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兵亦看得清楚,李重九射术无可挑剔,但是骑术确实不如李世民,战马的颠簸,显然影响了他射箭的速度。
马头擦着大树而过,方才这时李世民已射完了十箭,李重九却只射了五箭。
眼见战马距离大树,越骑越远,长孙顺德见此哈哈大笑,言道“即便养由基复生,也不可能,在如此远距离上射中,十箭对五箭,这小子完了。即便是折回原地,再射第二趟,也是输了。”
李渊见胜负已定,缓缓摇头,吩咐手下言道“此人乘马欲抛弃手下而逃,你们追上去,不可放跑了此人。”
李渊部下轰然答应,十几名玄甲骑兵一并上马。
正待李渊刚刚吩咐完毕,突听李重九的战马一声长长嘶鸣,坐骑前蹄踏空,突然人立而起。
只见李重九重重一勒缰绳将坐骑停住,悍然将马头拨回,双腿一夹马肋,返身而回。
喝!
李重九催动战马,奔驰起来,陡然之间,李重九脸上流露出坚毅之色,将弓从左手交由右手握持,而左手朝箭囊里一拨,取出一只箭来。
“这难道是……”李渊忽然之间色变。
一贯不动声色的李世民,脸上亦是露出震惊之色。
战马打着响鼻,狠狠地喷吐着白气,鬃毛如雪,随风翻动,蹄作踏云,李重九在马上稳如磐石,右手持弓,左手引箭,抬手就射。
箭若流星!“居然是左右开弓!”长孙顺德当即神色麻木。众官兵顿时鸦雀无声。
一箭!
两箭!
三箭!
四箭!
五箭!
箭不空发,残余无几的树叶,皆是一并被射落。
歪脖子大树,几乎成了光秃秃的模样。
李重九从容射毕五箭返回李世民身前,下马拱手言道“二公子,在下取巧了。”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抱拳言道“李兄,射术无双,世民甘拜下风!”
李重九笑着,伸出右手言道“二公子,足下胜在骑术,在下胜在射术,大家旗鼓相当,不分胜负罢了!”
见李重九伸出手来,李世民朗声一笑,亦伸出右手握住李重九之手,言道“李兄,需勤练骑术,他日再见,我们定要分个高下。”
李渊在山下看着二人惺惺相惜,不由捏须,笑着言道“好一个左右开弓,当真是英雄年少。”
一旁周县令焦急地言道“唐公!岂可纵虎归山。”
李渊将手一止,言道“放开一条道路,让他们下山。”
第七十二章 只为了活着
官军去后,平原上的杀戮终于告一段落。
流民们从各个角落里出现,在布满尸体的平野上,搜索自己家人的尸体,也有胆大的是来从尸体上收罗,看看有什么可用的东西。而更多人则是被吓破了胆子,藏身在一处再也不敢走动一步。
李重九,昙宗率着七千寨的弟兄们,穿过林中缓缓而行,密林中无数的乌鸦立在树上,不断呱呱直叫,等候着日后的盛宴,
李重九看着流民们衣衫褴褛穿行而过,好似地底幽魂一般,目光空洞,了无生气。
随处可见妇人抱着自己丈夫儿子,正在嚎啕痛哭,至于还有不少的汉子乘乱打劫,抓着那些失去家人庇护的落单女子,就在这荒野之中强行交媾。
无人出来主持正义,所谓的公道,也是一句玩笑话。暴力罪恶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
天色如铅,愈加阴沉,西风卷地,看着这架势,今夜就会有一场大雪。
李重九摇了摇头,若是大雪覆盖,除了男子还有一线机会,乱世之中,那些体力稍弱的女子,孩童,今夜就会将人冻死个大半。
