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素素跟杨氏谈论绣帕子的话题,杜云柯不禁又想起锦衣,想到她为自己绣的帕子,他的心蓦然一阵抽痛。
“新奶奶不是大家闺秀吗?女红应该话下,一方小小的帕子犯得着到处请人来绣吗?”锦绣阴阳怪气地道,话说提起女红,她自然记得锦衣女红十分拿手的事。
“别这么说,我家也不是什么官宦世家,名门望族,不敢当什么‘大家闺秀’的称呼。”素素看着锦绣说完,双眉一挑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谁告诉你大家闺秀就一定要会女红了?照你这么说的话,你跟锦兰一样身为使唤丫头,人家比你可还低上一等,她既然会女红,是不是你应该比她更会了?”接着又横了锦绣一眼,脸色一正,冷冷哼出一声道,“再有头脸的丫头,还是丫头,杜家就没有规矩了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话了?”
素素的一番话直把锦绣驳得憋不出话来,闹了个灰头土脸。
杨氏和锦屏主仆见素素噎得锦绣说不出话来,不由暗暗牵起一笑。连这么多年来在家里几乎一直未曾露笑的杜云柯也不禁暗暗一笑。
杜云和更是在心里拍手称快,他本来还因为兄长的事情对素素心有不满,此刻也顾不得了,插话道:“说得没错。锦绣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为主子,不会打理生意,字也写得不好看,觉得很不应该?是不是觉得我这些不会就算不上杜家二公子啊?”
“奴婢不敢。”锦绣听杜云和这么一说,连忙否认。
“说到女红我倒的确是挺惭愧的,谁叫我父母兄长从小到大都把我捧在手心里呢。”素素说道,“我现在想想反倒是怨他们耽误了我我嫁到夫家来后,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对了妹妹,想必你的女红一定是极高超的了?”
“你不用拿话来噎我。”单连芳冷哼一声道,“我也不会,怎么了?”单连芳倒也不讲究面子,一梗脖子斜睨着素素实话实说。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多心了,这丫头刚才的话原来不是在说我一个人。”素素看着单连芳一脸漫不经心地道。
一听这话,单连芳心里也有气,转头狠狠瞪了一眼锦绣。锦绣也暗恼自己刚才何必多嘴,连带着惹到了单连芳。
正说着话吃着菜,一阵香味飘来,丫头端上一盘鱼来,放在了素素近处。杜夫人笑着道:“这尾鲤鱼倒是做得香气扑鼻,色泽也不错,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来,大家赶紧趁热尝尝。”
杜夫人和单连芳以及锦绣三人从鱼碟一上桌,就已经将目光聚焦到素素身上了,三人早就商量妥当,只要素素到时候不肯动筷,杜夫人就以装作关心自己身边的丫鬟去给她夹。
哪知代柔一等到鱼碟子放到桌上,早欢喜着开口了:“小姐,你不是一直嚷着想吃清蒸鲤鱼吗?虽然这鱼不是清蒸的,不过你从小就酷爱吃鱼了,没出阁的时候常吃。奴婢知道这些天可把小姐给想坏了,今天小姐可得多吃点。”说着便伸出筷子给素素夹了一筷子鱼肉,紧接着又伸筷子往鱼碟子了戳,也不顾云和刚好也伸出筷子来夹,把云和正要落筷夹取的鱼肉给抢到了手,夹给了素素。
接着又把筷子伸向鱼碟道:“我家小姐从小最爱吃鱼,几天没吃,都快想病了,大家可别见笑。”一边说着,筷子没停,居然一下将整尾鱼夹了起来,顺势收回手臂送往素素这边,哪知送得急了,只听得素素惊呼一声,整尾鱼汤汁淋漓地掉落在素素身上。素素慌忙站起身来,被代柔连带着碰翻的酒水却又在此时顺流而下,打湿了素素的裙摆和鞋。(。)
第二百五十八章 物是人非()
代柔见自己闯祸,连忙拿出帕子来给素素擦拭,一边惶恐地说着“奴婢该死”。
素素大怒,一把打开代柔的手,跟着一记耳光甩到了代柔脸上,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刚还在说你做事毛手毛脚,居然又出错!我平时教训得还不够吗?!是不是又要让我罚你跪上三天?!”
