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巧巧看着魏杰说道:“如何说?”
魏杰直起身子来,看着周巧巧说道:“你的亲人被别人控制,让他去做什么便去做什么,然后你的亲人死了,就死在面前,你却只能像从前一样生活,仿佛这人没有死一样,姐,这样你会舒服吗?”
周巧巧说道:“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舒服过,所以才要你不要按你心中所想去做。”
魏杰沉默,又弯下身子去往火里添柴。
方才还笑过的魏杰此时却是从脸上滑落了几滴泪来,带着哭腔,魏杰说道:“可是姐,我真的好不快活。”
世上的人只知道多愁善感的是女子,哭哭啼啼的是女子,但其实这些大老爷们才是最爱哭的人,他们远比那些女子想得多,也脆弱得多,只是往往克制住自己,不显露到所有人面前。
魏杰其实早便应该哭的,不应该在此时。
应该当初吃辣子面的时候,听到燕知秋的死讯就哭,而不是装作冷静的说一声‘好,我知道了。’这般的话语。
也应该在燕知秋就在他面前死去的时候哭,哭着问燕知秋为什么这样做,究竟因为什么。
可是那些时候他都没哭,却在现在哭了。
从血缘上来说,燕知秋是他最后一个亲人了。
周巧巧说道:“人们常说快意恩仇的就是江湖,但其实江湖才是最拘束人的地方。因为一旦快意恩仇便不能有牵挂,而一入江湖就有了牵挂。二弟,你想做些什么?”
魏杰扭过头来看着周巧巧,这么一个如此强壮的大汉,却哭成了这样,眼睛通红通红的。
一个男人压抑的越久,爆发的时候也就越厉害。
魏杰说道:“我想问问幕后这人,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凭什么几句话,便不得不死,是王令还是天命。”
周巧巧说道:“二弟,我可同你讲过我的从前?”
魏杰坐在了地上,低下了头。
周巧巧说道:“我曾经也想过到一个人面前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这样对我,可是我很后悔去问他,因为他毕竟是他,他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他不是我。”
周巧巧轻轻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继续说道:“所以我害怕你同我从前一样,如果你想去问他,你千万不要心里有什么答案,其实说到底,一切都不过是这肚子里的一团气。”
魏杰抬头看向周巧巧,说道:“姐,你的意思是?”
周巧巧说道:“我们若是将这将令抢到手,到时候你自然能见到这一切的幕后之人。”
魏杰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惊喜,类似于不可置信,柳暗花明的一种表情。
周巧巧说道:“明日我们,便去皇城。”
魏杰随机露出疑惑的神色,说道:“皇城?”
周巧巧说道:“因为你兄长临走之前,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也是你方才同我说了一番,我才理解这半分意思。”
魏杰说道:“哥哥?哥哥说了什么?”
周巧巧说道:“血进功成天翻覆。”
魏杰跟着念道:“血进功成天翻覆。”
周巧巧说道:“前面我不知什么意思,但这天,岂不就是天子?”
魏杰说道:“就像我之前所说,这人想做皇帝。”
周巧巧说道:“若是一个人有如此的能耐,能让他进一步的便只有这天下,所以天翻覆,便是起兵造反。”
魏杰说道:“所以我们去皇城。”
周巧巧说道:“若要天翻覆,将令便一定会在皇城出现。”
说完之后,周巧巧走近魏杰,将魏杰扶了起来。
外面的风雪依然刮着,而此时屋内的人,明日便要走了,从风雪中,走向那个鸟语花香的地方。
不过周巧巧是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杀了马四爷的那个孩子此时醒了,似他这样年轻的孩子,只需要稍微睡这么一段时间,便能立马神光焕发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而且他也必须醒了,因为他还有好多事要做,就在今晚。
像他这样优秀的孩子,忙一些是自然的,只有忙一些,才能越发优秀,才能拥有活着的价值。只因有时候,刀不止伤人,还会伤自己。
此刻从孩子的脸上再看不出之前哭过的痕迹,他手里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颗苹果,苹果饱满又红润,上面插着一把刀。
他看着手中的苹果,看着苹果上的刀,眼睛里流露出厌恶的神色,但是他手握了上去,然后他笑了,眼睛里散发着奇异的光。
如果有一位匆忙的旅人经过此地,他便会知道此时这位小孩的模样,有多么的,可怕。他的眼睛里的光,不像是一位孩子,更像是一头来自远方的时刻奔跑着的狼,遇人而弑的狼。
匆忙的旅人啊,倘若经过这里,请马上原路返回,这并不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孩子坐在石头上。
第72章 流血的石狮子()
