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的那一瞬,唐尧舜忽然兴致勃发,漫声长吟道:“水天一色,风月无边!”
霎时间,远在三十八丈七尺外的朱小笳倏地听到了一种奇特无比的声音——像是一条在地底禁锢了亿万年的虬龙,终于得以飞升九天的畅快长啸,紧接着就是几乎落败的青衣小厮,乍觉铺天盖地的“二王”刀气奇迹般嘎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憋闷了许久的“烟腿”痛快淋漓地尽数踢了出去。而朱小笳竟似痴呆了一般站在原地任其鱼肉,结果“烟腿”三十六式如数全部踢在他胸口,顿时让朱小笳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可他却仍旧怎么也想不通地盯着唐尧舜手中凭空出现的那把本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二王”刀。
唐尧舜长吟未了,方圆五丈内立时如陷冰窖,寒冷彻骨的刀气穿透了任何种类的护体真气,直接侵入了敌人体内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
顷刻间,五人被逼得溃不成军,杀势不攻自破。
金玉伤退、沐孤城伤退、琴伯牙伤退、黄经卷伤退、风惊梦伤退。
众人定睛观瞧,但见唐尧舜手持“二王”刀,仿佛一尊武神君临天下、威凌九州地站在当地,周遭竟无一人胆敢正视他神光凛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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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走火
唐尧舜援救灰衣人与青衣小厮,大闹天下比武大会,遂被曹公公颁布红色通缉令,画影图形公告天下悬赏缉拿,但是他的来历却始终无人识得,甚至连他的刀法也无人认得。
倒是伤势愈合后的朱小笳,在时过境迁之后,幡然省悟道:“世上可召唤刀之魂魄者,唯有修炼秘不可测的‘侍魂大法’之人;而长吟‘水天一色,风月无边’者恰是‘一刀在手,人鬼不留’屈忘悲的成名绝技‘忘刀’,但是可以将刀法修炼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种无上境界者,恐怕只有他一个空前绝后震古烁今的了!”说到最后,他还是没讲出一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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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尧舜正当年少,血气方刚,二十岁那一年的前一个月内,他相继经历了四件事情,分别是决斗、遇袭、被擒、解困。但是第五件事情却整整持续了十一个月,当然这得从唐尧舜游历八股乡开始说起。
八股乡是附近三省四十一县境内辖地最广的一个乡,同时也是最富饶最繁华最热闹的一个乡。
唐尧舜抵达八股乡的时候,心情好极了,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他最害怕的就是寂寞,寂寞就像一条无形的皮鞭不停地抽着他,而八股乡恰恰可以排解那种寂寞。因为八股乡人实在太多了,特别是当三年一度的金光寺新佛开光大殿举行的时候,尤其今年八股乡所属的三经县县令,那位号称古青天的古玉书大人也参加时,八股乡就更加人满为患,水泄不通了。
古玉书站在一座临时搭起的高台上讲了许多话,唐尧舜听得不太明白,但是人群中的欢呼一阵接着一阵,想来必是极有道理的。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古玉书才走下高台步入人群,与百姓同庆节日。
古玉书是极为高兴的,他原本脸容就长得方方正正,一派刚直不阿不苟言笑的表情,此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正想趁此机会向乡亲们介绍与自己的同僚时,忽然发生了一件事。
人群中有许多挑担子的壮汉,他们卖的是刚刚摘下的西瓜、草莓、苹果、梨、桃、葡萄等新鲜水果,这些都是八股乡盛产之物,普通之极。可是越普通的事物,人们就越容易忽视,所有职业中只有两种职业的人最善于捕捉这种破绽,一种是杀手,另一种是捕快,不幸的是古玉书遇上了杀手。
