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行天哈哈大笑,用竹棒敲着他那只右腿道:“你对老化子的出身太隔阂了,老化子出身少林,因为嗜杀过度,有一次在击杀一个同门犯戒弟子时不慎误伤了他怀孕的妻子,伤了她一条腿,虽然她的丈夫犯奸淫罪该死,她却是无辜的,哭诉到师门,我因为出手太快,因此被逐出少林,且残一腿为惩,自后老化子就装了一条木腿。”
竹杖敲上去梆梆作响,林花红失声道:“什么?你那条腿是木制的,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龙行天笑道:“这就是当化子的好处,终年不洗脚,泥涂尘封,使肉腿与木腿不分了,不过你也许输得不服气,你鬼杖中的秘密,瞒得过别人,瞒不过穷家帮,丐帮门人遍及天下,各种出身都有,什么事情不知道,要不是老化子仗着木腿不怕受伤,怎会被你鬼头咬中的。”
林花红一言不发,举鬼头拐,将自己两条小腿都砸断了道:“好!这次算你狠,老婆子将来也装上两条木腿后再来找你一斗,那时你可要小心点。”
龙行天道:“老化子告诉你一个秘密,要制木腿,最好是用桃木浸在桐油中泡透阴干,装上去之后,坚逾铁石而又轻巧不碍行动,只是要把木腿运行如常,至少要经过五六年的苦练,你活得了那么久吗?”
林花红冷笑道:“不须要,老婆子只要勉强能行走时,就来找你们,那时我要找的不仅是你,凡是要饭的,我都不放过,见一个杀一下,见十个杀五双。”
罗小虎道:“老爷子,这可是您害人了,刚才一下子送她上西天去多好,以后她找起麻烦来可怎么办?”
龙行天笑道:“没关系,老叫化子负责,从明天起,老化子守在伏牛山附近寸步不离,等着她下来,本帮弟子有一个死她手中,就拿老化子抵命。”
林花红冷笑道:“好极了,老婆子倒要看你能活多久,花六妹,扶我进去,我现在就开始装腿。”
花六娘见她把两腿的骨头都砸碎了,不禁道:“林老夫人,你不过筋残了,何必要把腿骨也砸断呢?这样就非把两条小腿都切断了,否则撑起拐杖还能走路;”
林花红厉笑道:“老婆子的拐杖是用来杀人的,可不是用来走路的,我自残双腿,就是要坚定决心,装上两条假腿后,可以快一点报复,扶我进去。”
她根本无法行动了,花六娘只好连椅子把她捧进去。
段天化这才干笑道:“三位总护法已经折损其二,八煞门可不能,再受损失了,楚老可得多加保重。”
楚三笑见他意存揶揄,不禁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天化一笑道:“没什么意思,段某想八煞门的总护法身分何等高贵,要为我们作大力支援,可是一连折损了二位,楚老是硕果仅存的一位了,如果再受了损失,我们岂不是要孤立无援了,因此请楚老多多保重。”
楚三笑勃然震怒道:“段天化,你不必说风凉话,姓楚的不是冲着你面子而来的,你自己去应付吧!”
段天化哈哈大笑道:“楚老早如此说,也免得我们一再丢人了,各位虽是总护法,可也打着八煞门的招牌,损兵折将,丢人现眼,我们也有份的。”
楚三笑一拍桌子起立道:“混帐!你说甚么?”
