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四福晋走后,德妃坐下歇息,心里笑道:看不出来老四居然还有这份痴心。
她也是被皇上宠爱过的,就算是有三千后宫的皇上也会在心里偏爱一两个,虽然她见不着皇上跟其他妃嫔相处时是什么样,但她知道能坐在永和宫主位这个位子上,没有皇上的偏爱她是办不到的。
只是皇上的心比六月天上的云还要难以捉摸,谁也拢不住一朵云彩,管不住它在哪片天空下雨。
听说最近皇上宠爱乾清宫的一个答应,几乎是天天要她侍候,一天都离不了人。
德妃听了也只是笑笑罢了。这个宫里被皇上偏爱的还少吗?远的有惠、荣二妃,跟孝诚皇后比着生孩子,没皇上的偏爱能行?
近的有良嫔卫氏,辛者库出身,生了八贝勒抱给了惠妃,自己如今也熬成了嫔,听说最近要晋妃位了。这才是皇上放到心尖上的人呢。
这个答应要真有那个造化,皇上不会让她一直留在乾清宫。是真宠还是假宠,往后瞧就知道了。
跟着,德妃又想到了四福晋,这孩子的脑子难不成是石头?看着也不是个笨的,怎么就是不开窍?争宠争宠,劲要往男人那边使,在她这里酸两句顶什么用?酸到老四跟前才对。
李氏生得再多,也不碍着她生孩子。又不是一个生了,另一个就没得生?两人比着生,子嗣才兴旺,府里的孩子才能多起来。
出宫的路上,福晋坐在车里,听着骡车旁四爷的马蹄声,得得得的一下下像敲在了她的心上。
李氏又有了好消息,简直像一道闷雷打在她的心口,震得她整个人都痛苦难忍。
一转眼,她嫁给四爷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回头看时才发现日子过得快得惊人。好像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这十年就过去了。
可她跟四爷,还是仍旧是那么生疏。
正院里好像永远只住了她一个人。她后悔,却发现后悔也晚了。现在不是以前了。
以前,四爷还年轻时,她没来得及跟他好好相处。如今,四爷已经对后院没了兴趣,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府外,朝堂。回到府里,孩子们也占去了他大半的时间。剩下的,他只会回到东小院去,跟李氏一起用膳歇息。
他不再花时间去了解其他的女子,去接受适应她们。他没兴趣也没时间。
福晋这才理解出嫁前额娘告诉她的话,对男人来说,再多的女人都一样,没有差别。所以额娘从不为阿玛宠爱小丫头而伤心,因为她知道这群小丫头在阿玛眼里什么也算不上,过上几个月就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了。这个去了还有那个来,来得再多也不过是个消遣,只有她是府里的女主人,是阿玛眼里心上都挂了号的,所以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现在四爷也是这样。他不再像年轻时会花大把的时间在府里,跟她交流,对新来的格格好奇。对他来说,这些已经没有吸引力了。他不再在后院浪费时间和精力。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李氏就是四爷的旧人。四爷与她在一起最舒服,李氏侍候了他十年,两人早有默契,一举一动不必再费心试探,不必再多费口舌。
福晋看得越清楚,人就越难受。为什么要到十年之后才叫她醒悟过来?在那十年里,她浪费了多少机会?错过了多少次与四爷交心的机会?现在一切都晚了。
在四爷眼里,她已经是‘福晋’了,也只是‘福晋’了。
再也改不掉了。
福晋深吸一口气,她不认输。就算只做个福晋,她也有再抓住四爷的机会的。李氏得了先机,却未必能笑到最后。
她不能认输,她还有弘晖,她输不起。
到了府门,四爷挥鞭道:“把福晋他们的车赶到后面去,准备好软轿,别让格格和阿哥们吹着风了。”
福晋此时掀开车窗帘子看了四爷一眼。
四爷与她眼神一对,微微点头,等车驶向后门,他下马从前门进去,心道:不知在永和宫发生了什么事?是福晋听说了什么?还是娘娘有了吩咐?
