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玄意扶着梁嫤缓缓走近的时候,常乐公主看到梁嫤苍白的脸色。嘴角终于翘起轻松的弧度来。
她迎上前,看到李玄意脸上的排斥,只好停下脚步,并未靠的太近,“梁大夫这是怎么了?前几日听闻梁大夫病倒,我还道是她们误传!梁大夫乃是神医,如何能会病倒呢?”
梁嫤张口欲言,未吐出字来,倒是先咳嗽连连,直咳的一张苍白的脸上都泛出病态的红晕,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李玄意紧了紧握在她肩头的手,不悦的看着常乐公主道:“大夫又不是神仙,哪有不生病的道理?要去宫中还不快些?耽搁了时间,倒显得景王府失礼!”
常乐公主瘪瘪嘴,怎么到这时候。李玄意护着的却还是那个病病歪歪的梁嫤?是谁慢慢腾腾的耽误时间?谁又在冰天雪地里等了小半个时辰?
常乐公主委屈的咬着下唇,湿漉漉的眼神带着些谴责的看向李玄意。
却见李玄意并不看她,扶着梁嫤就上了马车。
“王妃,外头冷,咱们也上马车吧?”杏雨上前缓声劝道。
常乐公主甩开了她相扶的手,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马车沉重的轱辘撵在平坦的路面上,滚滚往皇宫而去。
梁嫤深吸了一口气,苍白了脸上浮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来。
常乐公主看到她时眼中的得意她也瞧得清楚,以为自己就要病死了么?且叫小人笑一会儿!看她得意到何时?
腊八宴席摆在含元殿正殿。
景王府众人来到之时,已经有不少人都到了。
宫人引着景王向他的桌席而去。
景王却是当着众人的面,也并未放松对梁嫤的呵护,一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像是生怕她一不留心就会跌倒一般。
旁的贵妇贵女瞧见,纷纷艳羡不已,景王不仅仪表非凡,更是一往情深之人。
听闻他除了两位王妃以外,再无一侍妾,众女子看向梁嫤的目光,越发的眼红灼热。跟在后头进来的常乐公主仿佛被人忽视了一般。
她咬牙切齿的抬手捂了捂胸口,仿佛这动作更能让她安心一般。
梁嫤不动声色的回眸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捂胸口的动作,便勾着嘴角笑了笑。在人群中寻到同来参加宴席的上官夕,两人对视一眼。
梁嫤微不可见的朝上官夕点了点头。
两人交换一个了然的神情,各自落座。
待受邀来参加宴席的王公贵族都到齐落座。
圣上皇后太子三位尊者也姗姗而来。
“如今太平盛世,年关将近,朕也与众卿同乐,同食一碗腊八粥,盼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圣上笑着说道。
众人起身,朝圣上皇后行礼,赞颂圣上圣明。
文臣更是相继吟了几首颇有名望的才子赞颂当今圣上圣明,歌功颂德的诗作,作为今晚宴席的开场。
文人才子诗作的赞颂之中,梁嫤也被提及。赞颂她不贪念一己私利,为百姓谋利,做所作行更让一众男子都为之汗颜云云。
更歌颂圣上普及活字印刷术,关心天下莘莘学子,将集贤阁藏书印制流传,造福广大文人,功在千秋云云。
这拍马屁果然也是个技术活儿,听起来文绉绉的,像是十分含蓄。
可眼见圣上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多,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含元殿中,久久不息。
文人就是闷骚!夸个人而已,分明是溜须拍马之言,也说的那般煞有介事,真是本事。
梁嫤一面手支在凭几上,装着柔弱,一边在心里感慨道。
圣上扫了殿中众人,目光从梁嫤脸上掠过之时,不由停了下来,“景王妃这是怎么了?”
梁嫤连忙跪坐端正,颔首答道:“回禀圣上,许是落雪天凉,妾身偶感风寒,所以精神不济,有些乏力,往圣上赎罪。”
圣上还未开口,倒是底下坐着的魏王先抿了嘴不屑道:“梁大夫不是神医么?怎么,医者不能自医,连个风寒都治不好么?”
梁嫤垂首,没有辩驳,道显出几分委屈。
李玄意正要开口,便听闻圣上道:“魏王不得无礼!”
太子狠狠剜了魏王一眼,没听出来父皇对梁嫤的语气颇有几分关怀之意么?且刚刚还有诗作将圣上和梁嫤一同赞颂。他这时候是得多没眼力劲儿才往枪口上碰?!
魏王瘪瘪嘴,垂下脑袋来。
宁王向李玄意投来一个关切问询的眼神,李玄意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皇后笑着提起了旁的话题,以免气氛太过尴尬。
含元殿立即又热闹起来,仿佛刚才只是有一粒小石子落入的湖面,激起一连串涟漪之后,又归于平静。
圣上和王公贵族们说了一会儿场面话,便拍手让乐姬舞姬上殿助兴。
酒香弥漫,歌声袅袅,舞姿妖娆。木投叼弟。
分明都是景王妃,梁嫤的桌案紧碍着李玄意,常乐公主的桌案却远离着好几分。
虽然景王的解释是,梁嫤身体不适,需得照顾。
可常乐公主却隐隐听到了旁人似乎在窃窃私语的议论。心里有些不痛快的她,不由多喝了几杯。
离她不远的宁如月蹭了过来,跟她咬着耳朵道:“妍儿,怎么瞧着你家王爷对你不甚上心呢?”