眼见素素勃然大怒对着丫头一记狠狠的耳光,厅上众人尽皆一怔。还以为她说以前罚过也不过说说而已,可从她的话中听说她以前曾罚过这丫头跪了三天,众人才知她所言非虚。虽说主子罚奴才那是无可厚非的事,只是众人多数早已先入为主,以为在这张和锦衣一模一样的的面孔下,她的为人多半会对底下人比较宽待,哪里想得到她对下人动起怒来手段居然真这般不留情。
杜云柯更是没想到长得和锦衣一般无二的人,行事作风居然跟单连芳似的,完全没有闺秀之风,和锦衣简直是云泥之别。锦衣虽说只是个丫头,不过待人处世一向矜持有礼,大有闺秀之风。
就连单连芳也不由微微吃惊,虽然她也没怎么善待过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下人,不过对待贴身丫鬟她倒还没这么狠。
“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了!”代柔挨了一耳光,早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拽着素素的裙摆求饶道,“求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真的知错了,奴婢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改过……”
“好了!”杜夫人见素素当着自己的面教训丫头,不悦道,“我还在这里呢!你要教训底下人回去再教训。”
素素听杜夫人说话,脸上才消散了一丝怒气,说道:“妾身失礼了,不该在太太面前一时冲动。”接着环视了众人一圈道,“只怪妾身管教不严,扰了大家的兴致。那么妾身只好先行告退了。”最后又怒视向代柔冷声道。“还不起来?!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说完,怒气冲冲地拂袖转身便走。
看着离开的素素,厅上众人一时尽皆失语。还是杜云和当先说了话:“我解个手去。”
素素正和代柔往自己住处过去,却听得身后有人喊道:“嫂嫂。”
素素一愣。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杜云和道:“原来是小叔,小叔席间喝酒,出来做什么?”
杜云和走到素素面前道:“我是专程来跟嫂嫂谈谈的。”
“哦?”素素笑着道,“不知所为何事?”
“想来跟嫂嫂说几句话。”杜云和道。“我不管嫂嫂嫁到我们杜家是不是心甘情愿,或者说早有意中人,可你既然已经嫁过来了,就是我大哥的女人了,就应该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尽到做妻子的本分!”
素素面上有些生气,说道:“我们夫妻间的事情,不该小叔你来多管闲事!”
“我还就喜欢多管闲事!”杜云和也不客气地道,“你是怎样的人,做怎样的事我不管。我只想对你说,我大哥对待感情是个极其痴情的人,你看他怎么对待已经死去的锦衣就知道了。所以我希望你好好对他!”
“你刚才也说了,他是个痴情种,他甚至还念念难忘他从前的意中人,”素素道,“那么你来对着我一个人说这些又有多大意义呢?”
杜云和被她一反问,一时也无言以对,素素紧接着道:“不好意思,我的衣裙脏了。得赶紧回去换下,恕不奉陪了。”说完,不再理会云和,转身走了。
“代柔。委屈你了。”回到住处,素素道。
“小姐说什么呢。”代柔道,“小姐既是迫不得已,奴婢为小姐分忧是应该的。”
“还疼吗?”素素看着代柔的脸道。
“疼点也无妨,”寒香过来道,“待会我就替她用巾子敷一下。小姐。水备好了,赶紧沐浴更衣吧。”
素素这边关起门来说话,聚宴的厅上已草草饭罢。杜云和陪着杨氏出了聚宴厅,一路上挽着杨氏的锦屏早已忍不住轻声道:“没想到新奶奶长得跟锦衣一模一样的,心地跟处事作风却跟锦衣差得远了。看来只要是娘家财大气粗些的大小姐,”说到这,她更加放低了声音,“都跟凝辉院那主差不多。”
杨氏心想这都是娇宠出来的后果,她也不想对素素做什么评论,看向身边的儿子道:“就像我们家二少爷,你看我从小太放任他了,长大了没一刻让我省心的。”
“娘!”杜云和一听母亲拿自己说事,抗议道:“好好地说着话,你扯到我身上来做什么呀。”
杜云柯回到住处,从怀里取出从不离身的这方曾经帮锦衣包扎过手的帕子,看着帕角上锦衣亲手绣上的图案而落寞神伤。曾经的传情信物今犹在,唯独逝者已逝,怎能令他不倍感伤情。
“大哥。”杜云和走进门来。
杜云柯见兄弟进来,说道:“你不是陪姨娘过去了吗?”
