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方安和里他和李薇正在用晚膳,还叫人过来唱戏听着玩,听说十三爷去而复返,四爷高兴的让人喊他进来一道用,谁知就得了这么个不好的消息。
李薇让宫戏先退下,再回屋去换一身不那么打眼的衣服。按理说尊不让卑,但既然是丧事,她再穿一身艳色,头戴镶宝金钗也不合适。
换了身柳黄的衣服出来,头上的钗也换成了玉的。四爷见她出来,微微一笑让她过来坐下,就手把手上的一本折子递给她。
李薇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太医院上的十福晋的病例报告。
宗室每个数得着的主子请太医后都有这么一本病例,四爷大概是听十三爷说过后就让人去翻出来的。从这上头看,十福晋这病可拖得不算短了,康熙四十七年到现在有九年了。
不是急病就行。
十三坐在四爷下首,眼睛根本不敢往贵妃这边扫。不过刚才贵妃特意进去换衣服,这份细心和体贴倒是让他有些感触。
总觉得不愧是能让万岁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的。
十福晋这个事吧,放在十爷府上那是天都塌了一半,放在四爷这里就简单了。十爷身上没爵位,就一个光头阿哥。他的福晋只是说着好听的,无非是让人给科尔沁送个消息,其他的按制办就行了。
四爷想了下,给十福晋的丧礼稍稍抬了半格,算是荣葬。再对李薇道:“你赏些东西下去,也是个意思。”
李薇听话这就去让人取库房的单子来,还要把十爷府上的人员名册拿来,有女儿没?有几个儿子?发赏自然是按人头来的。
四爷这边也有一本,十福晋有个嫡出的儿子,挺好的。正好明年选秀,给十爷再挑个继福晋就行。
四爷都安排好了,但不舍得让十三爷为这件小事奔忙,嘱咐别人去传旨,对十三道:“你回府歇着去吧,那边的事有内务府呢,朕再指个人过去帮忙。”
四爷指的人也有趣,就是十爷的舅舅法喀。自打四爷上台后,对十爷的另一个舅舅阿灵阿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所以就把法喀给拎出来了,有好事,有露脸的事都叫法喀。
十三一听也没什么话说,到底他是弟弟呢。不过他还是回了趟十爷府,兆佳氏还在呢,他要把福晋给接走了。
过去一看,十爷府里热闹得很。
法喀得了圣上口喻带着福晋火速赶来了,连铺盖卷都带了,说是要暂时住在十爷府上帮着办丧事。
九爷的酒虽然还没醒全,但是也记着把他的福晋董鄂氏给叫来了,还有他们府上的大管家。
再有,八爷也带着郭络罗氏来帮忙了。
十三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多留一会儿,见此带着兆佳氏二话不说就告辞了。
堂上的九爷醉得走路都是右斜十五度,听说十三要走硬是让人扶着送到门口,大舌头兼卡带的说:“慢、慢走,十三留步……哥、九哥谢你……你是好人!慢走……来人!老十呢!!”他死活要人把还醉得人事不醒的十爷给扶出来送十三。
十三哭笑不得,千万劝着这位哥哥进去了,再也不敢多留。
第二天,十福晋没了的消息才算是传开了。四爷的旨意也让人知道了。别看只是十福晋的葬礼抬高半格,那就是说明十爷在皇上的心里那也是不差的。
四爷这算是示好了。
酒醒后的十爷听说这个后都跟还在做梦似的,迷茫的问坐在他床边的九爷:“那我现在该干嘛?”
九爷一巴掌劈他脑袋上,把他找师爷写出来的谢恩折子扔到十爷身上:“谢恩啊!还不快去!”
十爷连滚带爬的收拾干净,顾不上十福晋的灵堂,挤了一府的客人,刚刚失去额娘的儿子,先奔圆明园去谢恩了。
他自从康熙朝起就是个不得志的皇阿哥,可那好歹还是亲爹。现在这个皇上从小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九爷和十爷之前那么老实不乏这方面的原因: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得罪过四爷。或者至少没抱过四爷大腿。
现在皇上都把台阶给他铺上了,他还不赶紧顺杆往上爬,给皇上一个好印象?
