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郎
第一章
“枪王,枪王!”
满街一片嘈杂的喊声,喊的都是这两个字,仿佛这两个字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可以使人着魔。
满街的人都涌向一个地方,他们都在狂喊着,像一群疯子。
尤其是那些少女和少妇们,更是一个个脸儿绯红,眼中闪着动人的波光。
那是一种渴望见到英雄也渴望被英雄见到的波光。
“枪王,枪王!”
“枪王”是谁?
谁又能得到这许多人的欢呼?
“枪王”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枪王。
剑眉入鬓,虎目生辉,英挺的身材裹在火一般燃烧的红披风里,不怒自威。
同样引人注目的是枪。
长约一丈八尺的铁枪就握在他右手中。
枪杆是精铁锻成的,枪尖是精铁炼就的,在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冷光。
这杯铁枪的分量,怕有一百多斤。可枪王握在手中,象拎着根牙签,轻松自如。
铁枪上的红缨,又大又艳,在风中猎猪地抖着。
红缨到处,立时便是一片欢腾:
“枪王,枪王!”
被人流拥住的枪王微笑着,不时大声和某个相识的人打个招呼,或似不在意地瞟瞟某个美丽的少女。
和枪王打过招呼的人,兴奋得恨不能向天下人大喊:
“枪王,枪王跟我打过招呼!”
被枪王看了一眼的少女,心里马上就会升起一种自豪的感觉。因为看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天下闻名的枪王啊!
这就是“枪王”刘过,一个走到哪里都受欢迎的江湖豪客。
枪王刘过,一个武艺出众,枪法超卓的人。
枪王刘过,一个急公好义,侠胆盖世的人。
枪王刘过,一个仗义疏财,古道热肠的人。
这就是人们对枪王刘过的评价。
他可以称得上是当前武林中最亮的一颗新星,没有什么人能比他更得人心了。
这样的人,又怎能不受到别人的热爱和崇拜呢?
枪王刘过被众人簇拥着,走过一座酒楼下时,楼上突然有人大叫一声:
“枪王刘过!”
欢呼声立寂,所有的人都仰起头,愤愤地瞪着那个敢直呼枪王大名的人。
枪王刘过一抬头,微微一笑:“什么事?”
大人物自有大人物的心胸和气魄,犯不着和一般的人一般见识。刘过的态度很得体,很符合他“枪王”的身份。
更何况,出现在楼头的人,不过是个家人打扮的中年人呢?
众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楼上的家人斜倚着栏杆,懒洋洋地小口啜着端在手上的一杯酒。举止很放肆,神色也很傲慢。
他抬起眼皮,不屑地扫视了一下众人愤怒的面孔,将略带嘲弄的目光停在刘过脸上,慢吞吞地道:
“她找你。”
刘过面上的微笑刹那间僵住,手中的铁枪似乎也微微颤了一下。
但马上刘过的脸由惨白转成微红,透着惊喜的微红。
“她找我?”
他用不相信的口气追问了一句。
家人点点头,从栏杆边消失了。
枪王刘过在众人惊呼声中,带枪一跃而过,灵巧地飞上了酒楼。
是什么,能让刘过如此失态,又如此倾心?
第二章
荒野古寺,残照萧然。
宋长风的刀在夕阳里闪着夺目的光华,仿佛那已不是刀,而是一片流动的阳光。
在他的对面,傲然兀立着一个中年大汉,正用微带吃惊的神情凝视着他。
大汉的手中,也有一柄长刀,弯弯的,刀形很美,宛如东瀛的武士刀。
很美的刀往往也很毒辣,和东瀛的刀术一样。
宋长风方才就已领教过大汉疯狂的冲杀。他几乎被大汉凛冽的杀气摧毁。
那已不是对方口中所称的“比刀”,而是拼命。
武士的荣耀,难道真的比生命还重要吗?
宋长风悄然叹了口气。
大汉铁铸一般的身躯在这一声叹息中突然软成了稀泥,锐利的目光也已涣散。
弯弯的长刀落地。
刀落地的那一刹那,心是否已死了?
