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人闻之大怒,有捕鱼者姓何,为齐国国姓,与众人道其祖上乃是齐君三代旁支,一呼百应,召集近万食江者乘舟占江,扰乱西江一带的府县。官兵若来则退,官兵不来则攻,进退有度,又劫富济贫,甚得民心。
齐国在西,琉国在南,两地相距何止万里,齐国就算国破君亡也碍不着琉国什么事,顶多假惺惺的派出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随大流声讨叛贼。琉君无忧,百姓无忧,安伯尘亦是平心静气,盘坐楼阁高处,等待着白昼到来。
月儿渐渐变得黯淡,夜幕退落,天色青檬,鸡鸣声又不知道从哪里响起。
高楼上,安伯尘猛睁开双眼,放眼望去,就见那丝青檬中隐隐露出道缝隙,一半漆黑模糊,一半泛白明澈。从前安伯尘只道傍晚时分是唯一的昼夜交替之时,全然忘了他第一次感悟胎息是在拂晓拉开的清晨。
深吸口气,而后屏气凝神,下腹轻轻颤动,安伯尘淡淡一笑,此时此刻,他又清晰的感觉到从脐心钻出的先天真息。
天空挂上一圈鱼肚白,晨曦落下,安伯尘蓦然抬首遥视向远处刚刚升起的白日。
一天之中有两次昼夜交替,一个为阴弱阳盛,另一个则是阴盛阳衰,两时虽同为昼夜判别,可阴阳之中的意境却截然不同。之前安伯尘只在傍晚时胎息悟到,没有对比自然察觉不出,眼下却是六个时辰内连续两次抓住昼夜交替之际,胎息悟道。比之昨日傍晚,安伯尘隐隐觉得此时天地间的玄奥生机勃勃,细细品味,仿佛一段段轻舞的乐曲,令人心怡。而昨日傍晚那一回,此时想来,安伯尘竟觉得彼时的天地玄奥肃杀冰冷,隐约带着几分死气。
阴去阳生,以辨生机。阳去阴生,化作死机。
安伯尘心生明悟,阳为生,阴为死,阴阳间的交替一日两瞬,却各有奥妙。
虽有所感悟,可事分轻重缓急,安伯尘苦熬了一夜,只为抓住阴阳交替之际吞食太阳之气。
起身,安伯尘三圆而立心无羁绊,凝神静气。顷刻间,无数玄奥从天野之巅滑落,蜂拥而来,流转于安伯尘周身。
安伯尘丝毫不理会,全心全意的望向天野尽头,双目微合,只露一线。
天地青檬,昏暗却又发白,而在那轮苍白的火球间,似有什么在翻滚着。
先天之火从神阙穴中涌出,流转过下丹田,顺着周天经络向上运行。安伯尘心意空明,暗念“急急如律令,太阳速归位”,与此同时张口吞吐,发出吹、呼、唏、呵、嘘、嘶六音,六音簌簌作响,每响一声都对应六腑。
一心三用,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落差。
安伯尘只觉天地一静,天之尽头,白日高处,似有着什么在悄然酝酿。和昨晚吞食太阴之气时一般,下一刻,安伯尘心头剧震,天地平沉,山河粉碎的古怪感觉再度浮现。
安伯尘面露喜色,此前他并不确定换一下口诀是否就能召唤来太阳之气,眼下已然笃定无虞。
大道无形,唯有变通方能解大道。
安伯尘深吸口气,抚平心意,只觉一道肉眼难见的长气从远处那轮白日上垂落,跨越百万里天穹,数十万里河山,落向墨云楼。安伯尘张嘴,毫不犹豫的含住太阳之气。初入口中只感觉温润柔滑,脾肺通畅,暖洋洋一片,可渐渐的,随着太白日升高,色泽变红,太阳之气也变得炽热起来,灼烫难咽。幸好有无形之水裹挟太阴之气而上,将太阳之气引渡入下丹田,而后先天之火趁势卷起太阳之气,流转于周天经络,无形之水也没闲着,小心翼翼的辅佐着炎火,以防太阳之气太过凶猛。
一切妥当,安伯尘盘膝而坐,张口吞食太阳之气,腹部上下起伏。
不如再进一趟神仙府。
左右无事,安伯尘心中暗道,趁着水火二势都升至头顶天灵穴时,催动地魂,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等了许久都未能进入神仙府。
睁开双眼,安伯尘皱眉思索。
胎息悟道早晚都行,可神游神仙府只能于傍晚,这又是为何。。。。。。莫非因为地魂只能神游于夜的缘故?倘若往后天地命三魂合一,修成神魂,是否可以昼夜并行?
