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微微一笑,道:“夫人不用慌,我等既敢来此,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但在未动手之前,贫道想见我师弟一面,不知夫人能否见允?”
南宫夫人冷冷答道:“如若老身不答应呢?”
玄真脸色一变,道:“贫道自然不便相强。”
南宫夫人缓缓放下竹杖,盘膝而坐,操手入怀,摸出一支七八寸长的铜笛,接道:“少林、武当,乃是当今江湖中两大武学主脉,武功自是有独到之处,但老身确信,两位还未见过南宫世家的不传之密,今日要请两位开次眼界了。”
玄光低声说道:“这老妖婆,满身鬼气不知耍什么花样,抢救师兄要紧.不要和她拖延时间,免得中了他们诡计。”
唐老大突然尖声喝道:“你把我孩子带到哪里去了?”
南宫夫人道:“稍安勿躁,令郎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玄真回顾了百忍大师一眼,道:“南宫夫人阴沉险恶,诡计多端,咱们不能上她的当,贫道之意,先行出手把她们制服再说。”
百忍道:“道先言之有理。”
玄真翻腕拔出背上长剑,正待出于临敌,玄光已抢行发动。大喝一声,挥剑冲上。
常素玉白衣闪动,迎了上来,粉脸上一片冷漠,不言不语,不愠不怒,拦住了玄光去路。
玄光长剑一挥,道:“请亮兵刃。”
他自恃身份,不愿仗剑和一个赤手空拳的妇道人家动手。
常素玉右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一片红绫一抖,化成了一条八九尺长的带子,横里摔去。
虽只是一条绫带,但在常素玉手中,却似一条铁棍子一般,笔直扫来,带起了一阵呼啸之声。
玄光吃了一惊,暗道:“看不出这女人内功这般深厚,倒是不可轻敌。”
长剑斜斜一招推窗望月,横里削去。
那红绫乃异常柔软之物,一和玄光长剑相触,立时折了过去,红影一闪,向颈间缠去。
玄光心头一震、暗道:“不好!”一矮身子,避过一击,右腕加劲,想把红线削断。
哪知常素玉却借势欺身而上,飞起一脚,踢向前胸,左手纤纤五指,同时向肩头抓去。
玄光手中宝剑和那红绫,纠结一起,一时之间,收不回去,眼看对方手脚齐到,只好一提丹田真气,贴地低飞而退。
总算他应变迅快,险险避过一击,手中宝剑也几乎脱手而出。
两个人交手一招间,已是险象百出。
当着少林掌门方丈,和唐老太之面,玄光被对方一击逼退,心中难过至极。
但他内功精深,修养有数,虽然怒火冲心,但仍然尽力保持着镇静容色,不使心神紊乱,暗地里运气调息了一阵,重又仗剑而上。
百祥、百代冷眼旁观,看玄光败在素在妇人手中之情,心中暗暗提高了警觉。
百代突然施展传育入密之术,低声对百祥说道:“掌门师兄要你守在那甬道外面,你竟也跟着跑了进来,今日之战,不论咱们能否胜过那老妖婆,只伯都不易出那甬道了。”
百祥也施展“传音入密”之术,答道:“那甬道之外,已另有高入把守,其间内情,我已向掌门师兄报告,用不到你烦心了。”
百代道:“什么人?”
百祥道:“不认识。”
百代道:“那你如何能够放心进来?”
