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那里……改成蘑菇汤吧。”刘太监道。
旁人都有,不好少了大阿哥的。可大阿哥反正也不吃这个味,随便做一道凑数就行。
轮到福晋那里的饭食时,那就是弘晖阿哥、大格格和三格格都是一路的了。各种炖盅、蒸碗、蒸糕等物。
合着,刘太监只做了两种饭菜!就是各位主子搭得不一样,换汤不换药啊!
刘太监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安排好了,一身孕轻松的出来,叫人上茶。等一会儿他再过去看几眼,确保没大问题就行。
小路子亲手端了茶来,服气道:“师傅,您真是这个!”说着就竖起了大拇指。
刘太监笑纳了徒弟的茶,小路子凑上去小声问:“师傅,多教教我呗。您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傻小子。”刘太监敲了下他的脑壳,“你只管认准一条:什么菜送上去不会出错。”
小路子有些没明白。他们做饭的,不是叫主子吃着好才能得赏出头吗?怎么师傅说的就是不会出错?
好像差了一阶啊。
刘太监也不会多点拨他。这个明白的人真明白,不明白的人一辈子都明白不过来。
谁能人人讨好?能做到不过不失就是功劳了。
四爷和弘昐几个阿哥,都吃惯了李主子那边的饭菜,送过去就算没有他们喜欢的菜,却也绝不会有他们讨厌的。
弘晖阿哥、大格格与三格格,一个是福晋的亲生儿子,那两个是从小在福晋的院子里长起来的。饭提过去,他们就算不喜欢吃,吃得不顺嘴儿,也不会掀了膳桌回来找他。就连明着说句不喜都不可能。
这不就行了吗?
刘太监看了一眼还在纠结的小路子,心道徒弟啊,你还有得学呢。
午膳提到李薇这里来时,二格格已经来了,小嘴正跟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这亏得是亲生的女儿,她再吵李薇也不觉得,就当听小曲了。自家姑娘这嗓子真好听。
膳摆出来,小喜子得了膳房刘太监偷偷塞给他的一小碗炖牛鞭,可着劲的夸起了刘太监的尽心、用心。
李薇一看,桌上多了一份小鸡炖蘑菇,好大一份摆在桌中央。
小喜子见了二格格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出来,机灵的拍了句马屁:“奴才想着小主子也在这里用,就连小主子的一起提过来了。”
“你做的好,下去用吧。”李薇招二格格坐下,对屋里的人说:“都下去吧,不用侍候了。”
屋里人走得干干净净。
二格格的谈兴还没散,刚才还忍得住,现在没人了就忍不下去了,悄悄伏在她耳边说:“额娘,大姐姐见了我有些不自在呢。”
她说着就高兴起来了,浑身都像放起了烟花一般欢乐极了。
“大姐姐要真是能还对我跟以前一样,我反倒要难过了。”二格格感叹,“昨天我一回去,大姐姐过来找我说话,都有些语无论次的。今天早上就跟我有些疏远了。可我看得出来,她也很不自在。”
不自在就好。她听了昨天的事也不自在,本来她们这三个姐妹就一直阴错阳差的有心结。可凭心而论,谁愿意身边都是敌人?从小生长在一个府里,哪怕大家都是生性冷淡的人,她也不愿意跟她们处成仇人。
但造化弄人,她们总是不由自主的恰恰好站在对面。
“我看得出来,大姐姐并不愿意变成现在这样。”二格格还是禁不住嘴边的笑,“这样就好。我想,我们总不会一辈子都这样。等日后想起来了,我们还是一府的姐妹。我跟大姐姐就算有些小心结,但我们都不是自愿变成这样的。”
昨晚上和今早,二格格发现了这件事。就跟捡了宝藏一样。想想看,她当然不愿意叫亲姐妹一想起她,就是发自内心的厌恶。谁被人讨厌都不会舒服的。只要不是真心的讨厌她,而是时势所逼,不得不选个位置站就行。
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她相信她们姐妹不会永远如此。等日后她们都长大了,可能都出嫁了,她们还会是守望相助的一家姐妹。
到了颁金节要进宫当天,二格格高高兴兴的跟大格格坐上了一辆车。
“二姐姐。”三格格怯怯的伸手拉她。
“扎喇芬,过来吧。”二格格拍拍身边,等她们都坐好了,骡车轻轻一动,开始往前走。二格格怕三格格坐不稳,还伸手搂住她。
大格格这一幕,没有去阻止三格格与二格格亲近。
她想起福晋叫她去见乌拉那拉家的那天。那位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她都听明白了,她还没听说温恪公主与敦恪公主都去了的事。一听之下就吓得心肝俱颤。
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回去见到三格格,又听说二格格被侧福晋叫去了。
三妹妹还指着一盘点心说:“李额娘送来给我吃的,姐姐也吃。”
大格格吃着那本来应该甜丝丝的点心,却甜得发苦。
叫她嫁到乌拉那拉家是真的吗?
