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九心底有数,这王孔子乃是王通,王通在河汾讲学,效仿孔圣人,自号文中子,其门下弟子有上千人之多,其中不乏栋梁之才,听闻李靖,房玄龄都在其门下听过课,后世常以河汾门下一词来比喻名师门下,人才济济。
听苏素如此说,李虎却不由感叹一声。苏素此人他是了解的,乃是读书人有几分傲骨,眼下沦落为走卒贩夫之辈,难免有几分耻于相见过去同窗,但是眼下为了镖局,却不得不低下身段来求人。
正待几人说话之间,突然六名官差拦在了门前,其中一人五短身材,如捕快一般的黑脸大汉,手拿一副锁链,对李重九喝道“钦犯李重九接连在太原郡,上党郡两地犯案,连杀六人,还不素素伏法!”
李重九一怔,当下身后那袁四娘的轻笑声传来,言道“雄捕快!来得正好,我正怀疑这三人乃是贼子,正待报官,你却来了。”
那矮胖的雄捕快,一副魂与神授的样子,盯着袁四娘身子好一阵,仿佛恨不能将之吞下去。
明眼人都知道这哪里是才报官,分明是袁管事早就准备两边谈判不拢,就提前通知官差在此埋伏,先将李重九拿去,再一网打尽李家镖局的路数。
这正是一环套着一环的连环毒计。
只听雄捕快一拍胸口的肥肉,大声言道“袁管事放心,这若是犯了事的贼子,绝记逃不过我雄阔海,这火眼金睛的一瞧,尔等还不……”
“等等!”李重九出声打断,言道,“你就是雄阔海?”
李重九一打量对方这水桶般的腰身,以及那五短的身材,实在很难与演义里那隋唐第四条好汉,身高一丈,力举千斤闸的紫面天王雄阔海联系到一起,黑面天王还差不多。
雄阔海哈哈一笑,言道“不错,大爷正是东都洛阳县六大名捕之首……雄阔海。”
“原来如此。”李重九陡然疾步向前,直接一拳砸去。这雄阔海见李重九一拳打来,身子左扭右扭,待要避让一步时,动作却慢了一分,直接被李重九一拳殴在肚子里,整个身子弯成了虾公。
“呕!”
雄阔海将肚子里的汤汤水水大吐其吐,伸出一手指着李重九言道“你敢打官……”
话音未落,李重九又是一腿踹在对方头上。
什么紫面天王,什么雄阔海,这又不是隋唐演义,李重九摇了摇头,这雄捕快明眼一看就知道是酒肉之徒,也配称如此霸气的名字。
其他六名衙役,一见被班头被打,正要上前。
这时李虎,苏素二人哪里会在一旁看着,李虎从一旁店铺里夺了一根擀面杖,苏素则从久利商家里搬出一个长条椅子,索性放开了手脚。
打一个官差是打,打两个也是打,反正眼下是虱子多了不愁咬。
三人人与六名衙役在久利商会里大打出手。
“快看,打官差了!”
“打官差了!”
一旁的人们亦是许久没有看到如此武戏了,久利商会的门外,里三重外三重即是围满了人。
一群市井小民看着是津津有味。
“诶,再来一拳。”
“对,来个撩阴脚,这官差怎么这么不禁打啊!”
