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湘绮道:“你带了解药没有?”
唐通道:“解药虽有,但我并无救他之心。”
叶湘绮叹道:“你伤了人家,不肯施救,难道眼看着让他死去吗?”
唐通冷冷说道:“战阵之间,不死必伤,乃属必然之事……”
他微微一顿,接道:“如果受伤不是别人,而是在下,姑娘又当如何?”
叶湘绮道:“不论哪个受伤,我都不忍坐视。”
大雨中只见唐通双目通红,胸口起伏,默然不语,显然他正尽力压制看内心的激动。
忽听一声暴喝传了过来,道:“不信你就试试老夫的拳力如何?”
紧接着砰的一声,屋瓦被震落两块,转头望去,神拳鲁炳已和谭啸天动手打了起来。
这两人功力深厚,武功又都是走的刚猛的路子,攻拒之间,威势极大,出拳飞脚,都带着呼呼的劲风。
只听言风刚冷冷地说道:“两位要打架,最好到院子里去,厅门狭窄,打起来不但有碍手脚,而且对兄弟等妨害甚大,不论两位哪一个失手打了别人,势必多上一个劲敌。”
谭啸天和神拳鲁炳果然依言向院子里移去,一面仍然拳足交往,不肯松懈半分。
言风刚缓缓转过头去,望了尚三堂一眼,道:“尚兄……”
尚三堂正全神贯注在谭啸天和鲁炳的打斗之中,根本就未听清楚言凤刚喝叫之声,连眼睛也未转动。
言凤刚正遇着满腹无名的怒火无处发泄,借机生事,大声骂道:“尚兄可是耳朵聋了吗?”
平时总是带着三分笑容说话的尚三堂,此刻也似有着甚大火气,一顿拐杖,怒声喝道:
“你骂哪个?”
言凤刚阴森一笑,道:“自然是骂你了,怎么样?”
尚三堂突然横里一杖,扫击过去。
言凤刚似是未想到平日里和气异常的尚三堂一言不合,就突然出手,几乎被他一杖击中要害大灾。
叶湘绮眼看大局愈来愈是混乱,心中焦急如焚,不禁大声叫道:“你们都给我停下手来,听到没有?”
唐通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好吧!我先瞧瞧他的伤势再说。”
大步向屠南江身侧走去。
那少年眼看唐通向屠南江走去,心中大急,叫道:“不要伤我爹爹。”
奋身向前扑去。
叶湘绮一横娇躯,拦住那少年,接道:“他不是伤你爹爹,是去救你爹爹。”
只听言凤刚大呼之声,道:“快些闪开?”
原来尚三堂和言凤刚全力出手相搏,两人武功,非同小可。这一番出全力,威势确实惊人。
尚三堂手中竹杖,变化奇多,忽而横扫,忽而直点,出手又快又辣,和他平日为人的和蔼,大不相同。
言凤刚仍然以一双肉掌拒敌。
言家拳驰名武林,自非凡响,但见他双拳连环挥发,拳风呼呼的直逼过去,巧妙的变化,层出不穷,竟把尚三堂手中的竹杖封住。
这时,神拳鲁炳已和谭啸天打入了紧张关头。
这两人的拳路同属刚猛之路,武功也在伯仲之间,攻拒之间,常有硬打硬接的局势出现。
那少年被叶湘绮横身一拦,果然停下了手,两道目光却盯注唐通的身上,生恐后通突然出手,害死了他的爹爹。
耳际拳风如啸,言凤刚和尚三堂齐齐移动过来。
叶湘绮虽然是聪明绝伦,但她究竟是甚少涉足江湖的黄花大闺女,生平之中,从未经验过这等混乱的局势。
心中又觉着这些人都是为追查自己杀父凶手而来,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误会纷争,也一半起因于自己的身上。
她无意挑起群豪的自相残杀,因此心中有着甚深的愧疚,极力想阻止这相互残杀的局面出现。
但她见到了尚三堂和言凤刚的动手相搏,心中的猜想,又起了动摇,暗暗地忖道:“这些人中,应以尚三堂和玄月道长两人不致为我的美丽倾倒,而且尚三堂在江湖上又以和事老人自居,不论正邪、黑白两道中人,却对他有着几分好感,他的突然出手和言凤刚相斗,实是不可思议的事……”
忽听唐通的声音起自身后,道:“他已中了我两枚追魂白骨钉,一枚击中要害,纵然不死,也得废去一臂。”
叶湘绮缓缓转过脸去,双目中流现出无限期望,说道:“你可已给他服用过解毒的药物吗?”