百祥道:“我被他逼进来了,他说咱们三人如若联手拒敌,威力要增强一倍,少一人力量大减……”
突听一阵尖厉刺耳的怪声,响了起来。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南宫夫人举着那只短笛就唇而吹,那鬼哭狼嚎的怪叫声,就从短笛之中散发出来。
这时,玄光已逼近常素玉,双方相距,只不过两三步远。常秦玉一击迫退了玄光道长,本可乘胜追击,但她却原地未动。
玄光仗剑重上,她亦漠然视之,生似已握智珠,胜算必操,才显得那般镇静。
玄光摇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剑,闪动起两朵剑花,冷冷地喝道:“夫人的武功贫道十分佩服,愿再领教几招。”
他出身正大门户,又极少在江湖上走动,心胸磊落光明,不解江湖险诈,虽然受了挫折,仍是不肯有失气度。
常素玉冷笑一声,道:“只怕你不是我的敌手。”
玄光脸色一变,道:“夫人小心了。”
倏地一剑,斜里斩去。
常素玉娇躯连连向后退移,避开了一击,却是不肯还手。
玄光大为奇怪,暗道:“此人不肯还手拒敌,不知是何用心?”忖息之间,突然听得了一声暴震,传了过来。
回头看去,只见一块棺盖,突然飞了起来,棺木中一个黑衣人,已然站了起来。
响声彼落此起,连续不绝,十几具棺木的盖子,陆续飞开,每一个棺木之中,都站起了一个黑衣人。
那鬼哭狼嚎般的铜笛声,愈来愈是响亮刺耳,十几个黑衣人齐齐举步跨出了棺木。
这是个惊人的大变,生似那刺耳的乐声,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控制着冷藏于这石室的活死人。
纵是百忍大师道行深远,也不禁有些心惊了,合掌当胸,口中暗诵经文。
百样、百代齐齐探手入怀,各自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准备应付这非常之变。
这两位少林百字辈中武功最高的高僧,也似是被鬼魔似的变幻所震骇,心头惊疑不定。
玄真道长轻声喝道:“玄光师弟,快退回来。”
同时翻腕拍出了背上斜插的长剑。玄光应声而退,跃落到玄真道长的身侧。唐老太缓缓举起手中的暗器,双目中神光如电,扫掠着四外的黑衣人,只要四周的黑衣人,一有举动,手中见血封喉的绝毒暗器,立时将脱手飞出。
但闻那铜笛的怪叫声,连续不绝。石室中那重重的棺盖,接连飞起,每飞起一个棺盖,就有一个黑衣人举步跨出。
不大工夫,石室中陈列的棺木盖子,已然大部飞开,四五十个黑衣人,团团把几人围在中间。
玄真道长心细如发,虽在心神震动之下,仍然洞悉细微。
只见那重列棺木之中,有甚多盖子掀动了几下,仍然盖了下去,似是棺木中人,无力能推开那合上的棺盖。
陡然铜笛声住,石室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忽听玄光道长叫道:“那不是玄月师兄吗?”
玄真目光一转,果然看到玄月全身黑装,混在那黑衣人群之中。
玄光似是已无法按捺下激动之情,大喝一声,直向玄月冲了过去。
玄真探手一把,抓住了玄光左腕,低声说道:“他的心神,已为南宫世家中人所控制,哪里还记得你是他的师弟?”
二十多年前恩师死亡的往事,重又回到心头,不禁心神为之一颤。只听南宫夫人咯咯一阵尖笑,道:“不错,这些人的心神都已被老身控制,别说你们师兄师弟,纵然是亲生的父母儿女,他也不认识了。”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婉转,但那词意语气,听入人耳,却有着一种十分恐怖的感觉。
百忍大师低诵了佛号,道:“这当真是武林中从未有过的浩劫怪事。”
南宫夫人竹枝触地,缓缓走前几步,道:“这些人中,不但有武当派的玄月道长,还有中原四君子,以及那辰州言家门的掌门人言凤刚。”
百忍目光转动,果然发觉了中原四君子,杂混在黑衣人中,只不过,此刻他们已不是过去的精明神态一个个目光凝滞,神情茫然,好像死过数日之人,又被从棺材中拖了出来一般。
南宫夫人眼看群豪已被眼下奇幻之事震慑,冷森森怪笑.道:“诸位都是武林中久负盛名之人,但却对眼下的变化,感觉到茫然无措,百思不解,老身做事,一向明快,诸位将来亦难免步他们的后尘,趁此刻诸位的神智清醒之时,不解之事,尽可相问。”
她忽而恢宏大度,忽而阴沉险恶,弄的群豪茫然无措,只觉愈和南宫世家相处时多,愈对她不甚了解。
玄真道长目光环扫了一周,看那些跃出棺木的黑衣人,都静静的站在四周不动,看来未得那南宫夫人的铜笛指示,这些人决计不会出手,当下轻咳一声,道:“贫道有几点疑难不解,能否请教夫人。”
南宫夫人道:“道长请说!”