“我本来就打算过来大哥这边的啊,我娘拉着我说话,我只好陪他走一段了。”杜云和一坐下后,见兄长手里拿着一方帕子,表情抑郁,他虽然不知道这方帕子其中藏着什么因由,不过刚进来的时候就见兄长似乎在呆看帕子不动,想来一定也跟锦衣有什么关系,遂道,“大哥,又在想锦衣了?”
杜云柯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将手里的帕子收入了怀中,伤感道:“岁月常相似,花开人不复。如今只能睹物伤情,空叹物是人非。”
杜云和对着兄长的落寞,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想到方才席间之事,脱口而出道:“我原以为新嫂嫂也跟锦衣一样,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今天看她行事,我才发现她跟单家那丫头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猛然意识到当着兄长的面这么否定和锦衣长得一模一样的新嫂嫂,恐怕只会打击到兄长吧,毕竟如果新嫂嫂跟锦衣能够连性子都差不多的话,兄长倒还有可能把她当成锦衣。
杜云和正在暗悔自己说出的话,想说点别的什么岔开话题,杜云柯已经开口:“云和。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多提她了。虽然她长得和锦衣一模一样,可我只爱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锦衣。”
“大哥,虽然新嫂嫂对待下人出手是狠了些。不过也不能说她心地就一定不好啊。”杜云和道,“就拿我们以为锦衣没死的那会儿,大哥跟我找去苏州,大哥高烧不退那次,她还因为帮大哥退烧一夜没睡呢。”
“这件事我很感谢她。只是不是锦衣。”杜云柯道,“我不爱。”
杜云和见兄长目光决然,知道再劝无用,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回去。
“哼,当着我的面大呼小叫地教训丫头,这个女人可够张狂的,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杜夫人生气地紧。
“姑母,那小贱人不吃鱼,可那个汪素明明酷爱吃鱼。”单连芳向杜夫人道。
锦绣道:“说她爱吃鱼的是她的贴身丫头,谁知道她是不是关照过了。偏偏鱼就给失手掉地上了。也真够巧的,弄不好就是故意演戏给我们看。”
“锦绣说得没错。”杜夫人也同意。
锦绣又道:“一个人的生活习性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如果她是那小贱人,那么我们也一样可以从其他地方来加以证明。对了,柳瑛兰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最熟悉那小贱人的莫过于她了。”
柳瑛兰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抛不开这个新奶奶究竟是不是素素的猜测,坐在案边停了针线,刚咳得几声,锦菲从外面打水进来,端着盆说太太打发人过来让去那边。
“你跟锦衣那小贱人一块儿长大。自然是对她的喜恶最清楚不过了。”柳瑛兰来到荣殊院,杜夫人冷着脸问她,“我问你,她平时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式样的衣裳,讨厌穿什么颜色的裙子,总之,你通通说给我们听。”
“或者有什么害怕的畜生之类。”锦绣补充提醒道,“拿我来说吧。我害怕老鼠,她有没有什么害怕的?”
