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夕等那小伙计退走,连连摇头,“师父,我不去住外院,我要和您住在一起!”
梁嫤回眸看了他一眼,吹了吹漆盘上的汤药,“先把药喝了再说。”
“那师父,您是答应了没有?”上官夕盘腿坐着,双手按在矮几上问道。
“你喝了我就告诉你!”梁嫤笑说。
上官夕端起药碗,刚放到唇边,就忍不住蹙起了眉头,真苦!
他抬头看了梁嫤一眼,无奈的撇撇嘴,捏着鼻子将还微微有点烫的汤药,咕咕咚咚的给咽下了肚,脸皱的苦瓜一般,“好了,师父,我能留下来和您住了么?”
梁嫤笑道:“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要和我住在一起,你是不是该换回女装了?”
上官夕一愣,立即从坐榻上跳起,猛的向后退了两步。
大惊失色的看着梁嫤,又低头仔细看着自己的衣着。
“你,你,你……”
梁嫤笑而不语。
上官夕警惕的打量她半晌,灵动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了几圈,才松了一口气,微微耷拉着脑袋回到坐榻上,低声道:“师父,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女孩子的?我扮男装,从来没被人识破过!”
梁嫤起身,让人打水来,回头笑着对她道:“我也没看出来,是给你诊脉的时候,才发现的。”
上官夕张了张嘴,愣了一愣才哦了一声。
“你要是想和我住在一起,就要换回女装,我虽知道你是女子,可旁人不知,我不想背这无缘无故的流言蜚语。你若还想穿男装,就要住到世子爷给你安排的屋子里去!”梁嫤说道。
上官夕就着旁人打来的水,将手和脸都洗洗干净。分外清秀的一张脸,便展露无余。
她瘪瘪嘴,“我还是和师父住在一起吧!以后跟着师父,也用不怕旁人因为我是女子就欺负我了!”
梁嫤将自己的女装找出来给上官夕。
可她年纪小,梁嫤的衣服穿着有些大。
两人都不会做女红,你瞪我我瞪你,也只能拿根腰带,系紧一点,凑合凑了。
上官夕穿了梁嫤的衣服,走路都得掂着裙角,不然一不留神,就会被绊个大马趴。
贸然留下一个人来。
他们一行往江东去,不是去游山玩水的,乃是有公务在身。
李玄意是此行的最高长官,自然是应该征得他同意的。
之前她答应上官夕,如今还得再带到李玄意面前,走个过场,算是经过了他的同意才行。
待上官夕洗洗干净,换好了衣服,重新梳理了乱糟糟的头发。
两人才一道往李玄意房间里去。
“求见世子爷。”梁嫤在门外说道。
屋里过了一会儿,才应道:“进来。”
梁嫤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提着裙摆的上官夕。
纵然上官夕十分小心,还是险些被门槛绊倒。
她狼狈站稳,抬头就看见李玄意似笑非笑的神情。
“之前贸然答应让上官夕留下,没有征求世子爷的意见,是下官失礼,特意前来给世子爷赔不是!望世子爷大人大量,不予计较!”梁嫤躬身说道。
“入官场不久,先斩后奏,你倒是学得快!”李玄意讽刺道。
第116章 上船
不过见到“少年”,变成了少女,他脸上神色总算不那么冷了。()
“我已经拜了师了,这是我师父!徒弟跟着师父。有什么不对?”上官夕撇撇嘴,看着李玄意道。
李玄意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有本事,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收了个徒弟回来?”
梁嫤颔首,“谢世子爷赞誉!”
李玄意笑了笑,“收了就收了吧,想带就带着,正好你身边少个伺候的人,她若是机灵。带着倒也便宜。”
“我机灵!我可机灵了!定会将师父伺候的妥妥的!”上官夕眼珠子一转,急忙说道。
李玄意看她,点点头,“既然机灵,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去了吧?”
上官夕看了看李玄意,又看了看梁嫤,忽然一拍脑门儿,“对了,师父的床榻还没铺好呢!我去给师父铺床!”
未等梁嫤说什么,上官夕便一溜烟儿的离开了李玄意的房间。
临走。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李玄意和梁嫤两人。
气氛有些奇怪。
梁嫤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不自在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关着门,成何体统?看来这徒弟还是得好好教教的!下官告退,不打搅世子爷休息了!”
李玄意却在她之前,来到门口。伸手抵在门上,低头看着她道:“梁神医不是要医治我对女子排斥之病么?怎不见行动呢?”
梁嫤抬头看他,目光一下子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险些沉溺进去,不可自拔。
“我倒是发现,自己病的越发严重了,在不知你那小徒弟是女子之时,身体就会本能的抗拒。你说……这病真的有的治?”李玄意说话间,俯身靠近她。
呼吸间。全是他霸道独占的气息。
梁嫤一时心跳加快,伸手抵在他胸前,“有得治的,世子别慌,早晚有办法治好的,只要您将当初的病因告诉我,我一定能找到办法让您恢复的!”
