉,这孩子,从早上就没吃过东西,到现肚子饿咕咕叫了,还是想省着那点钱,算了,等把东西卖出去再说吧。
秋菊只好继续叫卖起来,突然,一个熟悉身影映入眼帘,定睛一看,老韩头正站包子铺门口,手中还抱着根扁担,大概是刚卖了担柴禾,肚子饿了。店老板刚好把用纸包好肉包子递到他手中,纸上马上就渗出一层油,让人看到就流口水。
秋菊从远处估摸了下,大概有五六个,心想,这老爹还真舍得,一餐吃这么多个。
老韩也看到了秋菊,他眼中流露出一股让人看了就感觉很冷眼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秋菊生下来,老韩就对这个女儿特别冷眼。上次杏花沟分牛肉那么大件事,竟然都没他老韩份,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来着。
老韩走到秋菊身旁,一开口就骂道,“不好好呆家里,跑这来丢人现眼,这都是些什么啊?还跑大街上去大喊大叫,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老韩话让秋菊气不打一处来,这大冷天,不知道心疼下女儿,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这是自己“爹”吗?“爹,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怎么就丢人现眼了?我卖点东西也卖错了吗?”
老韩头把包子包结实了,用双手捂住,好像生怕了秋菊会抢走似。“哪个要你来卖东西了?你会卖什么东西啊?我这张老脸都要让你给丢了!哼!”
还亏这老韩曾经走南闯北做生意,多少也是见过点世面,到自己女儿头上却这般奚落。
半天了都没卖出点什么,本来就够怄火,还被老韩奚落了一番,加上这寒冷天气,秋菊被气牙齿发抖,上下牙戈登戈登咬着,发出阵阵响声。
娟娟看到老韩有点害怕,加上肚子实饿慌,竟双手抱膝蹲地上哭了起来,哭还挺伤心,娟娟一哭,老韩有些着急了,“你这是干什么?我管教自己女儿,又没有挨到你,你哭什么呢?”
娟娟抬起头,泪眼婆娑,只知道哭,什么也不说。
“哟,老韩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呢?瞧那小姑娘都被你吓哭了。”大概是一路过熟人,笑看着老韩,开起了玩笑。
老韩脸色有点挂不住,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欺负个小姑娘,他打开包装纸,很不情愿从里面掏了个包子出来,递到娟娟手中,“好啦,好啦,别哭了,有什么好哭?这给你吃,吃饱了不许再哭了。”
娟娟吞了口口水,看了眼秋菊。
秋菊心想,反正也没吃东西,让你吃点亏好了,于是笑道,“娟,这是你韩叔给,接过去吃吧,你看,韩叔那还有好几个呢,你要是不够吃啊,再问你韩叔要一个就是了,你韩叔喜欢小孩子了。”
老韩瞪了秋菊一眼,骂骂咧咧,“收账东西,上辈子欠了你,打老子主意!哼!就不该生你出来,我就买了这么几个包子,是留着回去接你侄子,不是用来给你糟蹋白送给外人。”
秋菊随即说道,“爹,你要走了吗?”
老韩回过头,黑着脸骂道,“不走?不走留这被你气死吗?你别搁这丢人现眼了,这地方竹子之类玩意不好卖,回头有拖拉机进城拿城里卖去,春来其他没什么本事,就这竹篾功夫不错。”
这算是提醒吧?看来这老韩也还有善良一面,总算是开导了下,秋菊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难怪春来一手好手艺以前却没见他做过这些来卖,大概这人大多都会做这玩意,也许只有到城里去才有销路。
集市上过了中午便没什么人了,秋菊收好没卖完小椅子和竹篓,安慰了下娟娟,“没事,咱下次拿城里去卖,娟,你不是还没去过城里吗?等下次有拖拉机去,我们一起去吧。”
“真?嫂子,我很想去城里呢。”
娟娟抬起头满脸稚气说道,然后把手中包子掰开成两半,包子里面油流了出来,娟娟顾不上擦一下,把一半包子递给秋菊,“嫂子,给你吃,我们一人一半,这么大包子,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秋菊知道娟娟这是心疼自己,别说一个包子,此刻就是就五个,估计娟娟也能吃完。
秋菊犹豫了下,接过包子,笑道,“好吧,那我们一起吃。”
秋菊把今天卖了椅子那三分钱交到娟娟手中,“娟,这是三分钱,你好好收着,这可是咱自己挣呢,等你存够了一块钱,就可以去上学了。”
娟娟把钱放到口袋里,就像放进了自己希望,慢慢积攒,等积攒多了,就可以实现自己愿望了。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看到两个人又把那些东西提了回来,婆婆脸色一下就变难看起来,管她知道卖出去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是发现少了张小椅子,这让她眼睛有了些光彩,“不是卖了张出去?卖了多少钱?”
