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拜花袭人所赐!都是那个贱人,那个贱人!
“宝玉呢?”湘云忽然放下手里的镜子,回头瞪着翠缕说:“怎么不见宝玉来看我?他往哪里去了?是不是去看那个贱人了?”
翠缕被湘云这副吃人的表情给吓怕了,抖着声音说:“不是的,姑娘。是二太太留着宝二爷在她那里呢,所以没来看您。姑娘,您别这样。”
湘云一听,冷笑更甚。
二太太!
别以为她没看见,那一晚出事的时候,二太太脸上挂的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不就是不愿意她嫁给宝玉吗?可也不看看,袭人那贱人可是二太太她屋里的,如今做出这种事来,她肯嫁就不错了!居然还敢嫌弃,真以为她这荣国府怎么风光吗?
“姑娘,二夫人已经有两三日没打发人来问了。”
翠缕这话说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了湘云的痛脚。
保龄侯夫人在出事的时候,那一脸的惊惶和沉痛历历在目,就算是湘云执意要住在这大观园里不肯回去史家,保龄侯夫人还是每日里打发丫鬟婆子过来问候,怕的就是湘云在这里受了委屈不好说。也因为这个,贾母和王夫人虽心里不痛快,好歹面子上也过得去。
可湘云那脾性,事情才一出,整个人就如同癫狂了一般,镇日里不是摔打杯盏就是撕裂布帛,吓得翠缕也不敢近身,何况那些不过来问候人的婆子丫鬟呢。
等翠缕发现保龄侯夫人不再让人来的时候,伸手一数,竟已经足足有三天了。
湘云一听,正在描眉的手顿了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起唇笑道:“许是婶母事忙,下面的奴才躲懒,没来罢了。”说着,便放下了眉笔,看向翠缕道:“把药端来我喝。”
湘云把药吃完,翠缕收拾着药碗出去的时候,湘云才低声问:“二姑娘和三姑娘还在南安郡王府吗?”
翠缕一愣,忙回道:“是啊,听陈嬷嬷说,二姑娘和三姑娘要在郡王府上小住些日子呢。”说罢,还待说什么时,就见湘云已经褪了鞋袜,径自翻身倒在床上了。
等翠缕出去了,湘云听着门扉被轻轻合上的声音,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沾湿了枕巾。都说她是侯府嫡女,可谁又想到她襁褓中已经没了父母,一介孤女只能仰赖叔叔和婶婶的照顾。原以为,姑奶奶常常让人接了她过来,是因为喜欢她,可等到林家人进了京,她才知道,自己在姑奶奶心里还是倒退了一射之地。
王夫人因她是姑奶奶的侄孙女,对她也不甚亲近。平日里一起说话,拐着几个弯儿的也不捎上她。她心里明白的很,王夫人心里最中意的还是薛家的宝钗。
她自认,是没有宝钗那样的端庄圆滑,也没有和王夫人家长里短的母亲从中间牵线搭桥。所以,她只能投其所好,跟宝钗姐妹相称,一口一个“宝姐姐”的叫得十分亲热。
果然,因着这个,王夫人对她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又因她和黛玉都和老太太这里沾亲带故的,更是常常被老太太带着一起玩耍。湘云不喜欢黛玉,不止是因为宝玉对黛玉的特殊感情,又或者是宝钗对黛玉隐隐的敌意,湘云第一次见着黛玉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开始排斥起这个清淡雅致的女孩子了。
凭什么,都是一样没了娘亲教养了,可黛玉却有兄弟帮衬,又有做大官的父亲在背后撑腰。可她呢?自小就无父无母,只能仰仗叔叔婶母的鼻息,半点事情也做不得主。如果她的父亲还活着,她也能像黛玉这样风光,不是吗?