她走了,三妹妹怎么办?
她倒没想过额尔赫会想抢这个指婚,李额娘与福晋势成水火,怎么会叫女儿嫁过去?
可对她来说却是没得选的。嫁倒无妨,但她却不想成为乌拉那拉家手里的刀。
只是到了那时,还由得了她吗?
265、圣恩浩荡 。。。
又是一年的颁金节,恰在金秋十月的好时候;满街的行人都穿戴一新;喜气洋洋的。
就连宫门口的侍卫都面带喜色;过大节还要站班是有些倒霉;但像今年的好日子,皇上都会赏菜。虽然大家也知道这不过是惯例;但一年也就几次的好日子;都是站岗守门,谁不想挑在这天讨个好彩头,
一大早的,侍卫们就来了。苏拉太监昨天就拿着井水把宫门给擦洗过一遍了;今天也是天不亮就提着水桶和扫帚出来;把边边角角再刷一刷;干干净净的才不会被挑刺挨打。
第一拨进宫的都是各位在宫外建府的阿哥爷。侍卫领头的心里都有数,谁该走在前头,谁该走在后头。
要是这里头有个夹塞的……
一个被领头的使到前面路口的侍卫小跑着过来,兴奋的脸上发光,嘴里却道:“坏了,坏了!前头三爷跟直王撞上了!”
领头飞起一脚:“大过节的嘴上都不知道积点德?”踹过再把他拉过来细问,“你刚才说什么?”
侍卫在路口看了一早上了,以为不过跟往年一样,谁知今年一开始就有好戏看!
“我看是三爷走在前头了,不想直王就在后头呢,刚才叫了侍卫把三爷给拦了,这会儿正在那头僵着呢!”
领头的看这位看戏的脸都快遮不住了,照他后脑勺上就是一巴掌。
“阿哥爷们的事用不着咱们操心,回去站着!”
领头的发了话,守门的全都规规矩矩的。但个个眼睛都直勾勾盯着路口。
过了约小一刻,一队车马缓缓出现。
直郡王身穿五爪行龙的朝服,头戴金龙冠,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带着杀气腾腾的二十几个侍卫,再往后是直郡王福晋的朱轮车。
叫宫门口的侍卫们想不到的是直郡王府的骡车里有两辆朱轮车。
眼看车驾就要到了,他们要行礼啊。两辆朱轮车,这是说后面那辆车里坐的也是位有爵位的主子。
问题是,这是谁啊?
三爷憋憋屈屈的跟在后头,恨得咬牙切齿!
直郡王要他退半步也没什么,他也没说不退!他居然就敢直接叫侍卫过来逼他让位!!
太欺负人了!!
他的儿子弘晟骑马跟在他身边,好奇的问:“阿玛,直王伯家的第二辆车里坐的是谁啊?”
要是普通的骡车,也当不得他一问。
三爷看了一眼,虽然没听过消息也猜得出来:“应该是你直王伯家的三格格了。”
“她不是定了抚蒙了吗?”弘晟嘀咕了句。
三爷轻轻拍了儿子的脑袋一下:“动动脑子。就是因为定了抚蒙了,才有这朱轮车乘呢。”
弘晟挨了一巴掌也不在意,不服道:“就是封了她,我也没听到旨意啊。”所以不知道不怪他吧?
