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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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道-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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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楼玉宇;依依高处不胜寒。

此语虽不应景;心中却有寂寥之感油然而生。岁月悠悠,故园几曾忘?人事几番新?永镇南海;护佑一方,未知可有茕茕孤立之心?初阳胡乱揣测,又岂敢表露于外?

妈祖若能窥得人心,温言笑道:“无家何以成国?无国何以立家?恋栈少时居处未为私心;平浪抑波救困济难本是吾责,尽职尽责与有情有心岂有利矛坚盾之想?”

回望妈祖安然而立、笑容温煦;初阳顿有雨后初霁之感,敛衽为敬道:“情之所系,在乎家园,在乎亲友,在乎乡党而终至神州万民。因小及大,因近而远,因私论公,终可胸怀天下,何来寂寂之思郁郁之结?”

“不错。我宏愿济世而舍身于此为神,日日得神州渔民香火,虽千年万年不得少离,又岂敢稍有疏失之心?”妈祖依旧是笑意淡淡,语声轻柔,无甚豪言却视千年如等闲。

“适才林师叔侧耳倾听之意,莫非是用心聆听方为慈悲之始?”英娘也心有所感,轻声问道。

“随意为之,何来这许多深意?神明多由心生,仙途自是人行,我与神州万众又有何异?人虽敬我拜我,我却无有自高之意。”妈祖引着初阳一众沿j□j缓缓而行,朗目疏眉,见而忘忧。

回想当年轩辕剑灵所言所行,较之今日之妈祖娘娘,俱皆是恪尽职守固守一方,想来神、仙、人三途殊途同归,皆是叩问大道而教化民众。而人非是蝼蚁,人本是众道所寄之所,人乃是众道运行之象,岂能自视过高?

湄洲一地,多生榕木,苍翠生荫,此间自是不能例外。院中更有独木葱茏成林,其下有汉白石雕桌凳可供小憩,虽有落叶随意散落,然信步而至别有意趣。

妈祖自居主位,初阳英娘下坐相陪,小狐不敢造次只依偎初阳足下以示敬畏。俄顷有双鬟女儿袅袅而来,奉茶于客又悄然远离。此茶汤色金黄,香气特出,想来亦是旧日林家惯常风味。

三人皆是偷得浮生一时闲,倒也不再坐而论道,左右不过闲话些神州今昔之变。初阳虽得蒙氏指点途径,但南海疆域之间谁能及妈祖娘娘所知之详,因而再三探问。

妈祖也不推辞,以指尖微蘸茶汤勾画于桌面,茶汤氤开俨然是一副山河地理图:左岸而下有交趾、寮国、暹罗、彭亨诸国;右岸却见吕宋、马来、苏门所在;中间无数岛礁若隐若现,大小不一,至远者曾氏暗礁乃是神州疆域尽处。

一一讲述完毕,初阳突而问道:“神州承平许久,传外夷蠢蠢欲行不轨之事,不知林师叔可知否?”

“莫不是吕宋土人欲断南海渔民航路一事?”

“正是。林师叔既知其事,何不一劳而永逸,免南海疆域再生波澜?”英娘蹙眉相问,想是不欲神州再起干戈。

“何止吕宋一地暗生异心,交趾、苏门数国皆有相悖之意,只是神州繁盛若此,不敢流于表面矣。”妈祖神色不变,却连指图中数地。

“昔时苇原贼寇流窜温陵、潮汕、雷州一带,林师叔多有助力剿灭,今时又何不早做决断?”初阳轻声问道。

“疥癣之疾,犹未足害,何必如此着紧?况神州近来奢靡之风益重,无有祸患之视,我等忧心又有何用?”妈祖摇头说道,“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千古不易之理。”

“我等当护守神州一脉不绝,而非一味代行其事。且回望神州数千年,时时有人物风流于世,代代有志士勇于担责,此血脉不息,又何必多有喟叹?”妈祖看惯人世变迁,早已不因些许小事而动容。

“血脉不绝?林师叔此话甚是有理。想我行来,神州有师者俯首甘为孺子牛,有匠者虽守祖上遗愿但非拘谨无变,有农家坚守如一可抗巨浪滔天,有渔民固守祖业不肯稍加退让,便是生变又何惧之有?”初阳频频点头,心中霎时安如泰山。