段天化笑道:“楚老不必对段某发横。”
烈火剑秦明接道:“是啊,楚老,你们三位成名远在我们之先,来到八煞门之后,处处端前辈的架子我们也不敢计较,总想多多借重三位的威名,可是昨夜今朝,不到一天,就一连折了两位总护法,实在令人丧气得很。”
楚三笑怒道:“小辈,你敢出言侮辱老夫,滚出来。”
秦明笑道:“楚老跟我生气有什么用,面前放着这么多的对手,你多少收拾一两个下来,大家面上也好看些。”
楚三笑气得用剑一指江梦秋道:“姓江的小子,老夫就挑你好了,听说你在黄山技压七剑九狐,老夫把你收拾下来,也好塞了他们的嘴,同时也了断一些过节。”
江梦秋一笑道:“在下与楚老可没什么过节。”
楚三笑道:“凭你也配,梁子是你爷爷惹下来的,三十年前,江河远曾经在我眉心挑了一剑。”
江梦秋笑笑道:“原来楚老那眉心一块月牙形的剑痕是家祖留下的,家祖很少与人动手,除非是万不得已。三十年前楚老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被家祖在脸上留下记号,否则家祖是很少对人这样凶的。”
楚三笑怒叫道:“小辈!你有没有种出来?”
江梦秋用手按剑,起立道:“出来就出来;只是家祖尚健在人间,楚老这笔帐何不找家祖去算呢?”
楚三笑道:“我找不到他,只有宰了你引他出头。”
江梦秋一笑道:“这点小事家祖不会出头的,既是家祖的过节,在下代挑也没关系,只是为楚老不值,因为在下技艺未精,比家祖差得太远。”
楚三笑道:“你能在黄山代表冲霄鹤,不算太差了。”
江梦秋道:“楚老弄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修为还不到火候,恐怕不如家祖把握得住,万一失手,就不止在眉心挑破一道小小的剑痕了,楚老也不像三十年前那么身子扎实了,伤得重一点,是否还能吃得消呢?”
楚三笑差一点气破了肚皮,挺剑飞身就想扑击,忽而后厅传出一个沉重的声音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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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这一声具有无上威力,居然把楚三笑叫得停住了,然后在厅后走出两个人,一个是送林花红进去的花六娘,另一个则是青衣的老人,脸上罩着一块青纱,盖到鼻尖,挡住了半边的脸,只露了雪白的胡子。
八煞一齐起立,段天化道:“轩老!您怎么出来了?”
那被称为轩老的老人冷哼了一声道:“天化!你太使我失望了,我因为你还能办事才让你主持大局,可是你尽跟自己人呕气使心机,我再不出来,楚三笑又要被你断送了,你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段天化干笑一声道:“轩老明鉴,段某对您栽培造就之德是十分感激的,可是您在八煞之上,又安了这么三个总护法,东海人魔还好,楚老与林夫人却自恃身份,处处与段某过不去,段某只好凡事退让三分了。”
那老人冷笑道:“你就让他们丢人送命去。”
段天化笑道:“段某没这个意思,因为轩老对他们如此器重,段某想他们总有两手惊人的技艺,尤其是今天所来的,不过是几个后生末进,他们应该对付得了的。”
老人冷冷地笑了一声道:“他们自然应付得了,我除了在你们八个人身上下了一番苦心外,找来的这些帮手,没一个不是顶尖的人物,假如被这些年轻人打得落花流水,那还谈什么作为呢?今天几场挫折都是由于心计不如,方梅影是天生的鬼精灵不必说了,江河远的孙子居然也学会了他那个老不死祖父的鬼计多端。”
江梦秋见这老者出言辱及祖父,不禁怒道:“老家伙!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恶言中伤我爷爷!”
那老人冷哼地一笑道:“小子,别以为你那祖父有多了不起,在别人面前,他可以老起脸皮来接受仁翁的称呼,在我面前,他却抖不起来了,当着他的面我也敢骂他鬼计多端,看他是否能放出一个屁来!”
江梦秋听他说话老气横秋,不禁一怔道:“这么说来,你是我爷爷的熟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冷笑一声道:“熟得不能再熟了,只是他想不到我尚在人间而已,至于老夫姓名告诉你也不妨,我姓孙!”
江梦秋脱口惊呼道:“你是勇士孙不老!”
