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等到了。。。。。。”
“还愣着干嘛,夜莺都回来了!”
转眼间,欢呼雀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群山间,竟将前一刻还无比沉默的桃源村点燃。
少年少女们或从山崖上跃下,或从岩壁中飞出,纷纷向当中的那座山峰涌去,而年轻的九辰君也不例外。
见到眼前这副混乱不堪的场面,火神君捧腹大笑,安伯尘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拔腿向那座高山走去。
那山位于桃源村正中央,不消说,山里住着的定是桃源村的长者们。
年轻子弟们毕恭毕敬的站在山下,垂手恭立,却掩饰不住脸上的期盼。
安伯尘身若无物,行于人群间,好奇的打量着桃源子弟。和想象中的一样,这些迫不及待的桃源子弟大多不到二十岁,可身上的气息却比桃源外的同龄修士高出不少,都是少年老成之相。
“居士,他们在等什么?”火神君亦步亦趋,跟在安伯尘身后。
“看下去便知。”
安伯尘笑道。
这桃源村虽奇美,可呆久了难免无聊,这些桃源子弟在村子里呆了将近二十年,按理说早该麻木,能令他们如此激动的事又会是什么?
少时,从第三圈的山崖上走出一个中年人,随着他的出现,人群渐渐骚动。
“肃静!”
中年人冷喝道,森然的目光扫过诸人,却在九辰君身上稍做停留,随后游散开。
“一如惯例,在半柱香里记下最多者,奖赏令牌十枚,第二名奖赏九枚,以此类推。”
。。。。。。
“这令牌是什么?”站在九辰君身边,安伯尘皱眉问道。
“令牌是我桃源弟子们唯一的奖励,不论是怎样的比试,最终奖励都是令牌。”九辰君面无表情的解释道,他入戏渐深,倒也让安伯尘愈发放心。
“有何用处?”
“想要功法秘籍,灵丹妙药,或者出入桃源的资格,都需用令牌来换。然等级越高,需要的令牌数量也就越多,而出入桃源更需九万枚令牌。”九辰君答道。
“这倒是稀罕。”安伯尘暗道有趣,看向变回少年模样的九辰君,心头忽动:“你现在统共有多少令牌在手了?”
嘴角扬起玩味的笑容,少年九辰君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一半。”
安伯尘一愣,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此时他才发现,九辰君虽在人群中,可周围的子弟们都离他远远的,少时朝这瞟上一眼,目光出奇的复杂,仿佛在看洪水猛兽。
九辰君所言的一半当然是指桃源长者发放给这一代弟子所有令牌中的一半,也就是说,这一代的所有比试,几乎都是被他夺魁。如此人物在桃源都算顶尖,难怪出了桃源,便一手主宰了将近半个甲子的大匡风云。
默默的看向九辰君,安伯尘没再言语,心中愈发迫切。
恢复周天循环的机缘系于九辰君身上,如今九辰君魂返桃源,也就是说,不出意外,安伯尘将能在桃源收回他所失去的力量。
“放榜!”