不求像十三那样当皇上心爱的好弟弟,至少像老七那样当个普通弟弟也行啊。这可是他和他这一府翻身的关键时刻。
要是博尔济奇特氏还在,只怕早骂起来:还不快去!你还等着人家拿轿子来抬你不成?
万方安和里,李薇听说十爷来了,四爷中午留膳时还有些吃惊。
四爷在兄弟中间的人缘并不怎么好。这么久了巴上来的只有三爷,十三爷,还有十五和十六两个小的。早年还算不错的五爷和七爷都有些冷淡。相比而言,七爷都算‘肯为朕所用’,四爷都满足了。
搞得李薇都心疼又奇怪,她不明白这群阿哥都在想什么呢?四爷都是皇帝了,你们干嘛不来拍他的龙p呢?
十爷肯来绝对是件好事,中午这顿饭自然是家常菜,就是两人坐一圆桌,而不是君臣奏对般一人分一案几,坐起来中间能跑马的隔着千山万水。
菜是斋菜,酒是素酒。
一顿饭吃得应该是相当顺利。因为十爷走后,四爷就过来找她了,然后就冲她发散了阵。
比如:“老十也是个耳根软的,之前朕听说他跟他那福晋极不对付,现在人没了又是这副样子。”
什么样子?对这几位著名的九龙至今仍无缘得见的李薇只能凭想像:听说十爷是个大胖子,大胖子憔悴的样子?
比如:“老十屋里现在才两个儿子,这也太少了,都是博尔济奇特氏不贤才会如此。”
听起来可以脑补出一幕宅斗大戏了。
再比如:“老八真是哪哪都少不了他!”
这个,李薇忍不住插话了:“八爷去十爷那边了?”
四爷嗯了声,道:“昨天就去了,听说今天一早又去了,还带着郭络罗氏。”
李薇自从听弘时说过后,对八爷那是相当怀恨的。现在一听说他又出场了,她就心情不好。四爷看她苦着脸,笑着逗她道:“怎么这副样子?是可怜博尔济奇特氏了?”
李薇:“?”
他把她拉到怀里搂着,摇晃着叹了句:“见老十的样子,朕也心疼。不由得想要是你离开朕了,朕该怎么办?”
见着十爷时,四爷确实突然冒出来了这个念头,然后就背上蹿起一阵寒。
他低头看看她,把她往怀里按了按,轻声道:“朕不敢想。素素要长长久久的陪着朕才行。”
☆、第387章 四爷的浪漫
四爷难得感性一把;李薇怎么着都要配合的。正待磨拳擦掌祭出大杀器‘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在现代大学时跟男友说这个太耻;而且还珠格格盛行;容易有不恰当的联想。她想像中的小清新式跟男友互相传诗这个美梦破灭了。男友第一次拿短信发诗给她时;她的想法是:哪儿来的转发短信?
果然玩诗还是古代比较合适。
李薇酝酿了下,无奈憋不出眼泪来,只好清了清喉咙准备轻轻念出这句诗——
四爷扭头:“苏培盛。”
李薇:==
苏公公简直像个时刻准备着的小三儿一样飞快出现;他往那儿一戳;她是怎么都没办法当着他的面说情话的。
只好先咽回去。
四爷道:“去把那个黄杨木阳刻泰山花样的箱子拿过来。”
箱子里是给她的礼物吗?
这种时候应该就是这样的发展。
李薇多少有些特别的期待,等苏公公把箱子抱来。
谁知道箱子比她想像得还要大,苏公公是让两个小太监抬来的。四爷让其他人都下去,苏公公就带着屋里的人一路退到了屋外。
四爷拍拍她,用‘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惊喜’的神情说:“来,朕让你看看。”
说着他下榻去多宝阁里拿了个钥匙过来,打开箱子上的铜锁,李薇凑上去看,没想到打开箱盖后里面居然是一堆卷轴。看那卷轴的粗细长短,展开该有一面墙那么长。
她照四爷的爱好去想,莫非是《清明上河图》一类的名画?新画?他画的?
