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聪明机智,实是举世无双,这一击雷霆万钧,更无几人抵敌得住。
叵奈南宫夫人的武功过于高强,千钧一发之际,拐杖霍然一阵挥动,刹那间,杖影如幕,重门叠户,护住了全身,任无心倾尽全力.依然攻不进去。
南宫夫人倏地震声狂笑,挥动拐杖,急攻三杖。
玄奥无伦的招术,凌厉无比的劲力,迫得任无心连连后跃,一口气疾退三步。
任无心又惊又怒,想不到这老妪的武功较母亲还要凌厉。
眼看抵敌不住,只好尽力一跃,躲向一列棺木之后。
南宫夫人狞笑一声,缓缓说道:“这是一段血泪交织的武林秘辛,知道全部情由的原只老身一人,你已知道这全部隐情,再想活着,势比登天还难。”
说到此处,忽然记起石牢中尚有田秀铃在,不禁嘿嘿一笑.左手一探,将躲在墙角战栗不休的田秀铃,一把攫了过来,拐杖一抡,劈头砸了下去。
田秀铃在她积威之下长大,这时心骇胆破,连惊叫之声也发不出来。
忽听任无心厉喝道:“且慢!”
南宫夫人杖势一顿,冷然道:“难道你向老身求情不成?”
任无心捺定心头跳动,道:“我且问你,天心神姥犹在人世,你肆无忌惮,造下这许多恶孽,难道她老人家能饶你?”
南宫夫人傲然一笑,道:“老身那师傅若不饶我,她早就惩治老身了,迟至今日犹无动静,她是不再管束老身的了。”
任无心有生以来,从未面临今日这种危境.力不能胜,欲逃无门。
这时心念乱转,只想拖延时光,暂时保住自己和田秀铃的性命。
情急之下,冷冷一笑,说道:“依你这般讲法,天心神姥是有意纵容你了?”
南宫夫人道:“岂止纵容,她老人家只有我这一个传人,直到如今,武功上每有所得,仍旧命人传示于我。”
任无心仿佛坠在万丈冰窟之内,打了一个寒噤。
眼看她双目之内凶光闪闪.势要朝田秀铃下手,急忙叫道:“我明白天心神姥的心意了。”
南宫夫人闻言一怔,道:“什么心意?”
任无心喘了一口大气,道:“想当初,恩师与神姥本是一对神仙爱侣,你杀害雪山一派之后.恩师本该一掌将你毙掉,他老人家却*迫神姥亲自下手,这不是见外了吗?”
南宫夫人惑然道:“见外又怎样?”
任无心道:“非但见外,而且含着责备神姥教徒无方之意,神姥当然赌气。”
南宫夫人道:“赌气又怎样?”
任无心道:“意气之争,事久必消,是非之急,日久愈明.神姥必然后悔,便设法处置此事。”
南宫夫人讶然道:“可是师傅并无处置之举。”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当然处置了,只是你愚昧不明,看不出此中巧妙罢了。”
南宫夫人厉喝道:“巧妙何在?”
任无心冷然道:“你可懂得欲取姑予的道理?”
南宫夫人闻言一怔,道:“老身不懂,欲取姑予又该怎样?”
任无心冷冷一笑.道:“天心神姥本已后悔,想要亲自杀你,但却不愿向恩师低头,因之使出这欲取姑予之计,非但纵容你为恶,而且增长你的武功,甚至还指示机宜,暗助于你,用意所在,就是要*得恩师忍无可忍,亲自出手杀死你,恩师杀死了你,神姥的歉疚之心也就稍减了。”
南宫夫人心神一凛,怒道:“胡说八道!”
任无心冷笑道:“你何不想想,以你目前的武功,加上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除了两位老人,谁能奈何得你,唉!只是如此一来,却苦了武林苍生了!”
忽听一个沉重的声音,缓缓说道:“小畜生.你是在责备我吧?”
南宫夫人和任无心一听这声音,两人同时脸色大变.惊惶失措,东张西望,平素的气焰,一扫而尽。
任无心先是一惊,继而木然呆立,倏地双膝一屈,扑通跪下,惶然道:“神姥,您在哪里?”