杀手是一名满脸菜色的布衣老汉,他将一捧葡萄颤巍巍地递给古玉书,结果却一不小心跌落到地上,人们正善意地嘻笑之际,老汉好似不经意地一滑,扑入了古玉书怀中。当他再起身的时候,古玉书身上至少已经多了三十多个透明的血窟窿,连惨叫都来不及,就那么带着一抹诡异绝伦的微笑仰天摔倒在地,他双目圆睁望着苍天,怎都难以置信厄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同一时刻,人群中老汉的同伙已经开始行动,他们仅仅轻轻地动了一下手,就连杀了一十九人,庆典现场顷刻间一片大乱,人流汹涌,互相践踏,哭声、喊声、骂声、惊呼声、尖叫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不过混乱归混乱,原本站在高台下,远远望见古玉书倒下的至友,却双目冷静地搜寻着目标。他心中此刻愤怒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愿意抢风头,古玉书怎会死?但是他的职业更教会他现在需要冷静,重要的不是自责,而是抓住凶手与其所有同党,并且把他们统统绳之于法。
这位朋友来自京城,姓高,双名长歌。高长歌,这三个字极少有人知晓,但是提起御前钦封的“神捕头”却是天下闻名。
据说“神捕头”的名气,早已经盖过了昔日四大密捕、三大奇捕、九大神捕,堪称继侠捕之神何深阔、捕王杜大先生之后,第一个破案最少,但一破就是天大案子的超级捕头。
高长歌只用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了刚才动手杀人的六个人,他们中一名跑到乡道上准备上马逃窜,一名混杂在庙门右侧的乞丐群里,一名藏匿在孕妇之后,一名坐在面摊上假装喝酒,一名顺人流涌向广场外,一名用斗笠遮盖脸颊奔向祭坛大佛。
高长歌看到这六个人位置的同时,就开始在自己的武器——铁背铜胎钢弦,做工极精致的八弓弩上一支接着一支,用肉眼难辨的速度,搭上了六支一模一样的青黑色小箭。
“呜!”六支青黑色小箭,居然发出能将聋子都震死的凄厉尖啸,分成六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线路曲折地射向那六名杀手。
这六支青黑色小简,居然绕过了十六个小吃摊,八十八个人的脖颈,七尊佛像,两堵高墙,还穿过六枚铜钱(恰是有人买卖东西付钱招赎的时候),五个人的衣袖,九个人的发髻,,准确无误地钻入了一名杀手的琵琶骨钉入肩井穴;一名杀手右臂的曲池穴,复又射入腰间藏穴;一名杀手胸口的玄机穴,却又恰好使其全身气机停止运行无力行动;一名杀手的“气海穴”使其今后手无缚鸡之力(老汉),一名杀手的足底涌泉穴,趁势穿透其脚背,又射入另一条腿的骨缝间;一名杀手的丹田,他正值奔行期间,血流比平时快了数倍,内息流转骤然瘫痪的结果,当场晕眩倒地不起。
唐尧舜目睹了全过程,忍不住赞叹道:“好箭法!几乎可以直追当年‘蝎子’大哥雷魂与‘一品堂’堂主张十弓箭,胜过妙手斑家已故的第一箭手‘生生死死,不如一箭’斑伯叔!”
他看着六名杀手全被三经县捕快差役们押走,庙会人也快散得精光,刚想离去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那个人右手里抓着六支犹带些许血肉的青黑色小箭,左手轻挽着精致好看的八弓弩,淡淡地看着唐尧舜。
他从头开始一寸一寸看到脚,最后目光停留在他腰畔悬挂的“二王”刀上。
“二王”刀鞘皆漆黑如墨,刀柄镶嵌着两颗举世罕见的“黑珍珠”,刀身虽深藏鞘内,一股凛冽无比的杀伐之气,却足以直接凉透敌手肝胆。
“神捕头”高长歌用一种久违了的表情,问道:“阁下腰间佩刀可是原属朱家天下朱小笳所有的那柄唐代第一名刀‘二王’吗?”
唐尧舜淡淡地道:“是!”
高长歌微微一笑,道:“那么将大闹御点天下比武大会的‘沙龙’叛党首脑救走的就是你了?”
唐尧舜仍旧淡淡地道:“不错!”
高长歌忍不住用一种惋惜的口气道:“你这罪名可不轻啊!曹公公已经颁布红色通缉令,现在全天下都在找你,找到你就可以官升三级,获得黄金十万两,还可以在六大评判所在的任何一个组织内担任堂主级要职,这个诱惑实在是不小哩!”
唐尧舜用小指轻轻勾了勾腰带,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想抓我回去?”
