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捉虫立夏节(下)()
冥先生走在前面,他身体不好,走得慢,而他身后,却有个人走得更慢。
“别扯我的裙子!”
苏竞云本来就觉得穿长裙别扭,毛毛还绕在她脚下打转,一个劲儿的粘着她,冲她喵喵直叫。
苏竞云吼了它几句,但她今日显然没了平常的威风,毛毛压根儿都不怕她——在毛毛眼里,苏竞云可是一条臭咸鱼变成了她最喜欢的小鱼干,不能更喜欢。
“怎么了?”冥先生回头问。
苏竞云和毛毛拉扯不清,痛苦地说:“您快来帮个忙,把它弄走吧。”
冥先生打了个响指,暗处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躬身道:“先生。”
冥先生指了指苏竞云:“把那只猫抱着,跟我们走。”
苏竞云惊呆了:“大爷,您还有影卫啊?”
冥先生说:“你嘴不要张那么大,血盆大口看着怪吓人的。”
毛毛表示,一点都不吓人,它喜欢~
它还沉醉在一亲芳泽的美梦里,影卫便抱起了它,毛毛刚准备张着嘴巴嚎,嘴里突然被塞了副帕子。冥先生走过来,手指在它脑门上轻轻一弹,只留下三个字“不准吵”,回头就又走了。
冥先生严肃起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毛毛也就不敢闹了,嘴里塞了个帕子,两眼骨溜溜直转,就盼望着苏竞云能心软一点,把自己从这个莽汉手里抱走。
“苏竞云,你是崴了脚吗?怎么走路这么奇怪。”
苏竞云手忙脚乱,差点就走成了同手同脚:“不是您说的,鞋尖不要露出裙底吗?”
“你放松一些不行吗?也不是非得那么苛刻,只是让你走路不要那么大大咧咧,一副走在街上随时就能和人打一架的架势。”
苏竞云委屈了:“谁走路上都像和人打架了?我看起来难道不和蔼和亲吗?”
冥先生说:“和蔼可亲的那都是大妈,你一个年轻姑娘,是要温和可人,懂吗?”
“不懂。”
“不懂也行,你只要不皱眉,胳膊不甩,步子小一些,看起来也就没那么凶了……不要让人觉得你就是没事上大街来找人打架的。”
苏竞云要吐血了,大爷,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怎么说起来就和地痞流氓似得……
“哎哟我说你这老头子,走路不长眼睛啊,看到撞着谁了吗?”
真地痞流氓来了。
苏竞云没想到,这些小地痞,她巡了那么久的街没见着,今日一次见到仨。外城一向宁静,但是有些集居的地方还是有那么几个小喽啰——这些人靠收租收生,家里都是有几个铺面的,一般做生意的百姓,还真不怎么敢惹。
为首的那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另两个像是家丁打手一般,生的威猛粗壮。冥先生也就刚刚和苏竞云说话,没注意路,抬头就撞上了为首的那人。
“还不快道个歉啊?愣着干什么。”那人用扇子在冥先生肩膀上敲了三下。不怀好意的眼神却被不断往苏竞云脸上瞟。
冥先生不愿意生事,便说道:“不好意思了,我年纪大了,没注意到前面有人,还请见谅。”
“就这点诚意?起码——”那人走了几步,走到苏竞云面前,扇子轻浮地戳了戳苏竞云的肩膀,“起码,也得让这个小娘子一起给我道个歉啊。”
后面那两个家丁笑了:“没错没错,我看就是这色老头子一心看这美貌小娘子,就撞上了我们大少。不是这小娘子,我们大少会被这老头子撞上吗?”
冥先生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叫影卫,苏竞云便愤然而起了。她怒吼一声“你竟然敢动我大爷!”右手蓄力,一掌狠狠击在了大少的胸口,大少捂着胸口,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两家丁呆了,周围的人也全呆了……
这个美貌姑娘,出手也太凶残了吧?
