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将契丹人全射死!”胡人少女抬起头,高声为李重九加油。
见对方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李重九没好气地言道“我说大小姐,我的箭囊已尽数射光了。”
少女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李重九已将马背上将箭囊射空,不过契丹白骑已有十二三骑倒下了他的箭下。
不过一众契丹白骑见李重九箭术绝伦,亦改变了战法,几骑几骑的聚落在一起,将皮盾举在手中抵御李重九的箭矢,准备再一面扑上。
“回营地!”
胡人少女亦知道没箭矢,李重九再厉害亦无用武之地,当下清醒过来,大声言道。
李重九早有此意,当下甩脱了当前契丹白骑,骑马快速向奚族的营地狂奔。
但这时契丹人似发现了李重九的意图,一时十几骑顿时立马朝李重九之处放箭。
当下李重九与胡人少女,乃是险境频出。
“芸儿!”
奚部之中这名女子,不由着急地大声喊道。
在此之际,奚族部落的中央羊毛大纛,突然而动,营门一道分开,几十名穿着皮袄子的奚族骑兵出来救援李重九他们。
不过契丹白骑的箭射得又疾又密,李重九拿着长弓疾拨,护着那胡人少女,连续挑开数箭。但是身下白马却连声悲鸣,已是连中三四箭!
“芸儿快跑!快跑!”
那女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
似看见李重九与自己女儿就要丧命在契丹人的箭下。
而这时李重九反而一拉缰绳,将战马停下,只见他弓交左手,右手一抄,居然当空捞下契丹人射来的一箭来,反施其弓,一箭射了回去。
一名冲得最前的契丹白骑直接被射落马下。
这一刻,所有人皆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李重九。“将箭接住再反射回去!这样的箭术,不说我室得部,即便奚部几十万人,亦无一人可以办到,腾吉尔,难道是你听到我的呼唤,派这少年是你派来解救我们室得奚部的吗?”
那女子旁边的奚族大汉,震撼不已。而契丹白骑亦是怔住了,手里的弓箭纷纷停下,看着李重九与胡人少女,被奚族的人马接应回去。
眼见目标失去,又为李重九神乎其技的箭术震撼,顿时契丹白骑拿起号角直吹,一并撤退。
气势汹汹的契丹白骑,为李重九一人一骑败退而去,奚族部民见到李重九和胡人少女,皆是十分敬畏。
只见驮着两人白马所经之处,一旁奚族部民纷纷退避到一旁,以手捧胸致意。
待李重九与胡人少女来到奚部车营时,所有奚部部民皆站在车营左右迎接。
“乌帕!”
不知道这时谁举臂高喊了一句,一时所有奚部部民皆将右臂举天而起。
“乌帕!”
“乌帕!”
“乌帕!”
所有奚部部民皆振臂高呼,齐声冲着李重九大喊。
“乌帕是什么意思?”李重九不由讶然,他自然看出奚部的部民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崇拜。
“乌帕,译作你们汉话是意思是英雄!”胡人少女一脸沉醉地看着李重九,与他一并享受部落所有人的欢呼。
“哦,原来是英雄。”李重九微微一笑。
尽管作为部落的公主,少女从来不乏部民的爱戴,但到了今日和李重九一起,所感受到的是那么真心实意。
胡人少女似盼着就如此一直依偎在李重九怀里,这条路永远走不完。
“芸儿!”忽然有人将她在云端拽回了地面上,胡人少女一看原来是自己母亲,正看着自己与李重九。
胡人少女当下脸上微微一红,从马背上跳下,待走了一步,转过头看向李重九言道“这位就是我的阿姆,阿爸死后就是她掌管部落,还有我的名字叫室得芸,你要一辈子记在心底,不可以忘记了。”
李重九含笑点点头,当下下马,他看向室得芸的母亲。
这女子不过三十岁,虽十分年轻,但正符合这时候的生育年龄,并且对方一看就知道是精明之人,否则不能以一女子,在丈夫死后执掌部落。
室得芸在她母亲耳边耳语几句后,这女子走上前,眼中浮过对李重九狐疑的眼神,用半生不熟地汉话言道“这位汉家小兄弟救了小女,并击退契丹人,如此大恩,实在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李重九笑了笑言道。
当下室得芸的母亲,在大帐之内招待李重九,不过说是招待,实际上只有几人。
李重九见外周不少奚部的卫士不住走来走去,心底有数。
想起之前,室得芸说,她阿姆讲过汉人多奸诈,显然对汉人的印象不是太好,何况对方又是精明之辈,绝非像是她女儿那么好糊弄。
帐内室得芸目光盈盈低下头,竟是说不住温婉,她的母亲看了一眼,微微了口气,开门见山地言道“这位小兄弟,你怎地会在此出现!”