宋长风转过身,归刀入鞘。
他的声音很沉厚:“虽然你很想杀我,但我却不想杀你。我希望十年之后,能再于此地见识阁下的东瀛刀术。”
大汉的身躯突然又挺了起来,眼中的神光重又凝聚。
宋长风没有转身,还在说着:“世上本没有不败的武士,也根本没有无敌的刀法。”
大汉默默地听着,沉思着。
许久,他才深深一躬,捡起地上的长刀。
自信已在他心里悄然恢复,渐渐滋长。
他默默地归刀入鞘,默默地看着宋长风走入夕阳的背影。
他突然激动地大叫起来:“刀王宋长风,十年之后,我一定再来!”
宋长风已经走远了,走得很快,也很洒脱。
残阳如血。
宋长风走到一座坟前,默默看了好一会儿,盘腿坐了下来。
那不过是一座很普通的土坟,连坟前的墓碑都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青石板。
墓碑上只有四个字——
“小雪之墓”。
小雪是谁?
武林中几乎没有人知道小雪是谁,自然更不会知道宋长风和小雪的关系。
有人悄然走近,宋长风恍若未觉。
来人叹了口气:“刀王宋长风?”
宋长风冷冷道:“是。”
“跟我走吧,有人找你!”
宋长风马上就站了起来,连再看一眼墓碑都没有就走了。
又是谁,能令刀王宋长风如此听命?
第三章
武林中枪术最精的人是谁?
当然是枪王刘过。
天下刀法最好的人是谁?
一定是刀王宋长风。
当今最擅长暗器的人是谁?
长耳朵的人肯定都听说过,“暗器之王”是徐州唐家的大公子唐点点。
唐点点在四岁的时候,就帮他的父亲解决了一个难题——如何使铁制的暗器不被对方带磁性的兵器吸收。
唐点点六岁的时候,就自己动手,造出了一种可以回旋攻敌的新颖飞镖。
唐点点今年才二十一岁,但他对暗器制造这一行的贡献,已超过了所有的古之名匠。
十二岁被称为“暗器天才”,十四岁被尊为天下“暗器之王”,这样的成就,是不是可以说震古铄今呢?
唐点点正俯在案上,细心地组装着一种可以连发十二次的针筒。
针筒可以绑在腋下腰间,只需轻轻一挟,触动机关,暴雨般的牛毛细针就会激射而出,一次一百枚。
密室中静悄悄的,一点杂音都没有,只有唐点点细密悠长的呼吸声。
唐点点在工作的时候,所有的人,包括他父亲,都不得进人密室一步。
唐点点在工作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哪怕是一声鸟啼也会让他心烦意乱,无法继续下去。
所以唐家的人说话做事走路,一切都必须静悄悄地进行,这已成了唐家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唐家的庭院内,没有一只鸟雀敢飞过唐点点的密室。
无数暗器利箭在密室外面对着天空和树林,一旦有入侵的鸟雀,便格杀勿论。
但今天,唐点点却偏偏听到了一声鸟啼。
那是一声画眉的脆鸣,和婉温柔,浸人心脾。
唐点点气得将快要完工的针筒使劲往地上一摔,拉开密室的门就冲了出去。
“为什么有鸟叫?为什么有鸟叫?”唐点点挥着双手,激动地大叫起来。
他薄薄的嘴唇已气得发青,白皙的俊脸也已涨得通红。
门外的卫士一个一个都吓傻了,他们从未见过唐点点发这么大火。
领头的卫士又吃惊又害怕地嗫嚅道:“少爷,根本……根本没有鸟叫啊。”
唐点点气得直哆嗦:
“放屁!我明明听见了,是画眉。”
卫士首领还在分辩:“小姐的画眉一直都养在她那里,从来不敢……”
唐点点暴吼道:
“还敢犟嘴!”
