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生的剑眉星目,玉面朱唇,举动潇洒,英气逼人,正是群豪急欲一见的任无心。
他曲盘着一条左臂,用白纱系在颈间,似是左臂上,受了极重的伤。
玄真微微一惊,道:“你的手臂……”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受了一打微伤,不要紧,诸位请坐。”
群豪相继落座,任无心举起酒杯笑道:“各位先请尽此一杯。”
当先一饮而尽。百忍大师道:“阿弥陀佛,贫僧戒酒,有负任施主的盛意了。”
任无心道:“诸位自行食用,在下不再客气了。”
群豪的心中,个个如负重铅,哪还有心情饮酒。只有任无心神情轻松,妙语如珠,杯不停手的频频自行干杯。
玄真强行忍耐了一阵,仍是忍耐不住,拱手说道:“任相公把我等招引来此,想必有重要之事见教?”
任无心道:“不错,在下请诸位来此,确有要事与诸位相商。”
百忍大师道:“可是为南宫世家?”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为南宫世家。”
百忍大师道:“这是江湖上从未有过的浩劫,唉!”
任无心脸色一整,肃然地接道:“就目下情势而言,虽然是晚了一步,但并非完全绝望。”
玄真道:“贫道有几件不明之事,想请教任相公。”
任无心道:“道长请说。”
玄真道:“在那石室中击袭诱开那黑衣人的,可是阁下吗?”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虽然和我有关,但却非我本人。”
玄真怔了一怔,道:“白河岸边,以琴声诱退那黑衣人的,想来定然是你了?”
任无心道:“道长猜的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玄真道:“你好像很清楚南宫世家中的事?”
任无心淡淡一笑,目光缓缓由群豪脸上扫过,道:“现在诸位亦都知道这件事了……”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在下请诸位到此,有两件重大之事,想和各位研商一下。南宫世家中的情形,诸位已是亲眼所见,但目下他们尚未准备发动,一则因那主谋其事的南宫夫人,功行尚未圆满,有几种绝技,尚未练习成功,二则因为那迷魂牢中部分受南宫世家药物控制之人,气候未成。据在下得到的消息,大约尚需要半年时光.南宫世家才能完成准备,那时将在整个武林道上,展开残酷的屠杀,少林、武当两大门派,是他们预计中的第一目标……”
玄真道长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此事关系整个武林的命运,纵然南宫世家第一目标不是少林、武当,贫道既然知道了,也不能坐视不管……”
一顿又道:“任相公布衣行侠,傲啸江湖,贫道素所敬佩,望能出面主持其事,我们武当门下,自贫道起.都将听候派遣。”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道长言重了,三年以来,在下无时无刻,不在和南宫世家周旋,虽然有几个志同道合之人,全力协助于我,终因人单势孤,无法防范未然,那南宫夫人不但阴沉奸诈,而且极善心机,医道武功,都已入炉火纯青的境地,步步设防,戒备森严,我虽探出近年来武林道中,不少失踪高手和南宫世家有关,但却不知这些人竟然个个都还活在这世上,为南宫世家收用。”
百忍掸师接道:“阿弥陀佛那南宫夫人似是无所不能,唉!她的武功、才智,似在当年勇夺武林盟主的南宫明之上。”
任无心道:“不错,南宫夫人确是一个武林中罕见的奇才,医道、武功.举世无双,而且旁通星卜,胸怀奇术,集文、武、狠、毒于一身!”
唐老太插口说道:“那迷魂牢的阴沉恐怖,至今想起,老身余悸犹存。”百代大师不耐地接道:“目下已非是南宫世家中人如何的利害,咱们研究的是要如何对付他们.徒耗空言,于事何补?”