常乐公主抬手推了宁如月一把,“胡说八道!不过是因她病了,王爷怕过了病气给我,才让我坐远些。”
宁如月嘻嘻一笑,“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常乐公主心中愈加不痛快起来。
伴着乐声,舞姬退下,换成了带着假面,跳大面,演绎一代传奇的兰陵王。
演绎到兰陵王领兵作战之时,不少人都跟着从坐榻上起身,颇为入戏的跟着跳了起来。
气氛一时台上台下连成一片。
圣上看的投入,非但未阻止呵斥众人,反而颇有些赞赏的冲跳的最是投入的上官夕点了点头。
上官夕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一面和台上带着假面的伶人一同激舞,一面不动声色的向常乐公主靠近。
众人看的投入,不少人此时都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倒也未有人对上官夕太过在意。
却见上官夕不甚被谁绊了一下似的,猛的朝常乐公主倒去。
伺候常乐公主身边的梨云猝不及防,来不及拦住上官夕,就见她倒进了常乐公主的怀里。
她伸手在常乐公主胸前摸了一把。
常乐公主不防备她做了什么,倒是瞪眼看她道:“兰陵王是你这般轻浮的?”
上官夕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失误,失误!公主勿怪!”
她借着梨云的搀扶站了起来,忽而瞪眼看着常乐公主身前凭几前头道:“那是什么?!”
她这一嗓子嚎的极大声,台上大面又恰恰到了尾声,殿中乐声戛然而止。
她这一嗓子,无疑将众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常乐公主迅速弯身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揣进了袖袋里,“没什么,我的香囊而已。”
上官夕却瞪着眼睛道:“不是香囊!我看到了!上面写有东西!”
常乐公主皱眉瞪着上官夕,“胡说!你看错了!那是绣的梅花!”
上官夕连连摇头,“我没有看错,不信你拿出来瞧瞧!分明就是写有东西!”
常乐公主翻了她一眼,“这是我亲手绣的,我能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吗?”
上官夕还要再言。
忽闻顶上皇后的声音道:“女儿家亲手绣的东西,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给人看!这小娘子,是上官家的女儿?”
皇后后一句话,颇有些威严气势,似乎是在暗暗责备上官夕的无礼。
上官夕心中焦急,阿姐交代给她的任务,她没有完成怎么行?!
第221章 结果可还满意? 【为晞純亲加更】
上官睿行起身拱手,“某教女无方,让圣人皇后见笑了!阿夕,还不快过来!”
听到阿耶的呼唤,上官夕更加着急。
她将心一横。竟扑上前去,和常乐公主撕扯起来,“我不信,我分明没有看错!”
常乐公主哪里能让她得逞,也死命的捂住袖口,另一只手向上官夕脸上挠去。
上官夕不管不顾,扯着她的广袖不放松。
皇后震怒,“还不将她们拉开,殿上撕扯,成何体统?”
梨云在一旁帮着常乐公主。
一旁的宫人一开始吓傻了,这会儿都涌上前去,拉开两人。
上官夕咬牙猛的一拽。
一个白色的小布包啪的从常乐公主撕裂的袖子里掉落下来。
上官夕立即挥开众人,弯身将那东西抢在手中。
一个用白色绢布缝制的有手有脚。胳膊腿儿都很全乎的小人,身上用血红的颜色写着梁嫤的名字及生辰。
偶人头顶上更扎着一根银针。映着殿内辉煌的光,寒意森森。
“是阿姐的名字……”上官夕颤声说道。
殿上立即静的落针可闻。
上官夕颤抖着声音问:“这是什么?”
她将手中偶人高高举过头顶。
常乐公主眼中一红,猛的上前抢过,“还给我!我养了很久了!”
她狠厉的表情。愤怒的语气,让上官夕禁不住惊得倒退了一步。
常乐公主却有些酒劲儿上头一般,踉跄了一下,迅速将偶人又揣入怀中。
只是此时殿上众人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
惊讶的微张着嘴,亦或是瞪大着眼睛,忘了喝酒也忘了说笑。
气氛压抑沉闷着,好似有暴风雨酝酿着,一触即发。
忽而一个低低的抽泣声骤然响起。
在寂静的落针可闻的殿上。这极为委屈,压低了的哭泣声,却格外的引人注目。
梁嫤抬手捂着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低声哀哭着。
李玄意拥着她的肩,虽然事前已经大约知道了一些,可此时此刻,亲眼看到那诅咒梁嫤的煞物之时,他还是愤怒的浑身的血液直冲上脑门儿。
他拍了拍梁嫤的肩,起身来到殿中,撩袍跪下。
梁嫤低头哭着,一句话也没有。
李玄意跪在殿中,也一言不发。
可这意思太过明显,希望皇上能给他们一个交代。
上官夕好似也惊的傻住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晚宴散席…………众人退走…………”圣上身边的宦官高唱道。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躬身悄悄从殿门口倒退着离开。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含元殿便空荡荡的只余下一片杯盘狼藉的凭几。
宫人们屏气凝声的立在一旁。
呆愣的上官夕也被上官睿行拽走。
圣上抬眼看了眼仍旧坐在一旁的魏王,“退下…………”
魏王瞪眼,“父皇,儿……”
“退下!”圣上打断他道。
魏王不服气的抿着嘴,皇后朝他阖目点了点头。
魏王只好委委屈屈的退出了殿。
太子也起身欲走之时,圣上却叫住他道:“太子留下吧。”
常乐公主微微有些站不稳,酒劲儿这会儿似是上了头。
梨云上前扶住她,她却指了指坐榻道:“扶我坐下,这么站着有些晕!”