夜晚总是最容易发生意外的时刻,也是最能改变一切的时刻,当第二天睡醒,一切便与从前不再一样。
林秋生,便是这样觉得。
他一觉儿醒来,林府成了鬼宅,全府上下四十多人没有一个活口,除了他。而他醒来之后,发现他的床边放着一个被咬了几口的苹果,牙齿印非常清晰,数着牙印,他又知道了这苹果是被一个不满十五岁的人吃下的。
于是林秋生翻身从床上起来。
屋子里除了那个苹果,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忽然出现的东西。他穿好鞋子打开门,走出去。
眼前的场面让他有一些头晕。
院子里散发着一股恶臭,这股臭味是在太阳下暴晒了好久才产生的,比屎尿要恶心。
地上有着人的脚印,这脚印虽然不大相同,有大有小,但是其上面的清晰度却一模一样,仿佛这是一个人踩下的印子。
林秋生从房里取出了自己的扇子,然后顺着脚印大致的行动方向走去。
随着脚印先去的地方是刘秋生父亲母亲的房间,到了门口,房间的门已经朝里面大大的开着。林秋生连忙冲了进去。
此时里面的样子与他心中所想并没有什么差别,房间里发生过打斗,但结束的很快,然后就看到他的父亲就倒在了地上,胸口有一个黑漆漆的洞,甚至可以看到里面不再蠕动的肉。林秋生忍住了情绪,再朝屋子更里面看去,床上都是血,他的母亲躺在床上,盖着都是血的白色的被子。
林秋生的呼吸有了一些急促,他站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不停地扭着头看着两位死去的至亲之人,握着扇子的手变得通红而充血,他的眼睛也开始充血。
脚印然后是朝窗户出去。
他咬紧了牙,跟着脚印,也从窗户出去。
窗户外面是一片林子,里面中的是玉兰花,白色的玉兰花开遍在林子里。脚印在这里变得比之前见到的多了起来,因为在这里见到的人也多了起来。
若是再不知道这脚印就是杀人者留给他看的,林秋生也不必在活在这世上了。
眼前这些死去的人,仿佛只是醉酒倒在了树下,他们一人倒在一棵树下。
这屋子后面的林子是林秋生的父亲年轻的时候种下的,那时候,刚生下他。
秋种春发芽,所以他的名字叫做秋生,玉兰花,被他们唤作春雪。
一片茂盛的林子里处处开满了白色的玉兰花,这本是一十分难得的美丽场景,因为他们总有先开的,也总有先落的,何况如今已经快要夏尽,即使这里,很少寒冷,很少有秋冬的感觉。
玉兰花树下的人,都是被一刀断了喉咙。
林秋生走到这些人面前,一个一个去看,认真的看。
这些人的衣服、鞋子有一些地方已经磨破,而且身上到处都是被拖来的痕迹。
看到最后,林秋生的头发也已经如这玉兰花一样雪白。
远方的表哥,探亲的姑妈,做饭的婆婆,看门的王爷,还有十多位新到府上的丫鬟,二十位武功高强的护卫。
只是可不要再说武功高强二字,武功只比林秋生差一些的父亲,也不过是和这人多过了几招,多见了几面。
这屋后一共有四十九棵玉兰花树,自七岁之后,林秋生每日都在这里练功、读书,直到束发之后,才很少来。
四十九颗玉兰花树,如今只剩三棵下面没有人,没有被割下来的马头。
林秋生走向这三棵树旁。
这三棵树下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左边的在花瓣里,有一截断掉的腰带,林秋生拿起来看,是此刻已经死去的父亲的腰带。于是林秋生又走向右边的那棵树,树上刺着一支发钗,是去年归家之时,他带回来给母亲的。
那么最后一棵树上有什么?
林秋生将发钗取下来,向最后这棵树走去。
这棵树贴着墙长着,树枝已经有部分探出墙外。
林秋生走到这树下,看了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成堆的玉兰花瓣,落在这里。
林秋生今日醒来便已经是晌午,太阳高悬,只晒无风,所以他到了树下之后再次向前走几步,脚下便带飞了一些玉兰花瓣。
世上无风,脚底却有风。
于是有一点血迹露了出来。
林秋生后退半步,微用内息,扇子半开,将一地的花瓣一扇而起。
地上有血成字,写到:九月初九,朱雀门。
留字之人的名字写的是:方丰胤。
这些字从林秋生嘴里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吐出来,当他最后念完方丰胤三个字的时候,这片玉兰花林里,再没有挂在树上的玉兰花,所有的玉兰花都飘散在了天空之中,仿佛有一阵狂风卷席而过,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这字迹显然不是方丰胤留的,因为方丰胤此时还在赶路,而且已经赶了很久的路,并且无论怎么赶路,都不会路过这里。
林秋生低着头,站在树下,他的手上拿着父亲断掉的腰带和母亲头上的发钗,以及刚醒便看到的苹果。
他知道,这不是方丰胤所做的事,做眼前这样事的另有其人,而这人,不过是想要他去找方丰胤打一场罢了,倘若要伪造成方丰胤动手,首先便不必在他的面前放这么一个咬过一口的苹果。
只是,就算是逼他,胁迫他,为何要将事情做的如此之绝,这人该是有多么狠心,一府四十口人,只剩他一人,甚至家中养的几匹好马,也被杀了干净。这已经不是逼他,根本没有任何考虑的时间,他只能接受。只有照着去做,去找方丰胤,因为如果想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只能先按照这人设计的这般来,