任无心点头说道:“不错,咱们的时间已经无多了,如若等到南宫夫人修习的几种绝技功行圆满,‘迷魂牢’内那些受药物控制的武林高手气候已成,咱们再无压制他们的机会了,眼下时机,转瞬即失,必须得急谋对策。”
玄真道长突然叹息一声,道:“任相公,不是贫道放马后炮,你既有救世之心,又早知南宫世家的隐秘,村以拖延至今。假如在三年之前,你能宣泄出南宫世家的隐秘,也许倩势就不至如此这般的严重了。”
住无心苦笑道:“道长相责之言甚是,错在在下无能,无法早日读出南宫世家的阴谋,唉!那迷魂牢中的隐秘,在下也不过在一个月之前,才听得消息,那时道长正值闭关期间,我也曾两度徘徊在三元观外,但又不忍惊扰你的关期,只好等到你功行圆满之日,才入观中相见。那时我如直言南宫世家中惊人之事,恐怕道长还不肯相信,只好略施小谋,诱诸位赶往南宫世家,亲自查看一番了。”
唐老太忽然想起车中的爱子,急急说道:“在相公,犬子失陷于迷魂牢中,虽然老身救了出来,但他似已中了那老妖妇的毒药,视老身如同陌路,住相公既能以弦音诱退那些为南宫世家被药物迷失去本性之人,想来亦能使老身犬子恢复神志了。”
任无心沉吟了良久道:“这个很难说了,老太不妨把令郎带来,在下极愿一尽心力。”
唐老太急急站了起来,向外奔去。
玄真低对玄光说道:“去把你师兄也抱来吧!”
立光应了一声,急奔而去。
百代望了百忍大师一眼道:“小弟可否去把百祥师弟也抱入来,让这位任施主,替他诊视一下如何?”
百忍道:“只怕他生机已经。”
百代站了起来道:“姑且一试。”
大步向外行去。
片刻之后,唐老太背着唐通,玄光、百代抱着玄月、百祥重人房舍。
任无心望了三人一眼低声说道:“先解开他们的穴道,放置地上。”
唐老太和玄光道长依言拍活了唐通和玄月道长的穴道,放置地上,缓步走开。
百代大师微微一怔之后,右手暗运功力在百样尸体上,几处大穴上推拿一阵,也缓步走开。
任无心目光一扫群豪,道:“诸位见笑了。”
探手入怀中,摸出一只玉笛,放在口中吹了起来。
一缕清音,由那玉笛上徐徐扬起。
他左臂用白纱系在颈上,运用上虽甚不便,但笛声却是未受到影响。
但闻笛声逐渐高升,绕耳不绝。
玄月首先睁开双目,目光缓缓转动,查看了全室一周,突然站了起来,茫然四顾,对眼前的人人物物,似是异常的陌生。
唐通也有了动作,舒展一下双臂,随着站了起来。
但闻笛声一变,忽转急促,有如江河倒泻,万马奔腾,登时泛出一片杀伐之音。
群豪心神都不禁为之一震,起了强烈感应,有如面对强敌,跃跃欲动,赶忙运气调息,压制下激动的心情。
忽听唐通大喝一声,呼的繁出一拳,击向玄月道长。
玄月道长反应甚是迟缓,唐通劈来一拳,击个正着,身不由已的向旁侧退了两步。
唐通的一拳,立时招来了玄月的反击,回手一掌,神龙出云,劈了过去。
两人立时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拳来脚在,打在一起。
玄月功力深厚,十合之后,唐通已呈不支状态,被玄月掌势迫的团团乱转。
唐老太母子连心,心中大为焦急,急急说道:“任相公,犬子和玄月道长都已眼下了南宫世家之毒药,一个收招不住,势非要闹人命不可,以老身之见,不如让他们停下手肥!”
任无心一心一意的吹着玉笛,对唐老太之言,恍如未闻一般。
玄真道长眼看玄月手法愈来愈重,唐通已被迫的险象环生生恐玄月一掌把唐通打死,或是重伤手下,势非要和唐老太结下深仇下可,心中也不禁的焦急起来,说道:“任相公,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
任无心忽然笛声一变,由急促的杀伐声中,转变成异常低沉、凄凉的曲调。
玄月道长和唐通的相搏之势,也突然缓了下来。
只见两人的拳脚随着那低沉的曲调,愈来愈慢,终于自动的停了下来。
任无心收了玉笛,轻轻叹息一声,道:“他们两人中毒甚深,心神已为南宫世家控制了。”
唐老太急急说道:“难道就没有可以救治的方法了吗?”