梨云胆战心惊的扶着她坐了下来。
空旷的殿中,她的话仿佛带着回音,在殿中回响。
“你还坐的稳么?”圣上终于开口问道。
常乐公主抬头往上看了看,笑道:“有父皇母后在,妍儿坐的稳。”
圣上闻言微微无奈的摇了摇头,垂眸看向跪在殿中的李玄意。
“景王起来吧。”
李玄意却是跪着不动。木岁岁才。
皇后蹙着眉头,看着自己似乎喝得有些醉了的女儿,心下担忧不已。
圣上冷了脸道:“景王跪着不起,是想求什么?”
李玄意垂首道:“景王府地方小,供不起常乐公主,区区东苑实在辱没公主。”
皇后紧蹙着眉头,脸上的一条条皱纹都显得清晰起来。
太子也沉着脸,看着醉意阑珊的常乐公主。
圣上却是却是将目光转向太子,“太子说说,此事当如何处理?”
这话听来耳熟。
太子立时想到上次,御史上奏常乐纵凶投毒一事的时候,圣上也是这么问他,他说如何处理的时候,圣上没说什么。可扭脸在他处理完,就任用了上官家的人。
上官家已经和宁王勾结在一起……
这次太子开口之前,却是再三犹豫了。
“这……不妨问问玄意和梁大夫的意思?”太子慎重的说道,“毕竟诅咒厌胜之事,也只是妄传,当不得真的。”
“太子!”太子话音刚落,皇后就慌忙唤了他一声。
太子向皇后看去,却见皇后皱眉深深看他,像是想要提醒他什么。
太子有些不明所以,却见皇后给他使眼色,看了眼圣上,又无奈的闭眼,微微摇了摇头。
太子心中忽然一惊,恍然觉出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了!
当年宫中那两位娘娘便是因为这诅咒的偶人,一死一疯,圣上曾勒令禁止过这东西的。这么多年不曾提起,他倒是忘了!
太子瞧见皇后闭眼摇头,似乎明白过来。他也是时候弃车保帅了。
“但女子家,触及这邪术,委实不妥……若不给妍儿些教训,只怕恶风难以抑制!”太子转而换了口风。
梁嫤自始至终垂着眼眸,一句话也不说。
她是此事的受害者,却并不急着表态,安静虚弱的垂着眼泪,更像是无声的抗议。
圣上听闻太子的话,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太子皱了皱眉,攥了攥拳头道:“就将常乐安排之家庙之中,诵经念佛,以求涤荡身心,认错求恕吧!”
李玄意却立即叩首道:“不敢叫常乐公主顶着景王妃的名头入家庙!求圣上开恩!”
这便是要么休妻,要么和离的意思了!
圣上沉默良久,才缓缓叹了一口气。
“准予和离。”
醉得朦朦胧胧的常乐公主,被焦急的头上冒烟的梨云给狠狠推了一下,才恍然惊醒一般道:“谁要和离?谁要和离?”
“和离以后,将常乐送去静宁庵,带发修行!未赦不得出!”圣上说完,微微闭了闭眼眸,再睁眼,转脸看向梁嫤道,“景王妃莫伤心了,如今这结果,你可还满意?”
梁嫤放下捂在脸上的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朝圣上恭敬叩首,却一举一动,透出让人怜惜的孱弱来,“圣上仁君,妾身……妾身叩谢圣上。”
李玄意当即在和离的文书上写了自己的大名。
常乐公主说什么都不肯签字,被人按着按下了手印。
当她被人拽着拖向静宁庵的时候,好似才明白过来,哭喊着她不要和离,她不要去静宁庵,她才是景王妃,是李玄意的正妻!
梁嫤被李玄意搀扶着坐上马车,缓缓驶离宫闱。
梁嫤顶着一张白得吓人的脸坐在马车内,垂着眼眸不说话。
李玄意握住她的手,发觉她手心里有些冰凉,低声问道:“怎么了?”
梁嫤迟缓的看了他一眼,忽而扯着嘴角笑了,“也算是达成目的了吧!至少将她从景王府里赶走了!她几次三番针对我,我没有睚眦必报也算是宽仁了!从今往后,她被看在静宁庵里,就不能出来害人了吧?”
李玄意缓缓对她点头,“不能了。”
梁嫤吐了一口气,轻笑了起来。
临近年关,常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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