大少捂着胸口在地上滚了半晌,一看自己的狗腿子都杵在那里没动静,哀哀叫道:“还不赶紧给我上!小贱人!我——”
“小畜生还敢骂人?”苏竞云顺手就抄过路边的板凳,那两家丁眼看不妙,连忙扑了上去,一左一右将苏竞云围了起来,苏竞云冷笑一声,摘下发间朱钗,只见一道劲风闪过,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那两家丁一摸脖子,顿时吓得腿软了,那两只朱钗是擦着脖子飞过的,再歪分寸,恐怕自己就得被割喉而亡了。
当下哪里还管得着那个纨绔子弟,甩着胳膊就跑了。
苏竞云手一推,脚一蹬,将那个板凳压在了大少的胸口,走上前去,裙子一掀,右脚踩板凳上,右肘撑着膝盖上,也不顾自己是如何装扮,冥先生在旁边叹了几口气,想叫她注意几点,看苏竞云这么投入,也就不好开口了。
“小畜生,你今天不给冥先生道歉,老娘就让你做太……”苏竞云刚想说太监,想起冥先生也少了那二两肉,这么说,岂不是把冥先生也骂进去了。这么一想,干脆抬手一劈,板凳“咔擦”一声,掉了个脚,苏竞云捡起凳子脚,侧身扔进路边的灶台里,冲傻了的包子西施说了一句:“借个火。”
等那个凳子脚烧了起来,苏竞云伸脚一踢,又把那个大少烙饼似的翻了个身,让他趴伏在地上——
“你今天不给冥先生道歉,老娘就让你做太阳!”
大少只觉得一团火在屁股那里晃来晃去,吓得面无血色,生怕苏竞云手一抖,就真把自己屁股点燃了:“对对对不住……大爷……我错了……错了……”
“就这么点诚意?”
苏竞云作势把火把朝前面挪了一些,大少吓得杀猪般嚎叫:“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大爷就是我的亲大爷……爷爷,爷爷……”
苏竞云说:“谁是你爷爷,你挺会拉关系的吗?”
大少哭得泪涕横流:“奶奶,您说吧,您要我做什么,我都做,成不……”
“我……”
冥先生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制止了苏竞云接下来的动作:“竞云,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教训他一顿,让他不敢再犯,就足够了。”
第二十六章 寻猫捉虫()
苏竞云踢了那个大少一脚:“听到冥先生说的吗?还敢为非作歹欺负老人家吗?”
冥先生说:“还要加一个调戏良家妇女。”
苏竞云问:“对,还要保证不调戏良家妇女。”
大少痛的龇牙咧嘴:“奶奶,就您还良家妇女,确定没问题吗?您真的是女人吗?”
苏竞云怒了,脚一使劲儿,又把大少踹地上:“你哪只眼睛看我不是女人了!”
大少知道苏竞云脾气火爆,连忙哀求冥先生:“大爷您看,我对天发誓了,这街坊邻居都看见了,求您放过我吧,求您了……”
冥先生走过去,从苏竞云手里拿过那个火把,扔进一边的炉灶里,对包子西施道了声“对不住了”,接着说道说:“既然众街坊邻居都在这里,那你就发个誓,这事也就过去了。”
大少伸出二指:“我发誓,我陈有才再也不为非作歹欺负老人家调戏良家妇女妇男,如若违背……天打雷劈!”
苏竞云斜眼看他:“你说谁妇男呢?”
大少哭了:“真没说您啊,奶奶,这大街上不是只有美貌小娘子,也有好看的后生的……”
“……”
“哎哟,你这小冤家!”
大伙儿注意力都放在苏竞云和大少身上,压根儿没发现,毛毛早就挣脱了那个影卫的怀抱,跳到包子摊上去蹭了包子西施的胸,接着跳上屋顶,一溜烟跑了。包子西施无缘无故被吃了豆腐,羞得满面通红,娇声连连,苏竞云抬头一看,毛毛撒着蹄子,跑得飞快。
“毛毛!”
