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梅影笑道:“法子倒不难想,但是你得先胜了她,这老太婆服硬不服软,先吃住她再扣住她,慢慢想办法,兄弟,你的轻功怎么样,要不要我来代一场?”
江梦牧道:“轻功还可以,我跟简爷爷的凌虚身法学得差不多了。当然比不上方大姊,但你却替代不得,因为你也是来应约的,胜了她不能作数。”
方梅影笑道:“简老鹤跟我祖上有交情,我还会跟他争什么我是来给他援手的,崔大姊也是一样,兄弟!你可得拿捏着点,这老婆子说得出做得到,万一输了……”
江梦秋道:“反正我已公开认定代表简爷爷了,输了也没关系,代简爷爷挨她十拐棍吧。”
方梅影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还有把握,才笑道:“那就压压她也好,借这个机会去堵堵别人的嘴,七剑九狐中虽然有一半跟老鹤私交不错,但争胜之心却不肯稍让一点点,赢得他们心服口服,我们可以多个助手,老和尚虽然插了过去,情形并不乐观,跟八煞门总有一斗的。”
他们计议甫毕,辛不第冷冷地道:“老婆子坚持要一较,想必在十年内又有不少长进,快亮出来给大家开开眼界吧!说不定仁翁的后人还有更精彩的表现呢。”
江梦秋微一皱眉道:“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他既是简爷爷的朋友,怎么老跟我过不去?”
方梅影笑道:“他跟老鹤私交不错,对你祖父可没好感,因为他在你祖父手下吃过亏,同时在这儿,当你跟醉鬼较劲时,又折了他一个小跟头,这个人气量最窄,怎不计较在心呢,不过冲着老鹤,他不会太过份的,别管他,有我跟崔大姊在,谅他还不敢耍什么鬼把戏来。”
江梦秋笑道:“方大姊,我看出来了,七剑九狐中你跟崔大姊占的份量很重,很多人都怕着你们。”
方梅影笑笑道:“怕崔大姊是真的,怕我只是沾了祖上的光,我祖父号称智叟,整起人来不露形迹,很多人吃了哑巴亏,还有苦说不出来,我出道以后,玩了几手聪明,他们以为我传了祖父的代,故而杯弓蛇影,也得让让我了。”
江梦秋正要开口,令狐飘叫道:“小子,出来,别在那儿嘀咕,方梅影那几手巧招可别在我老婆子面前耍,老奶奶跟你较的是真功夫,可不耍花样。”
江梦秋一拱手道:“再晚恭候前辈赐教。”
令狐飘也不多说,纵身急落峰底,到了底下后,才像一蓬烟似的直拔起来,到达留字之处举杖连捣,而身在空中,手挥杖舞,居然连掏了二十下,脚下毫不借力,又笔直的拔了上来,拄杖微笑道:“老婆子不会写字,涂上去反而叫人笑话,所以只把那首歪诗给捣平了,小子,你下去再学老鹤当年的样子,把二十个字补上,老奶奶就认输,否则就得叫老鹤跪下来,给老奶奶赏他十拐棍,每年折合一棍,也出了十年的闷气。”
她的语气非常之狂,但却也有她狂的道理,刚才那一番轻功表现已经够出色了,而沉厚的功力尤为惊人,蟠龙拐连捣二十下,捣平了二十个字不说,难的是坚硬如铁的岩壁上,捣下了二十个圆洞,竟是一般大小,一样的半尺深!
如若是在平地上,这一手虽足惊人,还吓不倒峰上的一批绝世高手,但她是凌空出拐,身子没有一点依凭,全靠第一捣的刹那间支持,迅速换气,接着往下捣,大家估量了一下,轻功够得上的,内力不如,内力够了,轻功又逊色一筹,要想同时超过她的,实在没多大把握。
方梅影见江梦秋沉吟不语,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兄弟,没想到这老婆子火候会如此之深跟她硬比是没办法了,还是由我在巧劲上盖她一下,为老鹤挡过一关吧。”
崔妙人也凑前低声道:“秋兄弟,是否要让明珠去替你挡一下?她可以利用无影飞针遮遮拙,否则老婆子说得出做得到,对老鹤可太难堪了。”
江梦秋忽而一轩眉道:“不,让我试一下好了。”
语毕向令狐飘道:“前辈功力盖世,再晚实不敢云匹,但既然代表了简爷爷,总得对前辈有个交代,只是晚辈万一功力不足入前辈法眼,还请前辈答应一件事。”
令狐飘怪眼一翻道:“什么事?”