唐通冷笑一声,道:“当今之世,有谁不知我唐家的淬毒暗器见血封喉,如若我不给他服用解药,量他也难活过一个时辰。”
只听那站在叶湘绮身旁的年轻人,厉声说道:“家父如有三长两短,我屠小江势必为父报仇。”
唐通冷冷说道:“令尊的下场,你已是亲目所见,我不信你难道还强过令尊不成?”
屠小江望了仰卧在大雨中的屠南江一眼,突然放腿奔了过去,抱起父亲缓步走入大厅之中。
唐通突然向前欺进一步,探手一把抓住了叶湘绮右腕,低声说道:“眼下之局,混乱异常,你一个女儿之身,岂可再行留恋,咱们得快些走了。”
叶湘绮柳眉一耸,道:“放开我……”
凝神望去,只见唐通双颊通红,眼神之中,蕴含着两道奇光。
这奇光似两道挟着霜刃的冷电,深深的刺入她的心中。
一个成熟少女的敏感,使她已感觉到唐通的内心正有着无比的激动,渴求着她美丽的胴体,不禁尖叫一声,用力摔脱了唐通的手掌。
这声尖叫十分高昂,风雨中仍然震得人耳际作响。
万冲突然一跃而起。冲出室外,目注唐通怒声喝道:“你干什么?”
唐通似是亦被尖叫之声,惊退了冲动的欲火,轻轻的咳了一声,淡然说道:“没什么。”
缓步退入厅沿之下.负手观战。
叶湘绮从未见过那等眼神,在她强烈的感受之下,唐通的两道眼神,似是要摆她而噬。
一道闪电划空而过,紧接着雷声隆隆,震耳欲聋,风雨交加,闪电助威,更显得风狂雨急,景物凄凉。
陡然间响起了两声闷哼,神拳鲁炳和谭啸天,齐齐摔倒在地上。
原来两人武功相若,激斗了数十合,仍然不分胜败,鲁炳一拳击中了谭啸天的左胸,谭啸天忍疼反击,一掌拍在鲁炳肩头之上。
两人同时身受重创,摔倒在地上。
玄月道长当门而坐,闭着双目,运气凋息,对眼前数对搏斗厮杀,浑似不觉。
叶湘绮轻轻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转脸望去,只见万冲呆呆的站在一侧,圆瞪着一双环目,胸口间起伏不定,似是他心中也正有着极强烈的震动,心中大是奇怪,缓步走了过去,说道:“师兄,你怎么啦?”
忽然发觉万冲双目暴射出的奇光,和唐通一般模样,登时芳心大骇,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五步。
只听万冲重重的咳了两声,笑道:“师妹,师妹……”
大步走了过来。
叶湘绮厉声喝道:“快些给我站住,你发疯了吗?”
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叶湘绮对这位同门师兄,知之素深,他不但一向持礼自重,而且对她爱护甚深,不知何以此刻竟然也变成这副样子。
这不但使她惊怕,而且内心之中又多了一层怀疑。
万冲受师妹两声叱责,神智似是清醒了甚多,陡然停下脚步,闭上双眼。
但见他胸腹间不停的起伏,似是正在竭力忍耐着一种甚大的痛苦。
抬头望去,但见尚三堂和言凤刚两大武林高手,也打入了紧要关头。
尚三堂竹杖伸缩自如,点、摔、劈、打,极尽辛辣之能,一枝竹杖,兼作刀、剑、枪、棍之用。
言凤刚双拳变化,已尽得稳字一诀,不论尚三堂攻势如何猛烈,他始终不慌不忙,门户封闭的十分严谨。肘击指点,迫得尚三堂招数未发即得变化攻势。
局势已呈十分明显之势,表面之上看去,尚玉堂手中竹杖纵扫横击,占尽优势,言凤刚被迫封架,只守不攻。
其实言凤刚锋芒内敛,智珠在握,只要是身负武功之人,一眼之间就可以看出,不出百合,尚三堂能躲出言凤刚的拳掌之下,已是十分侥幸了。
也许是滂沱大雨有助人恢复清醒,谭啸天和神拳鲁炳同时醒了过来。
要知两人功力,半斤八两,发出拳劲掌力,也在伯仲之间,各中一击,负伤相同。
上天无私,落在两人身上的雨滴,也是多少一样,冷水醒神,在倾盆的雨水浇注之下,同时清醒过来。
谭啸天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长长吁一口气,翻手一拔,拔出背上单刀,冷冷喝道:“姓鲁的,亮出兵刃来。咱们今天不死不休。”
鲁炳扬了行双拳,高声说道:“姓鲁的和人动手,向来不用兵刃。”
谭啸天一挥单刀道:“你自己要讨死,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闪起一片刀光,在那倾盆大雨中划出一片空间。
那闭目而坐的玄月道长,忽然睁开了双目,舌绽春雷般厉声喝道:“全都给我住手!”