罢了罢了,以后的事现在想它作甚。
摇了摇头,安伯尘放松心意,微合双目,全心全意吞食起太阳之气。
。。。。。。
“我说萧老头,你天天吃这汤包也不腻味?”
拾阶而上,李小官瞅了眼身旁的萧侯,一脸古怪道。
“有些习惯你突然养成了,一辈子也改不了。。。。。。罢了,和你讲你也不懂。”
提着笼汤包,萧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
李小官面露不忿,嚷嚷道:“怎地,俺怎么就不懂了?”
瞥了眼穿得“花枝招展”的小胖子,萧侯无奈地摇了摇头:“别说伯尘,就是平子和阿福也比你努力,老夫交代他们的活计都做得妥妥当当。而你。。。。。。不提也罢。”
李小官刚想争辩,目光落向阁台上的安伯尘,陡然一怔,转眼后便要叫唤,却被萧侯拉住:“噤声。”
“萧老头,伯尘在做什么?”
李小官好奇的问道,就见萧侯面露深思,许久才道:“不要打扰伯尘,伯尘是在想一件重要的事情。”
萧侯怎看不出安伯尘是在修炼,可却不想和李小官说明,若是说了,眼前这个小胖子定会激动上半天,大声叫嚷拉着他问东问西,到时定会打断安伯尘的修行。
看向安伯尘,萧侯目光闪烁。
原本他以为司马槿不辞而别,安伯尘就算不会一蹶不振,也会消沉个两三天。却没想到他居然依旧勤奋修行,床榻整洁,显然一宿没睡,如此通宵达旦的修炼,兼之他才智非凡,终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只可惜,离公子心意不明,琉京这一局,也不知到终了会是怎样一番结局。
自从归降离公子后,萧侯早已丢了从前的锐气,前些日子携钱财出逃未果,更令他心慌意乱。从风华一时的祸国大枭,到墨云楼中碌碌无为的老管家,此中苦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的他只担心一件事,离公子大局落下,安伯尘又如何自处。
萧侯不敢去揣摩离公子的意图,因为他知道对局是会上瘾,随后一发不可收拾。面对离公子,他除了一败涂地再无其它下场,更何况离公子的意图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猜出的。
深吸口气,萧侯复杂的看向安伯尘,半晌,嘴角浮起苦涩,摇了摇头,转身下楼。
“小官,你就在这守着伯尘。切记,不要打扰,也别让旁人打扰。”
看了眼萧侯的背影,李小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蹑手蹑脚的向安伯尘走去。拖来张矮墩,李小官一屁股坐下,拖着下巴打量起凝神闭门的安伯尘。
也不知安娃子究竟在琢磨什么。。。。。。
李小官若有所思,转眼后甩了甩脑袋,驱散走那些烦躁的念头。
在琉京呆了大半个月,李小官表面看上去没心没肺,整日嘻嘻哈哈,可实际上,他却烦恼得紧。安娃子隐隐已成为自个这群人的头头,即便管理墨云楼剩下生意的萧老头凡事也会找他商量,而平子和阿福则被萧老头唤入铺子里做活计,也算如鱼得水。唯独自己,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重回琉京穿着上好的袍子在琉京里乱逛,初时李小官很是新鲜,意气风发,可时间久了自然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李小官何尝不想找些事做,然而,凡事到他手上都会搞砸,他似乎天生就适合做那等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只可惜时运不济,老天让他出生在小村子里的地主家,连个小官人都做不成。
“烦,烦,真他娘的烦!”