江梦秋道:“如果再晚功力不足,请前辈高抬贵手,那十拐棍也由再晚代领好了。”
令狐飘哈哈一笑道:“老婆子对老鹤可没什么大过节,只是气他不过而已,那十拐棍伤不了他一点皮肉,但你要替他挨揍,老婆子手下可不留情了。”
令狐飘道:“老婆子出了手,岂止断腿而已。”
江梦秋豪声道:“再晚只是表示决心而已,自然任凭前辈发落,粉身碎骨,也是死无怨言。”
令狐飘冷笑道:“你倒是好计算,老婆子打死了你,你祖父仁翁就会出头了,告诉你,老婆子可不怕他。”
江梦秋道:“前辈这是什么话,今天再晚是代表简爷爷来此赴约,家祖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他老人家已看破世情,谢绝江湖,不会来理会再晚的事了。”
令狐飘道:“他理会老婆子也不在乎,只是老婆子放眼世上,很少有看得起的人,你祖父仁翁就是其中之一,你是仁翁的孙子,老婆子总不好意思给他太难堪,何况你替老鹤出头,也是一片义气。这样吧,只要你能够得上老婆子七成的火候,就免了那一顿打吧,假如你连七成都比不了,老婆子就不客气了,至少也要扭断你的腿,告诫你不自量力,强行出头,丢了江河远的脸。”
段天化哈哈一笑:“老太婆,你这不是买人情吗?这小子能使越女剑不战而退,多少总有两下子,纵然比不上你,也不会差在七成以下,你分明还是怕他祖父。”
令狐飘怒道:“段老怪,老婆子自承是怕仁翁,但不是怕他的武功,而是敬畏他的一片仁侠心胸,明摆着卖一份人情也无所谓,你要不服气,你亮出道来好了,老鹤有病,老婆子不好意思跟他认真,可没把你放在心上。”
段天化微微一笑道:“简老鹤只是轻功失敏而已,其他功夫并没有搁下,你也别太把算盘打得如意,若要较量有的是机会,只是今天我们冲着老鹤来的,自然先得把他的过节交代完了,再谈其他。”
令狐飘道:“本来就是,老婆子今天的对象并不只老鹤一人,七剑九狐的排名也得分个上下,老婆子可不在乎你们什么八煞九煞,惹火了我,一个个打你们下地狱去。”
段天化只微微一笑朝江梦秋道:“小子,老太婆明着卖了交情,你就趁早捡个便宜,把轻功这一项揭过去后,我们好认真在武功上比划一下,比武较轻功,已经是旁门左道了,杀人而不被杀,才是真功夫,我们八煞门早就把轻功放弃了。谁爱在这方面称雄,我们一定拱手相让,回头得给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武学绝技。”
江梦秋淡淡一笑道:“我也看出来,你们八煞门根本就拿不出什么成器的玩意儿,最多是倚多为胜而已,就像你们在十年前联手杀死简爷爷全家一样,今天保证还是那一套,只是今天可没那么方便了。”
段天化笑笑道:“多言无益,等一下拿事实出来,才是最好的证明,反正总是有你瞧的。”
崔明珠冷冷地道:“江大哥,不怕他们群殴,规规矩矩地来,我守着先人诫训,不多管闲事,只要他们敢耍一点花样,我就用淬毒飞针来招呼他们,管叫八煞门变成白骨门,连血水都不留半点。”
段天化仍是阴恻恻地一笑。
江梦秋也不多说了,纵身跳出峰缘,一直向下降去,身法并不特殊,却使众人都为之一怔。因为他下降的速度异常之慢,就像是一片落叶似的,轻飘飘且慢悠悠的,约莫费了一盅茶的时间才降落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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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简士尧失声道:“这孩子真会藏拙,他跟着仁翁,已经把浮云身法练成了,竟然一点消息都不露,由此看来,他已经比我的凌虚步高明百倍了。”
方梅影笑道:“鹤老!你可别看走了眼,浮云身法是我们方家的绝艺,根本不外传的,何况浮云身法是由下而上,不是由上而下,再说浮云身法是丹田提气,使身轻如叶,然后再借手脚的摆动,扶摇而上,他身子一动不动,完全不是那回事,我承认他高明,却不承认是浮云身法。”
简士尧道:“那这是什么功夫呢?”
