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待怎样?”秦慕萧不耐问道。
“本将军要留在这里护卫皇上!”陈寒阳说道。
陈寒阳是北燕名将,更是北燕君王的挚友,他执意如此,情有可原,“护卫皇上”,皇祖父找到了吗?
燕洛雪睁开眼,看自己躺在一辆车中,身边是鸣蝉,她挣扎起身,向外看,只见瓦砾被略作了清理。原祭神坛那地方被完全清空。鸣蝉说道:“夫人,那南边好像有机关,庄主说要下去探查,那陈将军死活不许,非要自己下去。”
这样?燕洛雪稳了稳心神,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三人踪迹皆无,说明可能尚在人世。燕洛雪如被打了强心剂,一下子来了精神,跳下车,走到秦慕萧身边,眼睛一瞬不瞬看着陈寒阳,陈寒阳在这样的逼视下竟有些手足无措,连施礼都忘了。
燕洛雪对着陈寒阳跪了下去:“老将军,我,燕洛雪,在此,立下重誓,若我找不到皇祖父,若我不能使皇祖父安然返京,我就以死谢罪,来祭奠皇祖父!”
陈寒阳忙也跪下:“郡主折杀末将了,末将怎敢不信郡主,只是……”
“老将军还没有将此关联紧要处想清楚吗?南凤国和东齐国原本一直纠缠不断,何以在你出现后就匆匆离开,只是畏惧将军大名吗?”燕洛雪问道。
“郡主是说……”陈寒阳瞪圆了眼睛。
“对,此乃一石三鸟之计。”燕洛雪说道,“除掉年富力强而又野心极大的太子燕重烨,是其一;除掉老当益壮,威名赫赫的老将军是其二,如做不到,使将军的大军军心动摇也可;这其三,就应是趁乱制造事端。老将军若不及时回护燕京,北燕危矣。”
一番话,陈寒阳背脊上直冒冷汗,他忙说道:“那末将这就带兵马回燕京,并通知各处。”
燕洛雪叩头:“一切有劳老将军。”
陈寒阳扶起她,说道:“这里一切拜托郡主。”
陈寒阳整肃军队,将死去的士兵就地掩埋,受伤的士兵坐上战车,不到一个时辰,大军走了个干干净净。
秦慕萧说道:“我已经遣周伯回去报信,马上就会有回音,之后我们就启动机关,不过你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可以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
燕洛雪冷静点头:“这是自然,我那么说就是相信我爹娘不会死。”
燕洛雪来到祭神坛深坑南面,顺着秦慕萧手指处,她看到一个巨大的宫门模样的东西镶在石壁里,宫门前,有一组东西,这东西似曾相识,燕洛雪看着秦慕萧,秦慕萧点点头,说道:“你还记得晓云楼的机关吗?这和那个有相似之处,不过这个更加精致,这些钢索,应是控制四尊神像的升降,这些镶嵌的玉石很可能就是进入宫门的机关。”
燕洛雪慢慢靠近宫门,这真的是一座地宫入口吗?会是她先前黑暗中走过的吗?
周善文带着西秦武帝秦柯的亲笔御书回来了,秦慕萧看完,将信收起,说道:“皇上先行回京。他会派人注意东齐国和南凤国,叫我们不必担心,务必要救出你的亲人。”
这时,一道声音在燕洛雪身后响起:“怎么啦,为难成这样,连师公我都要出马吗?”
天机老人公冶长生来了,燕洛雪和秦慕萧回身,天机老人目光落在了那座宫门上,又看了看机关,沉吟着。秦慕萧说道:“师公,你只要指导,我来做。”
天机老人围着那组装置走了几圈,停下,小心翼翼伸手轻拂上面尘土,问道:“那神像可找到了?”
“找到两座残缺的,另两个已成碎石。”秦慕萧回答。
“搬到这!再搬来两块差不多的石块!”天机老人说道。
秦慕萧忙吩咐照做,片刻之后,天机老人将残像和石块分四个方位摆好,然后天机老人指着那组装置最边上似齿轮又绝非齿轮的东西,对着秦慕萧比划了一下,点了点头。秦慕萧过来,便将手按在那东西中心,也怪,慢慢在装置对称方向,出现了一个铁棍。
“试探着看能不能摇动。”天机老人神情凝重。
秦慕萧手紧握住铁棍,这时,周善文说道:“庄主,我来。我力气大。”
秦慕萧还要坚持,周善文说道:“庄主,你还使命在身。”
周善文上前,挤开秦慕萧,双手握住铁棍,燕洛雪曾见识过周善文的力气和箭法,但此时仍是紧张。秦慕萧悄悄握了她的手,燕洛雪冰凉手指让秦慕萧一颤。
周善文双臂较力,将铁棍转动,装置上的细钢索开始微微挪动着位置,天机老人喊道:“再快些!”