“这个……太太问这个做什么?”柳瑛兰忍不住问道,她听杜夫人和单连芳又来纠缠关于锦衣的话题,心想看来又是因为杜家刚过门的新奶奶了。
“少废话!你只要回答就行了!”单连芳催道。
听着杜夫人冰冷的问话,和单连芳不客气的追问,柳瑛兰想到的是平日里这些人对她的冷嘲热讽,和看向她时那鄙夷的目光。想到这些人平日里这么对自己,不当自己是杜家的人,一碰到事情倒是想到自己了,柳瑛兰心底轻蔑地一笑,锦衣的事情也只有自己知道,就凭平日她们这么对待自己,自己为什么要老实交代。
“其实像我们这种穷苦人家出身的,哪有什么特别的喜恶,吃饱穿暖就已经开心了不得了了,什么也不讲究。所以,锦衣她根本没有什么不爱吃的,不爱穿的。”柳瑛兰回答道。
太太一听怒道:“锦绣都说了那小贱人从不吃鱼了!”
“喔,对了,”柳瑛兰忙道,“我想起来了,锦衣是不吃鱼。大概是小时候被鱼刺卡到过的缘故吧。反正她小时候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来我们家后,因为家里穷,长到十六岁上,也没吃上两回鱼,所以不大记得了。”
杜夫人听她的说话倒也有理,又道:“那么其他的呢?”
柳瑛兰细细回想了一遍后缓缓摇头道:“没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讨厌的。”
“连害怕的东西都没有?”锦绣追问道。
“没有。”柳瑛兰一脸诚恳又干脆地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有何贵干()
听柳瑛兰肯定地回答说没有后,屋里三人无计可施了。杜夫人不耐烦地对柳瑛兰挥了一下手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柳瑛兰走出荣殊院,此时晚风已颇凉,锦缦自己倒觉得还挺舒爽,可却怕瑛兰被风一吹,搞不好又得咳厉害起来,所以早就将随手带出来的一件单衣披在了她身上。挽着瑛兰回去的路上,锦缦道:“奶奶是故意不想说的吧。”
“什么?”柳瑛兰道。
锦缦低笑一声道:“你不是早就跟我说过锦衣害怕虫子吗,还有她只要喝上一口酒,就醉得不省人事。”她还记得多年前的那次,锦衣带杜云和过去看瑛兰,三人饮酒后锦衣醉酒的情形。
柳瑛兰听后,平静地道:“太太她们想得没错,我的确是最了解锦衣的人,可我偏偏不想说,她们又能如何。”
“我真不明白,太太她们为什么三番四次地又要提到锦衣。”锦缦道,“难道,是因为新奶奶,难道,太太她们在怀疑新奶奶就是锦衣?可是连大少爷都说不是了。”锦缦表示实在不能理解太太她们的想法。
她真的不是锦衣吗?柳瑛兰心里却又开始问起自己,为什么看到她,就觉得她就是素素,就是和我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素素。
可转念想想也对,跟素素长得一模一样,看着她能不跟看着素素一样嘛。
锦缦见瑛兰不说话,想她是不是又在想念锦衣了,说道:“奶奶昨晚上又梦见锦衣了,嘴里一直叫着素素。”顿了一下她续道,“新奶奶长得跟锦衣一模一样,既然这么想锦衣,何不去那边走动走动。而且多出去走走,对身体也好。”
柳瑛兰也想再见见这位新奶奶,于是次日用过早饭,就带着锦缦来了素素这边。丫头招呼了坐下后奉上茶来。
素素从里面出来。柳瑛兰见主人出来相见,遂站起身来。两人两相照面,在和素素眼神交汇的一刻,柳瑛兰总觉得素素看向她的目光里多着几许深意。
素素从瑛兰脸上移开目光。转身施施然坐下后,淡淡地道:“不知登门造访,有何贵干哪?”
柳瑛兰见素素落座,自己也重新坐了下来,说道:“我也是闲来无事。过来嫂嫂……”忽然又改口道,“我看还是干脆叫姐姐算了,显得亲近些。我是特意过来姐姐这边坐坐,想跟姐姐说说话的。”
素素端过几上的茶盏,掀盖拨开茶叶,轻吹了几下,浅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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