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她,他什么都不在乎?他什么都可以抛弃吗?
燕洛雪的心有一处塌陷了,柔软了,她笑了,若春花灿烂,她向秦慕萧微施一礼,手臂扬起,脚下踏出,正踏入她摆好的阵图中,舒展歌喉,唱出婉转歌声。
“花红柳绿少年时,宫阙日暖,与君初见。悦君颜,叛亲恩,背离家国。拟快马轻裘相伴,准搏得一世逍遥。梦里三千思故园,惜珍月冷,淡泊君心。兵戎现,河山破,锦书难托。正新花企盼垂怜,谁还念前世情缘。”
燕洛雪边跳舞,边用眼神示意秦慕萧,秦慕萧却如痴了一般,呆呆望着她,根本不看她的步伐。
歌停舞歇,燕洛雪垂眸,见自己双脚正站在阵图右外侧边缘,而图中石子分毫未乱,显然,这舞步正是破阵之法。
风过,竹叶声起,燕洛雪默然站立,她已被这事实震撼,这阵法,竟真是秦珍儿所创!
“你成功了,是吗?”水茵儿颤抖着开口,有些不确定,有着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恐惧。
秦慕萧也回了神,冲上前,抱住燕洛雪,久久不松手。口中喃喃:“你唱这曲子是什么意思?是谁让你唱这首曲子?你怕我那样对你吗?”
唉!这秦慕萧只顾着听曲儿,却不看这破阵法门!燕洛雪挣脱他,欣喜说道:“我破了这阵法,你没看见吗?”
“你说什么?”秦慕萧捏住了燕洛雪肩膀。
“你没听错!我们可以出去。你来得正好,你若不来,我的力量还真是不太够。”燕洛雪笑着说道。
秦慕萧面上仍是迷茫,燕洛雪纤指一指,说道:“那是我依靠周围土堆布置所画,是一个缩微阵图,我已经破解了它。”
秦慕萧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石子阵图,也看到了水茵儿。而水茵儿脸上神情让燕洛雪奇怪,那一双勾魂水眸看着秦慕萧,竟然是含情脉脉。
燕洛雪擦了擦眼睛,再看,确实没看错,水茵儿已经向秦慕萧奔了过去,而秦慕萧一脸戒备,眼神变冷,眉头严厉皱起。
燕洛雪忙说:“这位夫人叫水茵儿,我到竹林时她就已经在这里了。”
“水茵儿?你说她叫水茵儿?”秦慕萧诧异问道,“东齐国太子侧妃?”
这句话让燕洛雪吃惊,更让水茵儿止住了脚步,她凄苦地看着秦慕萧,摇头不已,慢慢委顿在地,无语,泪流。
秦慕萧把震惊的目光收回,仔细看燕洛雪所绘制的阵图,燕洛雪重新踏入,慢慢走着舞步,秦慕萧惊叹,将燕洛雪一把抱了起来,说道:“我这就带你出去。”
燕洛雪说:“你放下我,我跟着你就行,你背水茵儿。”
秦慕萧脸色阴晴不定,最后,放下燕洛雪,将水茵儿背在背上,说道:“跟紧,千万不要跟错。”
说完,飞起一脚,一枚石子击向一个土堆,他的身形跃起,却足踏对面土堆,随后手中玉箫不断挥出,燕洛雪紧随身后。那土堆失去了威风,成了死物。
很快,燕洛雪又见到了朗朗晴空。
当转过高墙墙角,燕洛雪回望高墙中露出的小庙一隅,心中默默对着秦珍儿的塑像连连下拜,或许是秦珍儿将她带到这里,带到这世界,但是,她也救了她和秦慕萧。
第二十三章 忘恩负义泯良知
返回济世堂,见鸣蝉安然无恙,秋月怜神色淡漠,燕洛雪悬着的心放松下来。她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吃一顿,然后睡个好觉,根本不想面对纷纷扰扰。
一团乱麻,如何理清?理清又能如何?
秦慕萧坐在床头,看她梳洗,看她吃了早餐,看她故意打着哈欠,但就是霸着床头,不让她扑上床。她知道他在等她解释,可是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即使她实话实说,谁又会信?
还好,周善文有事将秦慕萧叫出了房门。燕洛雪过去,想将门闩划上,却听见周善文说道:“将东齐太子侧妃扣押,会不会引起东齐国的警觉?”