周善文将手臂抡圆,飞快转动,气喘如牛,那四条钢索忽然如灵蛇舞动,逐渐缠上了神像和石块,但并未使之移动升高。天机老人说道:“将铁棍按回去。”
周善文依言而坐,神像突然飞速旋转着向上升去,但石块却歪歪斜斜,众人只听到轰隆隆作响,那座宫门缓缓沉入地下,几条隐在地下的钢索被这宫门压着,一并扯入地下。
燕洛雪见宫门开了,急忙就要飞身进入,被秦慕萧一把扯住,喝道:“你不要命了吗?”
秋月怜将一药丸插在箭头之上,点燃,射入那座地宫,周善文更直接将一火把扔进去,火势看起来很正常,秋月怜走到地宫门口,看那药丸的烟并无变化,味道也正常,说道:“可以啦,我们进去吧。”
秦慕萧和燕洛雪等人依次进入,地宫内甚是空旷,这里似乎是工匠们休息的地方,有床,有桌,有石凳,还有锅灶炉台。秦慕萧走到墙壁边敲敲打打,侧耳倾听,也没发现什么机关。燕洛雪静静站在那里,这里,她是来过的,这是原来的祭神坛留下的石室,秦珍儿和凤长天曾在这里受到了秦墨阳的偷袭,秦珍儿为救凤长天,被秦墨阳的长剑刺穿了肩膀。当年,他们是藏身到了哪里,躲过了秦墨阳后来的追踪?
燕洛雪走近锅灶,看了一会儿,伸手要抬这个石锅,秦慕萧和周善文过来,两人合力,将石锅搬离,一条向下延伸的台阶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行人举着火把,小心地拾级而下,台阶不高,一个富丽堂皇的神殿凛然呈现给众人,众人有惊叹不已。神殿的正位是供桌,供奉的仙人像面目清俊,闭目斜倚,神态怡然,燕洛雪心里打了一个突,这不是那个孟久襄吗?
当年并无此像啊,凤长天也不会为孟久襄塑像供奉,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或者是孟久襄本人曾旧地重游,或者是孟氏后人为秘密祭奠孟久襄所塑,不过,这神态,这姿势,像极了孟久襄的手笔。
燕洛雪闪神的功夫,秦慕萧已经四处查看,突然,他一摆手,止住了众人议论,突然地安静让燕洛雪警觉,她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在孟久襄像的身后。
燕洛雪走上前,却见供桌上一页精致的柳叶书签,上面字体娟秀:主人明鉴,柳儿所为实为主人,公主视柳儿姐妹,柳儿岂会错待,柳儿所需之物三件,鸣凤钗,锁命锁,情锁,缺一不可。公主之命,岂不比死物耶?
柳叶签下方,是三件饰品的图画,燕洛雪皱起了眉。秦慕萧过来看到,也大惑不解,这时孟久襄像的后面动静更大,秦慕萧试图移开这座像,但没有移动,燕洛雪看着孟久襄的像,将自己头上的鸣凤钗摘下,走到像前,静立了一会儿,然后俯身将鸣凤钗的钗柄插入了孟久襄像的鼻孔中,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孟久襄像来了个侧转,后面一下子变得一览无遗,只见燕重垚抱着北燕君王燕熙卷缩在那里,狼狈万分。
秦慕萧想问这是怎么回事,燕洛雪怎么知道机关在那像的鼻孔中?但燕洛雪哪顾得上解释,她一下子扑了过去:“爹,你怎样?”
燕重垚想笑,却比哭还难看,秦慕萧上前,将他们扶出来,燕重垚和燕熙都大口大口喘着气,显然是因为空间狭小,氧气稀薄所致。天机老人上来为燕熙诊脉,见燕熙虚弱至极,便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倒出一枚暗红色的丹药,喂进燕熙嘴里,燕洛雪想要制止,天机老人说道:“吊命要紧,他不是得坚持回到燕京吗?”
