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话总是要说的，话若不说，这眼泪便虽说只是从眼里流出来，但是顺着骨头的味道便扎进了姚老太的心里。
姚老太所以说道：“我知道你们二人都有苦衷，你们先起来吧。”
姚老太走到女人面前，将女人扶了起来。
男人则依旧在地上跪着。
这到并不是说姚老太不扶男人他便不会起来，而是男人不愿意起来。
毕竟十年过去，他也已经老了，方才所说，老人多固执，这是通病。
姚老太于是转过头来看向男人，说道：“你怎么还不起来，也要老身过去扶你？”
男人说道：“心中有愧，因此长跪不起。”
姚老太厉声说道：“起来！”
男人腿分毫未动，只是抬起了头，看向了姚老太。
姚老太说道：“好，你可真是块被水滴穿所剩无几的石头，如今又犟又臭又硬。”
男人说道：“夫人。”
姚老太说道：“既如此，老身此刻便走，就当老身今日没有来过，你也无需心中有所介怀。”
女人看向姚老太，说道：“夫人。”
姚老太放开了抓着女人的手，转身向离这二人最远的地方走去，而这最远的地方自然是这户人家的门。
女人要追着姚老太出去，但是男人站起来拦住了女人。二人一直盯着姚老太走出去，消失在二人的面前。
第103章 林降从不要脸（）
姚老太走出去的时候心情应该是有些灰暗的，这种灰暗无法切切实实的同他人述说但又真实的存在，是一种英雄落寞英雄不再的感伤，但是此刻说什么都晚了。倘若同她一起出来的多两个人那还好，然而只是她一个人。
与姚老太相比，林降就要心情好一些，这不仅因为莞儿此时在他的旁边，也因为它本身，他自己的特质。
从前有一句话十分让人受用，那便是‘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前行’。此时这句话用在林降身上便十分适合，不过需得改几个字，改为‘既然选择了远方便不顾风言风语’。
而什么人会将这样一句话改为这样，便是只有同林降这般不在乎他人眼光的人会这般。
此刻的林降光从衣着来看是要比从前干净整洁的多，但是根本上他依然是当年的那位林降。
将军手下从前有三位‘不着调’人，林降不仅是其中之一，还是其中最厚脸皮的一位，不过林降也是最早从将军的队伍中出来的一位，这倒是为他自己减少了很多麻烦，不过这是后话。
此时此刻的林降，虽然有了莞儿的要求，看起来整洁干净得多，但是本质没有任何改变，此时躺在了地上，堵在了人前，手上拿着两根鸡腿。
鸡腿是上好的鸡腿，一看便知道是上好的鸡腿，而人也一看便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也不知道最近是什么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在路上遇到，便仿佛从前寺庙前的庙会一般，地方不大，无论怎么走，都会遇到熟人。
遇到李绍安是这般遇到眼前的和尚也是这般。
和尚是位头上没有香疤也没有穿和尚衣服的和尚，或许有人会问这算什么和尚，但是他确实便是和尚，若这位都不是和尚，天下便真没有了和尚。为何如此说，因为和尚并不是穿一身和尚的皮便是和尚，心中若没有一颗佛心，香疤再多也不过像一条狗，衣服再华丽再正式也不过像田地里的稻草。
菩萨不一定是菩萨身，同理，和尚自然也不一定是和尚身。
不过眼前这位和尚倒是没有头发，所谓的了却三千烦恼尘。这一点来看又像个和尚。
和尚说道：“林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林降头也不回的咬了一口鸡腿，然后继续又咬了一口鸡腿。
莞儿双手合十，向和尚行了一佛礼，唤了一声‘大师’。
和尚自然理当回礼。
回完礼之后，和尚再次说道：“林施主。”
林降咽下了嘴里这一口肉，才缓缓说道：“慧性，今日我们倒真是有缘。”
岂非有缘二字可以解释？林降一清早天未亮便躺在了这里，算定慧性要走到这里，刻意躺倒拦在路旁，这怎回事有缘二字可以解释。
不过慧性倒也并非我等俗人，慧性说道：“林施主，你我自然是有缘。”
林降说道：“即使有缘，我也向你搭一把手。”
说到这，林降的声音刻意放得低了些，说道：“我这里有个买卖，不知道你敢做不敢做？”
慧性坦然答道：“不敢做。”
林降于是一时语塞，便是手上拿着的鸡腿也觉得好生不自在。
林降缓了缓说道：“慧性和尚，你要不要这般耿直？”
慧性说道：“小僧与林施主哪一次相逢，林施主有过好事与小僧。若是有心，林施主先将上次玉红楼的饭钱结给小僧，也不负小僧走到施主面前这多走的脚程。”
莞儿看向林降说道：“你还欠了大师的饭钱？”
女人就是这样，昨日里还哭哭啼啼一副柔弱女子的模样，今日便摇身一变，身上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
林降心想，也不知那日是谁在一直哭着鼻子。
莞儿见林降看着天空并不回话，伸手便要去揪着林降的耳朵。