“初阳所言极是,神州代有才人出,血脉生生不息,或有灾祸一时黯淡却可再现荣光。便如这南海岛礁,即便没入海面却终将昂然而出,此势无可阻挡。”妈祖亦颔首示意,“是故我等于危难时辅佐可矣,而神州宏图当以世人为主旨。”

言语中,初阳自有所得,而紫府世界中礁岛亦有再变,隐者暗自生长居然有数者初现端倪于海面。

谈笑正欢,桌上南海舆图间雾气渐渐消散,妈祖见状不由笑道:“外间海雾尽去,初阳远志稍作歇息即可,不如早些上路,他年归来再来一叙。”

初阳闻言而起,正欲相谢一二,却见面前人、物尽数化作虚无再无痕迹,而己身稳稳落于一环形礁岛之上。英娘依旧身畔,小狐依然怀中,方才一切便如这海雾一般褪去,不留一分一毫,便要觅寻又该向何处去寻?

海风拂面,带来远处遇险舟船上人叩谢之声:妈祖娘娘慈悲,妈祖娘娘慈悲。语词虽是不变,但声调迥异,初阳微微一笑,再无一丝留恋,与英娘并肩往远处而去。

行行复行行,疆域终有尽。远远望见曾氏暗礁上神州所立旌旗,颜色虽已老旧,尾饰虽有脱落,但依然挺立不倒。跨过此处,便是辞别神州往他乡而去,初阳虽是素来洒脱也不免心口一紧,眼眶一红。而英娘早有珠泪滴落,任其颗颗与海水混为一体。小狐亦是愁绪满怀,再无嬉闹之色,离乡远走谁能不动情?

良久,初阳英娘相互拭干泪痕,又相握一笑,毅然转身再无回首,海波中唯有小狐声声叫喊:“吾必归来,吾必归来。”

☆、第110章体修

常因归乡心切而步履匆匆;怎知今日远别神州疾行更甚。初阳等人一路飞掠不肯少停,好似稍有回首便可困足不前;又如早一刻抵达彼岸便可早一刻坦然来归。

长风吹月度海行;回望神州再难寻。待得心情缓和;已是穿海峡过马来。乡音难闻;唯听鸥鸟声声不曾变更;景色特异;唯见明月朗朗不曾变幻。初阳游走神州多年,从无游子之叹,此时方觉血脉至重乡情至深。

“右望可见土地广袤;想来应是身毒之所在。此处乃是中土佛学之源、玄奘法师问法之本;应是别有不凡之处。”英娘见初阳默默许久,便随意寻个话由出声说道。

“惜乎身毒早已是梵教盛行,佛教湮灭;可叹可叹。无海纳百川之胸怀,无兼容并蓄之雅量,即或有不凡之处亦难见英才辈出。”初阳闻言也暂停步伐,举目眺望。

“梵教是为何物?与佛学何以难以相容并存?”小狐一脸疑惑,仰头问道。

“佛渡有缘人,则众生平等无人不可成佛,又导人向善,而多行怜贫济困之事。梵教生而有异,则贵贱老死不相往来,贫富犹如天堑之隔,多行以贵凌贱、以富欺贫之事。二者本源不同自是难于相通。”初阳稍起兴致,不免着重提点一二。

“原来如此,众生平等倒颇似齐物之论。如此说来佛门与我道门又有何不同?”小狐近来好学多问,勤奋远胜他时。

“佛修来世,道论今生。”初阳轻抚小狐,应声而答。

“佛修来世,道论今生?”小狐复而言之,若有所思,若有所惑,却故自沉吟再无声响。

“好一句道论今生。生当循道而行奋勇而前,死当精神不散无悔无憾。”英娘于此语深为赞叹,语气铿然。

“一语惊起蒙昧人,英娘所言极是。神州描摹于心,虽千里犹如未尝稍离;乡音熟识于口,虽百年好似不曾远去。”初阳一点即透,畅怀不已,瀚海无边顿做寻常想。

英娘本非此意,然见初阳郁结尽数散去,心怀亦为之感染,甚是欣然。二人释怀,顺风驰行分外惬意,独有小狐苦苦参悟不休。

海中诸味虽是鲜美,然日日以之为食亦觉可厌。海面景色虽是壮丽,然时时与之为伴亦嫌可恼。初阳英娘犹可自制,小狐早已有焦躁之态。因故极热之地方入眼帘,二人一狐皆是欢喜异常。未待落于地面,小狐早已蹿出四处撒欢。