情况应很明显了,南凤国灵帝凤飞华和柳儿策划了这起惊天阴谋,为了让他们交出那三样东西,还掳走了荣华公主,这掳人之事凤飞华知不知道呢?尚不得知,但从他的先前言语中提到燕洛雪身带邪物,他至少对这三件东西也是知晓。
这三件东西究竟是什么宝物?
秦慕萧看看秋月怜,问道:“姐姐的金锁还戴在身上吗?”
秋月怜微愣,然后点头,她无丝毫扭捏,探手入怀,将金锁取下,递给秦慕萧,秦慕萧和柳叶签仔细对照,叹道:“原来这锁竟叫做锁命锁,不知这究竟是何人所赠。”
燕重垚被解了穴道,恢复了力气,燕洛雪哽咽问道:“爹,他们抓走了娘?”
燕重垚黯然点头:“是我连累了她。”显然极为自责。
“爹,你不要担心,依此信看来,应是晓宁楼和南凤灵帝合谋,他们既然有所图,应该不会把娘怎么样。”
燕重垚摇摇头:“你不懂,此事一言难尽,柳儿心口不一,我不相信她,暂时她不杀你娘,但不能保证她不折磨你娘。”
“那我带人去追!”燕洛雪说道。
燕重垚叹了口气:“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藏一个人还不容易吗?眼下之计,我只得先带你皇祖父回燕京,我安顿好你皇祖父,便直接去找你们,你们回西秦国,去清河坊,找到晓宁楼,但切勿轻举妄动,否则激怒他们,容易伤害了你娘。”
是啊,送皇祖父燕熙回京刻不容缓。
燕洛雪问道:“爹,柳儿亲自来了吗?”
“这倒没有,是她的手下,他们趁我们不备,制住了你皇祖父,将我们带到这里,然后带走了你娘,如果我没听错,他们应是走的那个方位。”燕重垚说着,手指向东南。
众人微作计较,决定暂不去碰那机关,以免中了埋伏,便顺原路从地宫中出来,秦慕萧一声令下,命令军士将碎石土块等回填,将地宫掩埋在地下,并下严令,对此事要守口如瓶,决不可将此间发生的一切传出。
秦慕萧派宋千里率领五十名卫士护送燕重垚,自己和燕洛雪带着天机老人等快马加鞭追赶西秦武帝秦柯的队伍。晓宁楼在咸安城有迹可循,到时不怕通不了消息;另外,着急的是他们,他们主动上门的可能行更大。
他们昼夜兼程,在距咸安城还有百余里的一个小镇边上,追上了秦柯的队伍,可是队伍却在大白天停止了前进,西秦武帝秦柯竟然命人将皇辇架高,欣赏起了大戏。
第九十二章 苦命人易遭捉弄
秦慕萧和燕洛雪心中都觉分外蹊跷,秦慕萧回身低声吩咐众人小心戒备,他自己一催马,靠近了秦柯的皇辇,周化风陪侍在身边,一脸忧色,秦柯僵直挺坐在皇辇之上,双拳紧握,脸上血色全无,双目阴狠,望着戏台上地美人,一言不发。
而戏台上的人更让秦慕萧大吃一惊,那人轻纱拂面,虽朦胧,但可知其娇媚,她身姿婀娜,正摇曳起舞,舞姿魅人,那舞步却是南凤踏花舞。
这人竟是东齐国幽王的贵妃水茵儿!
燕洛雪也远远见了,不知这水茵儿为何到了西秦国,更不明白的是怎么还如此抛头露面,上了戏台。难道东齐幽王见她失去了利用价值,废了她贵妃身份,将她逐出了宫门?可即便如此,依水茵儿心性,也不可能任自己沦落至此啊。
再说,这观众也太高贵了些!这戏台横在路中心,摆明了是拦截西秦国皇帝归京嘛!燕洛雪本是恨不得马上就回到咸安城,探听她娘亲荣华公主下落,可水茵儿等人却又来节外生枝,这不仅又给她平添了一段烦闷。
燕洛雪来到秦慕萧身边,轻声问道:“水茵儿怎么会到西秦境界?”
秦慕萧微皱着眉,不知神游何处,西秦武帝秦柯猛扭过头,瞪着他们,脸上神情吓人,他语调不稳,问道:“她就是水茵儿?东齐幽王的那个贵妃?”
