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周家也算是人丁兴旺了,论年龄排行,俨然已经有了五位小少爷,两个小小姐。
大少爷便是已经六岁了的阿顺,大名周皓,二少爷便是海氏的长子阿宝,大名周谈,今年已经四岁,三少爷便是王蘅的次子阿和,大名周煊,今年三岁,四少爷便是周惠的儿子阿城,大名周敏,今年两岁多,不足三岁,五少爷则是周硕的长子,小名阿庆,大名周凯,不足一岁。
而两位小姐分别是王蘅的女儿阿芬,大名周馨,今年三岁,以及段婷的长女阿柳,大名周兰,不足两岁。
这七个孩子除了阿庆和阿柳,其余五个都到了,本来偌大的大厅如今倒显得拥挤起来。
不过孩子们只有奶娘看着,再加上阿顺也大了,知道看顾弟妹了,倒是不用操心,因此王蘅只和曲卿,段婷,郑宛如几个妯娌坐在一起说话,周惠和周硕却是闲不住,不知商量着什么跑出去了。
不多时,两个人提着两个硕大的食盒跑回来,里面居然是十几碗香喷喷的元宵,虽然大家都是吃了饭出来的,但闻着这香气,都忍不住想尝尝,而几个孩子疯玩了一阵,更是团团坐在桌子前,或是自己吃,或是由奶娘喂,也都吃了好几个。
阿顺是五个孩子的哥哥,虽然端着碗,却不急着吃,一边要拦着阿宝别吃太多,不好消化,一边要盯着阿城慢慢吃别噎着,还要看着阿芬,让阿芬不许抢阿和碗里的元宵,忙了半柱香的功夫,自己碗里的元宵倒是没吃一个。
周旭坐在一旁看着这个长子,心中无比的自豪骄傲,而阿顺也看到了来自父亲的目光,笑了笑,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周旭却朝阿顺招招手,父子两个坐到了靠近楼梯处的小桌子说话。
周旭手里也端着一碗元宵,亲手喂了阿顺一个,阿顺也挺不好意思的,吃了一个便别开头,看二伯父把阿芬顶在肩膀上,阿芬兴奋的伸手把头顶的花灯一阵拨弄,惹得阿城阿宝羡慕极了。
这时听到了周旭的声音:“昨天是你义父派人来找你的?”阿顺这才回过头来,点头道:“义父要我进宫陪他过元宵,不过我拒绝了。”
周旭点点头,赞赏道:“他又不是没儿子,叫你过去是什么意思?你不去是对的。”
两年前,赵凌的长子出世,当时闹的还挺轰动,还大赦天下,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子。
阿顺道:“义父说宫中会举行射箭比赛。”
周旭嗤笑:“元宵节射什么箭啊,他哄你呢,咱们自己家也有靶子,你若是觉得一个人没意思,我再给你找两个人陪你也是一样的。”
阿顺一笑,早知道父亲会这么说,倒是不说话了。
过了元宵节,阿顺到底又进宫了,赵凌得了一匹好马,马性颇烈,赵凌发话,王公子弟皆可进宫一试,谁能驯服就赏给谁,让阿顺去基本上也是凑热闹的意思。
阿顺先去给赵凌行礼请安,赵凌眼见着这个义子一日日长大,却是越来越欣赏,先赏了他几本新书并两把长弓,又问他元宵节是如何过的,又带着他去校场射箭骑马。
消息传到顾莲那儿,正在陪伴顾莲的林淑妃脸色就不好看了:“怎么又来了,皇上偏生对他这么疼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顾莲淡淡一笑:“不过是合了皇上的眼缘罢了,你是大皇子的生母,眼皮子怎么这么浅。”
林淑妃便是皇长子赵青的生母,不过赵凌发过话,将赵青抱给顾莲抚养,实际上就是顾莲的儿子,也就是嫡子了,林淑妃虽然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因为赵凌告诉她,如果不出意外,赵青就是储君,那么她身为生母好歹也能捞一个太后做,遂为了儿子的前途,她也只有来顾莲跟前低头服软,是以宫里倒是没有掀起什么风波来。
也许是赵凌的子女缘较浅,虽然满宫嫔妃,但到现在为止也只有赵青一个儿子罢了,遂林淑妃在宫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她向来自得,没想到赵凌最疼爱的却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而是阿顺这么一个义子。
若是阿顺是旁人家的孩子还好,偏偏是周家的长子嫡孙,周家在京中早已失去了一流世家的地位,如今也渐渐走上了行商之路,朝中不过只有两个子弟做官罢了,还都是些微末小官,因此林淑妃就很看不上眼,觉得是阿顺抢了属于自己儿子的宠爱。
若只是认了个义子倒也没什么,偏生阿顺每一次进宫,赵凌都跟不要钱似的把好东西往阿顺那儿塞,回回是空着手来,满载而归而去,林淑妃看着一件件本应属于自己儿子的东西旁落他人,心疼的要命,更别提喜欢了。
从顾莲宫里出来,林淑妃就叫人去打听了,这才知道赵凌把那把南疆进宫的宝弓赏给了阿顺,不由不忿道:“那样的好东西,他受用得起么?就是拿回去了,不也是白搁着?”