就算这几天没有下雪,这些女人小孩也会因为没有食物饿死,或者被人作为食物。
眼下李重九只想是快一步离开此地,从林中穿行而过,突然听闻一阵阵哭声。
李重九转头看去,只见两三百名布衣百姓,在林中聚集在一处,正在痛哭。
李重九眼尖看出那群人中,正在昨日自己救出的哑女平平,还有他的母亲。至于平平的父亲,那个大汉,此刻与十几人皆是浑身染血,一排并列毫无呼吸地被摆放在地上。
李重九一行经过的脚步声,顿时惊动了他们。
这群百姓一见李重九他们队伍经过,不少人皆是沙沙地交头接耳了一番,不多时这些百姓一并皆是跑了出来。
那平平的母亲,更是噗通一声,跪在李重九的面前,大声言道“将军,将军,恳请你们收留我们吧,我们村子的男子都死了差不多了,眼下只有这么多人,我们愿意做牛做马,将军收留我们吧。”
这女子说话错乱,前言不搭后语后语,但既表达一个意思,让李重九收留她们,否则失去绝大部分壮力男子的他们村落,下场绝对堪忧。
李重九转头看去,村里的人,将三十多名看得年轻的女子,皆是从后面或拉或推,带到前面。
那些年轻女子带着勉强神色,展现自己的姿色,想要为自己增加一些本钱,而平平的妈妈无疑是这些女人中,最有姿色的一个,她的眼睛放着低低,泪光闪动,手里却紧紧搂着平平。
李重九听到自己身旁兄弟们,不少皆是口吞了唾沫。这边李重九还未说话,另一边又是一伙三四百人的百姓聚集上来。
打仗依靠是男子,而李渊官军担心流贼复聚,故而杀得也多是青壮男子,所以这三四百流民之中,又多是老弱妇孺。
老弱妇孺没有男子依靠,亦是无法在乱世之中生存的,见平平母亲那边手段,这边亦是效仿或推或拉了几十个女人出来。
这些女人神情麻木,他们的丈夫,孩子,或者是父亲,不少人都死在之前的大战之中。眼下他们在同乡的怂恿下,各自揭开衣裳,露出身体,犹如一只只白羊羔一般向李重九他们展示着自己的胴体。
“将军,将军,求求你,求求你,收容我们吧。”
“这些女人,只要你们看得上,随便带走,即使跟着我们也是饿死。”
“不,是我们先来的。”
“这时候还管谁先谁后了。”
“来,摸一把吧,多好的身子,都是黄花闺女。”
太平盛世时,富者三妻四妾,娶亲基本于贫家无缘,而现在女人成了予取予求的货物。李重九心道,这难道是世界末日吗?连女人也通货膨胀了。
一团吵杂之声在空气间膨胀。
昙宗亦不由劝道“师兄,就收留他们吧。”
“是啊。”昙宗的决定,引来了李重九部属的一片附和声。
他们也不想想自己都是两日没吃东西了,还要养着这好几百号人,何况去太原郡还有老长一断距离。
李重九部下一并附和,作为少林寺出来的人,众人心底还未被这乱世惨景麻木,内心有着一份良善之意。
正待众人议论成一团时,突然呀地传来一声尖叫,只见不远处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大叫直奔,在这女子之后,是三四名满脸狞笑的大汉。
这女子眼见走投无路,直接一头撞在树上,顿时鲜血崩裂。
“够了,”李重九见此一幕双目欲裂,当即一声大喝,“将这三四大汉给我拿下,我要活得。”
李重九声音一顿,昙宗当下带着五六人追了上去。
当下李重九,大声言道“众乡亲们听着,我既没有粮食给你们吃,没有衣服给你们穿,遇上危险亦不一定能护着你们,你们还愿意跟我走吗?”
“愿意!愿意!”