每每看到宝玉在黛玉跟前伏低做小的样子,湘云就满肚子的火气。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总说出些蝎蝎螫螫的话来让黛玉脸上难堪。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并不会让黛玉放在心上,比起和她置气,黛玉总有更多更美好的事情来做。
湘云最介怀的,无疑是老太太在宝玉的婚事上的择偶。
在黛玉没出现之前,和宝玉相处得最好,又最适合做宝玉娘子的,自然是非她莫属了。
她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嫁进来当然会站在老太太这一边儿。何况,老太太也常让宝玉陪她一起玩耍,小时候,她穿着宝玉的衣裳,梳了宝玉的头发,还逗得老太太说:“原是家里生了两个宝玉,总要养在一处才尽好呢。”
湘云满以为,这就是老太太常记挂在心上想要亲上作亲的事儿了。
所以她在家里嫌三挑四的不肯做女红,可却愿意为宝玉纳鞋做针线,为了和贾家的人打好关系,她不介意放□段和宝玉身边的丫鬟,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套近乎。
可这一切,在黛玉和宝钗出现之后,就彻底的变了。
原来,老太太心里最中意的,是黛玉。亲上作亲,想的是把黛玉和宝玉配成一双。而在王夫人想来,自然是更喜欢端庄得体的宝钗,纵要亲上作亲,两姨姊妹也能更亲近一些。
湘云在一边看着,看老太太常常让黛玉到跟前说话,又拘着宝玉不让宝玉出去乱跑,陪着家里姐妹玩笑。一日一日的长大,宝玉对黛玉的亲近果然和对别的姊妹不一般。这一切,都按照老太太理想的目标在走着。谁想,中间出了那么些个事儿来,一直对宝玉就不咸不淡的黛玉更是对贾家没多大的留恋,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们兄妹三人就收拾了包袱走了。
这之后,就是两府的往来,也生疏了不少。
湘云还是每日里到贾府来说话,她和宝钗的感情好,和三春的感情反倒一般。
王夫人有意要抬举宝钗,湘云不笨,自然也明白其中的缘故。王夫人是看不上湘云的,谁会乐意娶个儿媳妇儿回来,反倒和自己的婆婆一条心呢?她属意宝钗,也是因为宝钗最懂她的心意,何况薛家一家子都住在府上,走动也极方便的。
湘云不会傻到有机会也不利用。
黛玉走了,这府里头能和宝玉结亲的也就两个姑娘。不是宝钗,剩下的就是她了。王夫人虽然中意宝钗,爱的不过是薛家的万贯家财和宝钗的端庄稳重。可是也不想想,宝钗的出身是什么。皇商!纵是沾了个“皇”字,也脱不了“商人”的本质。
贾家是国公府,祖上是军功起家。贾母又是侯府小姐出身,怎么可能会乐意宝玉娶个商人之女回来。没得低了身份,日后就是宝玉出仕了,也要人笑话。
没了黛玉,和贾母站在一条线上的,自然只剩下湘云了。
老太太虽然没有想到要不要让湘云嫁给宝玉,可却是绝不可能让宝钗嫁进来的。她对薛家是最看不上的,任凭王夫人怎么说,对薛宝钗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湘云看透了这一点,自然会对症下药。
贾母想要宝玉上进,那她就常常说些话来激励宝玉。贾母想要看到宝玉经常在身边承欢,她就总拉着宝玉到贾母这里来说笑。贾母不喜欢宝玉和宝钗黏糊,她就横插一脚进来隔开这两人。
她做得足够好,就连宝钗都没看出她别有用心。贾母也喜欢湘云洒脱的性子,经常留着她一留就好些日子住在府上。等有了大观园之后,更是给了一处院子给她。
可这些个特殊待遇,是基于宝钗在府里,她和宝钗两厢对比之下才能看见了。
等到后来宝钗进了宫,承了宠,封了端贵人,又一跃成了端太妃,一切就大不一样了。
贾母不再常常地叫她过府玩闹,贾家的人也不像过去那么亲密。她偶尔来一次,却发现宝玉身边的袭人去了王夫人的房里做事。贾府的种种变化,都让她的心里开始惶恐不安。
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无非就是想要嫁进贾府而已。
之前有黛玉和宝钗做对比,故而显不出她的好来。如今这二人,一个身份之高,已经不是贾母能做主的了;另一个又进了宫成了太妃娘娘,自然也不会妨碍到她。
如果还不做些努力,湘云觉得自己都对不起自己。
所以,她趁着喝了两杯水酒,想要勾着宝玉做出些什么事情来,让生米变成熟饭,好要贾母不得不做主让宝玉娶她。毕竟,贾母是姓史的,她也是姓史的,不是吗?
