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仍想说服他,小马双目放光地瞪着窗外的天津桥,忘情嚷道:「我的小魔女来哩!」
再没人有兴趣去理什么大佛爷小佛爷,包括令羽在内,个个争先恐后拥到厢房内的两扇槅窗,往下望去。
龙鹰好奇心大起,透窗外望。
七、八骑出现天津桥上,催马疾驰,逢车过车地朝酒楼的方向奔来。带头的一骑是个彩衣少女,长得俏秀无伦,夺人心魄。其他追在她马后的,是六、七个一看便知是权贵子弟的年轻俊彦,怒马鲜衣,意兴飞扬,众星拱月般转眼随小魔女消失在下方视线之外。
众人返回座位,仍是情绪高涨。
令羽笑道:「鹰爷勿要怪我们,这小娇娘确可迷死人,是国老狄仁杰的么女,艳压全城,最爱找人比武,真败在她手上的人为数不少,但假败的肯定更多。」
小马双手抱胸,装出心迷神醉的夸张表情,梦呓般道:「若能与她真个销魂,我甘愿减寿十年。」
另一人笑道:「减一百年也不行。」
足音传入耳内,其中一人足音特重,以掩盖其他十多人的脚步声。龙鹰微笑道:「小佛爷来哩!」
令羽惊异地瞥他一眼,因直至这刻才听到足音,道:「引他们进来,不要闯出门外。」
众御卫点头答应,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反是龙鹰有少许紧张,因为这是他首次主动出击。魔种绝不可以用任何武功或心法去形容,而是超乎任何武功的奇异力量和灵觉天机。没有招式,没有成法,不囿限于任何武器的运用。
据向雨田所说,只有把自己投身于生死立判的险境,不论单打独斗,又或以寡敌众,始能晋入魔种的境界,你的武器不单是本身的力量,而是整个的环境。那是人魔合一的战术,在不断的战斗下,魔种一点一滴地释放出来,当魔种被催发至淋漓尽致,催魔成魔,那时人和魔种将无分彼我,谓之小成。
来人伫立门外,其他人散往两旁。
令羽打个手势,众卫纷纷起立,散往厢房各战略位置,准备如敌人杀入厢房,来个迎头痛击,能当上武曌御卫者,个个经千挑万选、身经百战,训练有素,这种江湖硬仗,根本不放在心上。
只余龙鹰和令羽安坐原位。
一阵长笑声在门外响起,然后笑声倏止,重归寂静,仿似外面的人忽然消失了。
龙鹰虽仍看不到敌人,但对敌况却是了如指掌,无有遗漏。全身经脉气劲澎湃,不宣泄出来,会比大战连场更辛苦。此际他心中再无丝毫顾虑,还兴致勃勃的希望能弄清楚现在的他厉害至何等程度。
一个铿锵含劲的声音在门外不屑地道:「诸位御卫大哥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小佛爷只是慕名而来,向龙小弟请安问好,看他如何和我交朋友吧!」
厢房门终于打开。
一个身穿黄色袈裟,年轻英俊的和尚立在门外,双手合十,双目邪光闪烁,看都不看令羽,只狠盯龙鹰。
龙鹰哑言笑道:「我交朋友的方式,假和尚你恐怕消受不起。」
话刚说完,他像一溜烟般离桌欺到小佛爷身前,在他旁边的令羽也看不到他如何完成离椅、起立等连串动作。
小佛爷脸色微变,他恁是了得,往旁闪开,龙鹰想也不想地闯出门外。
令羽等大叫不好时,门外廊道的激战早全面展开。
第九章 牛刀小试
龙鹰终于身历其境体会到魔种在战斗中的动人天地。就在他闪出房门,踏足长廊的一刻,位于他右方的小佛爷下面踢出一脚,取他小腿的位置。另一人从左边攻来,一手做出欲攻未攻之状,另一手挥拳抽击他腰侧。一敌闪往前方,意图正面拦截,尚差少许始进入攻击的位置。
一动无有不动,廊内的十三个敌人,无不因应形势的变化,寻找加入战圈的机会,但因受廊道的限制,致互相影响,互相阻碍,没法掌握龙鹰的情况,形成威胁。
由于事情发生得太快,对方的武技又参差有别,有人便因欠缺默契产生碰撞,无法在刹那间发挥出以众凌寡的威力,予龙鹰可乘之机。