但听那沉重的声音哼了一声,整个石牢恍惚震动了一下,室内三人,心头同是一跳。
南宫夫人脸色惨变,愣了一愣,疾步行到右边墙角。
也未见她有所动作,那水池之内倏地哗啦一响,池水随即降落下去。
转眼间.池水退尽,露出池底。
南宫夫人拐杖一探,杜头点击在那池塔根下,只听轧轧一响,那池塔缓缓移动开去。
这机关似是长年难得启动,那机轧磨擦之声,刺人耳鼓。
好久工夫,那池塔始才移开,露出一个圆圆的洞门。
洞门之下却无丝毫动静。
南宫夫人略一犹豫,随即屈膝跪下,颤声道:“弟子玉萼,恭迎恩师的大驾。”
等了一会儿.洞门之下走上一个素服女人。
任无心微微一怔,暗道:这不是三夫人常素玉吗?
那三夫人常素玉,脸上的神色极为难看,那是悲痛、愤怒、失望、忧伤,各种感情的混合。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出,那两道阴郁的眼神,一直避开南宫夫人,对那跪在地上的祖婆,看也不看一眼。
接着,一个黑绢包头,身披黑色风氅的老妇,缓步走出圆洞,伸出那莹白如玉的纤手,将任无心拉了起来。
任无心又惊又喜,悄声道:“娘,天心神姥……”
老妇人莞尔一笑,素手一抬,抚摸着任无心的头发,那慈母怜爱之情,流露无遗。
南宫夫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见那洞内久无动静.只得拜仆下去,道:“师傅开恩,弟子玉萼……”
老妇人突然冷冷说道:“天心神姥远在死谷,你叫谁做师傅?”
南宫夫人猛一转面,喝道:“兰姑!”
素手兰姑冷然一哂,道:“刚才是我在讲话,你的耳朵想必有了毛病,连的我口音也分辨不出了。”
任无心与南宫夫人闻言,同是大吃一惊。
南宫夫人羞怒交加,刹那之间,脸色涨得犹如紫酱。
素手兰姑倏地喝道:“心儿,闪开五尺,功凝双掌,蓄势戒备。”
但听南宫夫人厉啸一声,陡地振袂而起,腾起半空,拐杖一挥,朝素手兰姑当头劈下。
这一杖雷霆万钧,那凌厉无伦的劲力,震起一片破空锐气,激荡起一阵尖厉的回音。
素手兰姑冷冷一哼,但见她身形一旋,呼的一声,那黑色风氅反兜而起,直向头顶的南宫夫人裹了上去。
田秀铃睹状,双手掩口,骇然一声惊叫。想那一杖泰山压顶何等厉害,岂是一件风氅挡得住的。
但见南宫夫人身形一翻,坠落在地,拐杖一抡,将那黑色风氅挑飞一旁。
素手兰姑却卓立在七尺开外,四道精芒*射的目光紧紧盯在一起,一瞬不瞬。
任无心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未曾看出,母亲是如何闪出南宫夫人杖势笼罩之下。
想起那一杖的威势,心头犹有余悸。
南宫夫人倏地阴沉沉一笑,道:“兰姑,你自信胜得老身吗?”
素手兰姑冷然道:“拼个同归于尽,大概是不成问题吧!”
微微一笑.接道:“那也是拜你之赐,我这里谢过了。”
南宫夫人沉声一哼.缓缓转面,满脸杀机地望了常素玉一眼,道:“是你领她进入暗道的?”
常素玉淡然说道:“是婆母领进来的,孙媳虽得祖婆疼爱,还不知这迷魂牢另有门户哩!”
南宫夫人狞声道:“你那婆母呢?她怎不前来见我?”
常素玉冷冷说道:“她老人家率领天罡地煞,把守在甬道之内,以防有人逃遁。”
南宫夫人厉声喝道:“防谁逃遁?”
常素玉淡然道:“孙媳不知,祖婆谅必是知道的了。”
素手兰姑冷冷一笑,道:“程玉尊.你罪孽深重,今日众叛亲离,那是恶贯满盈了,我看你还是自己动手,一死以谢天下吧!”
南宫夫人气得脸色铁青,那抓着拐杖的手颤抖不歇,拐杖着地之处,石屑溅起.陷下寸许。
常素玉镇静逾恒,缓缓说道:“婆母和我为兰姑所制,迫于无奈,将她领入暗道,祖婆与任无心所讲的话,咱们都听到了。”
南宫夫人狞声道:“听到了怎样?”