她帮着四爷把条案清空,看他从箱子里翻捡着抱出来了四个画轴,然后轻轻放在长条案上展开。
头一幅是最长最大的,看着像是个依山而建的建筑群落图。
四爷这是打算再修个园子?
第二幅像是室内。壁画很美。
第三幅和第四幅就有些吓人了,是漂亮、精美的大棺材,上面还有四爷的批注,那小字她一看就认识。
李薇的表情从o…o到o▽o再到o口o,最后是==……
四爷热情的介绍:这是朕日后驾崩后用的帝陵,泰陵。这是宝顶……这是朕给你留的屋子,到时你就躺在朕身边,这是朕让人给你备下的,用的是跟朕一般的千年金丝楠。
他畅想着死后两人葬在一起的美景,李薇从头到尾==
看来几百年下来还是有代沟的。至少现代人玩浪漫时不会聊起死了葬在哪里这种事。
看完图纸后,四爷再次珍而重之的收起来。
这时李薇想起他说两人用的是一样的木头,会不会不太好?
她就跟四爷说她不用一千年的,换个一百来年的就行了。
四爷看她如此‘谦虚’,笑不可抑,一面点头一面应:“行,朕让他们再看看那片林子里还有没有一百来年的楠树了,有就砍来好不好?”
她直觉刚才肯定说错话了,再追着他问他就死活不肯跟她说,还夸她识大体,懂事。
所以……难不成一百年的楠木做不成棺材?或者是别的什么?
李薇自己想得脑仁疼,不得不求助于儿子。现在儿子们的知识储备比她丰富得多。恰好四爷让弘时这次过来时把十爷的儿子弘暄也给带过来,好让他去奔十福晋的丧。
等弘时一进园子,李薇就让人把他领过来了。
弘时笑嘻嘻的进来磕头,身上都是檀香的味儿,进来就一个劲的喊口渴,玉烟赶紧捧上茶来,他端过来却嫌烫。
李薇把自己这盏半凉的给他,道:“去磕过头了?”
弘时边灌边点头,他把弘暄带出来,四爷顺便就让他再把弘暄送过去,到了灵堂,十福晋是长辈,弘暄一见到牌位就扑跪下去大哭,他从善如流就跟着一起跪下磕了三个头,再上了香。
他喝完解了渴道:“我去换过衣服再来见额娘。”
毕竟是进过灵堂,还是有些忌讳的。
等他重新洗漱更衣后过来才跟李薇说,其实今天弘晖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李薇可是亲眼看着四爷吩咐,亲耳听他说‘明天弘时来的时候让他顺便把弘暄也带来’,半句没提弘晖啊。
弘时偷笑,不过这些日子的教育还是有作用的,他立刻就把笑收了,装出一副正经脸说:“是皇额娘娘吩咐的,我也是出宫前才知道。”为这个还等了多半晌,因为弘晖显然也不知道这件事,还要临时回去换衣服,拿礼物。前后折腾了有一刻钟吧?
可把急着回家的弘暄急得不轻,在屋里驴拉磨似的转了好几圈。
三人顶着正午的大太阳先赶到圆明园,见过四爷后,四爷才让弘时带着弘暄回十爷府。
“皇阿玛把大哥留下来了,说是给他批讲功课。”弘时说到这里又没忍住想笑,刚把嘴咧开就要收起来,一时收不住就拿茶碗挡着。
他这副作态看得人着急,小孩子偏装大人样。
李薇把茶碗给他夺下来:“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太假。”
弘时也觉得假啊,抱怨道:“先生说的呗。先生说我有时显得小,让人一眼就能看透,让我照着见过的大人们学,学他们的风采、风度什么的。说比如一时想笑或者想说悄悄话不能让人看到,就拿茶碗来挡。”
搞得他现在一笑就觉得自己犯错了,可以想像过不久他就连笑都不会笑了。
“歪理。”李薇肯定道,弘时是聪明,可他的聪明里有他这个年纪天生的真诚,所以就算他偶尔摆弄他的小聪明也不招人讨厌。要是一面聪明外露,一面再学着大人的手段,那就不真诚了。
弘时一下子如得了知音般连连点头:“还是额娘说得对!”