玄真道:“贫道虽然不敢说医道精通,但对此道习研甚久,在贫道记忆之中,似乎有种药物,使一个人终身丧失记忆之能,不识父母儿女,但武功却不会失去……”
南宫夫人冷笑一声,接道:“凡入我迷魂牢中之人,虽然丧失记忆往事,但他的武功,却是愈来愈强,不知道长信是不信?”玄真点点头,道:“贫道相信夫人之言,不是信口开河,这些人确然都保存着原有的武功,只要他们手脚血道活开,武功折损,不会超过两成,因此,贫道可断言,这些人的心神,决非是用药物控制,纵有药物,也非主要,或是夫人借药物之名,故意相欺世人。”
南宫夫夫人冷森一笑,道:“道长倒是位有心人啊……”
她放声一阵咯咯大笑后,接道:“不错,药物或可使一个人丧失去记忆,忘记了过去,不记得父母妻儿,但却无法使他的武功日有进境,但老身亦决非妄自夸口,所说之言,字字句句,无一不真,这是人生中一个奥秘,目下能揭穿这奥秘之人,举世间也只有老身和几房寡居的儿媳。”
玄真道长略一沉吟.道:“贫道相信夫人说的都是实言。”
他两道炯炯的眼神,缓缓扫掠了四周一眼,又道:“不过,目下分布这周围的黑衣人,火候似尚未到,如想凭仗这些人的力量,对付贫道和少林方丈,只怕还难如夫人之愿,何况四川唐家的暗器,见血封喉,这些人在动手之后,只怕要闹个伤亡殆尽。”
南宫夫人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冷笑说道:“这些人看去虽然目光凝滞,但他们一动上手,血脉转活,武功立复……”
她冷峻地环扫了四周一眼,接道:“何况这些人中,大都是各大门派中弟子,和中原素负盛名之人,和诸位或有亲友之谊,不论你们双方哪一个打出伤亡,对我们南宫世家,有何损害?”
唐老太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就老身生平所见,你可算得是天下第一阴毒人!”
南宫夫人突然一整脸色,说道:“老身看诸位都是当今武林中一代掌门之尊,破例优容,和你们费了很多唇舌,也让你们见识了很多想象不到的事……”
一阵冷笑,又道:“我们南宫世家忍辱负重,屈居长青林内数十年,对数代子孙的伤亡,不闻不间,这一旦要报复,自是早已有备,算无遗策,不是老身夸口,单是我们这迷魂牢中冷藏的武林高手,已非你们九大门派中所能抗拒。”
百忍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有事请教。”
南宫夫人道:“时光已然不早,老身用功的时刻已至,无暇和你们多说废话了,大师问什么事,快些请说。”
百忍大师道:“近数十年来,武林所传,甚多成名高手失踪,回来都是被你们南宫世家掳掠来了?”
南宫夫人道:“不错,大部被我们南宫世家罗致门下。”
百忍大师长叹一声,道:“老衲早就该留心及此了,唉!想不到数十年的存疑,直到今日才算清楚了。”
南宫夫人道;“清楚了对诸位有害无益,数十年来,从没有一个人在发觉了南宫世家隐秘之后,仍能清醒的走出南宫世家!”
她的声音,突然转为冷厉,道:“眼下有两条路可供诸位选择,一条死亡,另一条像这些黑衣人一般的为南宫世家所用。”
玄真道长默查大势,心知终难免一战,当下冷笑一声,道:“可惜这两条路都非贫道等所愿行之路。”
南宫夫人道:“那你们是愿走第三条路了。”
百忍大师道:“不知这第三条路,是何等之路?”