他到正院的时候,福晋已经回来并换过衣服了。他一进门,她就站起来迎接,道:“有备好的奶|子,爷用一碗暖暖?吹了一路的冷风了。”
四爷点头,庄嬷嬷立刻送上两碗热腾腾的奶|子。
他端起抿了一口,放下碗询问的看着福晋。
福晋本来是想他进来后先用碗热奶|子,热出汗正好换身衣服,再泡个脚,顺理成章的就在这里歇下了。谁知他这就想知道她叫他来是什么事。
哪有事呢?
福晋只好临时找出件事道:“今天娘娘问起侧福晋怎么没进宫……”
四爷笑道:“你没来得及跟娘娘说?这是件喜事,明天我亲自去见娘娘。”
福晋笑笑,垂头道:“我告诉娘娘了,娘娘也替爷高兴着呢,让侧福晋好好养着。”
四爷点头微笑,继续看福晋。
福晋实在没话可说,永和宫里从来不谈宫中或旁人的闲事,哪怕娘娘和成嫔正在说着,看到她们这些小辈进去了就会立刻闭嘴换话题,她连个临时的八卦都扯不出来。
只好道:“娘娘要我嘱咐爷,最近天冷得邪,要爷注意身体,别着凉了。”
四爷站起面容肃穆的听完,坐下笑道:“娘娘是一片慈心,辛苦福晋了。”
他也看出来福晋扯这么多是想把他留下,他也有心想顺着福晋留下亲近一二。可是看福晋这样,留下只怕就要敦伦,而且福晋明显是对素素起了酸意,估计还要在他面前表现一二,他还要好生安慰安抚……
累了一天,他实在没这个精力了。而且明早还要早起。
四爷想了想,还是起身,顶着福晋略显哀怨的目光硬着头皮说:“福晋歇着吧,明天早起,爷去书房歇了,早上从那边起来近些。”
几乎是从正院落荒而逃,出来后四爷就想笑了,真是……女人是经不起冷落的,近之则不驯,远则怨。
实在叫人发愁。
只是那毕竟是福晋,不比格格等身份低微。
四爷舒了口气,心道等过了这一阵,再好好安抚她吧。福晋之前多么骄傲,现在也耐不住寂寞了。只是实在不巧,如今他身上的事太多,已经没有精力再去与她纠缠。希望她能体谅。对她,他还是信得过的。
再说,他已经习惯现在这样的福晋,若是换个样子,反而要不习惯了。
第二天,又是一大家子去宫里过年。
李薇一个人留在家里,觉得无比的自在!
百福和造化都卧在她的榻边,她拿着眉笔画了好几幅现代素描,叫玉瓶认了好久,从绣球到丝团到菊花,就是没人猜狗的。
李薇急了,指着道:“这怎么是菊花呢?”差太多了吧!
玉瓶指着她画的一缕缕的狗狗长毛说:“这不就是花瓣嘛。”
那明明是百福和造化身上的长毛!
不过她自认不是非要指鹿为马的昏君,见玉瓶实在认不出,只能承认是自己画技不高超,她端详了下手中的眉笔和面前的画纸,肯定道:“肯定是这笔不好,太细太软不好画!还有这纸,软塌塌没有点劲!”
玉瓶在一边跟着道:“就是!”心里想什么眉笔会硬一些,硬纸……浆过的行不?
这时,赵全保进来道:“主子,您家的那两个舅爷到了,说要给您拜年的!”之前四爷提过再来就叫进来见见,赵全保跟门房的说过,这次门房就留住人喝茶,往里面通报了。
李薇不再折腾她的素描,好奇道:“请舅舅们进来,他们给我带什么了?”