苏竞云教训着恶少,压根忘了,自家也有个专门吃美人豆腐的色//猫,连逃跑前都不忘埋胸。苏竞云怕毛毛跑丢了,也顾不上大少,一脚踢翻了压在他身上的凳子,让影卫守着冥先生,自己追了上去。
“苏竞云!”冥先生连叫了苏竞云几句,苏竞云早跑得没影了,周围的大婶大娘看冥先生一脸无语,都围过来劝他。
“大爷啊,这闺女不省心就让她去吧,等吃了亏,就知道老人家的话是多么有道理了。”
“姑娘强势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不会受人欺负,这陈有才飞扬跋扈,今天你们家姑娘替我出了口恶气,好!”
还有媒婆趁机过来说媒的:“大爷啊,你们家闺女订了亲没,我这里有几个好人家,不过……唉,您也看到了,你们家闺女生的好,这脾气实在是……不过您放心,我出马,就一定成,您看,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
“谢谢各位的好意了。”冥先生挥了挥手,不知为何有些失落,“我去找她了,大家安好。”
这一个立夏节,过得并不如冥先生所愿。他是掰着指头过日子的人,生命在一刻刻枯竭,能不能撑过年中,都是一个问题。
可那个苏竞云啊……竟是不能和他好好过个节。
他知道苏竞云走不远,就担心她穿着这一身不方便,翻墙爬屋顶,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影卫匿了身,冥先生就顺着苏竞云离开的路,一路寻了过去。
不出冥先生所料,苏竞云跑了一小段儿,果然跑不动了。长裙厚重,层层叠叠的也不贴身,出了汗,内里黏在身上,外边罩着又不太透气,苏竞云从没觉得这么累,掏出怀里冥先生替她备好的手帕,擦了擦汗,顺便问路人,有没有看到自家那只三花大肥猫。
路人只管奉承和流口水:“姑娘,你这么美,想必家里的猫,也是猫中美人儿啊~”
苏竞云白了那路人一眼:“对不起,我们家的猫,腿短肉多。”
那人一惊:“腿短肉多?养来吃的?”
苏竞云烦了:“别管我是不是养来吃的,你到底看到我家的猫没有?”
那人像是被打击一般:“你竟然吃猫肉……你这么个漂亮姑娘,怎么能吃猫肉?”
“……”
虽然她不吃猫肉,但漂亮姑娘不能大声说话,不能大步走路,这年头,连吃什么肉都要被人管了,还有天理吗?
当下帕子一掏,把脸上的妆一抹,长裙一撕,在路人惊诧的眼光中,找毛毛去了。
找了许久,来到个集市,苏竞云怕毛毛过来偷吃的,便一家家铺子问着。今天过节,街上好水冰饮的,有卖米糕糯米饭的的,还有人在路边摆了杆大秤,把那些小娃儿放上去,看看过去一年,有没有变重。这是南方的习俗,京师海纳百川,路人都乐得一试,让自家的孩子都去试试。
当然,隐藏着这集市里的,还有传教的。立夏节这天也是光明教教典上重要的一天,光明教拜日神,立夏这一天,是要迎神的。
第二十七章 光明教(上)()
苏竞云寻了好几条街,大路上猫虽多,却没看到毛毛的影子,倒是她奇怪的装束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她实在受不了别人的眼光;掏出银子;想去布庄里买了身衣服,她个子高;也不习惯长裙短襦;布庄没有找到竟然没找到合身的。
失望地走出布庄;问了路人哪里有卖村妇渔家女的衣服;路人见这姑娘奇怪的很,云鬓高耸,却不见钗环;身上长裙罩衣,用的是上好的布料;却破破烂烂。路人怕这是哪家逃出来的小姐;也不敢多说话,指了指典当铺子;让苏竞云去那里问问。
“老板,有衣服吗?”