林秋生想到,这人太狂妄了,这个阴谋,从头到尾便不给入局人半点考虑,仿佛这人就是天,他想到这个人,这个人便要按照他的心思去做。
而其实这人的确很狂妄,并且这人已经狂妄了很久,狂妄在很多年以前,还要狂妄在很多年以后。
林秋生然后转身朝外面走了出去,在这玉兰花林里,有一条路,能直直的通往,只要一直走,一直走,不要停,便可以走到门外,这个门外、那个门外,知道走到林府面前的这条街上。
林秋生走出来之后,转身将林府的大门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
门口立着两座石狮子,两人般大小。
原先门口是没有这石狮子的,是那一年林秋生被人称为少年英侠的时候,他父亲高兴之余,去城外找人刻的,从此以后,石狮子就一直风吹雨打不动的站在这里。如今林秋生就站在这两座石狮子中间看着街上。
这个时候,街上的人不算多,因为这个时间大都回家吃饭,很少有人在外面溜达,不过还是有一些人在走着。
林秋生算的上这条街的名人,而且林秋生为人又和善,心肠又好,同大家的关系都处的不错,便不只说这条街,便是柳林城中,也少有人能说林秋生半点不好。
所以现在林秋生站在这里,很多人经过同他打招呼。
林秋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同那些人打着招呼,一切都同平时一样,不过,就是林秋生的头发白了。
大家都看见了,但是,没有人问他为什么白了,即使白发不常见,但是这些人都不多嘴。也或许可以说,此时大家只想着赶快回家吃饭。
林秋生就在这所有人都要回家吃饭的时候,走出家门,走出这条街,离家越来越远,不过他也没有家了。
所谓家,那是因为有人才有家,有人的地方才是家,而他,现在只是孤身一人,不过也或许他还有家,因为他有一个未过门的未婚妻。
林秋生先去买了一匹快马,然后出了柳林城就再不见踪影。
而谈及不见踪影,在陈大富心中,胡三才真的是不见踪影。
自那日遇虎之后,陈大富再没有任何关于胡三的消息,便是留着联系的暗号也没有留。只等到第二天再经过遇虎的地方时,看到地上的老虎的骨头架子上面少了一条腿骨的时候和头骨的时候,才知道胡三安然无事。
此时在陈大富身边的,除了马车夫和马二娘、周芷兰,多了十八人、十八匹马。
这十八人都穿的黑色的斗篷带着血色的面具,只有在路上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们,吃饭的时候这些人就凭空消失,待马二娘、周芷兰吃好之后回到车上时,才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大富拿起水壶,朝嘴里灌了一口,然后对众人说道:”还有三日,再有三日我们便能赶到皇城,到这最后几日,诸位兄弟们可要多放些心思,谨慎一些。“
马车夫应了声‘是’,那十八位黑斗篷的人看向陈大富,眼睛里很明显也是这般意思,然后九前九后,继续跟在马车旁。
以此刻的路程来看,陈大富到皇城时,应当正是皇城的夜晚,速度已经算快了,不过若不是那日遇虎耽搁了一晚,兴许陈大富能提前一天到皇城。
不过这一路上,除了那日遇到一只老虎,其他时候都是十分平安,一点事情都没有出。也算是一件比较幸运的事了。
方丰胤他们便不是如此了,一路上不止快马加鞭,而且还碰到了一波又一波的麻烦,不过几人武艺高强,就是麻烦也算不上什么麻烦,只是胡三胳膊上的虎头才是真的‘麻烦’。
那颗老虎头在生命最后的一咬中,真的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三座城市的医馆都没有一位大夫敢下手,而其中有一些大夫更是见都没见过老虎,一个虎头忽然解开布子出现在他面前,便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不过最后这个麻烦还是解决了,大夫在这方面便比不上常年打猎的人。
在抄近路,走山间小道时,四人路逢一位正在打野兔的猎人,虽然四人惊走了野兔,但是这人也并没有生气,反而看到胡三的情形,动手帮忙将虎头取了下来。虽然他今天只是一位打野兔的人,但是据说曾经也是打到过老虎的人,甚至对方丰胤等人说道他曾经还打过熊,还说那熊掌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而与这位猎人分别之时,方丰胤等人还留了些钱与这人,惹得这人感谢万分。
然后,现在方丰胤马上就要到达皇城了,比他预想的要早了一天。
当你越发着急越发紧张越发担心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爆发出从前平时没有或者说没有注意到的的力量,这或许就是常说的潜力。因为一路上方丰胤、李劭祺一直担心马二娘、周芷兰二人,所以前进的速度总是不由而然的加快。
在他们心中,马二娘、周芷兰二人是被拘禁在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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