正所谓好男不跟女斗，林降于是立马回话道：“我与大师这般关系怎能说欠呢，那是用，用用罢了。
莞儿听到林降回话，想要收手，但是收手已经来不及，毕竟手出来再回去是十分尴尬，于是轻轻拍了一下林降的头才收回去。
慧性说道：“林施主这般说来倒也有理有据，既如此，今日又为何要拦小僧的路？”
林降说道：“慧性和尚，方才便说了，我这里有个大买卖。”
慧性眼神特别认真地看着林降，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等待解释的神态。
林降说道：“现在还不能与你细说。”
慧性双手合十‘哦’了一声，便要绕开林降向前走去。
林降于是立马，倒不说立马起来，而是翻滚挪移，慧性朝哪里走，他便往哪里挪，就是要生生挡着慧性的路。
慧性于是无奈只得停下，说道：“林施主，你若不说，小僧是不会再随你去做的。”
慧性抬起头说道：“往日之事，历历在目。”
很明显，虽然只是偶遇，但是林降坑了慧性不止一次。
林降说道：“如今我已持枪，不再慢剑。自然是不会在做那些事。”
慧性说道：“林施主，你的枪呢？”
林降于是连忙将一根鸡腿咬在了嘴上，空出来一只手去怀里取东西，然而什么毒没有取出来。
慧性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这种笑容十分和蔼，但是在林降眼里却都是嘲讽。
在林降眼中，这就是慧性嘲讽的眼神，这和尚虽然看起来十分慈眉善目，但是自己的小心思也是非常的多，尤其是这眼睛眯起来的时候。
林降这时才想起来，他的枪早已不在他的身上，曾经他借给了李绍安。
是极是极，确实借给了李绍安，之前碰到李绍安倒是忘了问这么一回事。
林降对着慧性尴尬一笑，慧性依然保持着方才的笑容，只是眼睛彻底的眯到了看不清眼睛里有什么，仿佛是一条线一半，虽说慧性眼睛本来便小。
林降说道：“慧性和尚你可莫要这般看我，我说是有，自然便是有的。“
慧性继续‘哦’了一声，然后重复先前的模样看着林降。
林降只觉得自己好生不自在。
第104章 慧性不慧心（）
若只是不自在还好，慧性的表情越看便越像那庙里供着的佛像，这就有些让人脊背生冷汗了。
林降说道：”慧性，你是不信我。“
慧性说道：”小僧自然是信林施主的。“
林降说道：”既是信我便先答应下来。“
慧性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林施主依旧是这般执着。“
菀儿看向林降说道：”你往日里做过这事？“
林降说道：”怎会，我与慧性和尚可是铁打的好交情。“
慧性说道：”林施主，这地上凉彻，你还是先起身说话吧。“
林降看了慧性一眼，心里大抵觉得慧性已经答应了他，于是放心的便准备起来，值得一提的时说话是一直在说话，最里面的鸡腿却没有停留的吃到肚子里去。这个时候，两个鸡腿已经吃了一根，吃的那叫做一个干净，便是这只鸡在世，也认不出那就是它自己的腿。
林降起身站了起来。
而慧性在林降站起来的一瞬间，以一种极为精妙的步法，极为高深的用气，一口内息而出，到了二人身后。
这下子林降便是无论怎么躺也挡不住慧性的路。
林降只是觉得眼前一花，再然后慧性便已经过去了。
林降连忙站稳转身说道：”慧性，这笔买卖够十万百姓喝粥三年。“
慧性原来要向前迈步的步伐扭了回来，耳朵也微微动了动。
慧性转身说道：”林施主，可是十万人？“
林降将吃剩的那根骨头扔在了地上，嘴里咬了一口另一根鸡腿，说道：”便是二十万，也是可以，你近几年不就是为了那一府之民？“
慧性说道：”善哉善哉，林施主果然与我佛有缘。敢问这是什么买卖？小僧先说好，出家人。“
慧性刚说完‘出家人’三个字，林降连忙说道：”出家人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你放心，放心。“
慧性双手合十说道：”如是依止极善护持四根本戒，诸声闻乘，及独觉乘，无上大乘，皆得安住，如依大地，求得一切世间美味，如是依止极善护持四根本戒，求得一切念定总持安忍圣道，乃至无上正等菩提。“
林降说道：”慧性和尚诵佛语到真有些高僧风范。“
慧性并不答话，而是睁开了方才诵佛语时闭着的眼睛，看向林降。
林降说道：”慧性和尚，此处人多眼杂，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我再同你说。“
慧性说道：”好。“
于是林降率先走了出去，带领众人走到了一间亭子里。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这亭子在这路上出现的当真是好，既能送离人，又可在这个时候使三人坐下详谈。
待慧性坐稳，林降率先问慧性道：”慧性和尚你可听说过明石南？“
慧性说道：”不曾，不过以明为姓当今世上到当真少见。“
林降说道：”这明石南可并非当世之人，明石南这三字你未曾听过，十井翁你应当是听过吧？“