初阳见四野茫茫无有人迹,树木稀疏而草深及腰,颇似神州西域之地,不由心生亲近之意。忽而有飞豹疾速扑出,惊起野羊群落荒奔逃;又见长颈怪鹿悠然觅食,方觉此处已是远离神州之所在。

初来乍到,未知风土人情若何,初阳岂敢轻举妄动?英娘素来谨慎,此时越发沉稳安静。二人缓缓而行,不愿惊动一鸟一兽。

非但有怪鹿出没左近,更有黑白相间异马成群结队,而狮兽久知其形今日方见其矫健身姿,异兽层出不穷,叫人目不暇接。小狐不知何时悄然归来,低声道:“姊姊,前行数里右折有人行之迹,避而远之还是循迹从之?”

“言语不通难于交流,又无使节交好之责,何必搅扰他人起居,不如避而远之。”初阳稍加思索便已有决断。当下绕道往左而去,皆无他话。

本欲避人耳目,怎知天不从人愿,反叫撞个正着。只见眼前男子肤色漆黑如炭,头顶结发为辫,身负巨鹿而状若无物,只怕有拔山扛鼎之能。初阳一行不免暗自惊叹。

而那男儿甚是无礼,兀自上下打量不休,始而迷惑不解继而怒气冲冲,亦不知所为何故。初阳心中颇为不喜,径自转身欲要离去。怎知那男儿将巨鹿随意抛下后一跃数丈将去路拦阻,一面叽叽咕咕怒喝不休,一面向前逼近若有所图,

小狐见其唐突,高声尖叫以为喝止。那男子却视若罔闻,依旧步步紧逼。小狐气急败坏,一朵飞炎顺势而发,意欲小惩大诫。初阳恐其伤人,正要出手相救却见男子如飞豹纵身,霎时移向远处避让。

“纵跃自如,负重若轻,恐非凡俗一类。然其来意不善还须小心应付才好。”英娘于一旁沉声说道。初阳微微颔首,深以为然。

未知对手深浅,初阳起手间则有碧草丛生愈见其高,方只及腰,刹那比肩于人,交缠如茧将那男子困于其中。

“一击即中,手到擒来,姊姊果然胜我良多。”小狐伶牙俐齿,阿谀之词也有所涉猎。

“懈怠懒散,技不如人,岂是奉承数句便能搪塞?待觅得修炼之地,戒急戒躁,日夜用功方是正途。”初阳未曾开口,英娘却是这般打趣说道。

笑语中却见那男子从容镇定,殊无异色,若有所恃。猛然一喝,如巨象发力,转眼将草茧寸寸裂断,再无一分束缚。

甫一得脱,男子便如怒狮狂扑,迅捷刚猛,虎虎生风。初阳于草叶之上滑行而退,轻灵剑意纷纷如繁花绽放,如梦如幻。而那男子依旧不闪不避,似猿猴一般猱身而上,剑花落于其身,只不过稍有损伤却终无大碍。

初阳急退不止,而男子紧追不舍,虽飞叶如刀不能阻之,虽水幕珠帘不能挡之,虽烈焰熊熊不能退之。迅捷如豹,刚猛如狮,敏捷如猿,巨力如象,肌肤坚韧远胜野牛之属,一招一式若是天成,身体淬炼堪称极致,倒是颇为棘手。

“体修,居然乃是神州难得一见的体修。居然此处有这等高手。”初阳方是动容,口中喃喃自语,眼中有异色流过,“久未有敌手,今日倒要放手相教一番。”

挥退小狐,初阳止步再不后退,反身一礼,其势渊渟岳峙,正要一试数年来入世所得。男子亦顿足不前,居然笨拙回礼,俯身据守若有所待

☆、第111章

神州道门虽各擅其长;但修心养性皆不可少,武修一道亦不能免。清武山以武入道;拳脚功夫自然是入门首要。门下得入道途者多以自身而引动天地变化之力迎敌;未得道统者则可以刀剑、以弓箭、以肩胛、以指节等发力克敌。