龙鹰的感官灵觉全面提升,一层一层、重重迭迭的气味进入他鼻腔,在脑海中形成气味的地图,令他特别注意的是来自小佛爷踢过来的一脚,带着草药的气味,他直觉感到其中暗藏玄机,同时醒悟过来。
事实上他一直不明白因何小佛爷明知他是武曌的国宾,仍这般的欺上门来闹事,理该给他个天作胆也不敢杀伤自己。关键就是他们根本没杀他之意,只是要向他施毒,而这种毒只会损害他某方面的能力,破坏他和武曌的关系。
他皮肤的感觉也是非凡,几可说即使失去视、听、嗅的能力,仍然可以纯凭皮肤感应到压力的轻重、形态,分毫不差地把握敌人攻击的位置、远近和速度。
听觉更不得了,敌人劲气强弱,经脉内真气运作的情况,体内一切变化,莫不收入他的灵耳内。《|WRsHu。CoM》
而魔种的异能则以气劲的方式充盈奇正经脉,似是无有穷尽。当他意有所想,道体天然作动,与他的道心契合至天衣无缝,水乳交融,达致心知止而神欲行,意到手到的武学至境。
所有这一切形成他无与伦比知敌的超凡能力,能在战斗任何一刻做出最精确的判断,厘定最佳策略。
龙鹰倏地后移,两边来的攻击同时落空,小佛爷和左方的敌人差点撞成一团,大骇退后时,龙鹰先一脚踢往小佛爷缩回去的脚,「啪」的一声,小佛爷装在鞋头用心不良的毒针立告折断,龙鹰一个旋身,来至廊道正中处,腾身而起,一个空翻落往左方,两敌连什么事尚弄不清楚,早给龙鹰凌空照天灵穴各赠一指,像喝醉了酒般摇摇晃晃,东歪西倒,使已乱成一团的敌人乱上加乱,溃不成军。
龙鹰利用敌人的混乱,鬼魅般在左方敌人的空档间左闪右移,展开魔种式的埋身格斗战术,敌人在衫角都摸不到他的情况下,纷纷中招倒地。
此时令羽等从房中扑出,加入战圈,同时将杀往龙鹰的敌人断为两截,他们见龙鹰已放倒近半敌人,士气大振,人人如出柙猛虎,变成他们以众凌寡,杀得敌人四处奔逃,叫苦连天。
廊道上其他厢房的客人始发觉外面的激战,不住有人推门探头来看,当然没人走出来,怕遭池鱼之殃。
形势剧变,本气焰铺天的小佛爷忽然变得孤伶伶地面对龙鹰,一时凶性大发,拔出随身匕首,朝龙鹰狂攻过去。
龙鹰往后稍退,让小佛爷可展开攻势,哈哈笑道:「不用那么急于交朋友呵!」轻轻松松的随手挥打,扫中对方划过来的匕首,蓄满的魔劲山洪般爆发,小佛爷惨哼一声,匕首甩手脱飞,虎口破裂,惊骇也来不及之际,被他侧身撑出的一脚命中小腹,整个人往后抛飞开去,重重落往地面,发出「砰」的一声。
战斗结束,敌人躺满廊道上,都是只伤不死,但再无人能爬起来。
◇◇◇◇
令羽仍在善后之际,刑捕房的人来了,原来武曌非常重视洛水区的治安,故刑捕房于此区探子密布,有什么风吹草动,绝瞒不过他们。
令羽亮出龙鹰国宾和自己的身分,刑捕房的人不敢怠慢,连忙召集人手,把失去抵抗力的小佛爷当场拘捕,安排押返皇城的官署。
龙鹰等兴高采烈地离开酒楼,来到人挤车多的大街。
龙鹰问道:「此事必上报圣上,张氏兄弟罩得住吗?」
令羽低声道:「张氏兄弟肯定被严斥,不过由于牵涉到僧王寺,结果很难说。」
龙鹰还想追问,灵鼻从街上仿如气味的大杂烩里,捕捉到一丝熟识的香气,暗吃一惊,忙扯着令羽加快横过长街,又怕给他发觉异样,分他心神道:「先前离开上阳宫,发现有人吊在我们后方,究竟是何模样?」
令羽目光被大批策骑驰至的刑捕吸引,不在意地答道:「看得不清楚,他坐在船尾划艇,竹笠拉低至掩盖脸孔,不过跟踪的手法颇为高明,晓得我们注意到他,泊往一边登岸去了。」
龙鹰更落实心中的推想。
刑捕们纷纷在酒楼外甩蹬下马,自有人领马群到酒楼后方的马厩去,人人行动迅捷,高效率兼有秩序,其中一人越过车马道走过来。
龙鹰暗松一口气,知暂时避过另一次的刺杀危机,全赖这批刑捕大爷及时赶到。往来人瞧去,此君三十来岁的年纪,脸相豪猛、蓄须,眼似铜铃,比龙鹰矮上两、三寸,可是有条粗脖子,肩平背厚,令上身呈方状,步伐稳重,显然下盘落过一番苦工。