老人哈哈大笑道:“孙不老一勇之夫,除了与老夫同姓之外,一无可取之处,你怎么会把老夫当作这个混帐了。”
江梦秋道:“与我爷爷齐名的人,只有一个孙不老名列三公,够得上称个人物,其余的虽还有几位杰出人物,如冲霄鹤简爷爷等,但姓孙的却找不到第二个了。”
老人冷笑—声道:“三公一鹤在我孙华轩眼中,不过土鸡瓦狗之流而已,也配称得上人物二字?”
江梦秋倒是真的怔住了,这老人语气之狂,好像的确风云一世,只得转头问方梅影道:
“大姊!你听过没有?”
方梅影低眉沉思,孙华轩却笑道:“你不必再去思索了,智叟方日平一部万象宝录不见得就是网罗天下风云人物,我孙华轩三个字不是被他漏列了,而是他不敢列入。”
方梅影一笑道:“先祖临终时最后一口气还是用于补录万象宝录上,他老人家还会有什么不研敢的。”
孙华轩道:“那是因为他要把这本万象宝录留给你,如果列上老夫的大名,你就活不到今天了。”
方梅影笑笑道:“阁下的大名有这等威势倒是令人想不到,看样子我该把你补列进去才对。”
孙华轩笑笑道:“光写上孙华轩三个字没有用的,万家宝录必须在人名下诠列武功出身等资料……”
方梅影笑道:“那也没什么困难的,我可以一点一滴地加进去,很快就齐全了。”
孙华轩道:“你还是白费心思,除了老夫的名称外,你什么都加不上去,因为你没有机会了。”
方梅影笑笑道:“不见得吧!现在我就有不少的资料,只差一点点就齐全了,在我死前,可以把你记得完完全全、清清楚楚,一点都不疏漏。”
孙华轩在面纱下的嘴角轻轻一撇,作了个鄙夷的讪笑道:“哦!那你不妨先念出来给我听听。”
方海影笑道:“念出来是可以的,但我这本万象宝录乃武林春秋之笔,记人记事兼记其品,你听了可别生气。”
孙华轩一笑道:“那当然,看在你死去的祖父份上,老夫怎好意思跟一个孙儿辈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过老夫有个规定,你如果不按事实,乱记一通,老夫可饶不了你。”
方梅影笑道:“没问题,我们方家记的这本武林流水帐完全是根据客观的事实,是非善恶,取之于公论,所以才敢命名为万象宝录,那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纪实。”
孙华轩一笑道:“好吧,你不妨念念看。”
方梅影想了一下才念道:“孙华轩,恶中之恶人,试图创八煞门,集天下凶人于一丘。”
烈火剑秦明不等她念完就怒叫道:“放屁。”
孙华轩却沉声道:“别打扰,听她念下去。”
秦明道:“轩老,您怎么能让她如此胡说八道?”
孙华轩一笑道:“这不算胡说,我在七剑九狐中单单挑中了你们八个人来组立八煞门,本来就是取中了你们的恶性重大,所以千手剑佛虚印和尚与飞天魔娘令狐飘即使来到此地,我也不准易名,因为他们不够凶,不够恶,我把齐铁山、楚三笑与林花红三个人置于总护法而不设于八煞之列,也因为他们够凶不够恶,当不起这个煞字,八煞门就是一个大煞神带八个穷煞星,为天下至恶之汇,我不怕人知道,也不在乎人家的批评,而且我更准备以煞手来统一江湖,把侠义踩在脚底下呢!”
段天化笑道:“轩老说得对,有史以来,都是侠义当道,老创下邪不胜正的胡说,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使邪人当世,侠义沉沦,创千古未有之盛业。”
江梦秋忍不住怒斥道:“你们简直是邪得疯狂了。”
孙华轩哈哈大笑道:“小子,说得对极了,老夫早年也想做个好人,但后来发现做好人,不但要受拘束而且还永远出不了头,因为孔孟创仁义之道后,好人被他们做绝了,圣贤没我的份,只有在邪道求闻,也只有在邪道中古今第一人之席尚悬,我为什么不试—下呢!”