只是湘云万万没想到,比起娘家,贾母显然更在意夫家的未来。
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娘家纵再好,也给不了她诰命,也给不了她荣华富贵,也给不了她受人尊敬。所以,在这事出来之后,贾母说的是要给史家一个交代,可实际上,对湘云却是不咸不淡。
湘云哭得额角都有些抽痛,等泪水哭尽了,就听得屋外有吵嚷之声。依稀,像是翠缕和小红的声音。
“这话可不许在这里说,没得要人笑话了。何况我们姑娘才好些了,怎么你又说这话来。”
“不是我胡说的话,真真儿的是我瞧见的。原是二太太亲自迎了人进来,我远远儿地瞅见了,嗬,好一个标致人物,就是比咱们家的姑娘也不差呢。”
“可那夏家和贾家惯来是没交情的,怎么这早晚的来作客,一个姑娘家家的,客居府上也不怕招了闲话?”
“哎,我只告诉你一个。”
“听说,二太太想把夏家姑娘娶进来呢!”
“啪——”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应该还能再撸一章吧……望天
如果大家留言表示想看第二更的话,嘛……【←_←】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听儿言薛姨妈牵线【标题】
湘云苍白着脸看向低着头的小红;目光倏然瞪向翠缕;“说;是怎么回事,”
翠缕揉了揉眼睛,泪水就已经掉了下来。她从小就被贾母指给了湘云,一心是向着湘云的;湘云待她也好;没怎么打罚过她。要说脾性,虽有些急躁了;却也是小姑娘的任性罢了。可这些日子;自打从老太太寿宴上闹了一出,湘云的脾气一下子就坏了,镇日里砸杯子砸碗的,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
现在见湘云这么瞪着自己,翠缕抖衣而颤,“姑娘,没、没事。”
“混帐东西,连我也敢骗了!”说着,已经一巴掌就对着翠缕的肩头挥了上去。回头就指着小红道:“你说!是什么事情,你给我说明白了。什么夏家姑娘,冬家姑娘的,别的不关的话你都给我咽下去,只把重要的说了!”
小红这些日子跟着王熙凤做事,早已经成功地脱离了那不起眼的小丫鬟行列。就是平儿跟她面前也没有这么大呼小喝的,史湘云?哼!一个不被贾家上下人看重的亲戚丫头,也在这里仗着腰子说话,不怕闪了舌头呢!
虽这么想着,小红却也不拿乔。反正她今儿个过来,本就没打算瞒着史湘云,否则怎么会在史湘云的门前说这些呢。现在听史湘云问起,自然也乐意把话给解释了。
“史大姑娘可有没有听闻长安城的桂花夏家?”
“说起来,这门亲原是老亲,且又和薛姨太太家是同在户部挂名行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户。前日说起来,咱们两府都也知道的。合长安城中,上至王侯,下至买卖人,都称他家是‘桂花夏家。’怕姑娘不知道为何叫她家是‘桂花夏家’,奴婢只听二太太说起的。”
小红说着,看了一眼史湘云,见她额头冷汗直冒,一双眼睛瞪得斗大,便又道:“他家本姓夏,非常的富贵。其余田地不用说,单有几十顷地独种桂花,凡这长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他家贡奉,因此才有这个浑号。如今太爷也没了,只有老奶奶带着一个亲生的姑娘过活,也并没有哥儿兄弟,可惜他竟一门尽绝了。”
说着,还似真非假地低叹了一声,似乎是极为夏家伤心的。
史湘云狠狠地咬住牙关,见小红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一股无名火便涌了上来,伸手就想去打小红。却冷不防又听见一声急唤,湘云怔怔地回头看去,不是宝玉又是哪个。
“爱哥哥!”才一出口,湘云的泪水就湿了脸颊,看着十分的可怜可爱。
宝玉本就是怜花惜红的性子,一见湘云这副模样,便把她方才的泼辣扔到了脑后,只快跑了几步上来就揽住了湘云消瘦的肩头,一个劲的安慰道:“好妹妹,你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疼了,好妹妹!”