南宫夫人道:“这第三条路嘛,就是在我们这迷魂牢中,造成一场残酷的杀劫,各位凭借武功,和环围在你们四周的黑衣人相搏,杀一个伤亡狼藉,老身并无小觑各位之心,这数十个环围你们四周的武林高手,或将为各位所伤,但老身相信,各位亦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哼!哼!如单是中原四君子,和玄月道长,辰州育家门的掌门人言风刚,已够各位对付了……”
她缓缓转过身去,举步而行,接道:“老身在四个时辰之后,再来探望各位,甚望各位都安然无恙。”
但南竹杖着地的波波之声.人已走到了石门之前。
百代大师突然大喝一声,道:“站住!”
哪知南宫夫人恍如未闻,在两个素衣少妇相护之下,步出石门。百代一侧身,怒道:
“要你站住,你听到没有?”
一侧身子,大步向前冲去。那围伺在四周的黑衣人.突然一横身子,拦住了去路。百代大师在少林寺百字一辈僧人之中,武功最好,个性也是最为刚强,厉喝一声,呼的一掌“飞钹撞钟”,拍向当面之人。
他掌力雄浑,又是蓄势而发,一击之间的威势非同小可,强大的潜力,划出了一股啸风之声。
只见那黑衣人举起右手一封、硬把百代一掌接了下来。
他血脉尚未活开,武功未复,如何能接得下百代这蓄势一掌,只听好然一声,如击败革,那黑衣人倒退三步,一交跌坐在地上。
百代一击伤敌,左右两侧的黑衣人,却齐齐举掌拍来。
百代大奋神威,双掌齐出,一左一右,硬挡两人掌势。三人六掌,又拼了一招。
两个黑衣人齐齐被震得向后退两步。
抬头看时.只见南宫夫人在两个素在夫人相护之下,已然出了石门、生似这石室中所有之人的生死,都和她毫无牵缠.连头也未回过一次。
常素玉走在最后,脚步跨出石门之时,突然回过身子,摸出一物,投于石室之中。
但见火光门了几闪响起了一声暴震,爆起一阵青烟,袅袅散开。那环们在四周的黑衣人,听得那暴震之后,突然开始缓缓转动起来,伸臂踢腿、动作愈来愈快。
玄真一皱眉头道:“小心,这些人如若血脉活动开,武功尽复,实够咱们对付了。”百忍大师慈眉一耸,道:“道兄,难道咱们真要和这些人死拼一场不成?”
玄真道:“贫道之意,如其急急出手,倒不如坐以待变,这些人心神虽已被南宫世家控制,但气候他尚未成,那南宫夫人对他们的运用,还未到得心应手之境咱们如不出手,或不至招致他们的围攻。”
唐老大突然接口说道:“这些人纵有极好的武功但他们的身体尚不灵活,如若老身施展我们唐家几种绝毒的暗器,一举之间,尽歼这些人并非难事,问题是……”
玄真道长摇头说道:“事情决不这么简单,如若咱们周围之人在十个以下,贫道相信以唐家绝毒的暗器,一举能把他们尽歼于这石室之中。但目下环围在我们四周的黑衣人.不下五十人之多,唐家暗器虽毒,最多能发出两次,两次之后,定当被这些人重新包围起来,在数人或数十人环攻之下,只怕老大再无施放暗器的机会了。”
唐老太微微一怔,默然不语。
百忍大师道:“那咱们难道等在这里、和他们对峙下去不成?”
玄真正警说道:“就眼下情势而论,目下只有坐以待机,方为上策,如若咱们要打,也要待南官夫人再为现身之后,咱们全力和南宫世家的首脑人物一排,不论胜负如何。总算找的对手不恍如若和这些神志不情之人,舍生忘死的血战一场,不论结果如何都有些不大值得。”为此百忍道:“道兄言之成理,老衲十分敬佩,但如这些人先行回攻咱们呢?”玄真接道:“贫道亦曾为此事忧虑,不过并非绝无办法。”百忍道:“愿闻高见。”
玄真道:“咱们不妨四周围坐,布成一座圆阵,如若他们多人从四方出手,咱们亦好分手拒敌,彼此救应。但贫道的看法只要咱们不先行出手,这些人当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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