来回话的小太监低着头不敢说话,林淑妃哼了一声,这才把人打发走,一扭头,她却去了校场。
☆、第一百四十二章
校场上正在为下午的驯马比赛做准备,到处乱哄哄的,但仍有一小块地方是大家避着走的,便是赵凌和阿顺在骑马了,林淑妃在旁边瞧着那边父慈子孝,有心过去搅局,到底惧怕赵凌的威严,也只得恨恨的走了。
阿顺很早就学会骑马了,如今马术颇精,压根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赵凌笑道:“明年冬天我带你去西北如何?那儿天地广阔,可不是京城能比的。”
阿顺一笑,道:“义父,娘不会让我去的。”
赵凌脸色一沉,道:“她开始教你打算盘了?”
阿顺默默地想,他从五岁就开始练习打算盘了,如今已经开始看账本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的三个至亲却教他三种不同的本领,希望他走不同的道路,母亲教他打算盘,看账本,父亲教他读书写字,教他谋略,义父则教他兵法和射箭骑马。
赵凌见阿顺不说话,只当他默认了,心里就很不高兴,觉得王蘅教阿顺打算盘简直是埋没了人才,不过这是人家的儿子,他也不能拦着不叫教,别提多郁闷了,只能尽力激发阿顺在别的事情上的兴趣。
到了下午,王公子弟齐聚校场,这个时候赵凌和阿顺骑马出了一身汗,正在宫里沐浴呢,两个人慢悠悠的沐浴后,又吃了饭,这才去校场,那些人已经等了许久了,见了赵凌犹可。见到赵凌身边的阿顺就脸色不太好看了,偏偏没有人敢说什么。
赵凌对下头这些人的眼红嫉妒是心知肚明,但他并不打算迁就。他喜欢谁自然就要抬举谁,跟这些人可没什么关系。
三声鼓响,那匹叫火云的大宛汗血宝马便被牵了上来,它通体血红,宛如一捧正在燃烧的火焰,让大家第一眼看过去就赞了一声好,可这火云的脾气也实在称不上好。被两个马奴牵着,犹自刨着蹄子。时不时的喷鼻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赵凌笑道:“诸位爱卿谁能驯服此马,朕便把这匹马赏赐给谁,这是事先说好的。此外朕再加上一条,若是驯服此马,朕额外封他为四品将军之衔。”
大家一听,不禁哗然,只得一匹宝马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如今又额外多了个四品将军的头衔,要知道有人熬了一辈子也未必能坐到四品呢。
当即便有几个年轻有为的子弟跃跃欲试,生怕落后于人似的。
赵凌也不偏帮,按照职位高低依次点了几个。让他们先去做好准备。
高台是早就搭好的,赵凌坐在上首,文武百官站在下面。阿顺倒是幸运,在赵凌身边得了一个座儿,站得高看得也远,要不然凭着他那个小个头,指不定被人挤到哪儿去了呢。
宫女奉上热热的点心,赵凌见有阿顺喜欢吃的。就递了一块给他,谁知阿顺正聚精会神的看驯马呢。不耐烦的一摇头,赵凌也没在意,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本是一件小事,可下头的文武百官见了却面面相觑,孙御史忽然站出来道:“皇上,周皓对皇上不敬,还请皇上治他的罪!”
