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轻轻地将泥鳅连带少量的泥浆一起放进竹箩里,为的是不惊醒了泥鳅,否则泥鳅会发出危险信号,其余的泥鳅就会拼命逃跑,要抓可不那么容易了。
晓妍和冬儿站在田埂上看着那竹箩筐里的泥鳅越来越多,高兴地笑着,想象着泥鳅煮成香香的菜,一边咽着口水。
却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喝道:“你们在干吗?”
几个人不满地回头,却见是村里的林九儿和她的兄弟林常青正站在田埂上。
林九儿家在村里也是特别的。因为她家虽然也种些水稻、花生等,但主要却是种植花木的。每当逢年逢年过节的便运些花卉到附近的村子里,卖给几个大户人家和镇上的人家。
林九儿虽然也只有八、九岁年纪,但有些沉默寡言,也却不太与晓妍、冬儿等人一起玩,因此晓妍与她并不熟。
小虎皱眉道:“你大声嚷嚷什么,将泥鳅都吓跑了。你赔我泥鳅。”
林九儿怒道:“你还好意思让我赔?你倒看看这是谁家的田?在我家的田里抓泥鳅竟还要我赔?”
小顺道:“你家的田怎么啦?泥鳅是天生天养的,又不是你家的,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抓了?”
林九儿一抬头,冷冷地道:“我说不能抓就不能抓,你们抓的也要还回来,哥哥,给我抢回来。”
林常青应了一声,便上前将竹箩拉在手里。晓妍忙跨前两步,也拉住竹箩道:“不许抢。”
虎子和小顺也加入了保护竹箩的拉扯中。田埂不大,挤来挤去的,林九儿一不小心便将晓妍推下了田里,溅了一身泥。
虎子大怒道:“你敢推我妹妹?”若林九儿是个男孩儿,他早就打过去了,但因为是女孩儿,他不敢打,便将沟里的泥浆泼起,往林九儿身上泼。林九儿惊叫着闪开,不想一脚踩空,跌下了田里,也溅了一身的泥。这下林常青也不干了,向虎子扑了过来小孩儿打架,压、打、拉、滚……十八般武艺齐上阵,这一架打得,个个身上都糊满了泥浆,连劝架的杜浩真也不列外。虽然晓妍和冬儿拼命护住竹箩,还是在拉扯中跑了大半的泥鳅。
林常青虽然年龄比虎子、小顺大一、两岁,也禁不住虎子和小顺两个小子,只能败下阵去,气愤地嚷嚷着:“小顺你是姓林的还帮着外人,你这个反骨子,我要告诉林大爷去。你们两个打一个,不要脸,你们等着,我去叫人来,别跑。”说着已经转身向村里跑去。
林九儿见哥哥落败走了,看到虎子得意的笑脸,心里气急,回头冷笑道:“难怪有人说你娘是贱蹄子,生出来的孩子也一样是贱蹄子。”
虎子瞬间脸黑了下来,狠声道:“你胡说。”
林九儿见虎子动了气,更得意起来,扬起头得意洋洋地笑道:“你娘就是贱……”
她这句话没有说完,断在惊叫声里。
虎子听得她诋毁自己敬爱的娘亲,如何不气?一时怒火中烧,顾不上她是个女孩子,狠狠地推了林九儿一掌,林九儿惊叫着跌倒在泥地里,抬头见哥哥已经跑远了,没有人帮自己,又气又恨又委屈,干脆耍起赖来,倒在泥地里不起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虎子见林九儿半身湿漉漉的泥水,一身泥点儿,脸上、头发上也糊了些泥巴,“呜呜”地哭着,很是可怜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后悔,但仍然气愤,便扭转头去不理她。
小顺气她来抢泥鳅,一时也没有动。
林九儿在哭闹中,听得耳边一个平静的声音道:“起来吧,泥地里冷。”转头,眼前伸出的是一只糊满泥巴的手,视线沿着手往上看去,是杜浩真。
寒门小户 二十一、母亲的身世
林九儿愣了愣,却不好意思继续哭下去,便将手递给杜浩真,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本待向杜浩真道谢的,但想起他也是虎子那伙人的,便将“谢谢”两个字咽了下去。
伸手抹了抹眼泪,却发现脸上感觉怪怪的,发现原来双手都糊满了稀泥,脸上也一定糊了不少泥巴,心里厌烦起来,又见哥哥还没来,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生怕再吃了亏,便转头狠狠地瞪了虎子和小顺一眼道:“回头再找你们算账,我可不是怕了你们。”说着甩着手上的泥水,转身向村里走去。
但晓妍没有忘记林九儿讥笑娘亲是“贱蹄子”的话。到底娘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人背地里这样说她?想起娘那一手娟丽婉约的字,和方二婶说的“粉头才认字”的话,难道虎子娘以前真的是个粉头不成?