秦慕萧想要扣押水茵儿?为什么?
燕洛雪推门,说道:“水茵儿不过是个苦命女子,你扣押她做什么?”
秦慕萧扭头,冷淡斜睨着她,说道:“你不是困,还管这闲事干什么?”
燕洛雪心虚笑笑,说道:“水茵儿是我救的,我就要保证她的安全,你何必为难她?”
“还不是为你!”秦慕萧一脸无奈,“凤舞长天阵七百年无人能破,而你却从里面平安出来,这消息一经传出,你还会有安稳日子过吗?尤其是她是东齐太子侧妃,而且又被东齐幽王那个老色鬼看中,不日就要封为贵妃,深宫之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你怎么就能保证她不会胡说八道?”
燕洛雪暗暗心惊,水茵儿身份竟如此特殊,她更没有想到,这阵法威力极大,哪个野心家不想获得?
燕洛雪看着秦慕萧,轻声说道:“既然如此,何不干脆就将它公之于众,谁都会,就不是秘密。”
“笑话,你以为只是一个单纯的阵法吗?”秦慕萧呲笑一声,说道:“他们会对你这颗脑袋好奇,他们会说得不到,就一定要要毁掉。”
燕洛雪后背窜上凉意。确实,尤其是消息一旦传到南凤国,南凤国立刻就会知道那人应该是她这所谓的妖孽。
燕洛雪破阵的兴奋化为乌有,更添了一份烦忧,但不管怎样也不能害人,她说道:“水茵儿进入竹林是要轻生,你想将她扣押,不如直接问她是否愿意留下,我听她在竹林哭泣,她是恨东齐国那帮人的。”
秦慕萧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好,你和我去。”
燕洛雪叹气,反正就是不让她睡。她跟着秦慕萧来到济世堂收容病人的一个房间,房门外两名大汉分立两侧,水茵儿实际是被软禁于此。
秦慕萧挥手,大汉离去,两人进屋,水茵儿从容站起,对他们缓缓施礼。
秦慕萧坐到椅中,看看燕洛雪。燕洛雪知道他是要她亲自完成这项“艰巨任务”。
她看了看水茵儿,水茵儿却看着秦慕萧,目光死寂,空洞。不知为何,燕洛雪脑中慢慢浮现出初见幼年秦慕萧的情景。水茵儿也很可怜啊。
她说道:“我们都知道水姑姑的身份了,你是要回宫还是留下,无论你选择哪一样,我们都会同意。”欲擒故纵是也。
她的话引来了秦慕萧的不满,但还好,他并没有明确反对。水茵儿垂下眼帘,又扬眸,看看秦慕萧,有看看燕洛雪,苦涩地笑了,说道:“从来都是别人主宰我,我从来都无法抉择,今天你让我自己选,你真的确定?”
燕洛雪点头,水茵儿又笑,这笑容透着无限柔媚,她说道:“在竹林中,你鼓励我活下去,去追查那些疑问,我不回宫,又如何追查?我痛恨之人皆是皇家之人,我不回宫,如何报仇?你让我选,我只有回宫。”
秦慕萧看着燕洛雪,似乎在说,看到了?燕洛雪不想放弃,劝水茵儿:“那也不一定非要回宫,回宫了,你不是要受那个,那个东齐幽王的欺负?”
“那是我的命!老天还没有放过我,还想要折磨我,好吧,好吧,都来吧,我不怕,我不怕他们!”水茵儿眼泪流了下来。
“可是……”燕洛雪还想再说,水茵儿摆了摆手。
水茵儿望着秦慕萧,说道:“不要再说,你这小情人怕我说出竹林的事,想要扣押我,不是吗?你能出面,我已经很感激,你放心,我不会说,我恨他们,怎会帮他们?将来你们若有事,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们,前提是你们任我离去。”
“小情人”让燕洛雪红了脸,秦慕萧站起,说道:“雪儿是我的夫人,娘娘您说错了,娘娘刚刚说不会出卖我们,我却有些不放心,你如何能保证?”
