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放声大笑,收回琅环刀,看向抱住青年流着眼泪的少女,得意的说道:“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只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湘湖派竟然派你们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来招惹老子,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炎炎大漠,日头极晒。
少女哭得稀里哗啦,仿佛听不到大汉的嘲讽。
她初出师门,行走江湖,所到之处人人都会称上一声女侠,也算得意至极。可事实上,她远没有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当师兄被龙山四怪打伤,她脑中一片空白,早已不知所措。
林秀馨哭得正伤心,就在这时,她隐隐察觉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余光中,林秀馨只见十来步外的沙丘下坐着个白衣少年,少年身边还躺着个相貌奇异的男子,龙山四怪显然也发现了那两个不速之客,正惊疑不定的注视着少年。
“敢问小兄弟出自何门何派?”
络腮胡大汉看向安伯尘,面露警惕,扬声问道。
安伯尘可是神仙中人,就算光明正大的站在几人面前,只要一个不愿意,对方也无法看见他。落在龙山四怪心头,只当安伯尘轻功了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大漠中,自然要问个明白。
“无门无派。”
安伯尘淡淡回答道,心中却愈发好奇起来。
听这几人之前言语,他们似乎来自不同的门派,年轻男女来自湘湖派,那四个中年人则号称龙山四怪,名号虽颇有气势,可他们的修为却让安伯尘哭笑不得。
怪了,四界什么时候有修炼宗门了?就算是修炼宗门,也没听说过有弱到这种程度的宗门。
安伯尘心中道。
他这番作态落入龙山四怪眼中,却让其余三怪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一个个面露不忿。
“哼,也不知是哪家的小辈仗着有两手轻功,便在这里装模作样。”
从龙山四怪中走出一个高手阴冷的男子,没等络腮胡大汉,他便双手一抖,袖中攒射出疾风暴雨般的暗器。
他也是忌惮安伯尘轻功了得,因此一下子射出百来支暗器,封堵住安伯尘的上下左右。
“小心!”
眼见那个英俊的少年一动不动,仿佛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似的,林秀馨惊叫一声提醒道。
紧接着,是令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百来支暗器忽然紧缩成一团,钻入少年的右眼,转瞬之后,从左眼射出,消失在空气之中。
龙山四怪无不变色,呆立不动,林秀馨则惊讶的张大嘴巴,五个人心中同时冒出了一个念头,莫非这个少年是。。。。。。
安伯尘本没打算吓唬他们,只是好奇龙山四怪射出的东西。
把百多只毒镖收进眼皮里转了一圈,安伯尘微微失望。
本以为会是什么法宝,不想只是一些淬了毒的寻常兵器,别说他了,就连最末流的炎火修士也不会放在眼里。
这伙人究竟从哪来的?为何我还在大匡时,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一群存在?