就在安伯尘微微出神时,山崖上的中年手捏印法,大喝道。
第313章 机缘何在()
随着这一声“放榜”遥遥传开,桃源众子弟个个如临大敌,全神贯注的盯向山巅。
数百人里,唯独九辰君双手后负,满脸从容。
正当安伯尘疑惑间,忽听一阵巨响,转眼后,不远处那座巨山竟徐徐摇晃起来。从山巅流泻下一匹巨大无朋的水幕,粗粗看去还以为是瀑布,待到凝神而望,安伯尘才发现,那并非瀑布或是水帘,而是一匹围山而绕的白布。
倘若再把那匹白布举高点,翻过山头,定能将山峰盖住大半。
如此巨大的白布绝非人力所能为之,难怪那位长者需要捏印施法。
然而,当那白布落至半山腰,安伯尘赫然发现,在白布上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微小若蚊蝇,偏偏又像满山泥石那么多,看得人心头发慌。
集中全力,安伯尘施展出目神通,仔细看去。
。。。。。。
“昨日在大匡境东海楚国,临安府,桂平县,有张姓穷书生偷鱼医病母,人赃并获扭送县衙,县官虽怜却亦秉公,剥书生赴考资格,重打二十大板,又自付钱买鱼遣人脍之送予病母。书生并苦主皆拜服,百姓颂其德。。。。。。”
“。。。。。。昨夜蛮夷岛国又杀大匡海商,早朝时大司马奏柬出兵远征海外,又有大臣恐劳民伤财,朝中分两派而争,匡帝一言未发,面沉如水。。。。。。”
“。。。。。。东界匡境外,有两小国一曰和蔡,一曰方吾,今早两国终休战和亲。。。。。。”
。。。。。。
每看清一条,安伯尘的神色便凝重一分。
“这是。。。。。。昨日到今早的大匡见闻?不止是大匡,还有大匡外的东界。。。。。。也不止。。。。。。”
安伯尘依稀捕捉到数处“洞天福地”,然而它们流逝的速度比关于东界大匡的消息要快上许多,而且数量甚少,实难捕捉。
白布上的字体并非固定不动,而是从上往下飞快流淌,往往三四个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别说记住那些消息,就连看清也是难而又难。
一旁的火神君早已傻了眼,安伯尘强记了几条后,再看白布只觉头昏脑胀,眼睛发酸,难以为续。
周围的桃源子弟们每日都要做这项功课,自然习以为常,然而,即便是他们日日练习,想要将白布上飞速流逝的消息全部记下,也是难比登天,几乎不可能。
随着白布越降越快,不少弟子纷纷摇头晃脑的退出比试圈,留在场中十不足一,皆为各部最优秀的子弟。
有的人手捏印法施秘术于眼,有的弟子则高高飞起口中念念有词,几乎每一个人都需捏印施法来配合记忆,唯独九辰君负手而立,一脸的云淡风轻,脸上不时露出写意的笑容。
白布下降,黑子飞逝,化作白驹过隙般的倒影流淌在九辰君的瞳仁中。
半柱香时间倾刻便到,黑字隐去,白布消散,正中央的大山重复原貌。
功课结束,桃源子弟们纷纷活络开,呼朋唤友,有的面露沮丧,有的信心满满,然而大多数人却聚在一起,聊起白布上记载的见闻,嘻嘻哈哈,时而轻松,时而兴奋。
“不出桃源便知天下事。大匡,东界,乃至洞天福地。。。。。。夜莺能飞多远,桃源人的耳目便有多远,他们所获知的消息便有多广。”
站在人群外,安伯尘怔怔说道。
桃源的神秘安伯尘早在三年前便已知晓,然而,除了见到过第一王风和月青青外,大多都止于传言,今日之行却让他叹为观止,心中震惊久久难平。
既震惊于桃源村的地理格局,也震惊于那数百万只充当桃源斥候的夜莺,更惊讶于桃源村的修炼方式。
桃源再大也不过是洞中山野,呆久了定会烦闷,可桃源长者们却想出了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每日早课公布世外见闻,既是修行,也能令桃源子弟们倍感新鲜,此为寓教于乐之法。
除此之外,安伯尘隐隐感觉桃源长者们这一举似乎措饱含深意,既不隐瞒这个世界的真相,不隐瞒大匡、东界乃至洞天福地,却将桃源弟子们禁锢于洞中山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光是这一代的十五部子弟便有四五百人,连同桃源上一代,上上代。。。。。。桃源培养出这么多实力强悍的俊才,也不要多少,只需派出千名三轮秘术家入世,试问大匡十三诸侯五方行省,又有谁能挡得住他们?倘若再有一两个九辰君这般的人物。。。。。。
忽然间,安伯尘哂笑一声道:“我倒是忘了,这还是百多年前的桃源。眼前这些子弟应当都还健在,至少也拥有了三轮道行,可他们现在又在哪?这么多年来,桃源一代代积攒出来的力量,只需放出一小拨,便足以踏平大匡。”
摇了摇头,安伯尘小心翼翼的从“牛角尖”里抽身而出,桃源有何秘密有什么打算与他无关,他所要做的只是盯住九辰君,从九辰君身上找回属于他的力量。
“想要参加比试者出列。”
早课结束,山腰上的中年人朗声问道。
山下的校场再度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却不时用余光瞟向那个始终一脸淡然的少年。
“你若不出列,他们可都不敢第一个出列。”看了眼九辰君,安伯尘笑了笑道。
“那是当然。”九辰君淡淡的说道。
“你为何还不出列?”