喝声中一跃而出,顺势拔出背上长剑、剑随身走,有如天马行空,直射入尚三堂和言凤刚战圈之中,挥剑圈剑,化出一团冷森森的剑芒,生生把两人分开。
言风刚已稳操胜券,正待运拳反击,忽被玄月道长插手其间,硬把两人分开。不禁大怒,冷笑一声喝道:“道长是何用心,难道要以二攻一?”
玄月道长仰面长笑道:“言掌门不觉言重吗?贫道自信手中长剑,不在言家拳之下……”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不过贫道并无和言掌门动手之心。”
目光一扫言凤刚和尚三堂又道:“两位该冷静的想一下,以两位的身份,在武林中的声誉,何以忍不下两三句意气之言何况尚老前辈乃是武林中甚负盛名的和事老,怎肯为两三句争执之言,和言掌门动手相搏?”
言凤刚怔了一怔道:“这个实在有些奇怪。”
他经过一阵剧烈的搏斗之后,沉闷的心情和旺盛的体力都已有了发泄,火气也相对减少了甚多。
玄月道长仰脸望天,让那倾盆大雨洒打在脸上,接道:“实不相瞒各位,贫道适才亦有极为冲动的一种欲念,恨不得拔剑和人决斗一场,目睹流血惨局,才能消减去心中的郁闷。
但幸得警觉稍早,运气调息,才使那波动的心情平复下去,以此推论,想诸位定和贫道有着同样的感觉。”
尚三堂重重的咳了一声,连声道:“不错,不错,老朽亦有同感。”
玄月道长目光一掠谭啸天和种拳鲁炳,道:“这两位只怕也和咱们一样。”
言凤刚突然扬手一挥,一股强凌的拳风,由鲁炳和谭啸天之间冲击过去,被那劈空劲气冲飞的雨滴,击得四外飞溅。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言风刚,齐声说道:“言兄,这是什么意思?”
言风刚干笑一声道:“两位暂请住手,一定要打,等一会儿再打不迟。”
玄月道长接道:“诸位请入厅堂之中,贫道有事相告。”
群豪依言走入厅堂,一齐把眼光投注在玄月道长身上,默然不语,暗中却都在运气调息。
玄月还剑入鞘,叹道:“贫道身入玄门,虽未完全勘破名气一关,但数十年来,从未有今日这种感受,想诸位当都和贫道有着相同的感受。”
谭啸天长长叹息一声,接道:“道长一语中的,在下和鲁兄素无恩怨,并无动手之心,但却不知不觉之中打了起来,似是心中有一股沉闷之气,不动手就不足以发泄出来一般。”
神拳鲁炳接道:“兄弟也是这般感觉,心中不住警惕自己,不该和谭兄相搏,但胸腹之间气闷难过,不自觉就出了手。”
玄月道长点头道:“这正是贫道劝诸位暂停相搏的原因了,依据常情,咱们之间似无拼命的必要,但诸位一出手,无不是生平绝学,恨不得一击之下,立把对方置于死地,这等异于常情之事,实在叫人费解的很。”
尚三堂忽然一顿竹杖,道:“老朽还有一个羞于出口的感觉说将出来,只怕诸位见笑。”
他虽然未说出口,但群豪都似已有感觉,个个人的脸上飞起了一团红晕,不自主的把眼光转投到叶湘绮的脸上。
言凤刚笑道:“情非得已,尚兄但说不妨。”
尚三堂目光一掠倚门而立的叶湘绮,说道:“姑娘最好请回避一下。”
他经过一番搏斗之后,胸中的气闷,似是已消减去了甚多,神智也清醒不少。
叶湘绮忽然发觉了所有的人都和唐通一般,只要目光一和自己的目光相接,神情间就流现出无比的渴求神情,似是每一个人都对自己怀了不轨之心。
她回顾了尚三堂一眼,缓步向一侧走去,逃避开了群豪的视线。但她并未走远,侧耳偷听。
只听尚三堂长长叹一口气道:“老朽不但和诸位一般觉得胸中有着一股沉闷之气,而且……”
他仍是讷讷地说不出口。
谭啸天突然接口说道:“可是有一种冲动欲念吗?”