苏竞云一进门,就看到老板在训斥一个衣着穷酸的姑娘。那姑娘提着一个蓝布包袱,看样子像是城外村子的农家女。她双眼红红,声声哀求着老板。
“老板,您看,我这都是干净的衣裳,平常过节才出来穿了几次,我父亲病了,需要买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您行行好,给我换点钱,救我爹一命吧。”
那老板正提笔算账,看到苏竞云进来,虽然妆容不整,但凭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连忙换了个笑脸:“哟,客官,是来典物,还是来我们这里看死当?我给您说,前些日子我们这里收了快极好的玉佩,可适合您了,你要不要看看?”
穷酸姑娘哭得越来越伤心,腿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那老板看着烦,转头又喝道:“别在我这里哭,一股穷酸劲儿,出去出去!”
苏竞云见典当行老板一副嫌穷爱富的嘴脸,为那女子打抱不平道:“老板,你可是敞开门做生意的,上门都是客,你这样赶人家走,是什么意思?”
典当行老板说:“客官您有所不知,这女子来了几天了,天天都拿着几件破衣服过来,说要当钱给爹治病。我看她可怜,就说如果东西尚可,我就收了。可你看看……”
老板说着拿过那女子手里的包袱打开,只见几件洗的发白的衣裳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有的隐蔽处还贴着补丁。还好干净整洁,否则就是扔在路边,也没人愿意捡。
“您看看,我也是要做生意养一家老小的,她连赎回去的钱都没有,这破衣服放在我这里就成了死当,还是没人可以要的死当,您说,这生意我能做吗?”
苏竞云走过去,翻了翻那叠衣服,穷酸姑娘抽泣着:“我也是走投无路,才能想到这个法子……”
“你要多少钱?”
苏竞云拿出一件上衣,在身上比了比,虽然小了些,但勉强能穿。农家女自小干活,身材也粗壮不少,倒不比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衣裳物什都求精巧。
“您……什么意思?”穷酸姑娘抬头,不解的问道。
“你需要多少钱,我买你这件衣服。”苏竞云挑了件合身的,没有补丁的,又一次问道。
穷酸姑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个漂亮又衣着富贵(虽然有些破)的姑娘,要自己的衣裳干什么?
“嗯?”
苏竞云抬头看了看她,穷酸姑娘突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热,蚊子般,嗡嗡嗡:“小姐您就随便赏几个铜板吧。”
“好的。”
苏竞云摸了摸钱袋,掏出锭银子塞穷酸姑娘的怀里:“快去给你父亲买药请大夫吧。”
穷酸姑娘揣着银子,眼睛一热,就想跪倒,苏竞云连忙把她扶起来:“我给你银子,可不仅仅是买你的衣裳的。我问你,你知道附近哪里有野猫聚集的地方吗?我们家的猫丢了,我得去寻它。
穷酸姑娘擦了眼泪,站起来:“好像还真有一个……我和我爹每次进城,想寻个地方歇脚讨些茶水馒头,都会去这边一个叫罗衣巷的地方。那里都是大户人家,经常有善人在门口布施粥食,那些流浪猫也爱去,就在巷尾那里,就有很多猫。”
正所谓狗爱贫,猫爱富,这朱门大户,自然是猫爱去的地方了。苏竞云一想,自己的毛毛虽然还摊上个好//色的特性,这猫的本性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快吃成个球了,当下道了谢,找了个地方换了衣服,向罗衣巷走去。
这天立夏,罗衣巷果然热闹,这还没到中午,各家门前就摆了大锅蒸笼,给穷人们发馒头粥食。
苏竞云挤过人群,一路盯着屋顶檐角,心想自己养了毛毛这么久,好歹也养得这么肥了,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走到巷尾,再转个弯,就冷清些了。巷尾张府刚散完吃食,张大官人站在门口吸水烟,水烟袋咕噜咕噜作响,几个伙计正在收拾着锅盆。
苏竞云走过去,那些人说:“哎呀,吃的都没了,去前边儿要吧。”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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