李玄意低头看着她抵在他胸口的手。
忽而轻声闷笑,抬手拉过她的手,让她靠近自己怀中,“治好了我,就要放开你,真是舍不得,怎么办呢?”
梁嫤一时脸红心跳,却又挣脱不得,“此事对世子爷大有好处,若您一直带着这病,等将来娶了常乐公主过门……总不能一直避着她过日子不是?至于下官……待世子爷的病好了,下官对世子爷来说,就不再是特殊的存在了,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舍不得了!”
“是么?”李玄意深深看着她。
梁嫤重重点头,“对,就是这样!”
李玄意松手放开了她,“回去睡吧。”
梁嫤慌忙拉开门,跳了出去,耳中隐约听到李玄意低沉的嗓音道:“你看不清我的心,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么?”夹叨反圾。
她脚步不敢停,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上官夕歪在床榻边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梁嫤想要将她抱到床榻上去,却发现,看起来瘦瘦没有几两肉的上官夕,却是重的她根本抱不动。
她只好轻晃了晃她,“阿夕,起来,床上睡!”
上官夕眯着眼睛,咕哝了一句,“师父睡床,徒弟睡这儿!”
梁嫤拉又拉不动她,只好拿了一床褥子,铺在脚踏上,又给她盖好了被,自己上床去睡。
第二日一早,众人起程赶往码头上船。
当瞧见梁嫤身边跟着个小姑娘时,不少人都愣了一愣。
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昨日偷蒸饼被打的“少年”,是个小姑娘。
上官夕不过十岁左右,洗干净了十分清秀可爱,一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分外讨人喜欢。
便是昨日嚷着要将她送官的人,今日见了她,也觉得偷饼子是在是个不值一提的大事儿,谁吃饱了肚子还会去偷人家饼子?这是饿的了嘛!
钱太医听闻道众人都说着梁嫤和上官夕的好话,心中更是愤愤难平。再加上脚上那块被马蹄子给踩青了地方,今日已经青紫了,且更加疼痛,他越发郁闷。连上船时候都还骂骂咧咧的,王太医劝都劝不住。
上官夕跟在梁嫤后头,撇撇嘴低声道:“那个钱太医,实在太讨厌了!还是大男人呢,骂骂咧咧絮絮叨叨,比街上泼妇也有过之无不及了!”
梁嫤微微一笑,“只当没听见就是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上官夕眼睛转了转,冲钱太医冷哼了一声,跟着梁嫤上了船。
朝廷的船很大,自是不同于先前乘坐过的顾家包的小船。
船只共有两艘,前面一艘是世子,梁嫤,太医并一些伺候的人,和几位大夫所带的抓药跑腿儿的小伙计。以及为数不多的侍卫。
后面一艘则是这次从京城筹到的药材和银钱,并余下全部侍卫都驻守在上面。
此次经广通渠,取道洛阳,由洛阳走大运河可直接道江东地区。
一路顺流而下,都不必再转乘马车。
对于梁嫤这种坐不惯那赶路颠簸马车的人来说,无疑是个福音。
李玄意让人分成两班,昼夜赶路,轮班休息。
众人在自己的船舱中安置好。
李玄意身份最为尊贵,官职最高,自然是占据了顶层最是宽敞的船舱。
好在梁嫤此次也有官职在身,并且是这次控制瘟疫的主力官员,待遇也不差,居于李玄意底下那层船舱,上官夕和她住在一起。
其余三位太医没有那么多船舱分配,二层只剩下两个舱,孙太医年长,王太医便请孙太医独居一舱,他和钱太医共占了一个船舱。
底下那层是就是船员,以及一众伺候的人和小伙计们了。
上了船,梁嫤还没收拾好,便不见了上官夕。
她在二层寻了一圈,没寻到,想来在船上,她也跑不到哪儿去,便没再找,回了船舱,将日常要用的东西都规制好。
这么一路,要在船上度过不短的时间呢!
她刚收拾好,上官夕便一脸贼笑的溜了进来。
“去哪儿了?”梁嫤挑眉问道。
上官夕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收拾,捂着肚子偷笑了一会儿,“没事儿,早上吃多了,溜达溜达!”
梁嫤摇了摇头,真是没长大的小孩子,“早上的药喝了么?”
上官夕一拍脑门儿,“哎呀忘了!师父,那药那么苦,我已经不疼了,不喝行不行?”
梁嫤看着她道:“如今是不疼了,可你若不按时吃药,日后就会疼的更厉害。趁着早期好好调理,尚还好治,倘若拖拉下去,小病也拖成大病,看你找谁哭去!”
“唔……”上官夕瘪瘪嘴,“听闻京城有个仁济堂,能将苦药制成可口的蜜丸。要是我的病也能用那可口的蜜丸治,就好了!”
正欲敲门的王太医立在门口,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笑道:“这又算得什么大事,莫非小娘子还不知道,你面前这位,就是仁济堂的神医呀!”
上官夕瞪大了眼睛看着梁嫤,“师师师父?您您您就是神医?”