只听噗通,噗通的碎响,久利商会的柜台,椅子,凳子皆是被砸得一干二净。
久利商会几乎被拆了个底朝天。
那袁四娘,徐管事,还有那几名掌柜,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店铺被砸,那铜钱皆被撒了满满一地,这几个人踩上上面,咯吱咯吱地乱响。
“我的帐本!”总掌柜见自己记录钱庄收支的账本被人一脚踩得稀烂,当下纠心。
袁四娘躲在一旁,见这徐管事上前一副讨好的保护自己模样,更是心头怒起,一双凤目圆睁,银牙咬得是咯咯直响。
还没有片刻功夫,那雄捕快,还有那六名皆被李重九三人收拾,躺在地上哎呦呦地直叫唤。而那雄捕头更是被李重九打成了猪面天王。
李虎拍了拍满是尘土的衣服,对着苏素笑着言道“看来即便是天子脚下,还是要讲我们太原郡那一套,拳头大乃规矩。”
说罢苏素亦是哈哈大笑。
“几位好汉,市署的人来了快逃吧!”外圈的人看得过瘾,亦不忘了友情提醒。
市署即是管理这南市的官衙,听闻市署的衙差一到,李重九三人当下挤出人群,往南市门外夺路而逃,眨眼之间就是不见了。
第五十一章 豪门恶奴
李重九,李虎,苏素三人是气喘吁吁地逃出了南市,现在正在一高大的坊墙背后休息。
而大街之上,一路一路的巡城兵丁出没,令这三人不敢随意出去。
虽说方才砸了久利商会甚是风光,出了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出完后,却必须心底掂量掂量一番。当街殴打官差可是不轻的罪名,不论自己是否有理,更何况李重九背负通缉令的事,更被这袁氏女子捅上台面,如此一来李重九在此地,就难以立足了。
李重九倒是释然言道“虱子多了不嫌咬,此事无妨。”
李虎笑道“反正能出一口心头恶气,也是爽快,管他那么多。”
“小声。”苏素见外周又是一队巡城兵丁经过,立即在旁示意二人躲避。
待这一路巡城兵丁路过之后,三人亦站直了身子,苏素皱眉问道“大哥,小九,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虎言道“之前我没露口风,想必那久利商会查不到我们客栈来,不过眼下事紧,我们不可再住原先地方,我在东都还有一个相熟的地方住下,到时候你们一起来。”
李重九点头,言道“眼下我们三人一起行动,却容易引人注目,爹你先回客栈让弟兄们,立即离开东都,四叔你去找几位当年的同窗,能帮忙则帮忙,不能帮忙也就罢了,总之晚上坊门关闭前,一定要回到爹你说的地方。”
李虎,苏素二人听了皆是点点头。当下李虎和他们二人交代了一番,当即各自离去。
李重九将李虎,苏素二人遣散之后,心知只要自己不在一旁,这二人就不会受牵连,故而想一人行之。
至于去哪里,李重九亦是早已想得清楚。
当下李重九于街上向一买胡饼的商贩,询问宜人坊所在之地。那商贩闻言看了李重九一眼,首先是目光露出一股狐疑,厌恶之色,但是却不敢有所欺瞒,给李重九指明了方向。
李重九见对方神色,又接连问过数人后,他们看待李重九也是一如方才询问的表情,但是指的地方皆是一样。当下李重九不疑有他,当下大步疾行。
李重九一路向西而行,待到了地头,已到了午后。
只见到了宜人坊前,巨大的石狮子在前张牙舞爪,三进之朱门耸立,二十多名绛丝连硃犀甲的虎贲甲士,于门前持戈候立。
而一旁拴马桩上,还有十多名穿着青衣的豪奴,手持豹鞭站立一旁,百姓见之皆不敢靠近门前百步,远远地绕道而走。
李重九这才在驻足一会,当下一名奴仆一般,即拿着一豹鞭,重重地抽在身前李重九的青砖上,喝道“看什么看,齐王府也是尔等小民窥视的,不要命了吗?还不速速给我滚开!”
李重九当即大怒,自己来洛阳终于见识到什么是豪门恶奴嘴脸了,自己才不过往门前看了一眼,停留了片刻,这居然也要挥鞭抽之,但是他亦心知眼下自己,还没有资格强项什么,忍气吞声避道一旁方是最正确的选择。
李重九怒火中烧,缓缓地退到远处,但是对方似觉得李重九这退得速度稍微慢了一点,又是一鞭子甩来。
这一鞭子呼啸生风,并且是迎头盖脸,直挂李重九面上而来,显然这豪奴手上亦练就了一番功夫,估计也是抽人抽得习惯,若是这一鞭子挨实了,李重九绝对头破血流。
这已是孰不可忍之地步,李重九双目一凝,当下身子一避侧开鞭击。待见鞭势用老,要收回时,李重九出手如电,居然当空一手拽住鞭尾。
这一手干脆利索十分漂亮,李重九练习觉远所传的养生功后,不仅气力大增,并且耳聪目明,甚至连反应速度亦是提高了很多。换做以往,李重九能避开这鞭击已是不错了,更不用说抓住这飘忽不定的鞭梢。
李重九这一手,本就是自卫,抓住鞭梢后本想掷还对方,自己速速就走,不与对方正面冲突,再寻个后门进入齐王府的办法。
有实力装逼那叫牛逼,没实力装逼那是**。李重九可不会因一时之气,将眼下自己处境弄得更糟。
不过待李重九要放手时,陡然见到一队车马,正向齐王府而来。李重九看得分明,这车马上的人,正乃是自己熟识的。
那豪奴鞭梢被李重九夺去,已是大怒,喝骂言道“狗奴,居然感夺大爷鞭子,不要命了吗?看我如何将你收拾。”
见了来人,当下李重九却不放手了,冷笑一声,言道“一个贱奴也配骂别人狗奴,你以为你算什么?”