赵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孙御史说的周皓便是阿顺,怎么又有不敬之罪了?
阿顺也是颇为意外,看了看赵凌,又看了看孙御史,愣是没反应过来,赵凌一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点心这才回过神来,合着自己给阿顺点心,阿顺不要,这就是大不敬了啊!
赵凌忍不住一笑,道:“孙御史颇为公正,不过我和阿顺不只是君臣,还是父子,一些小节不必在意,你先退下吧。”
孙御史不甘心,道:“皇上,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啊。”
赵凌稍稍有些不耐烦,但当着这么多人却不好什么。
你道孙御史为何为难阿顺一个孩子?原来林淑妃便是他的外甥女,他也是听了林淑妃的话,对阿顺的印象很坏,这才变着法子的找茬。
赵凌见文武百官皆往这儿看,便知道孙御史是故意的,正欲说话,谁知阿顺却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道:“孙御史说我对皇上不敬,我认罪,但孙御史收受贿赂,不知是不是对皇上的不敬呢?”
孙御史本来以为阿顺不过是个孩子罢了,皇上越是袒护,就愈能给大家留下飞扬跋扈的印象,倒是没料到阿顺一个六岁的孩子居然敢跟他如此说话,顿时涨红了脸:“你瞎说什么!”
阿顺却紧紧盯着他,慢条斯理道:“是我在瞎说吗?这个月十四,你和刑部的王侍郎在观雨楼喝茶,王侍郎的儿子骑马踏伤了人,你原要上书弹劾,可收了王侍郎一千两银子,这事就不了了之了,这不是收受贿赂又是什么?”
孙御史瞪大了眼睛,流露出几分恐惧来,指着阿顺颤巍巍道:“你……你胡说!”阿顺淡淡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孰是孰非自有公论,究竟是不是这样,天知地知,孙御史和王侍郎知。”
赵凌也先是一惊,继而看向了孙御史:“孙大人,可有这件事吗?”说着又看向了站在队伍中的王侍郎。
王侍郎一听这话就吓得魂飞魄散,两腿发抖,看到赵凌的眼神,吓得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是真是假不言而喻,赵凌似笑非笑的看着孙御史:“原来孙御史的铁面无私也是因人而异啊,亏得林淑妃向朕开口,要朕封你为铁笔御史,如今看到,你只怕离这个称呼还远得很呢。”
孙御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他本想害阿顺,没想到反倒害了自己!赵凌虽然没有追究这件事,但对他的印象却坏了,也可以说,他的仕途要到此终结了。
因为这一场插曲,大家的心思就没在驯马上,惹得那些精神抖擞、卯足了精神想在赵凌面前表现自己的王公子弟们都是白忙活一场,,更是大骂孙御史没事找事。
不过火云也不负其名,一场驯马下来,居然没有人能够驯服,赵凌原想这件事提拔两个人才呢,见状不禁有些失望,正说要回去呢,阿顺站了出来:“义父,我想去试试。”
赵凌一惊,赶忙道:“你这么小,万一伤着了可怎么办?”阿顺颇有自信的样子:“我敢立生死状,不管生死,与他人无干。”
赵凌的语气严厉起来:“不行!”