以前有人欺她年龄小,听不太明白,也曾在她眼前用取笑的口气说过虎子娘是个大胆的女子。只是,晓妍猜不出这是什么意思。而佟家人也从来不谈论这些事情。
待林九儿走后,虎子看了看竹箩里剩下不多的泥鳅,因打架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稀泥,心下兴趣阑珊,对小顺他们道:“大概泥鳅都被吓跑了,不捉了,回去罢。”
几个人想不到一场愉快的捉泥鳅也会发生这样的事,都点了点头,拿了竹箩,到不远的小溪里洗干净手足。
可想不到看着清澈的水里竟然有咬人的虫子,粘在冬儿的脚上。林冬儿惊叫着从水里跳了起来,跳到岸上见那虫子竟然还粘在脚上,吓得不停地蹦达着,快要哭出来了。
小虎笑道:“没事的,你不用动。”从溪边的草丛揪了丛草下来,往那虫子上一抹,那虫子就掉了下来。
晓妍第一次见这样的虫子,只觉得毛骨悚然。
杜浩真看了看淡淡地说道:“这是水蛭。可以入药的。”
冬儿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小虫子:“这么可怕的东西也可以入药?”
杜浩真点了点头道:“经过炮制,它可以用来清淤、跌打损伤还有……”脸却红了一下,顿了一顿。
虎子也睁大了眼睛:“我们最烦这东西了。原来它还有用处?”
杜浩真笑了起来:“万物皆有可用之处。”
小顺惊叹道:“杜小哥,你知道得可真多。”
杜浩真笑了笑道:“我倒没有知道多少,不过是多看了两本书而已。”
谈笑着,冬儿被虫子咬了的心悸也平静了下来。
回到村子里,却见林常青带了几个差不多年纪的林家半大小子迎面走了过来:“就是他们抢了我们的泥鳅,帮我抢回来。”
虎子忙将竹箩抱在怀里,狠狠地看着他们:“谁敢动?”
眼看又一场争斗在即,有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喝道:“常青,你要干吗?”原来是林常青的爹林来运听了林九儿的诉说,便赶了过来。
林常青道:“爹,他们抢了我们的泥鳅,还打了我和妹妹。”
林来运脸一沉道:“泥鳅是你抓的吗?”
林常青怔了怔,呐呐地说:“不是。”
林来运训斥了林常青几句拉了回去,那帮半大小子生怕也挨训,早一哄散了。
回到家里,虎子娘皱眉道:“怎么弄得满身都是泥的,快洗了罢。”
两人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虎子娘已经用水将竹箩里的泥冲干净了,露出一小箩底的泥鳅。
虎子娘问道:“你们去捉了半天,怎么才这么少?”
虎子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讲了一遍。
虎子娘点头道:“原来如此。九儿娘亲现在天天与你大伯家拌嘴,难怪九儿不许你们去她家田里捉泥鳅。”
这件事情晓妍也是听过的。林九儿家与佟景荣家是邻居,本来两家关系挺好的。不想几个月前,林九儿娘亲彭氏听了风水先生的话,在门口修了一条小巷子,说是能招财避祸。
而那巷子口刚好对着佟景荣家门口,有人便对佟景荣家人说:“林来运家的巷子招财避祸,就是要将你家的财招走,将她家的祸避到你家身上呢。”
而事情凑巧,刚好遇上镇上的大户人家大摆喜宴,林来运家的花木卖了一大批,挣了好大一笔。因此,佟景荣和何氏便信以为真,黑下了脸,要林来运和彭氏将巷子拆了。
彭氏刚尝了甜头,也乐呵呵地信以为真巷子能招财,如何肯拆?因此两家就卯上了,每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将以前两家关系好时的私房话都拿了出来对骂。
而在乡村,讲究的都是亲属互助,林来运家与佟景荣家关系不好,连带两家的小孩儿关系也差,就是佟景新、佟景贵两家也要和林来运家划清界限,否则佟景荣一家可有意见了。
佟景贵的妻子黄氏本与何氏有些小瑕隙,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还与林来运家的有说有笑,被周氏训斥了几次,也不敢在明面上与林来运家有来往了。
因此,林九儿连虎子和晓妍也恼上了,刚好撞上他们在自家田里捉泥鳅,如何愿意?
