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降下红色花雨。花瓣轻盈,飘飘摆摆,落在清凉的湖水里。她惊讶地张开她的唇,瞪圆了她如水双瞳,举起了手,花瓣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手中。
她欣喜地看向手心儿,却悚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血红,那花瓣已化作浓浓血水,她大惊失色,忙将手插进水里去洗,血已染红整个湖面。她被这诡异吓得连连尖叫。
“怎么回事?”秦慕萧清亮的嗓音响起。
燕洛雪猛然睁开眼睛,看见秦慕萧一身明蓝色织锦华服,站在门口,头发散着,发梢滴着水珠,脸上透着粉意,显然刚刚沐浴。
“真是妖冶,男人长成这样还真是少见,人妖!”燕洛雪又叹息又不屑,扭头顾盼间,大吃一惊,她禁不住又尖叫起来,她,什么时候又被脱光了衣服,还被抛进了水池!
该死的!该死的秦慕萧!
燕洛雪气血上涌,再也不能忍受他三番四次的欺辱,手一挥,一道水箭射向秦慕萧,秦慕萧并未闪躲,任水全数落在身上,那崭新的袍子立时湿了大半,他眯眼看着燕洛雪,而燕洛雪双眸喷火,想要让秦慕萧身上多几个窟窿。
秦慕萧单手轻轻一摆,旁边四个侍女快速无声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里,静得有些吓人。燕洛雪怯了,向水里缩了缩身子。
秦慕萧快步向燕洛雪走来,边走边解身上的袍子,燕洛雪想要大呼救命,却叫不出来,想要站起逃命,却怎么会有勇气裸着身体?她眼睁睁,眼睁睁,看见秦慕萧甩掉了外袍,又解里面的贴身小衣,她眼一闭,背过身子,喊道:“我错了,对不起!”
哗啦,他下水了!燕洛雪心一横,将整个头脸浸入水中,却一下子被秦慕萧拽了起来,秦慕萧声音低柔:“你既然起了头,就不许喊停!”
燕洛雪根本不敢睁眼,怕见到什么不该见的,秦慕萧低声冷笑:“懦夫!”
他修长手指拂过燕洛雪的眉眼,拂过燕洛雪的红唇,在那里流连不去,燕洛雪不能忍受如此折磨,胡乱伸手去推,却被他那只手抓住,背在了身后,现在燕洛雪的赤裸身躯紧贴在他身前。
燕洛雪艰难出声:“放开我!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就是不要这样!”
秦慕萧手指一顿,轻笑一声,说道:“你人就在我这里,我想怎样都可以,还用什么条件。”说完,附身吻住她的红唇,不顾她流了泪,不顾她浑身颤抖。
她不断躲,却好像和他在耳鬓厮磨,她仰头,却使自己的身子靠他更近,他的身体发烫,他的心在狂跳。
此刻,他就是野兽!
燕洛雪一阵悲凉,她真没用,不过是一个吻,没什么,她哭个什么劲儿?可是……
她失望啊!在她内心深处,她是相信秦慕萧的,无缘无故的好感,无缘无故的信任,她一直认为他绝不会真正伤害她,可现在……
秦慕萧终于结束了这冗长一吻,抬起头,也看到了燕洛雪满脸泪水,他伸手去擦,泪却越擦越多,他将她搂在怀里,说道:“别哭,别哭,逗你罢了。”
燕洛雪更觉委屈,哭出了声。秦慕萧抱她出了水池,放到水池旁石床之上,扯过细布为她擦拭,又为她穿上肚兜,披上单衣,并将镇魂珠挂回她脖颈上,说道:“你这个小妖精,真是麻烦,这镇魂珠摘下片刻,你便做噩梦,看来,南凤国那谶语也并非真的全无道理。这镇魂珠以后不要离身。”
燕洛雪听他又提妖孽,想到这几天受他摆布,气得睁开眼瞪着他,小孩吵架般回击道:“我看你才是妖孽,你是千年人妖!”
“人妖?你说得对,这样才和你相配!”秦慕萧脸上露出笑容,笑容灿烂,似乎是邻家的阳光男孩儿,整个人都暖洋洋。
燕洛雪头一次见到秦慕萧笑得这么真心真意,嘴笑,眼也在笑,她心里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讨厌他,原来,他,也会笑。
但紧接着,她就发现秦慕萧真不是个东西,她又被骗了!秦慕萧并未脱下里衣,只是做做样子!