令羽与他颇稔熟,为他介绍道:「我们神都鼎鼎大名刑捕房总巡捕陆石夫大哥,也是我的老乡。」
陆石夫客气施礼。
龙鹰讶道:「在神都你倒有很多同乡。」
陆石夫微笑道:「圣上仍是皇后时,不但一手打破高门大阀袭断朝廷要职的局面,还大改朝廷用人偏重地域性的作风,我们关东江左的寒门子弟首先受惠,大批入仕朝廷。对圣上的恩宠,我们肝脑涂地不足以报。」
龙鹰识见过人,明白过来,要知大唐开(文!)国时的功臣,大多为旧隋(人!)的统治阶级,李阀正是其(书!)中表表者,具有浓重的(屋!)门阀性和地域性。武曌要建立自己的班底,必须往外求之,陆石夫和令羽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得武曌起用,而只有这个新兴的统治阶级,方会尽忠于她。对武曌治国的手腕,顿然有新的领悟。
令羽从怀里掏出以白布包裹、从打斗现场捡起的毒针,送到陆石夫手上,道:「这是装在小佛爷鞋头的物证。」
陆石夫把针置于鼻下,嗅索片刻,闭上眼睛。
令羽乘机向龙鹰道:「在神都混的没人敢不给陆大哥面子。」
陆石夫把毒针小心翼翼包好,纳入腰囊,道:「我曾破过一起类似的毒案,此毒名为『男儿恨』,不会致命,却可使人食欲不振,最厉害是在一段时间内失去性欲。张氏兄弟真阴损,摆明是针对鹰爷。」
龙鹰早凭魔种的灵锐猜得大概,不以为意,反对他也称自己为鹰爷大感讶异,忙问其故。
令羽代答道:「圣上重视名分,虽公告鹰爷为国宾,又定位为隐世高士,但对名号出身只字不提,弄得司礼监方面大感头痛,只好请教最清楚圣意的胖公公,鹰爷的称呼是他拍板的。时候差不多哩!(文*冇*人-冇…书-屋-W-R-S-H-U)我还要送鹰爷到御书房去。」
◇◇◇◇
抵达码头,龙鹰面对另一危机。
嗅到的香气属花间美女,刚才她该是试图行刺自己,因被他加速横过车马道的行动弄砸,兼之大批刑捕赶至,令她不得不改变计划,而最佳的刺杀位置莫过于返上阳宫的河途上。龙鹰是左右为难,既要让她安然脱身,又不愿她伤半个御卫。
经过近日逢关过关般应付挑战,加上魔种的灵异,随机应变的本领工多艺熟,眉头一皱,计上心头,趁其他人去取泊艇的空档,向令羽道:「让我来划艇,好一尝洛河划艇的情趣。」
令羽道:「如让司礼的人看到由你划艇送小将回去,绝不会饶过小将。」
龙鹰早拟好说词,微笑道:「那更容易解决,让我独划一艇,司礼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令羽无奈答应。如果他不是清楚龙鹰的实力,杀了他都不敢离龙鹰半步。
◇◇◇◇
龙鹰立在船尾,迎风摇橹,心中百感交集。
从魔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且是邪帝杜傲练功的活炉鼎,变成现在神都举足轻重的人物,到此刻仍有不真实的感觉。
短短的两天,危机一波一波地出现,令他无暇定下神来思索自己的处境,未来更是一片迷蒙。
他可以活得痛快风光,他也可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耗子,那种感受确是只有自己能体会,怎么解释仍不会被明白。唯一吐苦水的对象是胖公公。
很多事情有糊里糊涂的感觉。但有一件事是清楚明确的,就是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完全绝对不可以和武曌欢好,不单因顾忌她的姹女大法,更是尊严的问题,那将使他等同武曌另一个内供奉,成为她众多男妃的其中之一。试问向雨田在他同样情况下会怎么办?