“你就不觉得,一生中这样的时刻,才最值得静静享受?”
闻言,安伯尘默然。
他从不觉得被这么多人敬畏、忌惮、嫉恨有何享受可言,那年在琉京,安伯尘也曾被敬畏、忌惮和嫉恨过,可他更多的只感觉如履薄冰,仿佛背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行走于山涧之间的吊桥,稍有差错便会粉身碎骨。
也是,他毕竟出身在桃源,生来便是贵命。
摇头一笑,安伯尘没再理会出列向山前走去的九辰君,背向而行。
正在这时安伯尘只觉人群中有一道目光正向他看来。
心生警觉,安伯尘连忙寻望去,却见人群中,一个身材高挑相貌秀美的少女正越过他向九辰君望去。
少女一身白裙,素雅而恬静,可她看向九辰君的目光却略含幽怨。
“她是谁?”
安伯尘止住脚步,扬声问向九辰君。
“她。。。。。。”
脚步一顿,九辰君沉吟片刻,随后笑了起来:“她是月氏风部女弟子,也是我的未婚妻。她竟是我的未婚妻,哈哈哈。。。。。。”
大笑着,九辰君头也不回的向山脚走去,至始至终他都没看一眼他口中的“未婚妻”。
“如此天才横溢的人物定然心高气傲,却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羁绊住,乐意才怪。”
安伯尘喃喃道,忽然间又想起一事:“是了,月青青不也是月氏风部女,因部中长者不允许她和第一王风的婚事,方才双双逃出。第一王风也会入梦之术,九辰君十有八九也是王部之人,在百年前第一氏王部和月氏风部却可以通婚。。。。。。两者之间或许有联系也说不定。”
“居士,为何不继续跟着那人?”看到安伯尘渐行渐远,一旁的火神君好奇的问道。
“适才和他多说了几句,再紧跟下去唯恐惊醒他,岁月悠悠,欲成好事也不急于一时。”
闲庭信步的走到一处山崖上,安伯尘盘膝而坐,纵览桃源村又有发现,那十六座如笋般节节往上的大山,每一座都只有七圈,不多不少,正合秘术轮涡之数。
“桃源村里果然处处透着机锋,我的那丝机缘又在何处。。。。。。”
。。。。。。
安伯尘在神仙府中搭建戏台,以此进入九辰君记忆中的桃源村,只准备一箭双雕。
与此同时,在南荒巫庙紧守他肉身的司马槿也没闲着。
第314章 弄巧成拙()
半个时辰过去,庙厅外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却是有心急的巫使壮着胆,小心翼翼的上前窥探。少时,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响起,分作两方,似乎争执不下。
司马槿知道,一旦等他们商量妥定,迎接她的不是破门而入便是另外的强援,继续这样下去和坐以待毙毫无区别。
她所能利用的仅仅是伏妖、道符,自保无虞,却没有把握同时保住李小官。。。。。。除非。。。。。。
“是了,这巫偶干嘛用的,不就是用来操控李小胖的吗。”
司马槿端平巫偶,凝视着,目光渐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此前她之所以束手束脚,只因为顾忌着李小官的安危,却全然忘记了她和安伯尘付出沉重代价方才夺下的巫偶。若能掌握巫偶之术,不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操控小官逃出寨子,躲藏于一隐秘之处。司马槿亦能放开手脚,带着安伯尘驾驭飞龙驾逃离巫庙,再去接李小官,最后离开古里古怪的南荒,远走谷阳镇。
这应当是如今局面下,最好的解决之法了。