高长歌用白巾轻拭箭簇上的残留血肉,惋惜之情更重了,他也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官职、财富、权力动不了我的心,但是身为捕快,见到罪犯不捉拿归案,却是万万不能!”
唐尧舜听罢朗笑道:“好汉子!”说完小指轻勾,二王刀已如一轮寒月旋滚向高长歌。
高长歌微微一惊,叫道:“‘十五’刀?”同时八弓弩连闪八次。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八弦八响八道凌厉可怖的无形劲气,疾刺唐尧舜眉心、咽喉、心脏、丹田、会阴、,另外三道无形劲气则成功截住了“十五”刀。
唐尧舜咦了一声,讶道:“八仙曲?”说着右手轻轻一抖,“十五”刀已经变成一刀,好霸道、好邪门、好古怪的一刀,竟然将五道无形劲气凌空摧散。
随即,高长歌就蓦然发现,在日光下二王刀竟呈现出一种嫣红色,有如绝代佳人喝醉酒时玉颊,“陶醉刀?”他吓得连忙暴退二十八尺,中途犹觉危险还甩手射出了一箭。
“嗡!”这一箭凄厉无比的啸声,好像同时也引发二王刀的斗志,“盯!”一声轻响过后,到身颜色更红俨如夕阳,“陶醉刀”倏地变成了“夕阳无限刀”。
“嗤!”青黑色小箭被由头至尾剖成两半,且刀气不止犹狂涌向高长歌,幸好此时高长歌已经射出了第二箭。
“嗡!”唐尧舜与高长歌相距不过十一尺,箭势又猛烈无比,着实令人难以抗拒。
“锵!”箭矢被磕飞了,唐尧舜脸色竟也一灰,“不好,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犯病啊!”唐尧舜想着已然汗出如浆,脸色又一白,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嗡!”高长歌第三支箭又已射出,唐尧舜拼尽全力俯身呕血于刀身,霎时间刀光骤然剧盛,“蓬!”一朵奇异的刀花在高长歌眼前徐徐绽放。第三支箭顿时被绞成粉末,而高长歌的头发也被斩断大半,衣衫更破裂了三处,鲜血涔涔。
等他再定睛观瞧,唐尧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长歌不禁气得闷哼一声,暗忖道:“此人最后一刀‘刀花’,分明是从‘火树银花门’的武功中悟得,而该门高手早已遭大侠风雪千山杀得干干净净,没有半个余孽存活在世,这……幸好此人刀法虽好,内息却不精纯,否则日后必然成为我的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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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唐尧舜并非内息不纯,他的内功心法名曰:“起转承合”。
“起转承合”神功练至最高境界,能臻达“大圆满”神通,唐尧舜于三岁起练此心法,凭借绝顶天资,十年后已有小成,配合杀尽天、地、神、魔、人、鬼、兽的“屠刀”心法,面对当世任何一名高手也不致轻易落败。
岂料他非常不幸的卷入了当世最强大、最神秘、最可怕的“屏风四十扇门”、“屏风四扇门”、“所有岁月”、“夜的栏杆”之间的纷争,并且被这些几乎修炼至无上天道的内力侵入体内各个角落,导致本身真气日益停滞。这些异种真气全部潜伏于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乃至于每个毛孔之中,早场唐尧舜无法练气,只能全心悟刀,渐渐臻达刀法无人能及的至高境界,堪称“刀中之祖”,偏偏内力全无,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内息就大乱一次,生不如死。
近来唐尧舜内息混乱的病症,发作愈演愈烈,而且发作时间间隔夜越来越短,想不到与高长歌一战时刚好发作,幸亏他毅然启动了自损气血的奇招,终于在关键时刻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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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尧舜藏匿的地方很别致,他躲在八股乡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最偏僻的一栋废宅里。
“啊!”唐尧舜只觉浑身二百零六块骨头被一块一块捏得粉碎,三百六十五处穴道连着奇经八脉,五脏六腑象被炙烤冰冻,旋又下到油锅炸了一千八百遍,禁不住呻吟出声。
宅子里空空如也,灰尘积得足有数寸后,唐尧舜上下翻滚踢腾着,全身都肮脏到了极点,肌肤更磨破多处。他一直折腾了五六个时辰,才渐渐趋于平静,这时唐尧舜已经疲惫得像是一条上岸一天的鱼,奄奄一息了。
竖日,唐尧舜刚刚清醒过来,内息再次汹涌澎湃。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厉害,居然持续了一天一夜,痛苦亦更加猛烈十倍,让唐尧舜数次几欲拔出二王刀自尽,偏偏又极不甘心。
“贼老天,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有一日我复原如初,一定亲手劈了你!”