因泥鳅不多,便没有分别分给冬儿和杜浩真。晚上吃饭时,虎子娘多蒸了些饭,煮了泥鳅和几个家常小菜,暖了一壶酒,让虎子和晓妍分别去唤了林冬儿一家和杜浩真一家一起吃晚饭。
几户的大人们围坐在大桌边,又搬了张小桌子让几个小孩围着坐了,泥鳅很香、气氛很好,连虎子和杜浩真、小顺也喝了一小杯酒,脸儿红红的。一顿饭充满了欢声笑语。
可正在吃饭时,彭氏却拉了林九儿来责问虎子为什么要打了九儿?
虎子娘忙笑脸迎了上去,向她们道了歉,又请她们一起坐下吃饭。彭氏见了她的态度,也不好再找茬了,数落了几句便带了林九儿离开了。
待杜家和冬儿一家人离开后,虎子娘责怪了虎子几句不该连林九儿也打了。虎子阴沉着脸不说话,晓妍嚷了一句:“九儿姐姐胡说,说娘是……”却被虎子生气地叫了一句“小妍……”阻止了下来。
虎子娘怔了一怔,偶然也有几句这样的议论飘到耳里,如何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叹了口气,便不再责怪虎子了。
虎子爹脸色也有些阴沉,低头想了一阵,拉了小妍在身边,又唤了虎子坐下,向他们说道:“虎子、晓妍,你们也长大了,也该知道一些事情了,不要听别人胡说。你娘不是坏女人。”接着向他们讲了虎子爹娘成亲之前的故事。
汗个,怎么觉得写得干巴巴的,而且还啰嗦。检讨个。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先发了,以后再修改吧,请同学们将就看下。
寒门小户 二十二、父亲母亲的浪漫史
原来赵银环是镇上一户赵姓人家的女儿。赵家颇有些祖上留下的家产,有几百亩田地,家里的仆妇也有十几个,在镇上也算个大户。佟景新十几岁时常挑些柴木卖给赵家。赵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人家,因此赵家小姐也并不是二门不迈的贵小姐,一来二去的与佟景新也见过几次面。恰遇赵家修整内院,赵管家见佟景新老实肯干,便问他肯不肯留下帮手修整房子挣几个钱,佟景新应了,便在赵家留了下来,与年少漂亮的赵家三小姐赵银环也多了些接触。
赵银环并不像一般有钱人家小姐一般倨傲,因此佟景新对她颇有好感,但自惭形秽,人家是小姐,自己是一个无钱无势的庄稼汉子,如何配得?便将这份喜欢压在心底。
不想赵银环外出游玩时被纨绔公子围住调戏了,巧遇佟景新路过替她解了围。本来这件事到这里也就罢了。可过了几天,镇上另一个大户人家蒋家来提亲,赵银环的爹爹觉得还算门当户对,便答应了蒋家公子的婚事。赵银环一打听,那蒋家公子竟然就是那调戏她的纨绔公子,心里厌烦之极,便哭闹着拒婚,被爹爹数落了一气。
赵银环心里气极,便带了丫鬟跑了出去散心,不想半路与丫鬟走散了。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巧路遇大雨,赵银环在破庙里躲雨时,遇到同样避雨的佟景新。佟景新顾及她姑娘身份,将庙里避雨的地方让给了她,自己在屋檐下避雨,被雨淋了半身湿,这让赵银环对他产生了好感。雨刚停,赵银环就被寻了来的家人找到了带了回去。
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赵银环与佟景新孤男寡女一起避雨的事情不知被哪个多嘴多舌的下人传了出去,还被人添油加醋,越传越离谱。
这件事被蒋家知道了,之前听说赵银环拒婚就对她不满,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自认为拿住了把柄,以谁知道赵银环有没有坏了清白为由,便不肯将赵银环娶做正妻,而是要纳为妾。
赵老爷虽然唉声叹气的,但想到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自家姑娘的名声毁了,如何嫁得出去,便只好应了。见赵银环哭闹不休,还派人将她看守在院子里不准外出。
