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萧却忽的坐起,一把将她抱住,哀恸喊道:“她死了,她为我伤了一辈子的心,我害死她了!我真是对不住她,我怎么没有料到会有人对她下毒手?”
燕洛雪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秦慕萧的心情她能理解,但是却没有任何作用。
“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事情尚未明了,你千万不要慌了神,乱了阵脚。”燕洛雪安慰着秦慕萧,想起当天她爹娘为了让她安全脱险,与她分离的情景,心像尖刀扎到般疼痛。
秦慕萧松开燕洛雪,说道:“我要去平南王府。”说着就下了床,燕洛雪拉住他,说道:“天机师公说这几日你要在这府中静养,你们皇上也下旨了,不许你出这王府。”
“为什么?为什么限制我出府?”秦慕萧愤怒了。
燕洛雪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她说道:“我不知道。师公就这么说的,你身体不好,不要生气,你生气会让你的病加重!”
秦慕萧本来想不顾一切出门,闻言停下脚步,看向燕洛雪,燕洛雪低头避过他的凶狠目光,他的理智回笼,他对燕洛雪说道:“我不出府,我去见师公,你和我去吧。”声音已缓和下来。
燕洛雪没动,秦慕萧下意识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里?谁的房间?”他发现这屋内宽敞,格调高雅,主人定非寻常人物。
燕洛雪说道:“天机师公说这是宁王府,是皇上的旧宅子。这是他的房间。这卧房安静,适合你住。”
秦慕萧心中更加烦乱,说道:“我不想住这里,我去别处。”
他拉着燕洛雪,推开门,却见天机老人、秋月怜、秋婆婆跪在门外,前面站着的是头戴皇冠,身穿明黄色龙袍的西秦武帝秦柯。
秦慕萧的目光对上秋月怜的凄怆,他仰头望望天空,叫了一声“姐”,便再说不下去。
秦柯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燕洛雪想要走开,却被秦慕萧拽住。他现在心中愤懑无着,不愿单独面对秦柯。秦柯也没坚持,迈步进来,随手关上房门,走到雕花圆桌旁的雕花椅处落座,说道:“朕已派仵作过去验过尸身,她死于宫中常用之毒鹤顶红。”
秦慕萧心头恨意迭起,冷冷问道:“皇上可会下旨严查?”言语已颇为不敬。
秦柯皱眉,也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燕洛雪虽紧张,但更怕秦柯发怒,伤害秦慕萧,她拉拉秦慕萧的袖子,大着胆子说道:“王爷,我爹常说,表象最不可信,一眼即知的往往不是实质,毒药何其多,为何要用宫中的,显然是别有用心,你不要上了坏人的当。”
秦柯对燕洛雪点头赞许,说道:“说得好,可就有人先入为主,失了公允之心。”
秦慕萧嘴一抿,说道:“话虽如此,却也不能绝对排除!皇上,请让臣侦办此案。”
秦柯摇头,说道:“不行,你身份未明,缠陷此案有害无益,朕已将此案交给大理寺。朝中、宫中事多诡异,牵一而动全局,你刚回来,很多事情都不熟悉,不可妄动。朕知你对她感情深厚,朕定会主持公道,还你心安。”
秦慕萧除了点头还能怎样,他跪下谢恩,说道:“臣要见娘亲最后一面。”
秦柯又摇头,说道:“朕已经下旨,案件未结,不得发丧,今日验尸,已惊动了往生之人,你就不要再去打扰,你若去,他们难免生出些闲话,而且,会引起平南王的反感,朕说过了,定会给你个说法,你不信朕吗?”话中隐着怒气。
秦慕萧知他病刚好些,决不能发怒,只得立刻说道:“好,就听皇上的,皇上不要生气!”
秦柯叹了口气,说道:“朕没生气,只是觉得这事非常蹊跷。从表面上看,你回宫定下身份,外戚会有所不满,但他们即使动手,也不应针对一个已经无足轻重的人啊?她不过是秋月怜的生母而已,而且还远离了是非之地,能妨碍着谁呢?”
秦慕萧起身,问道:“我姐姐可会有危险?”