她叹了口气,垂下水眸,看见自己的身上竟是红色丝帛做就的肚兜,上面绣着并蒂莲花。
这种艳红?
她赤足下了石床,抓起旁边衣服一抖,竟是艳丽华美的大红嫁衣!
她有些懵,看向秦慕萧,秦慕萧笑笑,气定神闲,神秘说道:“这是我命人为你连夜赶制的,若不是你要我负责,我还真不想那么赶!”
燕洛雪双腿打颤,真要无语了。“负责?我什么时候要你负责?”这秦慕萧!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赖!
“不就是在顺安王府紫霄阁?你亲口说的,看了人家的身子不应该负责吗?我认为你说得对,你这样一个大美人,我确实求之不得。”秦慕萧油腔滑调,还故意学燕洛雪抱怨腔调,真是让人恨也不是,气也不是。
“我不用你负责!现在也不用你负责,我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燕洛雪嗓子发干,干巴巴说道。
“这可不行,一切都已准备好,包括给各堂堂主的请帖都在昨日清晨发出,现在就等你打扮好,只待吉时。”秦慕萧一字一字说道,字字惊心,“我娶你,做我的庄主夫人;我娶你,做我的顺安王妃,我,会保护你一生顺遂,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乖乖呆在我身边,不许离开。”
“我为什么会答应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是,也许你救了我,也许你会保护我一生顺遂,可你凭什么要求我待在你身边,我才十五岁,我不爱你!我不会和你成亲。”燕洛雪不能忍受秦慕萧的独断,不能屈服秦慕萧的淫威!
秦慕萧笑容隐没,燕洛雪突然感到有冷风吹过。秦慕萧讥讽一笑:“爱是什么?喜欢吗?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那天夜里,你在杏花树下,跳的不是南凤国踏花舞吗,踏花舞只跳给新郎,不是吗?那时,我就告诉自己,你是上天送我的新娘,我秦慕萧,今生非卿不娶!”
“骗人!”燕洛雪不相信,不愿相信,不能相信,信了,可能会万劫不复。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都会成为我的妻,我不会给那个姓明的傻小子一丝机会!你最好认命,我若想做事,决不会手软,想必你早已有了认知。”秦慕萧冷漠说道,“我先出去,叫侍女为你打扮。”说着转身就走,不想听燕洛雪说什么决绝之类的话。
“不要!”燕洛雪喊道,“不要走!我,我有条件!”
以退为进,以退为进!
“你说。”秦慕萧站下回身望着燕洛雪,见燕洛雪穿着单衣,瑟瑟站在那里,叹了口气,走了过来,拿起那件红色嫁衣披在她身上。
“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样不符礼制。”燕洛雪试探着和秦慕萧讲理。
“我没有爹娘!你爹娘根本不会同意,请示就不必了,先斩后奏就是!”秦慕萧打断燕洛雪的话,说道。
“讲讲理好不好?我答应和你成亲,但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一定要等我爹娘点头!”燕洛雪喊道。
秦慕萧鹰隼一般目光盯了燕洛雪好久,直到燕洛雪脸色发红,才说道“你怕圆房?早说嘛!好!就依你!在你父母同意之前,我们就不圆房。”他促狭一笑,在燕洛雪唇上啄了一口,笑着出门,笑声爽朗,燕洛雪听着,脸越来越红。
唉,这个魔头!该怎么办才好?