打定主意,司马槿一边翻看着巫偶,一边搜肠刮肚,回忆起一切有关巫偶术的见闻来。
思路既被打通,司马槿又变回了那个足智多谋的司马家女统领,行事谋算不拘一格,往往另辟蹊径,出人意料。
短短片刻后,她便自嘲的一笑:“我倒是糊涂了,这所谓的巫偶术不正是傀儡术的翻版,稍作修改一样可行。”
说话间,一张道符从司马槿的袖中滚出,道符呈暗白色,除了符纹外,其上还绘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图案。这是一张五品傀儡符,和那年化作离公子的傀儡符品秩一样,效用却略有不同。
将巫偶放在身前三步处,司马槿站直身体,手捏印法,口中念念有词。
文火绵绵,祭出的速度明显慢于武火,片刻后,司马槿眸中闪过青华,指尖点中道符,一抹火焰腾起将道符点燃。可奇怪的是,那道符并没被烧成灰烬,而是斜斜飘落,刚一落到地上,立时消失无迹,地上却出现了一片水渍。
那道符居然是一片冰雕,或许因为太薄,在月光下仿佛纸片。
司马槿绕水而走,脚踩鹤履沙步伐,也就是道门正宗禹步,口中念念有词。
渐渐的,地上的水渍如同一个活物,慢慢蠕动起来,转眼便游走到巫偶前的,沿偶而上,且越变越大,不知不觉间已变成了个影子。这道影子不算太浓,仅仅是不住地扩大着,在月光下举手投足,竟似一个身高七八丈的大胖子,像极了它身下的巫偶。
眼见偶影已成,司马槿停止念咒,手中捏着的印法却愈发快了起来。
“幽冥造化者,身心合一。咄!”
身形如鹤,司马槿迈步上前,祭出一道青火按向影子。
这一回可不再像前次那样化作水渍,影子似被烧痛,打了个哆嗦,随后一缩身猛地钻入巫偶。
影子方钻入巫偶,巫偶那双眯着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五官清晰,四肢轻轻摆动开来,随着司马槿操纵渐渐娴熟,和李小官几乎如出一辙的巫偶也愈发活灵活现。
那道符是傀儡符中的夺心符,专门用来夺取对方的傀儡,因其太过偏门司马槿只带了一张,不曾想到底还是派上用场。
蛮女阿芪用巫偶来操控小官,司马槿祭道符夺了这巫偶的心,等同于间接夺走李小官的控制权。
然而仅仅是这样仍然不够。
“大黑,你去接应他。”
司马槿低声着,一条黑影从手腕边飞出,眨眼间已潜出巫庙。
南荒的寨子周围都设有机关陷阱,否则司马槿早就可以派遣伏妖将李小官抢出,眼下派出大黑乃是以防万一,毕竟小官周围还有那几个蛮女看护,司马槿在千里之外操控李小官,并非万全。
一切准备就绪,司马槿雷厉风行,当即捏印施法。
心系巫偶,巫偶系于李小官,司马槿双眼一闭一睁间,千里外的南荒楼寨映入脑海。
嘴角微翘,司马槿已看见腆着肚皮呼呼大睡的李小官。
除了阿芪外,其余几名年轻力壮的巫女都睡在通往楼梯的过道间,阿芪也已睡熟,不仅是她们,整个寨子都陷入一片死寂,只除了寨外不远处缓缓摇曳的火光。
不是未烧尽的篝火便是荒野中的鬼火,司马槿暗道,并没放在心上,她摊开左手,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掌心上轻轻勾画。
巫庙中躺在地上的巫偶陡然一挺身,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李小官也猛地睁开双眼,随后坐起身。
晚风中混杂着南荒独有的虫草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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