尚三堂点头说道:“不错,老朽生平不近女色,不论看到什么绝色女子,向来是视若无睹,如今年登古稀,须发皆白,想不到竟……”
玄月道长严肃地接道:“贫道也有着相同的感觉,这就是咱们无法按捺下暴起的怒火,造成了自相残杀的局势,为今之计,只有早些把叶姑娘遣离此地,不知诸位的意思如何?”
尚三堂道:“不错,她离开之后,或能消去咱们这场纷争。”
言凤刚道:“在下有一件不解之事,还得请道长见示。”
玄月道:“只怕贫道无能解得言掌门的心中疑窦?”
言风刚道:“道长客气了……”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咱们这毛病出在南宫世家,那是无可怀疑了,但兄弟不解的是她们用心何在?如说南宫世家中人有心相害咱们,大可暗中下毒,把咱们一齐毒死……”
只觉丹田之中有一股热力,冲了上来,心脏跳动剧烈,百脉偾张,一种强烈的欲念,泛起自内心之中有如渴骥奔泉,无法遏止。
玄月道长眼看言风刚双目转红,目光转投到大殿外面,似是一只难耐饥饿之狼,搜寻猎食之物。
奇怪的是这种焚身的欲念,有着极强的感染之力,片刻间斤中群豪都有些不克自制,愈是想平熄欲火,愈是感觉到绮念撩人,按不下心猿意马。
修养有素的玄月道长,似是也受到了强烈的感染,红润脸色上,也逐渐泛现出一片赤红之色。
风雨渐小,但幽寂的大厅中,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所有人似是都在用最大的心力,克制心中泛升的欲火,每人的眼睛都变成赤红之色。
躲在廊沿外偷听群豪说话的叶湘绮,听群豪正谈论之间,忽然中断,久久不再听得一言.心中甚感奇怪、忍不住探头向厅中瞧去。
言凤刚一见那探入门内的云鬓星目,突然大喝一声,向外冲去。
叶湘绮芳心一震,疾快的向一侧退去。
言凤刚动作迅快,一跃而中,回目一瞥叶湘绮,疾扑而上,探手一把,抓了过去。
叶湘绮娇声呼道:“你干什么?”
娇躯疾侧,避过一击,反手一掌,斜斜拍出。
言凤刚满脸通红,双目似人,怒咬钢牙,格格作响,似是极力忍耐着一种无法耐受的痛苦,形容可怖,神态猛恶,有如中了疯魔一般。
眼看着叶湘绮一掌劈来,并不闪避,反而回手一把,抓了过去。
叶湘绮右腕疾沉,避开五指,纵身一跃,飞落在庭院之中。
忽见人影闪动,玄月道长疾如闪电一般,扑了过来对这位名满天下的玄门高人,叶湘绮有着较强的信赖之心,她相信这些人中,玄月道长乃是唯一可以保护她的人,也是唯一有能力保护她的人,是以当她看出是玄月道长后,就不再闪躲。但觉手腕一紧,左臂脉穴已被紧紧的扣住。
言凤刚疾快的冲了过来,扬手一拳,击向玄月道长。
玄月挥掌疾扫.啪的一声,迎个正着,拳掌相交之下,两人都震得向后退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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