慧性说道：”此人小僧倒是听过，不知此言林施主何意？“
林降说道：“前朝遗乱，起重来之机，便在这十井翁身上。”
慧性说道：“林施主可是要小僧随你一起寻这十井翁？”
林降瞪了慧性一眼，说道：“慧性和尚你是要我同你下阴间地府？”
慧性说道：“原来如此，阿弥陀佛。”
林降接着说道：“十井翁死后留下了一个册子，里面记录了前朝上元十三家的遗留宝藏都在何地，本是用作前朝起事的手段。不过前朝之人已悉数灭绝，所以这便成了无主之物。”
慧性站了起来，说道：“林施主，这。”
林降连忙将慧性按着坐了下来，说道：“慧性和尚，这宝藏中都是上元十三家当初搜刮的民财，如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岂不刚好。”
慧性说道：“这。”
林降说道：“有什么这是那是，此次只要找回了这册子，别说一府之民，一州也不在话下。”
慧性慢慢思索着林降所说的话，越想心中便愈有疑点。
慧性说道：“林施主的功夫江湖上也算鲜有敌手，既有如此好事，怎想到了小僧？林施主往日里可并非这般。”
林降笑呵呵的走到慧性面前，然后转身一把搂着慧性说道：“人在江湖，多少有些不能出手的原因。”
慧性从林降的手里转了出来，转到正对着林降与菀儿的位置，说道：“这册子如今在谁的手里？”
林降说道：“浴血龙枪手里。”
慧性说道：“浴血龙枪方丰胤，这可是你的少将军。”
林降脸上转而露出无比憨实的笑容，说道：“因此你大概懂了罢。”
慧性说道：“方丰胤小僧曾经见过一面，观其常日，当是一位忧国忧民、宅心仁厚，心系天下之人，而且又通情理，想必说清这册子的用处之后，应是会拿出来的。”
慧性说完之后，眼睛盯着林降。
林降与菀儿对视了一眼，然后转回头来对着慧性说道：“我自然也是有些我的小心思，不过慧性和尚你大可放心，仅仅是小心思罢了。”
慧性看了看亭子外面的天色与远山，再复向看林降，说道：“也罢，小僧今日便再信一次林施主。”
林降说道：“既如此，我们即刻启程？”
慧性答道：“好。”
于是一行三人走出了这亭子，向着北边走去。
这北边是华朝的北边，而去哪里，自然是去方丰胤此刻所在的栖凤坡。
P。S。本章中慧性所诵佛语出自《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中”如依大地，一切药谷卉木丛林皆得生长，如是依止极善护持四根本戒，一切善法皆得生长，如依大地，一切诸山：小轮围山、大轮围山、妙高山王，皆得安住。如是依止极善护持四根本戒，诸声闻乘，及独觉乘，无上大乘，皆得安住，如依大地，求得一切世间美味，如是依止极善护持四根本戒，求得一切念定总持安忍圣道，乃至无上正等菩提。“
林降所对答为佛教五戒根本法的释义。
文中诗句”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出自唐代诗人许浑《谢亭送别》，以上文中有所引用，特此注明。
第105章 从天而降（）
“姚老太！”
姚老太本来走在一条没有人的路上，身旁只有风吹树叶在地上沙沙响的声音，但是忽然出现了一声气力悠长的吆喝，吆喝的还是她自己的名字。
姚老太转过头来，身后并无人，再转着头看四周，四周也并没有人。
许是山间的野兽回声荡漾在天地之中形成了恰似‘姚老太’的声音。
但是想是这般想，这般想刚刚想完，便很快又再听到了这么一声‘姚老太’。
这次若是说是野兽回声怕是不会有人相信，毕竟这世上可有那般巧的事？
姚老太于是十分的紧张，这种紧张并不是说害怕，而是面对未知情况生而为人应该产生的一种对未知的探知欲以及紧张之感，或者可以轻言为刺激，对于未知的陌生的刺激。
所以姚老太依然保持行走但是很明显走的比方才慢上许多，慢到这个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眼前出现什么人都无法阻碍前进无法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威胁。
而这个时候，姚老太的四周还是没有出现什么人，至少在一双老而敏锐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这四周除了树便是路。
大路朝天，小树两边，仅此而已。
但是只要有太阳高悬，地上便会有影子，这影子可能是因近处的山而有，也可能是身旁的树，或者是此时此刻经过天空的这只飞鸟。
飞鸟啊飞鸟，它不仅仅有洁白的羽毛让人羡慕，更是有这般飞天的本领让人嫉妒到无法去幻想，仿佛飞鸟便是飞鸟，人便是人。
这个时候，这朝天的路上面出现了一串影子，仅仅是腿的影子，便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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