李小官心情郁闷,满脸萎靡,茫然的看向远处。
晨光落下,顺着太阳之气洒满青衫少年周身,却因太阳刚猛,安伯尘吞食有限,不经意间分出一缕落向李小官。奇怪的是,李小官并没被刚猛的太阳之气所伤,相反,他只觉全身上下突然沐浴在一片懒洋洋的暖意中,眼皮沉重,昏昏欲睡,不多时竟打起鼾来。
此时萧侯若是在场,定会大吃一惊。楼阁高处,坐在安伯尘身旁的小胖子身上正散发着刺眼的金光,仿佛镀上一层金子般。
所有人都在忙碌,为了生存和前途奔波,李小官自然而然被忽视。便连安伯尘也忘了,那日从大匡神怪谈中飘出的信笺上,并非只写着他一个人的名字。
第114章 水火二术()
吃了三年多水元丹,安伯尘一朝收服无形之水,成就水火二势。而李小官也糊里糊涂的吃了三年的金元丹,无形之金早已深植命门穴,先前未曾有所异动,却在今日受太阳之气的灼烧,再按耐不住。
太阳之气为未至阳至刚的天野之气,天上地下,再无能及者。纵是无形之金也经不住太阳之气的威逼,蹿出命门,游走于李小官周天经络间。按理说,李小官“娇滴滴”的身子骨甚难承受无形之金的肆虐,可他竟惬意的睡了过去,其中道理也简单。五行中金火虽不相干,可自古便有真金不怕火炼一说,锻造金铁之物需得用火,而太阳之气灼热远超凡火,卷起藏在李小官神阙穴中的先天之火,灼烧着无形之金,相得益彰,李小官想不舒服也不成。
太阳之气裹挟着先天之火,灼烧无形之金,渐渐的,无形之金融化开来,变成金液流转于李小官经络穴位间,亦将他一身筋骨锻炼了一番。
然而,就在无形之金化作金液后,异变生出。先天之火渐渐变黯,转瞬熄灭,不存一丝,剩余的太阳之气寻不着先天之火,索性一股脑钻入金液中,随着金液流转周天。
在大匡先天之火乃是修行一道的根基,没了先天之火,即便根骨再好也无法踏足修行之道。可李小官先天之火熄灭,金液反而趁机占据神阙穴,从神阙穴游出,顺着任脉而行,再由督脉进入命门,猛地一冲,打通命门、神阙两穴,亦将任督二脉打通。一番机缘巧合下,无形之金化作金液,将先天之火取而代之,游走周天经络,三百六十五圈后,金液俨然比先前粗壮了半筹,生出一丝淡淡的元气。
能在睡梦中糊里糊涂的得悟修炼法门,普天之下,恐怕也就李小官一人。
正在这时,安伯尘缓缓睁开双眼,眸光闪烁,红白流转,却是无形之水和先天之火分得太阴太阳两气,其势大作,飞流于周天经络中,就连安伯尘也难以压制。
太阳之气被先天之火炼化,安伯尘心情舒畅,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转瞬眉头皱起。
“两气并存,分别被无形之水和先天之火炼化,想要施法又该行哪一气?”
“。。。。。。不如都试一遍,先试太阴。”
打定主意,安伯尘平心静气,运转无形之水,手捏鬼影法印,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鬼影去无踪。。。。。。咄!”
咒语吐出,依旧是“嗡”地一响,安伯尘抬眼望去,天地旋转,明日倒垂,周遭一切宛若浮光掠影瞬间滑过眼帘,可他依旧停于原地。心情莫名,弹指刹那后,安伯尘就见周身荡开一圈圈清冷的涟漪,似水波流淌,却又无声无息,就和昨夜一般。
刹那后,涟漪朝他荡来,将安伯尘包裹。
这一瞬安伯尘只觉自己似乎和那圈涟漪融为一体,冰凉刺骨的感觉涌上心头,心意一动,整个人就仿佛流水掠过,悄无声息,轻灵无风。
“莫非我变成了流水?”