安伯尘望向龙山四怪和少女。
只见少女忽然双膝跪地,向他连连磕头:“神仙在上,救救我师兄。还有,这几个都是罪大恶极的坏人,还望神仙大人替天行道。”
少女的语气诚恳而笃定,夹杂着丝丝喜悦,似乎觉得安伯尘一定会如她所愿一般。
安伯尘一言不发,长袖一挥,龙山四怪和少女齐齐昏倒在地。
安伯尘早已记不得,他从何时起,对于凡人再没有那种怜悯、亲近之意,随着他修行渐深,这种仙凡之间的隔阂愈发显得深切。他想拯救被仙神蛊惑的凡人,只是因为他们代表了安伯尘曾经所拥有的,代表了他生长的这片土地,除此之外,安伯尘几乎懒得和他们说上半句话。
有些时候安伯尘很抗拒这种感觉,可后来他渐渐知道,这便是获得睥睨天地的力量所需付出的代价。
一朝成神仙,再不遇凡尘。
大漠风沙起,安伯尘从目眶中射出雷珠,逐一钻入少女和龙山四怪的眉心。
半晌,安伯尘收回雷珠,起身,拎起拾龙客。
“原来是江湖。。。。。。好奇怪的名字。”
在五人中的记忆里转了一圈,安伯尘大致了解了他们的来历。
他们来自的地方名叫江湖,江湖不是某门某派,而是一个泛指,拥有许多或是交好,或是敌对的门派和江湖人士。
他们的本领在凡人之上,却远远逊色于仙神妖魔,因此即便三朝知道有这么一伙人存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江湖中人就算全部聚在一起,也抵不上真人一击。
江湖的出现,是在三朝降临五界后十来年里,安伯尘隐约发现其中有人为的痕迹,不过当他从林秀馨的记忆中得知,最厉害的江湖人士被称为先天宗师者,不过相当于神师境的修为实力,安伯尘已兴致寡然。
无论是谁勾画出这个江湖,却也只是小孩子玩泥巴似的游戏,于大局无用。
一个瞬移后,安伯尘带着拾龙客消失在葵、截交界的大漠中,龙山四怪和湘湖派的年轻男女仍旧昏迷不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阵风沙吹来,一个黑袍老者出现在沙丘前。
老者的腰间挂着一把长刀,看样子也是江湖人士。
可倘若安伯尘还在,见到黑袍老者的身法和气息,定会惊讶居然还有仙人境的江湖人士。
“好熟悉的道法。”
老者颤巍巍的弯下腰,摸上龙山四怪的眉心,闭上眼睛道。
“也该换个肉身了。”
风沙吹过老者的身体,他一下子扑倒在沙丘中,起身的却是号称龙山四怪的络腮胡大汉。
活动了一番筋骨,适应完了两百年来第四百八十具肉身,络腮胡子大汉顺着安伯尘远去的方向,遥遥望去,脸上浮起难以琢磨的笑意。
如果安伯尘在此,定会发现这个笑容很眼熟。
第538章 天都判官()
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安伯尘终于来到截朝东南边境的一座小城。
截朝虽大,安伯尘一念瞬移,原本也无需耗费这么久。可这一路上,安伯尘遇到了许多江湖人士,安伯尘本不欲理会,偏偏他们仿佛商量好了般,在安伯尘眼前上演了一出出有关“江湖恩怨”的戏码。如此一来,安伯尘不得不上了心,他清楚的感觉到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而此人十有八九是“江湖”的创始人,更有甚者是安伯尘从前相识的大匡故人,然而安伯尘想破头皮也想不出,当年东界大匡诸人中,有谁这么会无聊,花大功夫勾画出一个只能自娱自乐,对大局几乎无关痛痒的江湖。
无论那人是谁,既然如此有心,迟早会找上门,当务之急,安伯尘只是想尽早完成计划,让张七心甘情愿的为他渡劫。
天气虽寒,可傍晚时分的天边依旧红彤彤,晚霞垂落安静的小城,万家炊烟起。
国师府的隐藏高手共有七人,除了拾龙客外,还有五名六重天高手,此外便是隐居于此地的那个神秘的真仙强者。
关于那名真仙强者,安伯尘知道得甚为有限,除了隐居在这座名叫新县的截朝边陲小城外,安伯尘再无所知,甚至连对方的名号都不清楚。
放下昏迷不醒的拾龙客,安伯尘站在城外山坡,遥遥望去,整座小城笼罩在安静祥和的气息中,偶有几头小妖出没,却也是安分守己,化成人形行于并不热闹的市集。
既然是隐居,这些个国师府的高手自然不会气息外露,六重天巅峰还好,安伯尘尚能通过蛛丝马迹寻觅出他们的踪迹,可隐居此地的却是一真仙境的强者,安伯尘如何能将他寻出,更不敢放出气息,一来生怕惊动截妖,二来也有可能引来胤太子的耳目。
看向脚边的拾龙客,安伯尘心头一动,从珠链中取出一颗玉创丹给他服下。
没过多久,拾龙客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睁开双眼,拾龙客眸中闪过警惕之色,当他看到站在身边白衣俊美的少年,更是浑身一颤,刚欲飞遁就被安伯尘唤住。
“龙兄,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拾龙客一怔,身体仍保持警戒状,将信将疑道:“安兄?”