方梅影道:“我不晓得,三公的技艺各有所长,我连自家的武功都弄不清楚,哪里还知道别家的呢?”
崔妙人道:“方大妹,你不是说令祖智叟有一部万象功录,记载各门各家的武学渊源,难道也看不出一点影子?”
方梅影摇摇头道:“那部书随着先祖一起殉葬了,我也没细读,只是小时候偶而问过一下,有个概略的印象。”
崔妙人道:“谁都知道你有过目不忘之能,经你一眼扫过,就像是用刀刻上了版,全在你脑子里了。”
方梅影依然摇头道:“在我的记忆中,还没有这一类的功夫,再看看吧,看他如何起来,或许有点眉目。”
江梦秋到了峰下,先盘腿坐好,也没见他如何运气,身子竟像是有东西托着一般,缓缓地上升。
方梅影这才叫道:“是排云神功,怪呀!这是道家玄门心法,他从哪儿学来的呢?”
崔妙人微惊道:“道家有这门玄功吗?”
方梅影一笑道:“怎么会没有呢,古时候的神仙云来云去,并不是真的能腾云驾雾,完全是轻功练得入化而已,排云神功就是这一类,不过他还没入火候,必须要摆个姿势,真要能练到巅峰的状态,随便什么姿势,都能平步直上青云,千仞高峰,一气呵成。”
令狐飘轻叹道:“能到他这种程度,也是举世无双了,老婆子是自叹不如了,幸好刚才没把话说得太满,跟他订什么赌注,否则老婆子就要自己打嘴巴了。”
峰下的江梦秋则缓缓上升,到了丈许高时,忽又向下一落,落到六七尺的高度时,才又缓缓升起,就这样升高丈许,落下三四尺,慢慢地升到了原来留字后被令狐飘捣平的地方,才见他伸出剑来,在岩壁上慢慢刻着。
灵狐皮天化确是被江梦秋的身法惊住了,直等他往下一落时,才笑道:“这小子到底还嫩,不能一口气直升上来,中途还要换换气,究竟差了一点。”
方梅影冷笑道:“你懂个屁,这才是最高境界的表现,在道家玄功中称为梯云步,比排云神功,还要深一层。”
段天化被说得不好意思,讪笑道:“这倒要请教一下了,难道缓步而登比直上更高明吗?”
方梅影道:“自然要高得多,一气而升,固然快捷,但一口气能憋多久?气竭衰落,超过能力的高处就上不来了,可是梯云步却能自由换气,永无止息,爱多久就多久、能多高就多高,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好意思出口批评。”
段天化被说得不好意思,油然为自己遮羞道:“这小子不过是轻功了得而已,内力未必够上高明吧,你看他用剑在岩壁上划了半天,只不过几道浅浅的影子。”
方梅影这下子倒也没话说,因为江梦秋在岩壁上左右挪动。
划下了一道道的横印,有长有短,粗不盈寸,深仅五六分,实在看不出有何高明之处,不禁奇道:“以他能施展梯云步的功力看来,内劲也一定相当基础,不知他在捣什么鬼,尤其是划那些不成文的痕迹。”
说完,下面的江梦秋也完成最后一笔,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着他样子似乎很累,但精神显得轻松,然后抬着剑,在每个圆孔中指了一阵,好像是在记数,最后似乎表示满意了,才轻轻的直升峰顶。
站定脚步后,他首先谦逊地朝令狐飘一躬笑道:“再晚能力有限,勉强塞责,不知前辈可否免去一顿棍责?”