卫士们只有呆呆地垂手而立,大气不敢出一声。
谁都知道,唐点点的火气一上来,任何人都不敢吭气,连唐点点的父亲和奶奶都不敢出声。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抓画眉。”
唐点点话音未落,对面树林中突然冒出来一个锦衣蒙面的汉子,平静地道:
“唐公子,画眉叫是在下学的。”
卫士们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不相信,防犯如此严密的唐家,居然有人能平安地躲进树林里而未被发觉。
“你学的?你又是什么东西?”
唐点点恶狠狠地叫道。但锦衣蒙面人做了个古怪的手势,唐点点的怒气立即消失了。
他喝住正欲扑击上去的卫士,冷冷道:
“告诉老祖宗和老爷子一声,我要出去一个月,让他们别找我。”
卫士首领还想再问什么,唐点点大袖一拂,跟在锦衣蒙面人之后,如飞而逝。
又有什么事,能令暗器之王唐点点居然不辞而别?
第四章
如果说,偷窃术也可算得上是一种技巧的话,那么,将这种技巧发挥到无以复加地步的人,就是范宁儿。
只可惜他的名声实在太臭了,臭到只要他走近,认识他的人都会马上躲开,否则身上总会有什么零碎物件儿神奇地消失。
范宁儿十七岁那年,从皇宫大内成功地盗走了皇后娘娘凤冠上的一颗夜明珠,一举成名,成了天下追捕的对象。
从那时起到现在的十年间,他总共在牢房里呆过四年零三个月又十九天。
他大大小小的监狱蹲过十七次。
也就是说,有十七次他都可能掉脑袋。可直到现在,那颗大脑袋瓜还是在他脖子上好好地长着。
最奇绝的一次是五年前,他已经被打入了天牢。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逃了出来。
最惊险的一次是在三年前,他已被押上了法场,连断头酒都喝了。
在刽子手的鬼头刀正要落下的时候,明明已被挑断脚筋的范宁儿竟一声长笑,神奇地闪过刀锋,身上牛皮索全部断裂,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施然跃上监斩官老爷的大案,在老爷的鼻子上摸了一下,笑嘻嘻地扬长而去。
他的脚到现在也还是好端端的。
官府曾经请过江湖高手相助擒拿。
但十年过去了,范宁儿还是活得好好的,那些江湖高手们却都一个个悄没声地回家抱孩子去了。
范宁儿想偷什么,就一定能偷到,包括人的脑袋。这样的人,谁又愿意得罪呢?
于是官府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巴不得见不到范宁儿在本地出现。口中喊抓,都不愿动手。
范宁儿的存在,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范宁儿不仅善于偷东西,而且还善于偷心,——偷女人的芳心。
范宁儿有钱,有强壮的体愧,有相当威风的相貌,也有“崇高的声望”。
这样的年轻男人,自然很讨女人喜欢。
她们甚至自己找上门来,口称要见识一下“偷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当然都很圆满。
她们“见识”了偷王的真相.偷王也必在她们走时,悄悄地留下她们身上的一件东西,比方说小手绢啦,胭脂盒啦,小梳子啦等等。
并不是范宁儿有收藏女人小物件的雅好,他只是觉得,不顺手拿点什么,心里总归是不舒服。
范宁儿现在正在“偷心”。
一个美丽的少女正低着头,红着脸,吃吃地笑着,推搪着范宁儿的手。
范宁儿的手正在她的胸脯上轻轻揉着,修长灵巧的手指轻快地挠着她的肌肤。
少女的手根本就没有力量,越推两人挨得越近了。
范宁儿口里喃喃地说着许多甜蜜的疯话,开始去解少女的衣衫扣子。
少女梦幻般地傻笑着,呻吟着,美丽的大眼睛里流闪着兴奋的光彩。
恰在这时,有人敲门。
“偷王范宁儿,见字速至。”
范宁儿懒懒地听掌柜的念完纸条,问道:“就这几个字?”
掌柜的点点头:“后面还有一个花押,画的好像是……一只鸟,……画眉鸟”
范宁儿的眉头皱了起来:
“送信的人呢??