“正是在下。若非易容,我又岂能避开太子耳目。”
安伯尘说话间,脸上浮起氤氲雾气,青衣斗笠加身,变回拾龙客初见时的模样。
“安兄的易容术真是神乎其神,比变化之术还能以假乱真。”
拾龙客感慨道,再取出腰牌看了看张七的传信,心中已信了九成。
没等拾龙客追问,安伯尘便拿早已准备好的“故事”将他的话堵死,无非是说自己撞大运,机缘巧合下救出他,其中颇多添油加醋,让拾龙客以为安伯尘为了救他不惜生死。
听罢,拾龙客感慨道:“安兄还真是大福大运之人,胤太子的万全之策竟也被安兄破解。那太子着实可恶。”
他不是善于表达感激之人,可但凡恩情,如拾龙客者都会铭记于心,日后相报。
“人无完人,那太子虽说手段非常,可今次也算吃了大亏。”安伯尘笑道:“如今他的太子府中,恐怕已没多少能用之人。”
拾龙客微微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安兄所言甚是,倘若趁这时偷袭太子府,聚以雷霆之势,那太子定难抵挡。”
闻言,安伯尘心中暗喜。
拾龙客并不知道太子府的虚实,被他此前那番话误导,只以为太子府经此一变实力大损,气焰不再。而他在太子府客卿手底吃了大亏,险些遇难,自然想要报复。
虽说欺骗一个老实人让安伯尘有些过意不去,可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
沉吟片刻,安伯尘道:“就算想要杀入太子府,凭我们的实力仍旧不足。不知龙兄可认识隐居新县的那名真仙,若将他请出,方能成事。”
“你是说天都判官。”拾龙客此时也发现了他已不在五羊城,望向山坡下的小城道。
“判官?地府之人?”安伯尘好奇道。
“自然不是。”拾龙客摇了摇头,面露敬畏道:“天都是距此五百万里外的一个大洲,也有不少仙人,可最有名的当属天都判官。此人修为真仙,却极好打抱不平,嫉恶如仇,最喜欢去管凡间之事,自称判官,时间久了也就有了这个绰号。”
“打抱不平?”
安伯尘玩味的一笑,这天地间千奇百怪,神仙妖魔也各有嗜好,放在百年前安伯尘或许会觉得新奇,如今却已见怪不怪了。
“走吧龙兄,我大概知道他会在哪了。”
说着,安伯尘拉上拾龙客,飘然下了山坡,走进小城。
夜幕降临,小城里没有多少乐子,百姓们都习惯早睡,长街寂静,宅子黯淡,只除了小城东边的那座县衙。
当安伯尘和拾龙客来到县衙前时,只见这里已经聚满了许多围观百姓,对着正在夜审的大老爷指指点点。
那县老爷生得一张大黑脸,颔下五缕长须,胖硕的身躯裹在绿色的官袍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堂下受审的是一对邻居,无非是家长里短的纠纷,你一言我一句争得面红耳赤,围观的百姓包括衙役们都听得昏昏欲睡,可那县老爷却兴致盎然,不时抚须而叹,连连咂嘴。
安伯尘和拾龙客相视苦笑,各自捏动隐身诀,闪入县衙。
可就在这时,堂上的黑脸大老爷猛地抓起惊堂木,大喝道:“来人,将这两个冲撞本县的狂徒拿下,稍后问审!”