“哼。”三爷冷笑。皇上还没下旨,大哥这就堂而皇之叫自己女儿先乘上朱轮车了。
真当太子之位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阿哥们来的都不早不晚,也是做惯的事了。领头的见几个要紧的都过去了,将要回屋去坐着歇一歇,下头就有人来喊他:“又有人来了!”
领头的赶紧放下茶碗,甩袖子出来,边走边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妥。结果一抬头看到前方来的一辆像是蒙了一层灰的普通骡车,车边跟的侍卫也都没精打采的。再看跟在骡车边骑马的爷,领头的扭头又回屋了。
侍卫赶紧跟进去:“头儿,您这是干嘛啊!”
领头的施施然坐下,端起茶来喝,满不在乎的说:“嗐,那是十三爷。我不去也没事,有你们就行了啊。”
侍卫这才恍然大悟。
他出去四下一说,守门的侍卫们心里都有数了。马到眼前,礼是行了,却不见得有多少恭敬在里头。
但该做的事他们还是要做的,就有人上前问:“十三爷,小的给您牵马?”
十三坐在马上,对宫门口侍卫的冷落并不在意,摇头笑道:“不必了,我在这里等一等。”
牵马的人也不多管,就退回来了。
唯有刚才回屋歇着的领头的,这会儿他想出来了,一听十三爷还没进去。领头的傻眼了。
他这会儿要是出去,那不是明摆着给十三爷难堪吗?
别看这位爷现在好像是失势了,皇阿哥的气势是不会丢的。他在这当口敢出去露脸试试?十三爷哪怕为了他这张脸,都非要打死他不可。
越是落到这种地步的人,越不能在这里再丢了脸。
他敢丢,敢说明连个小小的看宫门的侍卫领头都敢不把他看在眼里,那冲上来踩他的人就更多了。
领头的苦恼了,此时侍卫又跑进来了:“头儿,又来人了!”
领头的一咬牙,出去先跪到十三爷马前请罪:“奴才刚才一时冒了肚子,没出来给十三爷磕头,请十三爷恕罪!”言罢砰砰砰连磕几个响头。
十三也不叫起,就等着他磕完,才笑着说:“看你还算懂规矩,饶了你这一回,起来吧。”
领头的又磕了一个才敢起来,喏喏的退了下去,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背上起了一层冷汗,这时才发觉连衣服都湿透了。
后面再有普通的骡车,领头的也不敢怠慢,每次都站在前头,第一个跪下请安。
反倒像是入了九爷的眼,还被赏了个金豆子。
十四到的时候,侍卫领头等人也是一拥而上,请安问好等等。十四就哦了声,跳下马看到十三,把缰绳往领头的那里一扔,走到十三面前:“十三哥,怎么不进去?”
十三笑笑,拱手道:“你先进去吧。”
十四一转脑筋就想到了,这是在等四哥呢。心中不屑,还有几分难言的复杂,他故意道:“四哥还没来呢?”
十三叫他说破也不觉得尴尬,十四反倒没意思了。他本来还以为十三怎么着也要不好意思一下的,他草草跟十三道别:“那十三哥,我就先进去了。”
十三:“慢走。”
目送十四走进宫门,十三心里平静极了。以前兄弟之间的小斗气,如今已经一点都影响不了他了。
他走到骡车前,关心的问车里的兆佳氏:“你怎么样?孩子闹你了吗?”
车帘掀开,兆佳氏的肚子有些大了。她怀到现在已经六个月了,到宫里过节,她的辈份又小,站得久,坐得少。实在是遭罪。但他们府里如今的情形,在府里坐着跟到宫里站着差别并不大。
说白了,祸事来的时候在哪里都一样。在宫里说不定还有个求情的机会。
兆佳氏摇摇头,笑着说:“我没事,爷不用替我担心。”
十三爷也笑了下,夫妻两人到现在才算是有了同舟共济的情份。有时兆佳氏都想,她更喜欢现在的日子,哪怕吃苦掉脑袋呢,有十三爷陪着,她这心里也是甜的。胜过他跟瓜尔佳氏甜甜蜜蜜,那府里再风光,她也不稀罕。
领头的见十四爷都进去了,数着都进去了几位爷,还差哪几位,数来数去,领头的突然问:“四爷进去了吗?”