好几百名百姓皆是毫不犹豫地大声言道,现在他们生路已决,就算是一点希望也要抓在手上。
“那么好吧,就把我刚才的话传出去,半个时辰后,召集所有愿意跟我们走的人,一并在此。”李重九当下干脆利索地言道。
半个时辰后,李重九附近林内,居然一口气聚集了三千多名百姓。
这远远超出李重九的预计,他低估了百姓们求生的欲望,虽然自己明确和他们说,自己什么也给不了他们,但是所有人仍愿意跟随自己。
千百年以来,老百姓们忍受着苛捐杂税,贪官污吏,各种剥削,各种压迫,甚至今日还有毒大米,苏丹红,地沟油,三氯氰胺,所有百姓都只有一个最基础目的,就是活下去。
至于活得质量如何没有,仅仅是活下去而已,活着就有希望。
一双双满怀希望的眼睛,注视着李重九。李重九不得不将方才的话,重申了一遍,居然还是无人散去,并且还是有人不断聚拢而来。
李重九当下点了点头,开始约法三章。
首先就是不得**妇女,违者杀,李重九当下将那几名施以暴行的男子推出,乱棍在众人面前,活活打死,先明正典刑了一番。
其他规矩简单说了一遍,如杀人抵命,不可伤人劫掠,一起行动听指挥,这些老百姓皆是文盲法盲,大多规矩他们反而记不住。
草草立下规矩后,之后李重九当即开始依照朝廷输籍定样的规矩,将所有百姓分作黄、小、中、丁、老五等。
所谓黄、小、中、丁、老五等,就是三岁以下的男孩和女孩都叫做黄,四岁到十岁的叫做小,十一到十七叫中,十八到六十叫丁,六十以上叫老。首先李重九将丁壮男子皆抽出,共计有三百十三人。
丁壮之中,有伤残疾病体弱的抛去,李重九存留下两百名丁壮后,令昙宗带着五十名少林弟子编入率领,带着他们立即去林中搜索,翻出一切可以用的武器,先武装自己,同时从死者身上尽量将完整的衣物都剥取了,准备添作御寒之用。
至于黄,小的,有母亲在的自然有母亲照顾,而与家人失散的孤儿,李重九亦命单身女子进行照顾。
中,老,伤病之人则,专门负责一路照顾他们。
接下来,李重九又命人立即去伐木,选择其坚固的作为木杖每人一支,日后行路使用,而其余树枝皆是在林中,选择十几空旷地方,聚拢起来,堆在一起一并点燃生火。
晚上按照这天气,肯定会气温骤然,弄不好还会下雪,若是防范不当,这三千流民,一夜之间就会冻死几百号人。
而眼下官军已走,亦不用担心晚上生火,暴露目标,固然可以放心大胆。
温暖的火光在林中顿时被点起,而从死者身上剥取的衣物,亦一一发给了那些体弱的孩童老人。
在林子外有男子手持木棒守着,众百姓们围拢在火边烤着火,驱走身上的寒意,在这兵荒马乱,骨肉分离的一日,百姓们忍住心底的悲伤,这一刻才稍稍有几分安全的感觉。
林子中仍不断传来哽咽声。
李重九看着这火光,心道这才是断粮的第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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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沙包大的拳头
次日一大早,林子之内的青烟寥寥,众百姓们依偎在一起,彼此取暖。
昨夜给了众人一个好天气,虽大风刮了一夜,但是所幸没有下雪。
李重九命昙宗带人找两三个会打鼓的百姓,给他们几个王麻子手下丢下的擂鼓,在前方用手拍着鼓。
李重九告诉众百姓,一切如军中号令,以皮鼓为准,皮鼓响则前进,皮鼓止则停下休息,若是没有听见皮鼓声音,那就说明你掉队了。
丛林之内,摩挲了一阵,卯时的时候众人收拾完毕,天色仍是昏暗,东面隐约才有一点亮光,众百姓一并开始行路。