一连几声如此叫下来,就是小红和翠缕也要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何况跟在宝玉身后的女子呢!
小红正瞧着那姑娘脸上薄怒渐升,忙笑着福了福身,道:“夏姑娘好。”
这一声倒把湘云从哭泣中拉了回来,这才抬起头看向宝玉身后的女子。
夏金桂身上穿了一件三镶盘金妆花四喜如意纹素面杭绸交领长鸡缎子袍,下。面一条金枝线叶缠枝葡萄纱裙,身披玫瑰粉刺绣镶边黄玫瑰纹样碧霞罗素软缎。脚下穿的是乳色烟缎攒珠鞋,整个人明媚夺目。
史湘云再低头一看自己,才吃了药睡下,身上不过一件素色的衣裳,半点都比不过对方的明艳。心里不觉有些气愤,又看对方眼中隐隐地轻蔑不屑之意,虽面生得很,也大抵猜到了对方就是那个“桂花夏家”的姑娘。
夏金桂见史湘云看向自己,倒也不扭捏,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就走近宝玉身边,拿眼一瞅宝玉揽着史湘云的手笑道:“宝二爷也真有趣,说好带我来逛园子的,怎么好端端的却在这里打闷葫芦呢?”
她本就姿色不俗,否则在原著里也不会被说成“生得花儿一般”,又借宝玉的嘴说出她并不比其他姑娘差到哪里,不过脾气难改罢了。现在她佯装出一副温婉的模样,倒也合了宝玉的心意。
果然,听得夏金桂这样说,宝玉就慢慢地放开了揽着湘云的手,只笑道:“瞧我,是我的不是了。夏姐姐,这里是*馆,咱们园中最清静之处,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片翠竹环绕夏日纳凉,不知道多舒服呢。喔,这就是云妹妹。”说着,把湘云一拉,对夏金桂介绍道:“云妹妹就是住在这*馆里的。”
夏金桂听罢,只笑了笑,倒是打量了史湘云好一会儿,才道:“这位莫不是保龄侯府的史大姑娘罢?”见宝玉点头,夏金桂笑得更开心了些,伸手就拉过湘云的手笑道:“好妹妹,难不成你忘记了去年咱们还见过一面呢。”
史湘云这里一头雾水,她可不记得自己见过眼前的夏金桂。可夏金桂这么亲热的说着,宝玉只觉得乃是一个大缘分,在旁边吵着要知道。夏金桂斜睨了宝玉一眼,那一眼可是风情万种不下秦可卿,当下就让宝玉浑身一酥。
夏金桂因笑道:“好妹妹,你忘记了么?去年南安太妃不是在郡王府设宴款待,也请了我们夏家去凑了个热闹。在宴上,妹妹和一个戏子纠缠不清的,好在有世子解围呢。”
一番话,开头倒是勾起了湘云的几分印象,可越听到后面,湘云就越觉得不对劲,等听完了,湘云的一张脸早涨得紫红。她何曾做出过这种事情,又何曾被什么戏子纠缠过呢!这夏金桂,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当着宝玉的面儿陷害她!
史湘云想到这里,正要急着解释,可夏金桂却一手拉住宝玉,一手抚着心口哀哀地说:“哎呀呀,宝二爷,我这心口突然好痛啊!”
“夏姐姐,你怎么了?”
“我今儿个本就有些不舒服,怕是刚才因园内风光甚好,一时逛得忘记了,这下子才一停下,就撑不住了。”说着,又叫唤了几声,直让宝玉背起她出了*馆。
史湘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贾宝玉背着夏金桂出了*馆,耳边凤尾森森,龙吟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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