四爷是故意晚到的。他掌了镶白旗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半年,但这是第一个大节。到时宫里见到的人肯定多。想起把他给逼到圆明园里的那次宴会,那群不安好心的人。他去的早了,再叫人给围上来,到时走又走不脱,真被他们缠上就糟了。
干脆踩着时辰到。
站在拐角路口的侍卫远远听到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还有好几车骡车的大轱辘从青石板地上碾过的碌碌声。
他勾头看了一眼,马上呼哧呼哧跑回去。
“四爷到了!”
领头的赶紧带着人迎出去十几步,远远看到头戴金龙冠,身穿贝勒蟒袍的四爷,身后是两辆朱轮车,再往后还有三辆普通的骡车,分别是四爷家的小主子和跟车的嬷嬷丫头。再看周围前后跟随护卫的侍卫们也有三四十人。
一行人过来,浩浩荡荡一大群。
“给四贝勒请安!!”一众宫门侍卫齐刷刷甩袖单膝跪地。
四爷高居马上,抬手道:“起吧。”
弘晖引着骡车在宫门口一旁停下。
李薇从车停稳就一直坐着,她要等着福晋下了才能下。车帘一掀开,弘昐伸手给她:“额娘,慢点。”
她下了车才看到四爷身边站着十三爷。
四爷见了这个弟弟也不多问,只是含笑拍拍他的肩,道:“一会儿少喝点,你的腿还没好,白大夫可跟我说了,你夜里熬夜看书不睡觉。”
十三笑了下,叹道:“弟弟以前过得太糊涂了。瑞才明白过来。万幸还不算太晚。”
四爷也很感叹,想说点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话。人这辈子糊涂的时候可不少,就算他也糊涂过好几次。
现在这条路他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是坦途还是深渊。
不过十三如果真能振作起来,也算因祸得福。最怕人糊涂到死都明白不过来。
“……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有四哥在。”他最后只说了这句。
十三没像以前那般做像,眼里一阵热又叫他给憋回去了。想笑一下,一咧嘴却像要哭似的。
两个妹妹都没了,他才明白过来。
当时要真是死在围场里,说不定更好……
十三福晋兆佳氏跟元英行礼,“要麻烦四嫂了。”
元英扶了一把,叹道:“你这是何苦?”
兆佳氏笑了下,“我们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她看到李薇过来,微微点头示意,不像以前还要专门称呼一句小四嫂。
李薇也点点头。她其实挺喜欢这些福晋们说话时能把她忘了的,每回都要专门提她出来再问一句,那时她都觉得浑身都插满了箭。
做为一个侧福晋,想得到福晋们的青眼是不科学的。
在这时当个小透明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就像以前老师提问是按日期,每天一排。今天就轮到她隔壁这排,那种幸福感真是太棒了!
男女在这里分开,一队去见皇上,一队去见娘娘们。
十三担心的看了眼兆佳氏,扫过四嫂和小四嫂,有心想把兆佳氏托付给她们,却不知道拜托谁更好。
四爷察觉到了,也扫过她们两个,最后还是对福晋说:“多照顾着点十三家的,要是在娘娘那里有什么事,就叫人到前头来给我们说一声。”
元英不该有什么想法的,四爷这句话太平常了。可她还是不免想到了早年大格格来月事的那件事。
李薇奇怪的发现福晋的回答好像慢了半拍?
四爷再转头对她说:“看好孩子们,福晋顾不上的你要想到。”
“是。”李薇应下,直起身才觉得这话她应该也迟疑下再答才对。答太快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下一刻她就想,反正已经过去了,不管了。
元英突然觉得她的脸皮叫人狠狠的剥了下来,脸上火辣辣的。她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大格格,她一直垂目低头,好像什么反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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