秦柯说:“这很难说,小心一点总有好处,朕已在宁王府内外布下暗卫,应该可保她安全无虞,你们也要小心。”
燕洛雪听他们言语谨慎,大多涉及秘辛,心想,秦慕萧还未入朝,就已暗流涌动,这西秦国在强大的外表之下竟也是危机四伏,这皇家之人,就不能干干净净吗?她不禁为秦慕萧的处境担忧。
三日后,大理寺正卿徐观,丞相胡锦言,御史大夫廖融凯三堂会审珍宁寺贞宁被害一案。平南王秦昭列席,而秦慕萧因为被皇上禁了足,只得在宁王府中静候消息。周伯知他心意,自然派人为他打探,不断将进程汇报给他。秦慕萧一边关注这边的审案,一边使人去咸安城无情山庄分舵联系吴元举,让他派人查看这其中是否有晓宁楼杀手插手。他想到晓宁楼既然知道他到南凤国,也一定了解了当时他在西秦国的行踪,一想到极有可能因为他而使娘亲遇害,他胸中就犹如火在烧,苦不堪言。
燕洛雪倒没有被禁足,可以自由出入王府,但实则更在秦柯暗卫的保护和监视之下。燕洛雪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岂会不知身旁有人护卫,她反而就趁此机会,扮成书生,假装大大方方逛遍咸安城,实则为秦慕萧探听各方消息,回来后讲给秦慕萧听。秦慕萧心中虽苦,但也珍惜燕洛雪一片心意,每日把愤恨藏起,不想让燕洛雪担心。
这日燕洛雪突然耍起了滑头,展开了她曾用过的“雕虫小技”,把那些暗卫溜得是团团转,而她则趁机钻入一条小巷,溜之大吉。暗卫无法,回去禀告周伯,周伯分别报告给了秦慕萧和武帝秦柯。秦慕萧知道燕洛雪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胡来,秦柯也变了脸色,说道:“她为什么前几日都乖乖的,而今日却摆起了迷魂阵,你速派人追索,其中定有古怪。”
事情正如秦柯所料。燕洛雪昨日在清音观与很多人围观一道士为人掐算吉凶之时,一人挤到她身旁,偷递给她一纸团。
她回到宁王府自己房间之后,赶忙展开,上面书写四个字:清江书院。下面是一幅路线图,落款是简笔的听琴图。燕洛雪一看即知,这是她爹燕重垚在向她传递平安的消息,她心中狂喜。
她想若让秦慕萧陪伴前往,以秦柯的性子定会生出疑问,所以不动声色,一如往常出了府门,然后使计甩开暗卫,专挑僻静小街小巷一路飞奔,到了清江书院。今日书院却无朗朗读书声,书院门上挂着一招牌,上写:歇学一天。
燕洛雪还哪里顾得上这些,扬手敲门。燕洛雪轻敲四下,又重锤两下,门咿呀呀开了。一人轻袍缓带,温文尔雅,面带微笑,立在门中,正是她爹爹燕重垚,而旁边站着她美丽而高雅的娘亲荣华公主。
燕洛雪扑到荣华公主怀里,抱住她就哭了起来,好似有天大委屈,全然没了形象。那展开了双臂,指望燕洛雪扑到他怀中的燕重垚一脸失落,他愤愤然一把将燕洛雪从她娘怀里拽出,搂在他怀里,安慰着:“雪儿不哭,你娘她没事,一点事儿都没有,倒是你爹我,受了很重的内伤,怎么你问都不问一下,真真让人伤透了心!”原来不是安慰人,而是寻求别人的安慰。
燕洛雪一听,抬起头,睁着泪眼,打量着她爹,见爹爹面色中确实透出异样苍白,不禁担心起来,说道:“爹,你不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吗,怎么会让自己受伤?”
燕重垚心里这个气,他叫道:“你是嫌爹不够聪明吗?你可知你爹,我那时可是以一对数百,生死一线啊!”
第六十八章 玄天崖下藏玄机
南凤国玄天崖下。
燕重垚怀抱荣华公主飞身一跃,坠入半山云雾之中,燕重垚空中虚踏,身子偏离崖边,向下急速飞落,一抹绿意出现时,他迅速抛出了手中荣华公主佩戴的轻纱,轻纱绕树,止住了他们,这长在崖壁上的树不算茂盛,但撑托两人却绰绰有余。燕重垚看向容颜惨淡紧闭双眼的荣华公主,笑道:“娘子,我们是旧地重游,你还怕什么?”