惊堂木落下,安伯尘身形剧颤,只觉一股雄浑的源力猛冲而来,带着无边正气,竟将他的隐身术打断,另一边的拾龙客也被打回原形。
衙役们这时才发现突兀的站在堂下的安伯尘和拾龙客,短暂的愣神后,衙役们来了精神,如狼似虎的扑向安伯尘和拾龙客。
安伯尘和拾龙客被天都判官的浩然正气压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衙役们推推搡搡。
县衙外的百姓们闹腾开来,原本甚觉无趣,只是碍于县老爷的面子不得不围观下去,现如今一下子出现了两个冲撞县衙的陌生人,一个是唇红齿白的英俊后生,另一个是背着条钓竿的渔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聚到一块。
当下,百姓们指指点点,衙役大声喝斥。
安伯尘倒还好,拾龙客此时已满脸通红,怒不可遏。
他被太子府客卿打成重伤,本已憋屈无比,现如今又在凡夫俗子面前出丑,对于一个成仙得道者而言,是何等羞辱。
第539章 月宫仙子()
见状,安伯尘笑了笑,朝拾龙客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对于堂上那个入戏至极的天都判官,安伯尘并无太多反感,甚至还有些羡慕。
堂堂真仙,天地间为数不多的强者,竟然可以放下身份,和凡人混聚一堂,光是这点如今的安伯尘便自问无法做到。
就像那年和司马槿闲聊时所言,成神成仙者,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有别于人的存在。那时的安伯尘还不相信,坚持以为自己还能享受到凡间的乐趣,恋恋不舍,妄图将仙凡区别开来。然而,当他突然察觉到,他对于凡人已无法再生出怜悯呵护等种种感情时,安伯尘方才恍然大悟,仙凡相隔一线,却是蛮不讲理丝毫不给你选择的一线。
明镜牌匾高悬,衙堂上下红木漆,烛火摇曳,衙役们肃然击棒,百姓们热闹喧哗,夜风从门外吹入,亦带进来一抹久违的凡间情调。
安伯尘和凡夫俗子们共居一处,却又高高在上。
莫名的情绪笼罩上心头,安伯尘的心忽地宁静下来,就好像天边那弯永恒不变的月牙,轻烟月笼纱,乌云化雾浓,整个人进入一种朦朦胧胧恍然隔世的状态。
高坐堂上的黑脸大老爷瞥了眼安伯尘,目光深处微带诧异,随后猛地一拍惊堂木,令人哭笑不得案子也在他这一拍下尘埃落地。
时候不早,围观百姓一哄而散,衙役收队,所有人都静静的离去,浑然忘了不尴不尬站在堂下的安伯尘和拾龙客。
拾龙客早早没了垂钓时的心境,冷眼看向天都判官,淡淡说道:“大老爷可是准备私审我等了。”
天都判官玩味的看向拾龙客,哈哈一笑,轻抚手掌,安伯尘和拾龙客身上的禁制随之散去。
也不理会拾龙客,天都判官望向缓缓睁开双眼的安伯尘,笑问道:“可有感悟?”
“有一些。”安伯尘答道。
“哦?说来听听。”天都判官目露奇光。
“有甚好说,无奈而已。”
安伯尘哂笑道。
适才进入忘乎所以的状态,安伯尘的心境固然有所提高,可更多的还是无奈。
看破而又看不破。
看穿而又看不穿。
这种感觉异常玄妙,安伯尘也无法说出个一二来。
听到天都判官和安伯尘打起哑谜来,拾龙客面露苦笑,这两人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天都判官身为国师府如今唯一的真仙自不用说,而安客卿对他更有救命之恩,拾龙客也只得收起心中些许不满,好言好语道:“两位,可否开始谈正事了?”
天都判官眯眼捋须,微微一笑道:“也好,两位随我来,后院已备下酒席,我们边饮边谈。”
闻言,安伯尘暗暗思索。
看来这天都判官早知道自己和拾龙客今日会来,应当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好似当初遇上的拾龙客般,不露半点急色,莫非国师府的隐藏高手们都是这般性子淡薄的德性?
若真是这样,可就有些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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