“你,你能保证。”水茵儿说道,“我记忆遗失,而梦中对我最好之人的长相和你非常相像。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们。”
秦慕萧闻言,脸色骤然变得极难看,他狠狠盯着水茵儿,燕洛雪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张口问他,却被他下一个举动吓坏了,他一把紫玉箫架在了水茵儿脖子上。
水茵儿眼眸仍是柔情似水,燕洛雪不解,但也不能听之任之,上前拨开那把玉箫,说道:“你干什么?她也说见过我的。”
秦慕萧看着燕洛雪,燕洛雪说道:“她也叫我小妖精。”
秦慕萧神色游移不定,想张口问却又止住,燕洛雪第一次觉得秦慕萧是如此不干脆。
“你想杀我,杀了我也好,我就解脱了,死在你手里,我很高兴。”水茵儿眼睛闭上,柔柔说道。
秦慕萧握着紫玉箫的手微微发抖,蓦地,他冷笑几声,昂首出了房门,那几声冷笑极为萧索。燕洛雪看了看水茵儿,转身追了出去。
燕洛雪追至院中,秦慕萧早已不见了踪影,只远远望见周善文急急跟了出去。
燕洛雪就在院中等,她想,水茵儿在这里,秦慕萧绝不会离开太久。哪知天将晌午,秦慕萧还是没有回来。她起身,想出院门,鸣蝉却出来阻止,她只得作罢。她正想回房,这时院门被砰地推开,院门涌进几十个亮盔亮甲的士兵,其中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口中叫嚷:“贵妃娘娘,臣夏连宗奉旨接娘娘回宫。”
燕洛雪心惊,东齐官军来得好快!多亏秦慕萧出去,若在,这该如何收场。
那些兵士齐声高呼:“贵妃娘娘,请您回宫。”
水茵儿袅袅走出,神态傲然,站在兵士面前,说道:“平身!”
兵士起身,夏连宗上前,神态恭敬,说道:“贵妃娘娘,太子府林总管亲自来接您,现在院外。”
水茵儿点了点头,对夏连宗耳语几句,夏连宗出门,不一会儿,一名太监模样的中年男子缓步进来,走到水茵儿面前,行跪拜礼。水茵儿亲手将他扶起,说道:“有劳林兄。”
燕洛雪在旁看着,水茵儿似乎不再是那个哀叹命运的娇弱女子,而是一个八面玲珑的狡黠强者,心头不禁隐隐觉得不安。
她看向水茵儿,而水茵儿也看着她,水茵儿笑着说道:“洛姑娘相救之恩,无以为报,只好请姑娘去宫里坐坐。”
“什么?”燕洛雪瞪圆双眼,也无法穿透水茵儿那柔媚至极却又阴冷至极的笑容。怎么办?快逃!
燕洛雪身形旋起,却被那林总管一招制服,鸣蝉上来相救,被他一掌推出好远,跌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燕洛雪大叫,却随即被点了周身大穴,塞入了一顶轿中。燕洛雪气极,真正领略什么叫恩将仇报。她心急如焚之际,又一人被塞了进来,那人竟是秋月怜。
如果说秋月怜眼神是刀,燕洛雪此时已做了刀下之鬼。燕洛雪下不敢看秋月怜,对于秋月怜来说,确是她引来了水茵儿这个“外鬼”。可她怎么也想不通水茵儿竟会顷刻间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水茵儿掀起轿帘,坐了进来,笑着凑近燕洛雪的耳边,说道:“为了你这个小妖精,他竟要把我丢在竹林,刚才还要杀我,我岂能将你留在他身边,任你继续魅惑他;至于你,”水茵儿看向秋月怜,目光柔和了很多,她的目光在秋月怜脸上逡巡,之后慢慢下移,最后落到秋月怜胸前佩戴的长命金锁上,说道:“我似乎曾有一个女儿,你就替她的位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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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萧心里如炭火在烧,他坐在酒馆里,饮下一杯杯酒水,脑中却仍然清醒,这种清醒让他憎厌,那张和他相似的脸庞浮现在眼前,嘲讽,冷漠地看着他,如同十二年前一样。
十二年前啊!