令狐飘叹了一口气道:“别说了,你那一手轻功身法,老婆子就佩服到家了,就是你要倒过来打老婆子十个嘴巴,老婆子也认了。你是跟谁学的?”
简士尧也激动地握着他的手道:“孩子,其难为你了,我还要晓萍教你凌虚步,简直是班门弄斧。”
方梅影笑着说:“好兄弟,你真会装迷糊,快从实招来,你跟谁学的梯云步。”
江梦秋一怔道:”这还有名目吗?”
方海影道:“你别跟我装蒜,这明明是道家玄功中的上乘御气心诀梯云步,哄别人可以,却哄不过方大姊去。”
江梦秋正色道:“小弟是真的不知道,御气之法,授自家祖,轻功身法传自简爷爷,小弟只将两种功夫配合使用一起,却不知还有个名目,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独创的呢?”
方梅影看了他一眼才道:“难道江爷爷没对你说吗?”
江梦秋道:“没有,爷爷晚年向道,我跟他几年,都是糊里糊涂学功夫,有些武功招式,他还讲解一番,有些功夫,他根本不说,又叫我跟着做而已。”
方海影一笑道:“这是对的,道家御气之诀,留心静虑,他如告诉你是在练功夫,你心中必生争念,就难大成了,这种功夫必须在不知不觉中,神与身合。才能有所成就,兄弟恭喜你了,就凭你这身轻功已是举世无双了。”
江梦秋一笑道:“轻功倒不怎么样,倒是壁上的刻字,可把我累惨了,又要脑中构思,又要下手用劲的。”
方梅影微怔道:“你在上面刻字了,刻些什么?”
江梦秋用手一指道:“我挖空心思,想来想去,始终无法连接成句,只好分成四句来写了,总是少读书之故,今后我还应该在书本上多下点功夫。”
方梅影愕然道:“兄弟!你别卖关子好不好,那二十个字的天书,只有一个三字,一个一字是我看得懂的,其他的十八个字,恐怕要到天竺去请高僧来翻译了。”
江梦秋道:“那干什么?”
方梅影道:“你写得不是西天梵文吗?”
江梦秋笑道:“小弟连汉文都没学通,那会梵文了,这是小弟儿时与家祖学的八套游戏,叫做呼之欲出,看之不字,念起来就成句了。”
众人都被他弄怔住了。
方梅影一笑道:“好兄弟,我知道你是存心在考我,这次方大姊被你考倒了,而我这个智狐之名从此勾销,你把它念出来吧。”
江梦秋连忙道:“方大姊言重了,小弟因为功力不极,才用了个取巧的办法,可不是考你的。”
说着用手指岩壁,一字一字的念道:“三公未寂寞,冲霄有一鹤,莫论剑与狐,仁义镇江湖。”
他念一字,岩壁上石屑纷落,现出一个字,二十个字念完。
那四句话也截然明显,每个字都约三尺,刚刚好填满令狐飘捣出的圆孔,字体作魏碑,强劲而有力,笔划粗可两寸,深有三四寸,了了可见。
众人都惊呆了,想不到这小伙子的劲力精深如许,当然每个人都明白,他留字时,凡是横笔,是用剑先刻好,剑才不过宽分许。他的劲力却波及两寸,将两边的石质都震成碎屑,却还凝聚不散,直到他指壁朗诵时,才利用音响的震动,使石屑粉落,这还不足惊人,惊人的是挑点直撩,他只是隔空指劲,利用剑气透壁,居然也能达到同样的境界,这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功夫。
冲霄鹤简士尧长声一叹道:“梦秋!龙生龙种,你是三公的后人,还有什么话,说三公未寂寞,出了你们这批后人,亦足以傲,只我是这冲霄一鹤,却愧列其后。”
虚印上人合什宜了一声佛号道:“简老施主,三公虽未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