安伯尘心头一惊,随即面露深思,却是想到了鬼影功中所言的法相。
想要匿藏身形,需让他人肉眼难以看见,可到第二篇才是隐身术,因此第一篇中的匿形法门需得借助法相。若是炼气士修炼鬼影功,所生出的法相自然是看不见的气流,可安伯尘借助无形止水炼化太阴之气,得到的法相也只能是看不见的水流。
虽然肉眼看不见,可安伯尘化身无形之水却依旧会在厅堂内留下一丝淡淡的水痕。
“有趣有趣,竟然变成了流水。”
安伯尘心中欢喜,少年心性生出,不由在厅堂间来回行法,直到太阳渐升,灼烧得他全身不适方才止住,收敛功法,变回原形。
“这水行术看来适合在夜间使用。。。。。。。”
站在阁栏前,望向天头烈日,安伯尘兴致盎然,全然未曾察觉身后“金灿灿”的李小官。
深吸口气,安伯尘运行起先天之火,手捏印法,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鬼影去无踪。。。。。。咄!”
“嗡”的一声,一模一样的感觉生出,然而这一次,盘旋于安伯尘周遭的不再是水波涟漪,而是一簇簇晶莹剔透的火苗。转眼后,火苗飞窜向安伯尘,将他包裹其中,渐渐的,安伯尘化作一簇肉眼难辨的白火,虚浮在半空,摇晃闪烁。
“果然,运转太阳之气会变成虚火。就叫它火行术吧。”
安伯尘喜滋滋道,烈日正盛,迎着太阳,安伯尘只觉遍体舒畅,仿佛太阳愈烈,他的精力也愈旺盛。
施展火行术,安伯尘轻灵的飞窜于楼内,也是悄无声息,无影无踪,只不过所到之处都会留下淡淡的黑痕,需得仔细看才能发觉。
花了一天一夜练习鬼影功,吞食太阴太阳二气,此时安伯尘终于初步完成第一篇匿形法门的修炼,共得两法,一曰水行,于夜间使用避人耳目,另曰火行,于白昼施展无影无踪。
从此往后,安伯尘潜行琉京再无人能发觉,既能避开左相和离公子的耳目,又可继续隐藏修为,距离寻找龙女,除妖破局更近了一步。
心情大好,安伯尘收功,脸上的笑意还未绽开,就看到了一旁涎着口水蒙头大睡的李小官。
“奇怪,小官什么时候来的。”
安伯尘自言自语道,未等近前,陡然一怔。目光所及,就见李小官全身上下笼罩在一片细密的金光中,身上竟隐隐散发着微弱的元气。安伯尘虽无法像司马槿那样识辨元气深浅、修为高低,可李小官刚刚炼化金液,修为尚浅,他身上的元气自然瞒不过安伯尘。
“小官也修炼了?”
安伯尘一脸古怪,心生好奇。
渐渐的,安伯尘眉头皱起,李小官身上那圈金光殊为异常,安伯尘隐隐感觉到,那定非先天之火所造成。转念一想,安伯尘恍然大悟,眉头舒展开。
“金。。。。。。是了,李小官服食过三年金元丹。可是。。。。。。”
即便猜到李小官的异状是和三年服丹有关,可安伯尘仍旧百思不得其解,他能炼化无形之水全因一番误打误撞,可李小官只是睡了一觉便炼化无形之金?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安伯尘踏足修行之道不过一个月,进度虽快,可对修行中的许多道理都一知半解,自然无法搞懂在李小官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心情亦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李小官若能修炼,不枉他追寻自己来到琉京,往后一同修行,也能减去几分孤单。忧的则是太过匪夷所思,若他自己尚不知道,那该告诉他,还是瞒着他?
李小官生性闲散莽撞,又喜欢多嘴,万一告诉了他,谁知他会不会欣喜若狂,一蹦三尺高,疯了般的大声宣扬,唯恐别人不知。到那时,被离左二人得知,既会对自己生疑,还会给李小官引来杀生之祸。
安伯尘已是变数,李小官若再成为变数,无论离公子还是左相恐怕都会坐不住。
可若不告诉他,向他隐瞒此事,安伯尘却生怕耽误了他的修行,拖久了谁知会发生什么变故。
总而言之,安伯尘左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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