李薇道:“你这聪明不是坏事。你阿玛和我担心的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就像上次遇上八爷那事,你就仗着你的小聪明屡次亲身赴险。”
她想了想,让人拿了一个桃子两个大香瓜和两根竹筷。
她拿桃子说,“这是一般人的脑子,这么大。”再指着那香瓜说,“这是你的脑子,比一般人大。所以你就比一般人聪明。”
弘时立刻觉得这香瓜无比顺眼,打定主意今天的水果就是香瓜了。
李薇用竹筷插|进桃子和香瓜的底部,竖起来问弘时:“你觉得哪个看起来更稳当?”
那自然是个头小的桃子,香瓜那么大,支在那么细的一根筷子上,看着就险些要掉下来。
弘时若有所思。
李薇分别放手,桃子先掉下来,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但等香瓜掉下来时,桌面被震得仿佛一跳。
她再让人把四爷的竹制笔筒拿过来,把里面的毛笔都拿出来,把香瓜放在笔筒的口上。
香瓜稳稳的放住了,不摇不动。
弘时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一声,指着竹筷子说:“额娘是说这细竹筷就是我这样的小孩子。”再指着那竹制笔筒,“这就是日后长成大人的我。”
他再拿起桃子和香瓜,说:“我跟一般的小孩子比确实是聪明,但我们还是小孩子,所以遇上危险脑子再聪明也一样危险。”
甚至有时会更惨。
弘时捧着香瓜颠了颠,连啧几声,凑上去闻:“好香。额娘,你说的我都懂了。我现在呢,还小,就要做小孩子的事。小孩子嘛,好好学习写功课就行了,这是皇阿玛给我加功课的意思,这样才不会辜负了我的聪明劲。是吧?”
对是对,但李薇怎么没有教训孩子的成就感呢?
不过他都懂了,她就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你是孩子,当孩子就行了。你那先生教你的手段做法,都统统不用去管它。现在你学这个太早了,等你日后自然而然会了的时候,你就明白了,那根本就不用刻意去学。”
是成熟好还是天真好?这个没有定论。
但一个人如果能活一百岁,他从二十岁起就要学着当大人了,那就是他有八十年的时间去当大人,却只有二十年去当个孩子。
怎么想都是当孩子的时候比较少吧?物以稀为贵,所以自然是童年和童真更为难得珍贵。
让弘时现在就学会大人那些装模作样的手段?她宁愿他保持他的小聪明。
等四爷来了后,她跟他就弘时的教育问题进行的沟通,他肯定了她的教育方针,并承诺会核查那个教弘时的先生是什么资质,不合适就让他下马。
“也未必是不合适……”不小心就影响了别人的前程,李薇有很大的心理压力,可跟弘时比起来,她也没坚持让这先生继续教弘时,干脆全都推给四爷好了:“全都听爷的。”
四爷笑了,挺好奇这母子俩今天就说了这个?
当然不止,李薇问了楠木,当然没说是四爷给他和她做寿材用的。就问这金丝楠的来历,有什么忌讳,是不是长得特别慢,百八十年都未必成才?
弘时虽然目前的课程还没进行到这个地方,但他知道什么书里有,万方安和又有四爷的书房,要什么书有什么书,弘时翻得不停惊呼,看起来很想抢劫他皇阿玛的书房。
李薇不由得跟他说想要什么书,跟他阿玛求回去抄录一本不就行了?干嘛这副样子?
弘时抱怨:“额娘你不知道,”左右张望压低声音:“皇阿玛可扣了……好多书他都说现在给我也是白给,我看不懂,让我先把自己的书给看透、吃透,他再把新书给我……”
四爷标准里的看透、吃透那是比较高的。
李薇完全理解弘时的郁闷,安慰他道:“要不这样,额娘帮你抄啊?”
这臭孩子又别扭:“不用,我都大了,还要额娘帮我要书不好,我自己跟皇阿玛要……”
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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