第十章 遥遥仙踪何处寻
顺安城顺安王府。
顺安王府如今可谓蓬荜生辉,同时接待了三位贵客。南凤灵帝、南凤国太子凤夜澜和西秦武帝秦柯。南凤国国师死于顺安城是件大事,惊动了两位国君很自然,但他们如此迅速地出现,还是很耐人寻味。王府正堂堂内,摆下酒宴,款待远方客人。秦柯和南凤灵帝并排坐着。凤夜澜坐在下首。
秦柯一张俊秀到极致的脸上流露出询问之意,默默看着坐在对面的南凤灵帝和凤夜澜。南凤灵帝露出一丝笑意,虽僵硬但还算真诚,他举杯说道:“弟不请自来,实在唐突,但弟与皇姐多年未见,思念之情甚切,又恐皇姐遭遇不测,故匆匆赶来,不想还是与皇姐擦肩而过。”说罢,将酒灌下。
秦柯也举杯回敬:“兄不才,但与长公主情谊深厚,长公主更是母后之义女,闻听在此隐居,怎会不来一见?却也失之交臂,甚憾!”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二人客套不断,绝口不提国师之事。这时,暗卫营统领周化风走进院内,对着秦柯跪下,禀告:“皇上,南凤国国师的尸身已经装殓完毕,不知……”他迟疑看向南凤灵帝。
南凤灵帝站起身,冷酷说道:“国师屡受皇恩,却不思护国,竟意图谋反,其罪当诛,直接碎尸万段便是,何须装殓。”
“谋反?”秦柯轻问。
“正是,这厮假借天象,妖言惑众,诬陷皇姐一家,弟识破其奸计,这厮竟不甘心,十多年来处心积虑,竟迁怒于皇姐一家,若不然,弟因何不顾两国邦交,失礼前来,实只为救皇姐一家。”南凤灵帝脸上愤愤之色溢于言表。
秦柯点头:“原来如此,其情可悯,其情可赞!但国师之事还请贵国回去自行处置。”
南凤灵帝点头:“兄高义,弟感激不尽。澜儿?”
“父皇请吩咐!”凤夜澜站起,恭敬说道。
南凤灵帝眼眸变厉,注视着凤夜澜,缓缓说道:“朕令你去办理此事。”
凤夜澜温文尔雅,微身一躬,说道:“遵旨。”对着秦柯不卑不亢施了一礼,飘然而去。
凤夜澜那洒脱的丰采令秦柯心生不悦,因为他使他想起一人,那人是北燕三皇子燕重垚。正是那洒脱而有些狡黠的燕重垚随意而又决然地抢走了荣华公主,从此佳人仙踪再难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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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夜澜匆匆出了顺安王府,随周化风来到顺安府衙,令随从将南凤国国师灵柩运回南凤国人居住的客栈,他低声吩咐好久,然后跃上一匹马,飞驰而去。
枫岭山脚下,他勒住马缰,仙风道骨的天琴老人等在此处,凤夜澜下马,说道:“师公,他们可经过了此处?”
天琴老人摇头,说道:“他们没经过,倒是南凤国暗卫进山了不少,我那狐狸徒弟长期在此,熟悉得很,进山的路未必只有一条,但那帮暗卫必在他们必经之路设伏,我们跟着那帮暗卫,应是能找到他们。”
凤夜澜点头,随天琴老人进了枫岭。他们沿着暗卫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跟去,越走路越窄,路越陡,心中有些焦急,难道被发现了,对方故布疑阵?
没有!前方响起呼哨声,喊杀声传来,凤夜澜、天琴老人飞快向前面奔去。
只见三人被围在中间,荣华公主和燕重垚背靠着背,旁边还有一个高高的虎目圆睁的青年,应该是明嘉诩。再看其他人明显是两帮人马在混战,一方是南凤国暗卫,另一方自然是帮助燕重垚的,却不知身份。
凤夜澜高呼一声“住手!”
南凤国暗卫一见凤夜澜,都有些吃惊,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一时僵在那里,凤夜澜脸色沉沉,说道:“皇上有旨,南凤国国师犯上作乱,其罪当诛,长公主有功于社稷,蒙受冤屈,特派本太子前来迎接归离山,赐住忘忧谷。尔等还不快滚!”
南凤国暗卫走了个干干净净,凤夜澜快步走到荣华公主和燕重垚身边,说道:“姑母,姑父,夜澜有礼了,怎么不见皇,哦,不见表妹?”
“多谢你们相助,雪儿她不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分两路。到时再聚齐。”燕重垚看着眼前已经十七岁的风采翩然的凤夜澜,说道。
凤夜澜脸上露出失望,说道:“夜澜已经说服父皇,只要姑母一家在离山隐居,父皇绝不派人打扰,如今该如何是好?”
“无妨。”荣华公主敷衍说道,“等我们见了雪儿就回去。”
明嘉诩说道:“师傅,师妹去了哪里?”