李重九如实言道“是这样,我们以及与我的族人,正准备来此怀荒镇拓荒,不料在此却碰见了……碰见了夫人你的部族,不明情况下,在下特来查探一番,故而在湖边巧合碰到了你女儿。”
听李重九如此说,室得芸母亲露出一丝释然之色,不过当下开口言道“原来如此,小兄弟与你的族人,也来这里开荒啊,可是很不巧,按照我们草原上的规矩,牧场之地,先到先得。”
“从你刚才的话中,可以听出你们显然是晚了一步,所以这处草场该归我们室德奚部所有,这一点不容置疑。”
对方话一出口,顿时帐内几名室得部内显然很有身份的人,也是一并点头对对方的话表示支持。
当年匈奴单于冒顿遭东胡王索要千里马,以及自己妻子,皆是忍之一并给之。
后来东胡王索要土地时,冒顿却大怒,发兵攻灭了东胡。牧场之地,对于草原部落而言,就是生命。
室得芸母亲斩钉截铁地言道“我们路途千里,迁徙至此,就是为了这牧场,若有人敢打此意图,我们部落上下即便流尽最后一点鲜血,亦要与他血战到底。”
第九十章 内附
夜色已近,奚部部落附近皆是掌上火把。
而眼下奚部的大帐之内。
室得悉的女族长,虽是温言善色,但是细长的双目却透露出几分雷厉风行的杀伐之色。
几位部落之中的长者,坐在一旁,有的不发一言,有的喝着酪浆毫无顾忌地打量李重九,没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
再加上大帐之外,灯光映照之下,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少人影闪动。
李重九转眼看去,一切的情景,颇有几分烛影斧声的味道。
这大帐中只有,室得芸一人仍是一片茫然,想着自己心思,不但不知此刻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还琢磨着母亲应该如何奖赏这位为部落立下大功的年轻人,并且是否会将自己许配给他呢。
想到这里,室得芸面泛红晕。而这时室得悉的女族长,举起手中的瓷器酒杯,在手中把玩着,笑道“我尊贵的客人,你说这安固里淖湖旁的牧场,是否属于我室得悉部呢?”
说完这一句,女族长双目如刀,盯向李重九。
面对女族长咄咄逼人的压迫,李重九突然呵呵笑起,这一笑倒是令众人诧异,心道这小子果然有胆色,都到这个份上了,还笑得出来。
“小兄弟,笑什么?”女族长不满地问道。
“我在笑,”李重九双目一眯,言道,“我在笑,若是我回答一个不,夫人你手里酒杯,是否会一掷而下,然后三百刀斧手入内,将我剁成肉泥。”
女族长听李重九如此说,不由杏目圆睁,而这时她突然看见对方不动声色,朝自己女儿方向坐进了一步。
女族长见此心道,不好,忘记让芸儿出去,若是待会谈崩,对方说不定,不,是一定会挟持芸儿作人质的。
“阿姆,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呢?难道你要杀他吗?”少女一脸急切的样子,用胡语发问。
那女族长见女儿发问,勉强笑着言道“这位小兄弟,哪里话,你对我们室得族有大恩,我怎会做此等事情。”
李重九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夫人可知此地乃是怀荒镇,乃是我朝六镇之一。此地既是六镇之一,就是我大隋领地,毫无争议。”
女族长沉声言道“不错,此地原来是前朝六镇之一,不过那是陈年旧事了,眼下这怀荒镇已经废弃,乃是无主之地,我们室得部来取之,又有何不可。”
李重九正色言道“夫人此言差矣,不是废弃而是一时荒芜,天下哪里有将自己领土拱手送人的道理,眼下我们正是奉圣人之命,来此戍边拓荒!”说到圣人二字时,李重九向南方帝都的方向抱拳,以示恭敬。
“大隋朝天子?”女族长讶然问道,“你们是官军?”
自称官军显然可以自抬声势,不过李重九却摇了摇头,言道“不是官军,只是戍民而已。”
女族长听了,笑了笑言道“你倒是说实话,没有虚张声势,其实我族人早就探得在南坡下有两三千汉人活动。”
原来对方早就查探到自己底细。
李重九微微一笑,对方这样诈言,上辈子中见了不知多少,不过这女子倒是有几分心计。
对方寻思,两三千戍民,自己这边两千余部众,若是双方交战起来,虽然他们室得悉,几乎全民皆兵,又乃是骑兵,但也没有绝对的胜算。
“莫非夫人心底是想与我们隋朝开战?”
听见与隋朝开战四字,对方脸色变了变,李重九心道果然这张虎皮算是扯对了。
这女族长叹了口气,言道“小兄弟说笑了,我们奚族五部皆是臣服于大隋,怎会与大隋动刀兵。”
对方这时明显是退让一步了,李重九心知对方果真绝对不敢跟隋朝开战,那怕这时候的大隋实际上底子已薄,内里根本无力再战,但对于奚部而言,仍是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
北魏在时,皇帝数伐奚部,每次都斩获牛羊十余万,当年长孙晟戍边时,威震奚、霫、契丹,突厥启民可汗。
女族长想了一下,言道“我绝没有冒犯贵朝的心思,不如就以这安固里淖湖为界,我们在湖北放牧,你们在就湖南筑城戍边,大家各不侵犯如何?”“不行!”