第三日,唐尧舜离开了废宅,同时将二王刀埋在院中。
“人已成为废人,还要刀来何用!“这等自怨自艾之情一起,顿时悲痛莫名,大有英雄末路之感,是以更是专拣一些荒无人烟的小路行进。
不知不觉又过了月余,唐尧舜身上的银子快用光了,幸亏体内真气也被其他三种内力吞噬殆尽,痛苦也随之减轻不少,虽然每日仍要发作一次,但是已经不如之前那些日子难熬了。
唐尧舜出八股乡时信步而行,并未刻意选择方向,如今才发觉自己竟是笔直朝着正西方前进的。
“嘿嘿,我正朝着日落之地行走,我的生命是否也快到了尽头呢?”唐尧舜思量着,忽而仰望蓝天,长笑一声道:“大丈夫生尔何欢,死尔何惧?这样愁苦,岂非是小儿女之态?”一念及此,他立时放宽胸怀,一路上遍览风土人情,继续钻研刀法。
因为他搞得灰头土脸,衣衫破烂,人家还以为他是乞丐,而且不时面带痴呆,傻笑不已,还手舞足蹈自言自语,所以都以为他是疯子,善良的人们不时施舍馒头米饭之类,唐尧舜也不道谢就拿起来吃了。
这样西行又过两个月之久,唐尧舜愕然发现体内异种真气又发生了变化。
原本三股内力中,唐狂天下的“屏风四十扇门”与冷涩的“所有岁月”、诸葛先生的“夜的栏杆”平分秋色相差无几,可是唐歌舞的“屏风四扇门”与唐狂天下的“屏风四十扇门”均源出“圣经”武功,此时竟然水乳交融,合二为一。如此一来,“屏风四十扇门”已然大成,胜过“所有岁月”与“夜的栏杆”各一筹,同时在侵蚀“起转承合”之际,也就多吸收了一大半,遂愈发强大。
而就“所有岁月”与“夜的栏杆”来说,虽然当初与唐狂天下对抗时是联手出击,但是后来分踞唐尧舜体内各处与“屏风四十扇门”纠缠不清,早已经乱七八糟糊里糊涂,可后经许多时日,三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力,早已各自为政,这样当属“屏风四十扇门”最强大,它如海,而“所有岁月”与“夜的栏杆”如江河,海水一次又一次侵袭江河,带走了越来越多的淡水盐化。
如此这般下来,最终当“屏风四十扇门”融会了唐尧舜体内所有异种真气,变成了唯一的内力之时,这种内力将充沛于唐尧舜的发梢至趾尖,那时他必身怀空前绝后的内力。
唐尧舜正处于几乎“不闻不见”的最佳修炼氛围内,全身心地投入到斩尽天、地、神、魔、人、鬼、兽“屠刀”心法之中,对于内力他已没有半点兴趣,可是“屠刀”心法却越练越有新意,越学越创境界,居然在三月之间一日千里,几乎尽得“屠刀”菁华和精粹,更突破了所有刀法的极限,臻达“莫须有”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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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邂逅
清晨,小镇一角,唐尧舜手里抱着一根树枝呢呢喃喃,就像是儿子对父亲般恭敬,又如妻子对丈夫般亲密。
街上开始有了行人,店铺也纷纷开始每天例行的营业,唐尧舜还坐在街道一角。
只见他身穿的蓝袍破损了十余处,颜色也变得灰乎乎的,束发飘带早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头发披散着遮掩在额前,胡须更以从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增长,挡住了他的容颜,恐怕这世上再无一人能够认得出他就是名震天下的“屠刀”唐尧舜。
唐尧舜的眼神变化最大,本来空空洞洞,却又不可一世的目光,现在更显得深不可测。刀法大成的结果,使他性格一如手中刀,稳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