娟娟有些得意说道,“卖了一张,攒了三分钱呢,嫂子说了,等攒够了一块钱就可以上学了。”
“三分钱?用捡啊?”婆婆显得有些失望,“这椅子才卖了三分钱?你们是怎么办事?三分钱就把椅子给卖了。”
难道这椅子不只能卖三分钱?秋菊赶紧问道,“那能卖多少?你也没交代过啊。”
婆婆白了她一眼,“这些椅子怎么也得卖个四五分,这背篓嘛,也值四五分,好时候还卖过六分。”
秋菊忙解释着,“这地方人好像都会弄着玩意,我看只有到城里才能卖出去,等有拖拉机了,我们再去城里卖吧。”
“拖拉机?”婆婆想了想,突然说道,“明天一早就有啊,我刚听你老梁叔说来着,要去城里买猪仔。而且,我记得我们这边赶集后,城里也有一圩,不过,你有那么空吗?天天往外赶,不用出工啦?”
“放心吧,一个月不是有两天假吗?我再请一天得了。”秋菊笑道,没忘了提醒一句,“不会扣工分。”
第六十章 进城摆卖()
县城里集市要热闹些,一大早便摆了不少东西卖,这地方据说不赶集也很热闹,看着人来人往提着菜篮子购物人们,秋菊增添了不少信心。
赶到集市时,天还没有大亮,摆卖人还不多,秋菊跟娟娟提着那些背篓和小椅子,找了个看起来各方面都不错位置摆放着。
一切准备就绪,秋菊往四处看了看,发现对面不远处也摆了些竹木做背篓跟椅子卖,而且是大堆大堆摆那,看起来就很显眼。天色渐渐亮了,摆卖人越来越多,像她们这样竹木制品,就来了好几家。
看来竞争不小,得主动出击才好,娟娟还是胆怯蜷缩着蹲地上,对路过那些人依然连看也不敢看一眼。
秋菊开始招揽生意,嘴里大叫着,“来看哪,又好看又结实竹木椅子,这可是用上好竹子纯收工编织……”
这个地方摆卖人不少,不过,大家都显得很低调,几乎是干等着客人自己上门,没有人会这样主动去叫卖。过往行人都不免停下脚步,笑看着她,还有人小声嘀咕了句,“叫什么哪?不就几张椅子吗?搞得像个卖狗皮膏药似。”
“嘿嘿,她还真大胆哪,一个姑娘家,这大喊大叫,像什么话。”
“还纯手工编织,这东西,难道还有不用手就能做出来?嘿嘿,真是笑死人了。”
大家反应让秋菊有点尴尬,大概这些人还没适应叫卖,她锁定一位三十来岁少妇,这女人看起来比较潮,头发用红头绳绑个了很漂亮蝴蝶结,手臂上还戴了只机械表,手中篮子也显得很别致,是用了点心思设计,秋菊走过去叫道,“哎,大姐,过来看看吧?看有没合适?”
少妇莞尔一笑,回过来细声说道,“叫我?”
秋菊赶紧提起一把椅子,量挑好说,把自己能想到词汇都搬了出来,“恩恩,是啊,大姐,你看,这小椅子特别精致,很适合你,你看你打扮这么漂亮,动作也很优雅,再配上这样小椅子,能显出你气质。”
谁都喜欢听好话,这个时代人还比较含蓄,这少妇大概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高雅词汇还形容她吧,所以,显得有点激动,拿起那把椅子左看右看了下,“椅子是不错,不过……多少钱呢?”
秋菊顺着说道,“大姐,一看你就是那种有钱人家小姐,瞧你那气质,应该是国家干部吧?平时肯定也衣食无忧,不会差这点钱,我呢,今天开张,我给你八折优惠,你看怎么样?”
少妇很享受秋菊对自己赞美,而且也不想表现那没文化,管对八折之类鲜词汇似懂非懂,还是装很理解,“给我八折优惠?这么好?那到底是多少钱?”
秋菊想了想,到底卖多少合适呢?“这样吧,卖给别人是六分钱,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有气质,我卖你五分钱,怎么样?”
“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