但阿顺也是一副坚持要驯马的样子,见赵凌不同意,自己却一扭头下了高台,朝正在不安分的撅蹄子的火云走了过去。
赵凌吓了一大跳,正要喝人把他抱回来呢,却惊讶的发现阿顺正在抚摸火云的鬃毛。
他个子小,可偏偏火云乖顺的低下头,任他抚摸,一旁的文武百官更是都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
阿顺却是不急不躁,先抚摸着火云的鬃毛,又抱住马脖子与它亲近了一会,这才利索的踩蹬上马,火云一声嘶鸣,似有不高兴的样子,前蹄高高扬起,想要把阿顺从背上掀下来似的,赵凌吓得立刻站了起来,让侍卫留意,若是火云发狂,可千万要把阿顺给救回来。
可是阿顺坐在马背上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抓紧了缰绳,大声呵斥火云的名字,火云原地转了几个圈,一撒蹄子往远处跑去,赵凌大声叫侍卫骑马去追,可就在这时,并未跑远、尚在大家可以看到的范围内,火云却慢慢平静下来,最后让阿顺成功的骑着它绕着校场跑了一圈。
赵凌惊奇的看着这一幕,对下马行礼的阿顺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顺道:“我刚才看到大家驯马多是十分严厉,想着人也有吃软不吃硬的,马儿想必也是如此,与其一上来就要征服火云,倒不如慢慢跟他做朋友。”赵凌一回想,果然,刚才驯马的大都是拿着马鞭,一副严肃的样子,倒是没有谁像阿顺这样跟火云说话,抱着它亲近的。
阿顺一本正经道:“义父,我驯服了火云,火云是我的了。”
赵凌哈哈大笑起来:“不光火云是你的,四品将军的头衔也是你的!”
百官哗然,看向阿顺的目光各不相同,可是谁也没有站出来反对,因为刚才孙御史的遭遇,可知皇上对这个义子是颇为袒护的,也因为阿顺揭发孙御史收受贿赂的事——你想想,那样私密的事,阿顺一个毛孩子怎么就知道了呢?而今这一句吃软不吃硬的话,倒更像是一种警告!
王蘅得知阿顺驯服了火云并得了四品将军的头衔后,倒是没有高兴,反而绷着脸把阿顺抓起来,放在腿上啪啪几下打了起来:“叫你鲁莽!叫你争强好胜!谁叫你去以身犯险的!”
阿顺挨了打,却一声不吭,他这副闷性子,反倒让王蘅有火没处发,周旭及时拦住了她,道:“阿顺想必是有十分的把握才去做这件事的,你就别责怪他了,纵然鲁莽,这不也因祸得福了吗?”
王蘅不在乎什么汗血宝马,也不在乎什么头衔声誉,更不希望阿顺去走仕途,说到底,她只想让阿顺做个平安顺遂的富贵闲人罢了,如今阿顺得了这汗血马也罢了,还得了四品将军的头衔,这传出去岂不是遭人眼红嫉妒?
☆、第一百四十三章
更何况阿顺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罢了,都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王蘅宁愿阿顺痴傻呆笨一些,也不愿他如此聪慧伶俐,招人嫉妒。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王蘅自己打小就很聪明,又争强好胜,可她的聪明没能让她免受陈家退亲之辱,她的聪明也不能让周家免遭这些厄运,其实从另一种形式上看,她和周旭都是一样的人,心高气傲,却偏偏在强权压制下无可奈何,赵凌敢起兵造反,他们没有那样的胆子,所以也只能安分守己,珍惜眼前的平静生活。
周旭见王蘅怒极,也不想让阿顺留下吃亏,便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自己留下来劝解王蘅,谁知阿顺却在王蘅面前跪下,道:“母亲恕罪,孩儿是故意在人前如此张扬的!”
此言一出,莫说王蘅,连周旭也有些发愣,他知道阿顺的脾气,绝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这次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倒没料到他是故意的。
王蘅听了这话,反倒不大声责骂了,只是道:“那你说说,你为何如此?”
阿顺低头,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委屈,声音却还是平平稳稳:“义父是九五之尊,却对孩儿颇为疼爱,孩儿知道,定有许多人眼红嫉妒,等着在我背后使绊子,孩儿这么做,不过是想站稳脚跟。让那些人看清楚我的实力,不至于轻易动手罢了。”
说白了一句话,阿顺想做一个名副其实。有资格让赵凌疼爱的义子,而不是只因为赵凌喜欢就一步登天的幸运儿。
可王蘅和周旭却在听了这话后颇有些心酸,当初本想让阿顺借着这个义子的名头逃脱一劫,没想到这个身份到如今却成了阿顺的负累和包袱。
身为九五之尊的义子,出入宫廷,自然是受别人羡慕的,但这羡慕背后却隐藏着重重危机。
阿顺小的时候还不明显。那也是刚刚立国,国基不稳。人心浮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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