六岁的他在府里悠悠荡荡,晃到了碧荷小筑,迎面来了两个丫鬟,两个丫鬟边走边聊。
身着粉袄襦裙的丫鬟说道:“今天王爷又来了。”
“是啊,那声音真是恐怖,我都听见她哭泣求饶。”黄袄襦裙的丫鬟应和着。
“她求饶什么,她还有什么脸,王爷没杀她,没赶她出门,便不错了,她有脸竟活着,若是我,早一头撞死了!”粉袄丫鬟语言尖刻,冷笑连连。
“你这么愤愤不平什么?左右王爷心中还看中她的美色,你再节烈,也比不上她楚楚可怜。我看王爷虽然被戴了绿帽子,口中恨她,也折磨她,心中却还是喜欢她的!”黄袄丫鬟说道。
“喜欢她,不可能,喜欢她怎么会那么对待她,还有那个小鬼,我亲眼见到咱府里那三个小王爷把那小鬼的脑袋往水里浸,王爷当时就在树后,那个贱女人的哭喊把我耳朵都要震聋了。”粉袄丫鬟手抚胸口说道。
他歪歪扭扭地走过去,向那两个丫鬟扑去,“碧桃,碧影,抱抱,抱萧萧找娘!”
那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推开他,飞快地走开了,他嚎了几声,便住了音。他失落地站了一会儿,挪开小短腿儿,蹒跚向里走去。
他拐入一院中,院中正海棠树正开着花。他在院外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呻吟与哭泣,他的心颤抖了一下,快跑着冲进屋里,喊着:“娘,娘,你怎么啦,萧萧今天很乖,没和哥哥们打架,你不要哭啊!”
只见娘亲头发散乱,跪在地上,身上未着寸缕,身后爹爹也披头散发,神情凶狠,身上也未着衣。见娘亲身上鞭痕累累,他愣了一下,然后冲向娘亲,抱着她哇哇大哭,又冲向爹爹,拳打脚踢,哭喊道:“爹啊,你又欺负娘!你又欺负娘!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爹爹不耐烦地一抬胳膊,他就倒在了地上,头撞上了桌角,娘亲忙爬到他身边,将他抱在怀里,又扭过头,看着爹爹,无比惧怕。
他哭叫着,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唤着娘,想抓住娘亲的手却没有抓住,等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浑身血淋淋,娘亲正哀哀哭泣,突然,娘亲抱着他,发疯般冲出王府,跑啊跑,跑到一座宫殿前,跪下,喊叫:“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他动了动,伸手摸向娘亲,可手又垂了下来,只听见娘亲撕心裂肺的哭叫:“老天!救救他吧!”他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躺在一巨大的床上,头上裹着纱布,纱布上隐隐有血迹,娘亲却不在身边。他翻身坐起,因头痛“啊”了一声,旁边传来一声:“小王子醒了。”一碧纱罗裙少女说道。
屋外足音响起,一人掀帘进来:“醒了?”语音低沉。这人身穿明黄色镶金袍服,头戴金冠,相貌俊雅,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但这男人紧皱着眉头,目光幽暗,深深看着他。
他有些害怕,问道:“你是谁?这是哪?我娘呢?我要找我娘!”
那人缓缓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朕是皇帝,这是朕的寝殿,你娘亲啊,她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她把你丢在西秦就不管不问,你还找她做什么?”
“你骗人,我娘才没有不要我,她说无论怎样她都不会丢下我!”他惊慌喊道。
“你以为那人是你娘吗?她不是你娘,她根本就不是你娘,你娘她不是西秦人,不在西秦国!”那人语意含讽,不知在嘲笑何人。
“你胡说,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都想让我娘不要我,我才不上当!”
那人怒了:“你娘她自己不要你,不要你,你听不明白吗?”
他吓得不敢再叫,大睁着泪眼,看着那人,那人也看着他,眼中也似含着泪水。
那人摸着他的脸,一点点,一滴滴,仔仔细细:“你真的像我,你竟如此像我。”
那时,他天真地以为这个威严的皇上很喜欢他,谁知他一纸圣旨无情地将他撵出京城,撵到远离京城的顺安城,从此他再也见不着娘亲。
秦慕萧醉了!
第二十四章 宫门一入深似海
秋月怜和燕洛雪穴道被封住,任人摆布,只能用不屑的目光回敬水茵儿,进行无声的反抗。水茵儿不以为然,端坐轿中,说道:“起轿回京吧。”
燕洛雪闭上眼睛,心中涌起无力之感,不知秦慕萧去了哪里,若知道她和秋月怜都被水茵儿劫走会是如何反应?
“阿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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