李重九一口断然拒绝,那女族长顿时勃然大怒,言道“汉伢子你莫要逼迫我们,我们室得悉人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到时不畏一战。”
李重九却不惧,这就和谈判一样,自己已将对方的底牌看破。
对方眼下色厉内荏,即便再动怒,也是不敢与隋朝开战。
李重九看向大帐内的室得悉族人,言道“众位,并非是我不愿意,而是当今天子那边,无法交差,圣人是如何脾气的,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都晓得吧?”
不错,眼下国内对隋炀帝是骂声一片,恨不能诅咒其死,但在外族看来,杨广却是无比强势的君主,纵然三征高丽失败,正所谓能不能打得过是实力问题,敢不敢打却是态度问题,大隋朝富有四海,民有万万,丧师百万又如何,打到你服为止。
“你们奚部自问一句,难道比之过高句丽吗,比得过突厥吗?”李重九大声喝道。在李重九这一声质问下,女族长,还有众奚族长老皆是没有吭声。
李重九心道这种感觉实在太畅快了,自己孤身一人立于群敌环绕的大帐之内,却有一股帅师伐远,执其君长问罪于前的气势。
汉有班超,一人之力平西域,唐有王玄策,以一人灭一国,可这样的人物,千年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并非后世再无班超,王玄策这样的人物,只是弱国无外交。
李重九自己一人,眼下正是仰仗了杨广,以及整个大隋的威风。
女族长在李重九如此质问下,默然很久,而室得芸连忙上前拉过李重九的手,气鼓鼓地言道“不许你这样和我阿姆说话。”
帐内气氛,因为室得悉这一打岔,有所缓和。
女族长想了一下,勉强言道“恳请回复大隋朝天子,并非是我室得悉,入侵大隋的地域,而是我族故地为契丹攻破,我的丈夫俟斤被杀,族人要么四散,要么为契丹所奴役,眼下我带着不足三千部众逃到南边来,只求保全我丈夫的骨肉,族人性命而已。”
说着说着这女族长就忍不住眼泪垂下。
李重九心道对方这角色转换够快啊,硬的不行来软的。
这女族长一哭,众长老似一下亦是变脸,跟着嚎啕大哭而起。室得芸这时拉着李重九的袖子,亦是暗暗垂泪。李重九当下表露出怜悯之色,言道“我知道你们的处境,我会上书给天子的,至于天子如何批复,就不得而知了,我所能办到的,就到此为止了。”
李重九心道时间也差不多,乘着大隋朝还能在撑个一两年,赶紧把这张虎皮打出去,以后就不能再用了,见好就收。
“不过嘛,在天子还未回复这段时间内……”李重九言道。这女族长连忙言道“还请大隋天子答允我们室得悉部内附。”
内附?
李重九身躯一震,女族长言道“若是内附,那么大隋天子应该不会拒绝我们族人在此地了吧。”
“这好像倒是可以。”李重九内心大喜,表面上却露出犹疑的神色。
女族长言道“我愿意献上三千头羊,三百匹马,一百头牛给大隋天子,同时我这位女儿,也交给贵使为质,以作为我们诚意。”
听女族长这么说,室得芸一口任性地言道“我才不去见那隋朝天子,我要留在阿姆身边。”
第九十一章 立足怀荒镇
草原上的疾风劲吹。放眼所及,皆是一片草木生长的情景。安固里淖湖以北,两千三百多名奚部部民,已在湖边定居。对于奚部的动向,李重九显然是很关注的。奚部族人一汇齐,李重九即与王马汉,昙宗三人策马至山坡上观察。
以当初约定,胡汉两边以安固里淖湖为分野,奚部的营地背湖而居,而外圈则用奚车,用索头连接,环以两重。
营地中央羊毛大纛之下,则是俟斤所居之地,按照奚部五部的习俗,俟斤军帐外,需以‘五百人持兵卫帐中’,余部散于四处,不过以室得悉眼下的处境,能有五十人居中护卫已是不错了。
大寨立好之后,奚族扎好牛羊圈。作为游牧民族,奚人主业还是放牧,辅以狩猎,偶尔竟还有少部分人,进行农业耕作。
当然奚人的农耕,就是最基础的刀耕火种。
从族源而论,奚人乃是东胡一支。秦汉时东北一地,有东胡,濊貊,肃慎三族。濊貊之后,除了被他族兼并外,多半与扶余人融合,乃是现在的高句丽人,肃慎则是而今靺鞨七部。
至于东胡就是匈奴以东之民族,后被匈奴击败后,分居于乌桓山和鲜卑山,成为两大族源。
不说鲜卑,柔然二族,现在李重九附近几个邻居,奚,室韦,契丹都是东胡之后。
就算李重九自称,这些来自汉地的怀荒镇戍民,麾下亦有四分之一以上,胡人,以及胡汉血统,不少人都是当初内附北朝汉化后的柔然人,以及汉化后的鲜卑人,这都是北朝当初民族融合的结果。
“师兄,你真是的,平白一张口,就得奚部两千部众,本来我还以为有一场战好打的。”昙宗似有所不满意言道。
王马汉哼地一声,言道“你知足吧,若非少镖头出面,两边打起来,就是一番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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