荣华公主张开眼,望望周围,说道:“夫君受了伤,今日雾又这么大,哪比得上那次风清日朗,但夫君的轻功是越来越好了。”
“那当然!”燕重垚得意一笑,“娘子,接下来你千万不要像上次那样尖叫,你一叫,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荣华公主瞪了瞪燕重垚,手臂却主动环上燕重垚的脖颈,说道:“你还敢提,你想要我一整月不理你吗?”
燕重垚呵呵一笑,收了轻纱,足下使力,腾身撞下崖壁,快到崖壁时脚向崖壁踹去,两人的身子如箭矢一般弹开,然后又是急速下落,耳边是呼呼风声,两人眼睛都难以睁开,荣华公主默默数着数,当数到十时燕重垚手上用力,身子斜了过去,两人滚落到一个长满蒿草的坡地,燕重垚双手微托着荣华公主,身子在草坡上滑行,终于在一条河岸边止住了滑势。
“还好,这次没让娘子洗澡。”燕重垚舒了口气。
荣华公主抚着燕重垚的胸口,问道:“你有没有怎样?”
“没事,娘子,我们快走,这里不安全,他们找到绳子就会下到崖底。”燕重垚爬了起来,拉着荣华公主沿着快速奔跑起来,不一会儿,一道狭长的山缝出现在眼前,两人迅速钻了进去,这山缝极长,又极窄,燕重垚有些地方勉强可过,他们行至中间,一低身,进了左侧的天然溶洞。
洞中幽暗,各色钟乳石千姿百态,依稀可辨,但两人自是无暇停留观赏,径直向深处走去,那深处有一汪泉眼,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浓郁味道,荣华公主蹲下身子,将双手插入水中,过了片刻,拿出擦干,然后又让燕重垚闻,燕重垚说道:“暂时应该可以盖过。”
两人在洞中穿行,从另一方出了溶洞。洞外别有洞天,一片鸟语花香,燕重垚和荣华公主翻过一片高地山林,寻了一块平地,坐下歇息。燕重垚说道:“娘子,若是我们这次能有幸逃脱,若那帮人没找到这里,污了这片净土,我们以后就回来这里隐居,你说可好?”
荣华公主点头:“那当然好了,我早说过,这里比忘忧谷隐秘幽静百倍。”
燕重垚说道:“是啊,我一直都奇怪我师傅为何对这里念念不忘却又不肯在这里住下,将来我定要试试。可惜那帮人不让我们不得闲,要不然在此盖间小屋,歇息几天岂不很美,现在烦劳娘子去寻些果子,为夫趁此时机要运功疗伤。”
荣华公主答应一声,向稍远处走去,燕重垚独自静坐,忽然,他听见远处荣华公主一声惊呼,他跳起来,向荣华公主那边跑去,荣华公主脸色发白,指着一潭碧绿泉水,说不出话来。
燕重垚顺着她的手指,见一名妇人躺在水中,面目如生,如在沉睡,燕重垚也愣住了。那妇人相貌与柳儿甚是相似。燕重垚走过去,将她拉上来,原来这妇人身中毒镖而死,不过因为这泉水非常寒凉,相貌身体竟没有起太大变化。
燕重垚看这妇人手攥的紧紧的,便用力掰开她僵直的手指,一个小巧的精致锦盒掉了出来。
燕重垚打开锦盒,锦盒里半份地图,一封书信,书信上写着:晓妹,见信如面,妹接此信,速速逃离,晓宁楼已易主,兄为保命,将半份巫族宝藏图交出。盒内乃另外半份,妹携此盒,到巫族祖上之所避祸,兄脱困后即去寻你,妹切不可莽撞。兄殷宁手书。
燕重垚和荣华沉默不语,晓宁楼竟与南凤巫族有关?荣华公主尤其感到讶异,南凤巫族和南凤皇族有关系,她是知道的,南凤国第二代君王的皇后即出身巫族,但数百年间,巫族早已与南凤各族融合,南凤国国师一死,都再寻不出可以继承国师职位的族人,世上几乎已经有巫族了,但是殷宁这封信显示了什么?殷宁无疑是巫族后人,难道巫族竟瞒着南凤皇族计划了什么吗?