赵全保笑道:“奴才没有亲见,听门房的人说像是提了个匣子,里面放的是糖画。”
舅爷们倒是想卖个乖,可门房是必须要打开看的。舅爷们不敢硬顶,打开叫人瞧了瞧。门房一边夸这糖画画的真精致,瞧这小房子跟真的似的,一边心道:穷不死你们呢!来看侧福晋就提几个糖画!这可真是他见过最上不了台面的礼了。
可自家人送的,就是根鸡毛也叫人高兴,说不定能绑个毽子呢。这叫礼轻情意重。
103、舅舅们 。。。
觉尔察氏的两个哥哥;大哥叫塔福,名字的意思是品德端正(……);二哥叫费扬古;意思是小儿子——因为生他的时候,觉尔察氏的阿玛觉得自己老婆不会再生了;都四十多了。
结果四年后觉尔察氏呱呱落地。
觉尔察氏的额娘生前一直后悔把女儿生丑了。两个儿子一个粗眉方脸,一个是细眉尖脸,都挺搭的。偏偏觉尔察氏生的是细眉方脸;怎么看都觉得她的脸好像大了一圈。
小时候邻居都说家里好东西都让妹妹吃了,搞得两个哥哥闹妹妹就总掏她的兜,然后往嘴里一放;闭上嘴假装咽下去,说你的好东西让我们吃了。
小觉尔察氏就以为真让哥哥吃了;虽然她也记不清兜里有东西没,就追打哥哥们。两个哥哥就怪叫着在院子里绕圈跑给她追,觉尔察氏追得哇哇叫,气得他们的额娘在屋里喊:“别闹你们妹妹了!”
觉尔察氏八岁时,额娘先没了。阿玛虽然还在,但也干不成活了,反倒要人照顾他。兄妹三个就成没人管的了。大哥塔福当时已经带着费扬古在邻居中间搞坑蒙拐骗那一套,东家摸个鸡西边扛袋米的养活一家子。
觉尔察氏是继承了额娘的意志,非要让两个兄弟走正途,从八岁奋斗到嫁人,到她的孩子都长成了还没结果。
塔福和费扬古都还没成亲,李薇以前也听过他们的择偶要求,总之就是要求女方是白富美,换句话说就是身份地位要匹配,也就是只要满人家的姑娘。满人家的姑娘哪怕是个包衣呢,不进宫去博富贵也看不上这两个啊,于是他们就剩下来了。
觉尔察氏以前是懒得管他们,反正按他们的要求是肯定找不到人家的。她能嫁到汉军旗,可按她阿玛和两个哥的意思,是不肯娶汉军旗的姑娘的。
必须满姓,包衣也行,大龄也行。
最后这句是觉尔察氏加的,自从李薇进了阿哥所又挺受四爷宠之后,她就想问问能不能给这两只找那种出宫的大龄宫女。满人就行,不要求长相年龄,也不必有嫁妆神马的。
李薇好奇的问:“那要是那三四十岁的……”
觉尔察氏恶狠狠的瞪她一眼:“求的是宫女姑娘,不是姑姑嬷嬷!”
宫女出宫都在二十五左右,妥妥的青春年少啊。配自己家舅舅……她是亲戚才不嫌他们,要说以一般相亲的标准来看,这两个除了有房子,但要跟公公兄弟媳妇一起住,没有钱也没有差事,真是一个优点也没有啊。
想起好久不见的舅舅们,李薇猜他们的来意。来看她是肯定的,但应该是有事吧?是来问宫女媳妇的事?这个她跟四爷提过,四爷说日后会留意看看,但没打包票,她也觉得让四爷操心这个有些太丢份了,跟觉尔察氏说这事吧,要看缘分,被她额娘又刮了一眼。
现在她额娘不敢上手拍她了,眼刀是越练越厉了。
李薇叫人准备奶|子和卤牛肉和咸酥饼,这都是舅舅们爱吃的。等得她都心焦了,终于看到赵全保领着舅舅们进来了。
大舅舅塔福长得一脸憨厚,笑起来就更傻了,其实他是家里最坏的一个,按觉尔察氏的说法那是坏得冒油。每次她这么一说,李薇就脑补滴油的咸鸭蛋黄。
他一进来就道:“哎哟,瞧瞧咱们家的小姑奶奶,这才叫贵人呐!你舅舅我这么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富贵的人!给您见礼了!”说着笑呵呵打了个千。
李薇被他逗得哈哈乐,支着炕桌说:“舅舅!快别招我,我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小舅舅费扬古一早蹿到她跟前去坐着了,一点都不见外的拿着炕桌上的咸酥饼就吃,玉瓶刚把奶|子端上来,没往桌上放呢他一手就抄过去了,惊得玉瓶都吓了一跳!