任无心道:“方法虽有,不过需要一段甚长的时间。”
玄真道:“大约需要多长的时间?”
任无心道:“多则半年,至少三月。”
百代大师突然插口说道:“贫僧的师弟,不知还有没有救?”
任无心缓缓站起身子道:“容在下查看一下他的伤势。”
百忍长长叹息一声,道:“他已气绝甚久了。”
任无心伏下身去,侧耳在百祥大师的前胸之上,听了一阵,摇头说道:“世无起死灵药,炉无回生金丹,他心脉已经停息甚久,没有救了。”
百代大师合掌当胸,缓缓对百样尸体跪了下来,说道:“师弟阴灵有知,助我为你复仇。”
百忍大师道:“老衲有一事不解,有劳任施主费心一查?”
任无心道:“大师请说。”
百忍道:“老衲这位师弟,在我们少林寺中、也算得高手之一。不论武功何等高强之人,也无法在一击之下,取他性命,但他却无声无息的被人重创而死,而且全身不见伤痕,这一点,实叫老衲想它不透。”
任无心道:“他离开诸位多长时间?”
百忍道:“不足一盏热茶工夫。”
百代忽道:“来去匆匆,又未闻打斗之声,师弟返来时已经气息奄奄,可怜他连一句话也没说完,就闭目逝去。”
任无心道:“他说些什么?”
玄真接道:“若断若续,听来已不清楚,似是说他见到了一只素手。”
任无心凛然一震。道:“一只素手?”
唐老太道:“不错他是说一只素手,美丽的手,唉!可惜一句话夫曾完,人已闭目逝去。”
往无心似是伯人看出他震荡的心情,突然闭上双目,静坐片刻,才缓缓睁眼说道:“他离去之前,可曾听到什么声音吗?”
百代接道:“隐隐间听到一种呼叫贫僧之声,但当时贫僧正以内功相助唐施主行血脉穴,百祥师弟代我外出查看,想不到竟遭毒手。”任无心沉吟了一阵,道:“个中奇诡,说来徒乱人意,在下一向也不信人世间当真有怪力乱神之说,可是南宫世家的诸般怪奇事迹,确使人有着目迷五色之感,三年来我已费尽了心机,但始终无法查明原因何在……”
他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但我已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南宫世家中冷藏于棺木中的武林高手,不只是单纯的用药物控制,其间的玄奥之机,实叫人百思不解。”
玄真道长道:“贫道虽然亲身经历了南宫世家那‘迷魂牢’的怪异恐怖,但仍然难使我相信世间有幽灵之说。”
百忍大师接道:“但南宫世家那诸般怪奇之事,确给了老衲一种神秘不解的疑问。”
任无心道:“玄思冥想,怪由心生,诸位不可为南宫世家那等神秘的布设,引入歧途……”
他突然一整脸色,接道:“如若诸位已被那神秘的气氛所惑,正中南宫夫人的下怀,志为其夺,气为其慑,只伯武林同道,都将渐次沦入那神秘的迷惑之下,陷入劫难。因此,在下相求诸位,切不可把迷魂牢中所见之事,传扬于江湖之上,以免以讹传讹,授那南宫夫人以可乘之机。”
唐老太道:“任相公虽言之有理,但那身历目睹的怪异,却有如随身之影,挥之不去,解之不脱。”
任无心点头说道:“在下诱使诸位深入南宫世家,用心在让诸位亲目看看千百年来,武林从未有的危难,即将展布于江湖之上,奉请诸位到此,一则共筹大计,谋对强敌之策,二则想消去诸位心中之惑……”
语声一顿,沉思了一阵,接道:“凡是为南宫世家网罗的武林高手,必先得服用一种药物,已是无可怀疑之事,而且在下已设法取到了几种配制已成之药,目下正请几位医学精博的武林名宿,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埋首研究,找出她用的药料,以便设法配制解药。”