这件事对赵银环来说不次于雪上加霜,如何受得这样委屈?抵死也不肯给蒋家公子做妾,乘看守她的仆人不注意,偷偷地跑了出来。
佟景新听到赵银环这样的遭遇也很难过,以为是自己拖累了她,发现赵银环偷偷地跑了出来之后,便随着她向她道歉,还一时冲动告诉了赵银环他喜欢她的事。
赵银环听说后,呆了半饷,思前想后,也是早已认识佟景新,知道他人品极好的,见爹爹不顾自己的幸福,硬要将自己嫁给一个不堪的色狼为妾,早寒了心,以其嫁给一个色狼纨绔公子为妾,还不如嫁给佟景新这老实人做一对正经夫妻,便果断地决定嫁与佟景新为妻,因担心回家了又会被锁起来身不由己,便直接随了佟景新回家。
佟景新见自己喜欢的小姐竟愿意嫁给自己为妻,欢喜之极。但周氏见赵银环是自己随着佟景新私奔的,心里便不喜了,硬要赶走赵银环。但佟景新决心已下,请了几个佟家的长辈见证,匆忙与赵银环结为了夫妻。
赵老爷派人找到银环时,已是生米煮成熟饭,认为赵银环丢了赵家的脸,据说大怒之下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玉如意也摔碎了,与赵银环断绝了父女关系。后来赵家搬到郡县上去住,就更没有来往了。
难怪晓妍来到这世界也有好几个月了,也没有见过虎子娘的娘家人上门。
虎子爹说完后,情不自禁地拉住虎子娘的手道:“银环,你嫁给我受苦了。”
虎子娘脸红了,含羞看了两个孩子一眼,低声道:“你说这干啥?我倒觉得苦则苦些,但心里舒畅。”
晓妍曾经在爹娘劳累了一天后,听虎子爹向虎子娘道歉,说委屈了她了。当时晓妍并没有多想,原来这道歉里还这一层故事。
其实爹爹很疼娘亲,很多活都抢着做了。但娘也不想拖累了爹爹,在她身上已经看不出娇小姐的痕迹了,而是一个淳朴的村妇。
可至今父亲与母亲之事还常被村里人诟病、轻视,私定终身、无媒苟合,这些在古代看来都是不合规矩之事。
虽然母亲从嫁过来就放下了小姐的身份,很努力地学习成为一个农妇,并在十来年的磨练中成为了一个很能干的农妇,可依然堵不住有些人的嘴巴,在他们嘴里,银环依然是一个轻浮、下贱的私奔女子。那些媳妇在银环面前似乎都有种高人一等的莫名优越感。
甚至在银环初嫁来时,周氏在一次与银环发生小瑕隙时也脱口而出:“你不是我佟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将银环气得哭了。后来银环念她是长辈,年轻守寡也不容易,未放在心上,依然尽了一个媳妇的本分孝敬她,才慢慢转变了周氏对银环的看法。
但不管娘的做法在古代多么不合规矩,在晓妍看来,却是做得极对的,令她在心里对娘更多了一分敬佩。
在这样墨守成规的古代,自己的娘亲竟是一个这样敢于追求自己幸福的女子,不是很值得骄傲的吗?
临睡前,虎子还担心晓妍不理解自己的娘亲,说道:“小妍,你不要信别人说娘是坏女人的话。”
晓妍微笑着答道:“不会,我很为娘亲骄傲。”
却引来虎子惊异的目光,晓妍忙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睡觉睡觉,困死我了。”吹灭了油灯便忙忙地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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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虎子带着小妍去菜地里抓虫子喂鸡。
佟景贵的媳妇黄氏生了一个大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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