梁嫤好笑的摸摸她的头,“王太医,可是有什么事?”
站在门口的王太医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瞧着,上官姑娘的衣服有些不合体,梁刺史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在这船上也无旁的事,我略会些针线,不妨帮她改改?”
梁嫤一听愣住了。
上官夕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针线活儿啊,她们两个女的不会,倒是这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会?
王太医见两人震惊,满脸尴尬不好意思,脸颊都涨得通红,“母上没得早,只有我和父亲,弟弟妹妹相依为命。父亲又一心都在医术上……所以家里的事儿……”
王太医说着就有些尴尬的解释不下去了。
梁嫤连忙接口道:“真是麻烦您了,让您见笑,我还真是在为这事儿发愁呢!”
王太医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梁嫤寻了两件颜色鲜艳,款式简单,适合上官夕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穿的衣裙,比了尺寸,递给王太医,再三谢过。
王太医拿着衣裙走了。
梁嫤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笑了笑,没说什么。
没到晌午的时候,就见上官夕气咻咻的回来,鼓着嘴道:“那钱太医还说我是属狗的,我看他才是属狗的吧?怎么逮谁咬谁?王太医人多好啊,不就是帮我改了衣服么?他就说王太医小人!娘们儿!上赶着巴结师父你!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气死我了!”
梁嫤看了上官夕一眼,笑了笑,没吱声。
上官夕坐着抱怨了半天,见梁嫤只翻着医书,根本不回应她,不禁有些气闷,“师父,你听了就不生气么?”
梁嫤抬头看她,“生什么气?”
上官夕一噎,“王太医是帮着咱们呀!结果还落了钱太医的骂!钱太医不就是看我不顺眼么!有本事他冲我来呀!骂人家王太医做什么?”
梁嫤给上官夕到了杯清茶,又将一旁调料往前推了推,“习惯什么,自己放。”
上官夕看了看茶碗,“我正生着气,哪有心思喝茶?”
“就是生气,所以让你喝茶消消火。”梁嫤温声说道,“你说王太医在来之前,他不知道钱太医正看咱们不顺眼么?且他一个大男人,做捻针的活儿,不知道会被人嗤笑么?”
第117章 遇贼
上官夕一愣,“什么意思?”
“他很清楚,他若是主动帮了咱们,会遇到什么。可他仍旧是选择帮咱们。那就说明,他已经做好准备,来接受钱太医的嫌弃和鄙夷。既然他都有所准备,你又何必为此生气?”梁嫤淡声说道。
上官夕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师父,你这样子,跟我阿耶好像!”
“嗯?”梁嫤回眸看她。
上官夕赶紧捂了嘴,笑着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知道她不愿提起自己的家人,梁嫤便没有再问,低头看着自己的医书,面上一派淡然。
王太医不惜暴露自己会捻针的短处,也要卖好给她。为什么?
是他真是心地善良,乐善好施?还是别有所图?
梁嫤的目光落在医书上的一行字上,许久都没有动。
既然想不出,便暂时不要想了,是骡子是马,总有牵出来溜的时候。
船行了一日,天色还未黑透的时候。
听闻来送饭的小厮道:“钱太医有些不好。”
梁嫤微微一愣。
上官夕捂住嘴。笑得像只偷了鱼的猫。
梁嫤看了她一眼,扭头问那小厮,“钱太医怎么了?”
“听说是腹泻,泄的厉害……”
小厮还没说完,就被上官夕打断,“哎呀要吃饭了,说这个干什么?”
小厮讪讪一笑,捧着漆盘出了船舱。
上官夕捧着面前的碗,脸上的两只酒窝,忍不住一阵荡漾。
梁嫤淡淡看她,“说说吧。怎么回事?”
上官夕瞪大眼睛,“师父,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老天爷都不待见了!”
说完,笑着往嘴里扒饭。
“我说刚一上船,就找不到你了,是你往钱太医的饮食里下了泻药吧?”梁嫤寒着脸问道。
上官夕见梁嫤一脸严肃,有些局促起来。
她放下手中碗筷。紧张道:“师父你生气啦?”
梁嫤淡声道:“我生不生气,要看你肯不肯坦白。”
“那……那如果我坦白,师父你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上官夕大眼睛咕噜噜转着,小心翼翼的问。
“你先说说看。”梁嫤看着她道。
“唔,那钱太医太讨厌了,他骂我小贼也就罢了,还说师父你是靠一张脸才让圣人赐了你官职!说师父你医术也不见得高明到哪儿去!他凭什么这么说啊?那一张嘴,着实可恨,所以,我就在他茶里加了番泻叶。他是大夫,自己喝不出来,能怪谁?”上官夕吐了吐舌头。
梁嫤无奈的摇头,“钱太医喜欢饮浓茶,料又加的多,你放了番泻叶,他自然不易品出。只是你这么做。他很容易就能猜到是咱们动的手脚。旁人也会从讨厌他,变成同情他。而他最多不过是腹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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