燕重垚望着天琴老人,天琴老人望着凤夜澜,凤夜澜说道:“我脱不开身,让明嘉兰女扮男装去约定地点了。”
燕重垚脸色变了,问道:“难道不是师叔的人?那玉佩不是公冶家的家徽吗?难道是……”
那帮帮忙的人肃立在一旁,并未离开,此时忙走上前,说道:“我等奉我家主上之命,在此帮忙,这是他给三皇子留的书信!”
燕重垚接过书信,急切打开,却见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十年寒暑,重见情锁,岂非天定良缘?今天下失衡,南凤国所惧,唯西秦,吾顺安王秦慕萧岂非佳婿?且制衡方为上策,故传此信,勿怪!
燕重垚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可恶!这混小子竟如此欺我!嘉许,你随他们去,保护你师妹,不要叫那小子占了便宜!”
明嘉诩迟疑,有些担心,荣华公主泪水在眼圈里滚来滚去,说道:“夫君,雪儿可会有危险?”
燕重垚摇头,说道:“娘子放心,雪儿大了,总要离开我们!她不在我们身边,反而我们三人都安全,这帮助我们的贵人很有意思,我虽讨厌他,但我却被说服了,他言之有理!我真是渴求一见啊。不过,他总会来找我们的,我们就回离山等着好了。”
燕重垚如此笃定,痛快答应回离山,这让荣华公主感到意外,但她相信燕重垚,因此放下心来,但凤夜澜却不太开心,拉过明嘉诩问这问那,明嘉诩有些招架不住,这小子,怎么还和小时一样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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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岭洛家庄。
洛家庄仍如往日一样宁静祥和,只是,庄主洛南的院子人去屋空。蔷薇花围就的院墙,散发着芬芳,花藤已爬过弧形拱门,门内仍悬着数枝蔷薇,院内花草茂盛,主屋前一棵槐花树正暗吐芳华。这花草衬着青砖琉璃瓦,在阳光下很是美丽。只是这美丽已无人欣赏。
一名红衣的异族青年站在院中,惆怅良久,徘徊良久,洛家庄庄民都忍不住上前询问,他却始终不言不语。
他走进屋中,看屋内寻常居家的布置,桌椅盆栽,忍不住伸手抚摸,好像想感受一下主人的气息。
他长叹一声:“音信杳杳,音信难托,奈何!奈何!”终于狠心离去。
第十一章 至亲至疏是夫妻
红烛双泪垂,这就是燕洛雪此时的心情写照。她毫不犹豫拒绝了陪伴她十五年的师兄明嘉诩的深情,却转身就和一个根本不了解的陌生少年拜了天地。刚才在厅堂之上,“恭贺庄主,愿庄主和夫人白头到老”的高呼声还响在耳畔,这新房窗上红色喜字,案上欢跳的烛火,婚床上红枣花生,还有她头上的红盖头,无不在讥讽着她的反复。
她就这样被缠住套牢?这也太丢脸!崇尚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她竟被一个陌生少年欺负,还被软硬兼施拜了堂,成了亲!真是应了古语所说“好女怕缠郎”,秦慕萧缠功绝对一流!
非卿不娶?骗鬼!他心机那么深沉,凡是谋定而后动,这样的人会有一见钟情的浪漫?可是她被他困住,若不顺着他演戏,她如何能使他放松警惕,再说,她若强拗下去,怕是贞洁不保,到那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哭都没地方哭,岂不更亏?
现在,她已经和他成亲,他可以将她名正言顺留在身边的理由已经成立,不管他有何目的,他们日日相见相处,她就不信找不到机会出逃;反正,他答应不圆房,相信他不会那么快就自食其言,而且他如此自负,也未必会强迫她这个弱女子。
话虽如此,可还是让人不放心,浴室里秦慕萧折磨人心的一吻,让燕洛雪的脸又燥热起来,难道,就要日日忍受他的毛手毛脚吗?
“庄主!”侍女叫道。
“退下吧。”秦慕萧的声音有些暗哑,但很冷静。
燕洛雪的双手不由自主搅在一起,她坐得笔直,垂着眼帘,看着地面。一双黑色软底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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