其他女性可免则免,虽可视作逢场作戏,但她们始终不是妓女,自己知自己事,一旦发生肉体关系,又或怀下他的孩子,他是没法始乱终弃的。
只有太平公主例外,因为不用担心她。
想到这里,警兆终现。
此时离上阳宫外的码头尚有超过一里的距离,洛河船只往来频繁,骤眼看去,船来舟往,察觉不到任何可疑的艇子,不过以花间女的高明,艇子又容易借其他船只掩护,换过其他人,怕要到她发难才醒觉,但怎难得倒正向成魔迈进、心中有数的龙鹰。
花间美女可非对他全无威胁的小佛爷等人,动辄可再杀死他一次,而今回他将直赴地府黄泉,没法掉头折返,因为她杀的包括了尚未大成的魔种在内。
整段洛水尽收心底里。
令羽在后面的快艇上,前后两艇的「自家兄弟」一无所感,茫然不知堪称当世最顶尖级的美丽刺客正虎视眈眈,可在任何一刻发动。
倏地龙鹰把船桨从洛河清澈可见游鱼的水里抽拔而起,先高举过头,挥转一圈,而在橹桨离水的一刻,一个贯满惊人气劲的竹笠,从驶经的一艘货船上,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风车般急转着朝他艇子中间的位置斜割而至,如给击中,保证艇子中分而断,其冲击力可将龙鹰抛掷河水,须在水底与花间美女见个真章。
龙鹰抢前一步,挥桨疾扫,于竹笠离船不到五尺的上方,命中竹笠。
「砰!」
气劲交击,发出闷雷般的响音,竹笠破成漫天碎屑,船桨寸寸碎裂,龙鹰两条手臂酸麻,被对方余劲透脉沿手攻入,身不由己往后挫跌,只好顺势坐到船尾处,「哗」的一声喷出小口鲜血。
事情发生得太快,只是眨眼的工夫。前方两艇的令羽和一众御卫,纷纷吆喝弹起,祭出兵刃,一个快速至只像个影子的优美身形,劲箭般从货船边缘处往龙鹰投射,一时间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鹰和刺客单对单的正面对决。
龙鹰心呼果然厉害,自己的魔功逊对方至少两、三筹,刚才竹笠和船桨的交锋,大家都是全力以赴,不过比起当夜自己的不堪一击,现今的自己已非吴下阿蒙。
不能力敌,只有智取。→文·冇·人·冇·书·冇·屋←
体内魔功运转一周,微不足道的内腑伤势立告痊愈,神奇至令人难以相信,同时魔劲从脚底涌泉穴直送入艇底,就在花间美女离他尚有半丈的距离处,艇子往横疾移逾丈,激起右方艇边漫空水花。
花间美女的装束又与那天有异,装扮如普通渔民,以纵横交错的靛彩掩去花容,体态身段曼妙至超乎言语可以形容,若依她此刻的取势,会笔直插入河水去。
蓦地她娇喝一声,竟凌空换转真气,硬煞势子,稍往上腾,来个空翻。
令羽反应最快,抖手掷出长剑,朝仍在翻动的美女激射,取的位置是她不盈一握的小蛮腰。
岂知花间美女娇躯收缩又伸展,像被个无形巨锤敲打的钉子般,斜插而下,双足直蹬,目标是龙鹰艇子左舷,令羽的长剑险险在她上方掠过。
龙鹰感觉到她的真劲并非集中到脚上,而是聚集在丹田处蓄势待发,如给她透脚吐劲,绝对可把艇子掀翻,那时他又要和花间美女来个私下解决。
换了对方不是花间美女,这样的决战于此际会是他梦寐以求的催魔,纵然魔功及不上她,却可尽用魔种的特性与敌周旋,以弱敌强,死不去的话,裨益之大,实难以猜估。
可恨此刻只有继续智取之策,皆因不能放手搏敌。
龙鹰倒往左方艇边,上半身探往艇外,左手伸入水里,全力发动魔功,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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