江梦秋气极无语,方梅影笑道:“你且慢得意,马上就有你生气的事儿来了,请听下文吧!此人虽以邪道自许,然曾折于仁翁之手,可知邪不敌仁。”
孙华轩勃然怒道:“胡说,你听谁说的?”
方梅影一笑道:“我是猜测的,但你敢否认吗?假如你没有在仁翁手下吃过亏,就不会骂他鬼计多端。”
孙华轩道:“他本来就是鬼计多端。”
方梅影笑笑道:“你们的纠纷详情我不去过问,但你栽过跟头总是事实,否则你就不必蒙着脸不敢见人。”
孙华轩顿了一顿道:“这也是你凭猜测而得的吗?”
方梅影道:“不错,你一定是自负得紧,栽了一个跟头后,才把脸蒙起来了,这场过节不扳回来,你这一辈子也无法以本来面目见人,对不对?”
孙华轩想了一下,居然笑道:“你这丫头不愧是鬼精灵,居然把事情猜得准透了,我相信江河远,自己都想不到这回子事了,你居然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出来。”
方梅影道:“你别以为仁翁不知道,他早就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了,也—直在提防着你。”。
孙华轩道:“没有的事,他以为我早就死了。”
方梅影笑道:“他如果把你当作死了,就不会允许你的八煞门成立了,我相信你们一定有个约定,他不再涉足江湖,你也永远不出世,所以你一直避着他……”
孙华轩道:“笑话!是他在避我,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逼他出头,重作一较,他就是不敢来。”
方梅影道:“他归隐学道,修真九华山,并不算是个秘密,为什么你不敢去找他一决呢!”
孙华轩顿了一顿道:“那是我们的约定,只要他不插手江湖是非,我不得主动地找他。”
方梅影道:“这就是了,仁翁誉满江湖,及壮而隐,举冲霄鹤以自代,我一直想不透其中缘故,原来是为了你。”
孙华轩道:“他根本不知我尚在人间。”
方梅影道:“仁翁是信义君子,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毁约,所以你暗中唆使八煞,八煞灭了简士尧的家,想激使仁翁出头,仁翁也忍住了”
孙华轩大笑道:“他忍得住吗?是他不敢出头,因为他知道我若不死,他再使鬼计也胜不过我了,你说得不错,杀简士尧全家是我的授意,我只想激他出来,跟我再作一搏的,哪知道这老滑头奸得很,不但自己不出头,把简士尧也压得不敢出头,硬让我等了十年,我借此机会,暗中从事布置,终于创下了这个八煞门,看他是否还能学乌龟一样,一辈子缩紧脑袋,你还有下文吗?”
方梅影神色微动道:“有的!那是有关于你的出身了!”
孙华轩忍不住哦了一声道:“我的身世?你别开玩笑了,在八煞门中,相信也很少有人能知道老夫的底细……”
方梅影笑道:“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孙华轩略一顿才道:“老夫才懒得跟你打赌呢!来到此地,就好像是孙悟空进了如来佛的手掌,任凭你有七十二般变化,也别想翻出老夫的掌心,已经坐稳赢定你了,还跟你打什么赌,你少来这一套吧!”
方梅影笑道:“谅你也不敢,你别忘了只有弼马温才姓孙,我不敢比如来佛的佛法无边,却也有观世音的神通广大,在我慧眼观察下,你焉能遁了形!”
孙华轩为她一激之下,几乎失去了自制,但过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哈哈一笑道:“老夫是何等身份,岂能被你一个小女孩儿摆布了,你想试探—下老夫的出身,不妨随便猜上一猜,说错了我也不会怪罪你,打赌大可不必!”
方梅影见他果然老奸巨滑,乃笑笑道:“我现在是凭观察所得而下的判断,绝非猜测之词,你虽然不敢接受打赌,我还是要说出来,让你知道我方梅影是何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