李重九当下与昙宗一并率领着丁壮男子,还有少林寺的弟兄们,在前领路,百姓们则跟在后方,不安排殿后之军,若是跟从不上,亦是只能悉听他们自便了。
行路的百姓中,老幼相携,搀扶老人,妇人抱着婴孩,彼此照料着相互前进。一路呼儿唤娘之声不止。
李重九亲率青壮在前,保持着每小时三四公里前进速度,两个小时一休息,而李重九不时派出十人这样的斥候,到前方侦查地势。
行了大半日,前方出现一条二十丈宽大河,问之路人知是涑水河,直贯入黄河,若是沿河而上,可以至绛郡。
冬季之中,亦不用担心什么沿河泛滥,李重九当下河边驻扎。百姓们,不顾河水赤寒,皆是跳入河边之中,捕鱼抓鱼,捡来一些河蚌河螺,直接用石头砸开了就食。
不过三千多人,在此僧多粥少,河里的鱼没几下就捞完。倒是李重九命青壮一起出动,拿了几十张大网,直接去上游水浅的地方捞鱼,倒是打近两百斤鱼。
这近两百斤大鱼,李重九命十几名妇人开始烹煮,让每名青壮男子皆取了一头食用,除了少量分给照顾孩童的妇孺一头外,其余尽数包扎好了,作为应急军粮所用。
到了次日,依旧卯时这个钟点,李重九继续响鼓而进,一连三日。
溯流直上涑水河是越走越浅,越走越食物越少,于是李重九决定折道至官路。没有河水供给,大家这日是饿了一日。
当夜李重九清点人数,发觉三日来,一共走落或者失踪了两百多人百姓,这有些人是体力不济跟不上队伍的,有些人是自愿离开的,但两百多人的离开,也算在正常范围。
从河东郡进入绛郡又行了两日,又断粮两日,跟随李重九的百姓,脸上皆有菜色,一路是越走越慢,不少人饥寒交迫,在半路上就倒地,再也不起。
李重九见之如此,心知不可再强撑下去,在进入夏县的地界,于是李重九决定带着昙宗等二十多人,进城买粮。
在贿赂守城兵丁之后,李重九,昙宗进入城内。夏县防范是外松内紧,城内最少驻扎了有两个团(注一)的郡兵。
眼下偌大的夏县人流是满满当当,是屯驻满了人。李重九初时还以为是,受到流民袭扰,故而附近村落的百姓,皆不得不进城躲避,后来打听才知道城中所驻的人,多是商旅。
这河东郡至绛郡,本是潞盐(注二)运往太原郡的要道。但是前面的绛郡,汾阳郡,皆有柴保昌,母端儿等乱匪聚众十几万盘踞着,官兵眼下根本无力打通官道。
这盐道一断,不仅令靠此吃饭的人,发愁起来,着急得更多是商贩。
要知道,从中原至山西,河北,必经过黄河。黄河之上,主要有三条渡口,分别是蒲津,孟津,白马津。
蒲津位于西京以东,渡河可由关中至河东山西境内,也是李重九刚刚从西京至河东所经之路。
而孟津则是在洛阳以北,渡河至河内郡,此亦当年周武王灭殷商,会八百诸侯誓师之地,当初李重九从上党郡至少室山,就是从此渡得黄河。
可是由于瓦岗寨劫掠漕船,官兵不仅封锁了了河阳浮桥,还将渡口的渡船皆扣下了,导致李重九不得不绕了个大圈,从蒲津渡河。至于白马津,就不用说,那里眼下是匪乱的重灾区。
所以河东这一断,导致至太原郡居然不能通行,于是大量商贩堵塞在此。
李重九听说之后,是很想顺路,捎上这一份生意的,可是无奈商人们皆不信任,他们这群流民。
故而李重九只能照旧,去城中米店买米。
这不买米还好,一买米,当真是见识增长不少,连走了城内两三家米店皆是将售罄的牌子高高挂起,而唯一在营运的米店之外,则是人山人海,无数百姓拿着米袋子,在门外高叫张望。
不少青壮为了一个好的位置,相互殴打,老人在跺脚,小孩在哭泣,秩序十分混乱,而一旁守护米店的郡兵则是无所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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