掌柜的见他皱眉,忐忑不安起来:“走了。”
范宁儿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停下,拍拍因受冷落而生气的少女的肩头,摸出一张百两银票塞进她头发里,顺手摘下她的一只耳环,又朝掌柜的点点头,快步出门而去。
范宁儿“偷心”的时候,绝对是雷打不动的,可今儿他是怎么了?
第五章
“听说没有,武林中称‘王’的人,好像全部都失踪了。”
“你还当新闻啦?嘁!”
“说也怪呀,好像是有什么人要见他们似的。可武林中谁又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呢?”
“谁知道呢!或许找他们的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也未可知。”
“偷王、枪王、刀王、暗器之王、剑王、龙王、火王……啧啧,怕不有三十多人吧。平日里(奇*书*网。整*理*提*供),谁能请得动这些大人物一齐出马呢?”
“剑王徐东海已经八十有零了,龙王和火王也都快七十的人了,请他们的人,面子得有多大!”
“唉,江湖上的事,真难说得很。”
罗隐慢慢啜着清茶,听着茶客们叽叽喳喳议论,不觉很感兴趣起来。
很显然,这些大人物同时失踪,都是为了同一件事。
主持这件事的人当然十分出色,他是谁?
可罗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对这三十多个成精成怪的武林大人物发号施令。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神秘的组织?
罗隐知道自己就是想破了头,也难想出什么道理来,只好苦笑着摇摇头,站起来付了茶钱,走出了茶馆。
大街上很热闹。罗隐沿街慢慢地走着。
他很喜欢逛大街,什么也不用干,看看来来往往的人,有时也挺有意思的。
对面挤过来一个彬彬有礼的青年书生,微笑着朝罗隐拱拱手。
罗隐吃惊地站住了。
他不认识这个人。
书生却仿佛对他很熟悉:“罗兄吗?小弟万无忌。”
罗隐也只好拱手还礼:“在下的确姓罗。不过,阁下好像认错了人。在下并不认识阁下。”
万无忌笑笑:“天下认识小弟的人,实在也没有几个。
罗兄,请借一步说话。”
说罢也不管罗隐是否答应,转身就进了一条小巷。好像他知道罗隐一定不会拒绝的。
罗隐苦笑,摇摇头,跟了过去。
“真是怪人怪事。”他轻声嘟嚷了一句,也不知万无忌听到没有。
小巷很深,也很僻静,的确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万无忌站住,回身,又是一揖到地:“罗兄,请恕小弟冒昧,没想到罗兄真肯赏脸。”
罗隐微笑着点点头:“好说,只不知万兄请罗某到此,有什么指教?”
万无忌道:“我们主人想见罗兄。”
罗隐一怔:“万兄,你们主人想见的当然是个姓罗的人。但天下姓罗的人很多,也许万兄认错人了吧。”
万无忌道:“绝对没错。我们主人想见的正是罗兄。
小弟出门时,主人已吩咐清楚,要找罗隐罗公子,香木剑派的传人。罗公子素喜白绸长衫,浅蓝腰带,腰系香木剑,剑鞘深绿。罗公子仪表非凡,儒雅洒脱,说话略带川音……”
罗隐不禁失笑:“看来你们主人手里有一份关于罗某人的详细档案唆!”
万无忌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不错。”
罗隐叹气:“看来你们主人是个很有趣的人。只不过,他找在下干什么呢?”
万无忌道:“这个小弟也不清楚。只是我们主人说,一定要请罗公子相见。”
“如果我不去呢?”罗隐觉得这实在太有趣了。
万无忌淡淡一笑:“如果小弟请不动罗兄大驾,主人即使不责备我,小弟也无颜再活下去。”
他的手中,突然间多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泛着绿光,显见淬有剧毒。
万无忌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直视着罗隐:“请罗兄成全。”
罗隐苦笑:“既然尊主人如此看得起罗某人,而万兄又肯如此相逼,罗某不去,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
万无忌面上露出了欢悦的笑容,将匕首收回,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