小舅舅还对玉瓶飞了个媚眼:“多谢啊姑娘。”然后揭开碗盖一口闷了,就手把空碗再塞到玉瓶手里,拱拱手笑道:“受累姑娘再给我倒一碗。”
玉瓶直接傻了,至少愣了一秒才回身去倒奶|子。
还是李薇了解他们,对玉瓶道:“直接把奶|子壶提过来吧,让他们自己倒。”
小舅舅嘴里塞着酥饼,笑道:“还是咱家的小姑奶奶了解咱们。”
塔福过来佯怒的瞪了眼费扬古,道:“快别丢人了,倒叫咱们小姑奶奶为难。”
不等这两个一起看她,她就赶紧道:“不为难。这里侍候的都是我的人,好了我的好舅舅们,都快坐下,不是给我带糖画了?快拿出来,我都好久没吃过了。”
塔福一脸的为难,慢吞吞打开匣子给李薇看了一眼,又立刻合上道:“这都是咱们给咱们的小主子们带的,哪儿是给你的啊。”
李薇一眼就看到糯米纸包着的糖画,至少有十几个啊,伸手一抢,塔福就把匣子递她手里了,他和费扬古就慈爱的看着李薇打开匣子,拿出最上面一个画着琼楼玉宇的最大的糖画,剥掉外面的糯米纸立刻就舔了一口。
李薇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了。她都多少年没吃糖画了?十岁后嬷嬷来了就不许她去上街了,就是阿玛、弟弟们和舅舅们偷偷给她带回来了,她也吃不成,嬷嬷肯定在她身上装监视器了!每次她都能及时发现!然后把糖画一类的街上小点心拿走,让小丫头当着她的面吃完,故意馋她。
从那时算起有十几年了啊,太香太甜了!
她咔喳咔喳吃掉这个宝楼,又拿出下面那个凤凰也咔喳咔喳吃掉了,还想再拿第三个,被玉瓶端上一碗奶|子给打了个岔。
玉瓶直接把奶|子往她手里搁,嘴里还道:“主子,用点奶|子,用点。”
李薇接过来喝一口润润,正好再接着吃,就见匣子已经被塔福给盖上了。塔福笑眯眯的瞟了玉瓶一眼,哄着李薇道:“小姑奶奶,咱不吃了啊。你舅舅好不容易给你带来这么些,你也留着让孩子们回来看看,看完一天吃一个,能多吃几天撑到下回你舅舅再来给你带,啊。”
李薇想想也是,就点头道:“玉瓶,把这匣子放到茶柜里,那边没炕,省得再把这糖画烤化喽。”
玉瓶被塔福那一眼看得浑身起毛,匆匆一福捧着匣子走了。
没了外人,李薇开始问他们真正的来意。
“说吧,都来两回了,这肯定是有事了。反正额娘也在外面,管不着你们,有什么想法直管跟我说。”李薇特别痛快的道。
塔福微笑,费扬古赶紧夸她:“咱家小姑奶奶就是爽快。”
李薇这才慢悠悠说下半句:“我听了再说。”
塔福这下笑了,费扬古瞬间换了张哭丧脸可怜巴巴的眨眼:“小姑奶奶,你不能总跟你额娘学啊,瞧,这都学坏了。”
李薇被他逗得憋不住笑,努力拉下嘴角严肃道:“快说。”
塔福这才慢慢的把他们的来意说了。具体就是他们也感觉人生苦短,需要有一份事业。这也是为了他们早逝的额娘和家里的老阿玛,还有出门后还为他们操心的大姑奶奶和大姑奶奶生的小姑奶奶。
李薇快速把这段前奏略过。
后面才是重点:他们想请四爷(这不可能)或四爷府的下人奴才(这是重点)牵个线搭个桥,在步军统领衙门(李薇瞪大眼睛)寻个差事。
费扬古道:“那地方其实不难进,我跟你大舅之前也想着要是家里过不下去就进去试试。可别看那里头吧,个个都只是小虾米,但谁叫咱们这皇城根下别的不多,王公子弟最多呢?咱家以前又没什么来历,进去了不是净等着让人下菜呢嘛?就还是在家里附近转转算了。”
塔福一脸正气的解释:“如今家里出了个你,咱们也能挺腰子做人了,这才起了这个念头的。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和你舅舅就还是回家去,反正也混了半辈子了,不差再混半辈子。”
李薇倒不介意这两人提出这个要求,他们俩以前满嘴跑胡话的时候多了,这个已经算脚踏实地,朴实极了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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