常素玉道:“孙媳如噩梦初醒,数十年的疑念,霍然消解了。”
南宫夫人额上,暴露出两条青筋,手拄拐杖,朝常素玉迈上两步。
素手兰姑冷冰冰说道:“有我在旁,你休想伤害人命。”
南宫夫人气极,但知兰姑身法之快.天下无双,除非先将她除去,确是难以料理他人,当下冷冷一笑,道:“素玉.你是决心叛我了?”
常素玉道:“孙媳是可叛可不叛,但婆母是反叛定了,孙媳为尽孝道,只有遵从婆母之命了。”
南宫夫人怒道:“怎么说?”
常素玉淡然道:“天地间的仇恨,大莫过于杀父之仇,但真孝子能有几人?那杀父之仇也是可以淡忘的。”
语音微顿,接道:“可是,天地间有一种仇恨.那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
南宫夫人道:“那是什么?”
常素玉道:“那就是杀害—个妇人的亲生儿子,那……虽天地俱焚,神形俱灭,那仇也是淡忘不了的。”
这几句话讲得从容平淡,毫无疾言厉色,但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个铁锤,重重地锤击在南宫夫人心上,令她心摇神颤,震骇不已。
但她终究是大奸大恶之人,心头虽然震骇,却不显露于外,冷冷—笑,道:“南宫毅未曾死啊!南宫寿尸体无踪,想必也在人世……”
常素玉冷冰冰地接口说道:“毅儿未死,寿儿是我的孙子,隔了一代,没有十月怀胎的切肤之痛,纵然死了,也还易于忍受,所以我说.我是可叛可不叛。南宫孝是我的丈夫,那杀夫之仇倒也罢了.但他是婆母的亲生骨肉,婆母她老人家是反叛定。”
南宫夫人嘿然笑道:“我的所作所为,你是不太清楚,但你那婆母,她是早已知道的啊!”
常素玉道:“婆母虽然知情,但无反抗之力,当然只有隐忍在心了。”
南宫夫人冷笑道:“如今有反抗之力了?”
常素玉道:“控制天罡地煞的摄心玉佩现在婆母手中,想来她老人家是有反抗之力吧!”
南宫夫人突然冲天一阵狂笑。
那尖厉刺耳的怪笑之声,满空激荡,令人听了毛骨悚然,栗怵不已。
良久之后,南宫夫人始才收住笑声,将手一摆,淡然道:“去告诉你那婆母,令她前来见我,我有话要讲。”
常素玉摇首道:“婆母言道,你老人家与她有师徒之情,她不忍亲眼看着你老人家败亡,不愿前来相见。”
南宫夫人怒道:“你难道忘了?你们都服过我的镇魂丹,我若真想取你们的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
常素玉淡然道:“这个孙媳未曾稍忘.婆母也时时记在心内,但婆母言道,祖婆是不会取咱们的性命的。”
南宫夫人冷笑道:“为什么?这—点我就想不通了。”
常素玉冷冷说道:“婆母言道,你老人家年近百岁,除了咱们,世上再无亲人,如果将我等一齐杀死.剩下你老人家一个活在世上,那孤苦伶仃,凄凉寂寞的晚景,比死还要难受,那是生不如死的日子,祖婆是一定忍受不下的。”
南宫夫人突然感到心头一阵剧痛,身形一晃,几乎栽倒。
她虽功力绝世,这几句话却宛如一支无影无形的利箭,突然插进她的心口,她连运功抗拒也来不及。
素手兰姑与任无心相视一眼,两人今日始才知道,那二夫人竟是如此厉害的一位人物。
但听南宫夫人干笑一声,道:“素玉,快去请你的婆母.既是你们要*死我,我宁可独活,度那寂寞孤苦的岁月,也不会先你们而死。”
常素玉缓缓将头一摇,道:“婆母讲过,你老人家今日是要与世长辞了!”
南宫夫人接口喝道:“何以见得?”