而此男子却是以躯体为武器,无一处不可发力,无一处不可制敌,横冲直撞笨拙无比;却颇有一力降万物之意。

初阳不欲伤人性命而别生是非,只能徐徐图之。始而雾起障目,难辨东西,却见男子振臂类鹘鹰,乘势直上长空;转又折身俯冲而下;手形神似隼爪其利如钩,直向初阳而来。

雾凝露洒,润物无声,高木立显,纵排为列,横排成行。男子直冲而下,本应是鹫鸟攫羊,怎知顿成自投罗网,重入困境。

男子倒也不恼不燥,只一声暴喝,狂奔如莽象,竟以身撼木。碗口粗细之木霎时倾覆,无一合之用;而一人团抱之木亦是一触即溃。一时间树倒枝颓,密林间有小径笔直而出。

枝叶散落满地,灵气逸散却成火星点点将林木燃起,红焰吞吐不定,由外而内逐渐蔓延,意欲阻人去路。男子见前路难行,后路难归,却不改其势,将左近树木尽数撞倒而掷离身畔。由此火势虽能困之,却难伤之。

初阳心中暗赞其粗中见细,有张飞绣花之想。然困境已成,此时不去更待何时?正待远去,却有一苍老之声随风而至:“上邦贵客,阿布行事多有冲撞甚是失礼,何不驻留片刻待我以薄酒致歉?”

远离神州,突闻乡音,初阳英娘不胜惊骇;更兼字正腔圆用词精准,更叫人惊疑不定。回首处,有一垂垂老者扶杖而出,然双目炯炯,矍铄健旺,好似阅尽人间悲欢离散,怎不叫人心生敬意?

见老者现身,被困男子跪拜当场,语声不绝,好似辩说,然终是不知所云。老者亦应之以该处言语,然和蔼有加若有安抚之意。

初阳见老者与男子隔火对话往来良久,方觉其中不妥,暗自行事化云为雨,水火之气隐隐绕绕交缠不定而终是湮灭不见。

老者微微一笑,依旧叽叽咕咕说个不休,直待阿布面有愧色方才转身说道:“神州道法久不再见,今日于此处得见,怎不叫人惊叹?自郑氏后,神州亦有数百年不与太阳之地互通音讯,今复见上邦来人,怎不叫人唏嘘?”

“莫非长者曾往神州一行?”初阳谨慎试问。

“少年心性,何人不望知天地之广大?昔年我亦不过十一二,未知深浅为大食人所诱而欣然离乡,然辗转数地而见神州盛世,虽百苦而无憾。”老者遥想数百年岁月悠悠,面有神往之色,“不至神州何以知和而不同?不至神州何以知儒释道三分治学?奈何梁园虽好却非久恋之家,郑氏征召同行还乡,恍如昨日。”

“原来如此,亦可谓吾辈之长。”初阳英娘以晚辈之礼敬拜,并告以名姓。

“何敢当长辈之称,旧年主家赐铁姓,便称铁阿勒又何妨。”老者倒也坦然,并无居长之意,引着初阳英娘往右而去。三人皆是飘然若附行于草尖,而阿布身负巨鹿健步如飞反与小狐同行。

行不过数十里地,耳听潺潺水声,便有一村落傍水而筑。或是垒土成室,或是束草为屋,其简陋一言难尽。而其间男女皆是袒胸而行,唯有腰间随意系一碎布稍作遮掩,然神色间尽是坦然自若,叫人瞠目。

“此间炙热,兼之蚕柞不兴、棉织不盛,久而久之积习难改,勿要过于介怀才是。”铁阿勒见二女窘迫,不觉出言说道。

“神州之地虽是繁盛昌荣,久处其中难免有井底观天之心。一时失态倒是我等不是,又怎敢介怀于胸?”初阳一行随之入室,惊诧之色早已不再。

有一女以瓦陶之具奉凉饮,事毕却不曾退去,倚立草墙目光灼灼若有它意。铁氏笑而释疑:“蔽塞之地,见客远来,心有好奇,难免失礼。”

“铁老所言极是,但彼时阿布见我,何以愤愤?其中应是别有他故。”初阳两相比较,便有疑惑。

“太阳之地,得天独厚,故而部族之人身手矫健更胜他处,虽不能尽如阿布,但已是难得。旧时大食人多喜诱拐少年族人转卖他乡,神州是所谓昆仑奴也。”老人神色凄然,想来太阳之地皆是血脉一同,又如何能舍弃。

“大食人犹未为可恨。近来有所谓西方之民,尚一神,好炼器,依仗法器之利,每每将我太阳部族之人聚而围之,困以镣铐,恐以生死。擒获之人莫可奈何只能任其处置,至此远离乡土,为奴为婢,血泪无数。”言至此处,铁氏忧伤之色更甚。

“各自为战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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