“晓宁楼?”燕重垚沉吟,“晓,定是这女子,宁定是殷宁,这二人是何关系?依我看倒像是恋人。”
荣华公主说道:“这妇人长得这么像柳儿,会不会是柳儿的娘?柳儿说她娘被劫匪抢去,结果让飞华误杀了。”
“是柳儿的娘可能,但有没有被飞华误杀不一定,柳儿的话你以后一句话都不能信!”燕重垚沉声说道,“晓宁楼杀手多半是她找来的,而且从当时那些杀手小心翼翼避开她的情形来看,柳儿多半就是晓宁楼成员,你不要忘了,柳儿与你在西秦国那么多年,经历过多少风雨,武功不弱不说,那些伪装本领,哪一项弱了?”
“可是这一切为了什么?事情总得有原因吧?柳儿一直忠心耿耿,怎么十八年后就变了一副模样?”荣华公主喃喃自语,犹自觉得难以理解。
燕重垚目光闪烁,“哼”了一声,“我就不明白她身为飞华的枕边人,对飞华的心思应该了若指掌,为什么还费心费力大加掩饰她的杀意,好像不但是做给飞华看,给我看有什么用?”
荣华公主望着他俊秀面孔,双眉渐渐皱起,迟疑着说道:“不会是柳儿对你存了一份心吧?”
燕重垚尴尬目光闪了开去,荣华公主上前抓住他胳膊,问道:“不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吧?”
“那有什么你不知道,只不过,我救了她后,她确实很粘人的,要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急着撵她到你那里。”燕重垚说道,“可这也太牵强了吧?因为这个,她就想杀了你?以前她就在你身边,不是有很多机会?”
荣华公主默默无声,不再搭理燕重垚,燕重垚坐到地上,手捂上胸口,低低呻吟了一声,引来荣华公主关注目光,燕重垚一笑,将荣华公主拉进怀里:“那是她的错,为夫可从没动过心思。”
荣华公主幽幽说道:“她变得如此心狠手辣,我们应该尽快找到雪儿,柳儿熟悉秦柯相貌,秦慕萧又是受了神秘女子挑唆才来的,晓宁楼又追杀过雪儿,这些事串在一起,总觉得非同寻常。”
“娘子所虑甚是,尤其是晓宁楼与巫族又有了关联,说不定他们是因为国师死了,报复我们也说不定。”燕重垚点头附和。
荣华公主看了看那死去的妇人,说道:“我们将她仍放回泉水中吧,若日后那个殷宁寻到此处,也能有个安慰。”
燕重垚将那妇人抱起,这时那妇人手腕上的链子掉了下来。荣华公主弯身拾了起来,正要将这链子重新系回,突然住了手,她说道:“夫君,我见过这链子,这链子是西秦国前太子秦徵的。”
燕重垚忙将那妇人放下,问道:“你确定?”
“是,当年秦徵不知看中了巧音什么,想要强娶巧音,曾想将这链子送给巧音,巧音为了不卷入那场纷争,才抱着幺妹逃的,你还记得吗?”荣华公主声音有些发颤,“这女子是秦徵的什么人呢?”
“这怎么好说?当年秦徵已经四十多岁,还要娶十六岁的巧音,他的女人不会少,他的女儿也不会少。”燕重垚讥诮一笑,“那个链子你收好,就不要给她带回去了,这女子我们也要好好调查一番。”
“没想到我们藏身躲避竟会见到这女子,这么隐秘的地方她都进来了,说明这里很可能就是信中提及的巫族祖上居所,上次我们不知这里如此古怪,这次我们搜寻一番,看能不能有所发现?”燕重垚将那妇人放回水中,说道。
两人在这风景极美,却又与世隔绝的山坳中转悠,燕重垚对各色机关很是敏感,对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都很留意,他注意到这里确实曾有人在此居住过,但年代无从考证,他最为关注的是一个白色台子,那台子石质有些疏松,但依稀可以分辨出应是一个祭坛。
燕重垚围着祭坛走了两圈,然后蹲下扒开周围的草叶,仔细看那祭石上模糊不清的图画,他越看脸色越震撼,他叫道:“这好像是巫族的招魂术。”
荣华公主闻言忙也看那些画,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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