常素玉道:“首先,你老人家斗不过兰姑……”
南宫夫人不待她将话讲完,接口说道:“胡说八道,我的底细,兰姑的深浅.你们都该知道。”
常素玉道:“若论功力,你老人家与兰姑不相上下,但兰姑武功博杂,火候纯青,你老人家有所不及.你老人家却有几门绝毒的功夫,兰姑抵挡不住,斗到分际,终是一个同归于尽之局。”
南宫夫人道:“是啊,这看法不差,但你祖婆我要后死一步。”
常素玉漠然道:“也许是吧,但婆母言道,她已掌握住这迷魂牢总枢纽,万不得已之时.就令这迷魂牢全部崩塌,无分良贱,同归于尽。”
南宫夫人冷笑道:“那么你不是也得死了?”
常素玉道:“孙媳也是五十开外的人,纵然死去,也算不得短命。”
语音微顿,接道:“婆母讲过,你老人家只—归天,婆母立时自刎.以报你老人家的教养之恩。孙媳本想再留几年,—则照顾毅儿和凤贞,再则寻找寿儿那可怜的孩子。不过,万一你老人家定要孙媳的命,孙媳也愿追随你老人家于地下。”
南宫夫人嘿嘿一笑,道:“这么讲来,你们是早有叛我之心,久已商量好了。”
常素玉摇首道:“早先,孙媳心中有许多疑团,后来逐渐明白,南宫家的子孙,全是你老人家谋害而死,但其中尚有许多不解之处。但这等严重的事.亲如婆媳,也是不敢商量,因而一直隐藏在心内,唯恐泄露半点,招致杀身之祸。”
顿了一顿,接道:“昨日夜间,你老人家与秀铃等先后进入石牢,那地道突然崩塌,孙媳猜想,石牢必是另有通路。适在那时,兰姑忽然现身.想要擒住孙媳,*问石牢的门户。孙媳心中暗想,毅儿已在传声驿出现,你老人家既要杀他,一计不成,势必另生一计,要救毅儿的性命,只有请你老人家谢世,因之也不加以反抗,就让兰姑制住。”
南宫夫人脸色惨变,道:“后来怎样?”
常素玉吁了一口长气.道:“孙媳本来在想,婆母未必顾惜我的性命,虽然见我落在兰姑手内,也未必肯指出石牢的门户。哪知婆母与我一样的心意,为了挽救毅儿的性命,也是决心不顾一切,反抗你老人家了!”
南宫夫人阴沉沉一阵怪笑.道:“人若视死如归,谁也强他不过,你们既然存了死志,我也无可奈何了!”
常素玉漠然道:“正是如此,你老人家若是放心不下,那就先杀孙媳吧!”
南宫夫人道:“那也不忙。”
语音甫落,突然厉喝一声,拐杖猛挥,朝素手兰姑狂击不已。
她似是突然疯狂,这一轮猛击,有攻无守.简直豁出了性命。
素手兰姑的武功与她在仲伯之间,面对这拼命般的打法,仓促之间,也是措手不及。
南宫夫人恍若一头疯狂的野兽,口中喝吼咆哮,拐杖如急风骤雨般的连连进击。
兰姑双掌翻飞,竭力抵敌,但先机已失,身处下风,终是迭连后退。
任无心心头大急,暗道:今日之局,这程玉萼是恶贯满盈,该当伏诛,也顾不得以多胜少了。
心念一决,顿时大喝一声,欺身上步,一掌朝南宫夫人背后攻去。
任无心乃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与两个老妇人相较虽大为逊色,但他一招一式,对南宫夫人来讲,仍有莫大的威胁力,绝对不容漠视。
但南宫夫人早有打算.她状若疯狂,其实乃是故意装作,耳闻风响,知道任无心业已袭到身后.顿时拧腰一转,回杖疾扫过去。
素手兰姑喝道:“心儿快退。”
掌势如电.随声袭去。
任无心看那一杖拦腰扫到,杖挟劲风,威势慑人,那杖头颤动不息,显然隐蕴着无穷变化,随时可能变换方向,眼看无力化解,只得功沉下盘,闪电般的暴退开去。
这乃是瞬息间的事,素手兰姑的手掌已快沾上南宫夫人的衣衫。
南宫夫人成竹在胸,身形一旋,猛然朝那圆洞窜去。
任无心大惊.脱口叫道:“哪里逃!”
纵身扑了过去。
素手兰姑比儿子快过数倍,如影附形,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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