“是!”秦慕萧点头应道,心里掠过异样,这水茵儿对他,对燕洛雪的态度很让人捉摸不透,他曾怀疑水茵儿与秦柯大有渊源。
“她为什么会跳踏花舞?”秦柯问道。
秦柯知道踏花舞,自然是看过某人跳了,这水茵儿曾说过在梦中经常给一人跳舞,这人与秦慕萧酷似,如今看来这人定是秦柯无疑!
而踏花舞,是南凤国青年男女成婚之夜新娘跳给新郎的舞,是表达满腔爱意的舞,是期盼一生幸福的舞,谁会跳给秦柯看?秦柯曾误会荣华公主曾和他春风一度,曾误会秦慕萧是荣华公主为他生的儿子,而荣华公主不正是南凤国人?
秦柯为什么会误会?答案呼之欲出!
秦慕萧的身子都颤抖起来,水茵儿会是他的亲生母亲吗?
“踏花舞?我怎么知道?”秦慕萧目光变得不屑,话语中带着玩世不恭。
秦柯身子轻晃了两晃,随后冰冷眼神投向戏台,说道:“朕认识这个女人,她是朕的宫女,后来,朕将她派去服侍荣华公主。”
“皇上果然认得她!”秦慕萧声音也冷了下来。燕洛雪立刻觉出极不寻常,她眼光在三人脸上逡巡,想要探出根由。
秦柯“哼”了一声,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若是她,她就该死!”
“为什么?她那么可怜,为什么该死?她能有什么错?”秦慕萧原本不知是何原因对水茵儿有几分关注,为了这份关注,他甚至悄悄在动身去南凤国前派人到锦华宫中布置了眼线,现在,想到水茵儿有可能是自己的娘亲,想起她身如浮萍,四处飘零,受尽欺辱,他对秦柯的怨恨一下子升到了极点。
秦柯侧目看着他,一字一字问道:“她如何习得踏花舞?习踏花舞目的何在?为何会到北燕?你可知朕为此事十八年来夜不安寝,食不知味,朕时常想若让朕得知是何人欺瞒朕,假扮荣华,朕定将她碎尸万段!”
秦柯每说一字,秦慕萧心就停跳一下,他当然知道秦柯所受的苦楚。原以为金风玉露,可转瞬即是春梦流散,爱恨都难寄托。水茵儿当年究竟种下了什么因,才结下了如今这个苦果?若她千方百计迷惑了秦柯,为何不留在秦柯身边,还要远赴北燕?
燕洛雪见这对原本就很别扭的父子又开始较劲,都看着水茵儿却谁都不张口探问,她一催马,向前走了进步,喊道:“水姑姑,您这又是唱哪出戏啊?怎么都看不懂?”
水茵儿却不回答,只是将水袖舞得更急,轻纱拂动间,燕洛雪看到她眼中含泪,神情凄苦至极。燕洛雪想:“水茵儿真被东齐幽王抛弃了吗?身边似乎没有人服侍,堂堂皇妃沦落江湖,唉,水茵儿的命怎么这么苦!”
秦慕萧却在一瞬间已经注意到水茵儿如今口不能言,显然受了胁迫,是谁这么大胆?东齐幽王授意?但东齐幽王也似乎不会这么无所顾忌到不在乎皇家颜面的地步啊。
这时,一声甜腻腻娇笑传来,一位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扭扭哒哒走上戏台,她对着秦柯等人扭捏地招招手,然后猛一挥手,戏台下钻出七八个人,一起嚣张地跃上戏台,立在水茵儿身后,风尘女子手里夹着丝帕,她丝帕掩嘴偷笑,矫揉造作,真是令人作呕。
秦慕萧喝到:“你是哪里来的轻浮女子,在这里装神弄鬼?”
“轻浮?小女子比起这位还自愧不如!不过这位淫娃对你们似乎很重要,不是吗?”那女子陡然变脸,手突然掐住了水茵儿的脖子。
秦慕萧大怒,秦柯却说道:“稍安勿躁!”,手一扬,一支袖箭疾驰而去,插进那恶女斜堕的云鬓上。
恶女惊叫一声,秦柯说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恶女用丝帕擦了擦冷汗,说道:“不过是想用她换几样东西罢了,急什么?”
“什么东西?”秦柯秦慕萧同时问道。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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