唐老太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装于棺木之中,冷存于石室之内.一睡经年,不会死去,这一点,决非药物所能奏效了。”
任无心道:“这确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在下为此费了三月的工夫,遍查典籍,找不出一点可资参考的线索,最后,才想到了天竺的瑜伽之术。为了此事,在下已请了一位武林高手,赶往天竺,请一位奇僧,赶来中原。但愿那高僧到来之后,能解开个中之秘。”
百忍大师道:“任施主侠骨仁心,为天下武林同道谋命,耗费了无数心血,当真使我等惭愧的很。”
任无心道:“老禅师不用自责,日后借重大力之处正多。”
百忍大师道:“任施主,但有所命,老衲无不全力以赴。”
任无心道:“不敢,不敢,彼此同为救世用心,尚望诸位同心一志,捐弃彼此之间的门户之见。”
玄真道:“但请放心,贫道自信我们武当一派,不存门户之见。”
任无心突然把目光凝注在百忍大师的脸上,道:“达摩祖师,来自天竺,不知在他手著之中,能否找出瑜伽学中之秘,大师回寺之后,尚望能仔细查上一查。”
百忍道:“老衲记下了。”
任无心目光一掠玄真和唐老太,道:“两位意欲何往?”
玄真道:“贫道想回武当山去,就目下弟子中,选出几位资质稍高之人,排练一座剑阵,以备对付南宫世家之用。”
唐老大道:“我要先回四川,为犬子疗好毒伤再说。”
任无心道:“令郎的伤势,已非养息能够痊愈了。”
唐老太黯然说道:“老身只此一个儿子,母子之情,怎能弃之不顾……”
任无心接道:“如若老大能够信得过在下,不妨把令郎交于在下……”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必得先设法替他除毒,然后才能养息体力.逐渐复元……”
他叹了口气,道:“唉!不是在下危言耸听,令郎身受之毒一日不除,你们母子之间情意一日难复,而且他心神为南宫世家控制,随时有暗算你的危险。”
唐老大呆了一呆,叹道:“这话不错,他目下已对我充满敌意。”
任无心淡淡一笑,缓缓将目光由室中群豪的脸上扫过,道:“南宫世家各种的药物,和当今武林道上用的药物不同,任何一种药物,大都只有一个作用,毒人至死,或迷人神志,唯有南宫世家中的药物,与众不同,不论他药物主用如何.都含有两种副作用。”
玄真点头说道:“贫道亦觉着有些奇怪,只是下像任相公这般一语中的。”
任无心道:“据我这数年来搜集所得,南宫世家所用药物中,有一种强烈的亢奋作用,服过之后,定力立时消失,受不得任何诱惑……”
百忍大师道:“阿弥陀佛,这用心实在可怕的很。”
任无心微微一叹,接道:“第二件异于寻常的药物之处,是南宫世家的药物,服下之后,服药之人,武功似是增强了甚多。”
玄真道:“这一点倒使贫增大感不解了。”
任无心道:“这不过浮表的看法而已,哪里是增强了武功,只是那服药之人,变得更为粟悍而已,和人搏斗起来,忘去了自身的生死之事,过去不敢施用的险恶招术,在那时搏斗之中,即可完全的施展出来。因此,南宫世家那控制属下心神的药物,就非一般的解药所能奏效了……”
他转过脸去,望着玄真道长又道:“玄月道兄也中了南宫世家的药物之毒,道长如能放心,不妨让他和在下同去一处隐秘所在,疗治毒伤。”
百代大师黯然说道:“贫僧百祥师弟……”任无心摇头接道:“没救了……”
缓缓站了起来,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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