当下李重九反手一夺。李重九眼下可将三石强弓开满,臂力已胜于一般之人,这一夺之力,当下就令得对方手底犹如手烧一般。
豹鞭转眼之间被李重九夺去。
这一下动手等于是打脸了,十几名豪奴一起上前,将李重九围住。
那被夺豹鞭的豪奴大怒言道“你这厮居然敢在齐王府面前放肆,我就是在这打死也不为过。”
这豪奴本以为李重九会是一番畏惧之意,哪里知道对方却淡淡一笑,仿佛不将对方放在眼底。这豪奴当下讶然,心道这市井汉难不成是个浑人,就要被打死在这了,还如此嚣张。
不过正待这时,这一队马车已到。“放肆,尔等狗奴,长乐公主车驾就要到了,你们还在作甚?”
当先一名将领模样的人物朝众豪奴一喝,当下这群豪奴见了皆是吓得跪在一旁,言道“窦将军,窦将军,恕罪,恕罪,是这人在齐王府门前撒野。”
“还跪着,还不快迎接长乐公主车驾,”这名将领转过头来,正看向李重九不由咦地一声言道,“怎么到哪里都可以见得你?”
李重九哈哈一笑,向坐在马上的窦贤拱手言道“窦将军,幸会,幸会。”
才不幸会呢。窦贤暗暗心道,不过他心想此人乃是长乐公主看重的人物,自己还需给点颜面,言道,“正好,长乐公主御驾来此,李郎君,你一会就前去拜见吧!”
窦贤话音一落,一旁跪伏在地豪奴皆是瞠目结舌,不可思议地看向站着得李重九,一个个心道这市井小民一般的人物,居然会识得长乐公主,这怎么可能。
当下在地的豪奴们个个是汗流浃背,目露惊恐之色。
第五十二章 齐王杨暕
“李公子,那个不开眼的狗奴给你带来了。”
台阶下,一名齐王府的管事,正毕恭毕敬地向李重九禀报言道。
说罢,两人家仆即拖着方才那名用鞭子击打李重九的豪奴,来到李重九面前。
李重九低下头,见对方双只胳膊被人一左一右的托着,屁股后血淋淋一片,抬起头看向李重九后,哭丧着脸,言道“李公子,贱奴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你见谅,见谅。”
见李重九不吭声,那齐王府管事一旁言道“齐王府御下不严,倒是令你见笑了,这狗奴已被廷杖三十了,这只是齐王府内的惩罚,接下来此狗奴的生死就交由李公子一语定下。”
李重九微微摇了摇头,他倒不是怜悯这豪奴,只是这世态炎凉,只因自己认识长乐公主,这齐王府上的人,对自己即换了一张嘴脸,其变化之快,令李重九也不由佩服。
不过这样的遭遇,对于前世数朝浮沉的他而言,经历得太多,眼下也只当作重温一次。李重九挥了挥手,言道“既是如此,教训已是足够了。”
“多谢李公子!多谢李公子!”
那被廷杖的豪奴感激涕零地千恩万谢来。
李重九看着那齐王府管事,以及那豪奴出去,却丝毫不为自己有着些许‘地位’提高而高兴。
自己不过是蒙长乐公主有所赏识,说过几句话,甚至连朋友都不算,但即便连这层朋友都不算的关系,就已让外人大为敬畏,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正待李重九细想之际,一旁有名丫鬟传话说“长乐公主,齐王让李公子,前往观月轩参见。”
齐王,李重九自是知道这宜人坊所居之人,正是当今大隋天子次子齐王杨暕。
数年前杨广长子病逝,而齐王杨暕顿时成为大隋朝第一顺位继承人,可谓炙手可热。不过这齐王殿下却丝毫不争气,李重九才来东都一日多,就听到此人不利的传闻,说的对方极其贪花好色,强抢民女,最喜有夫之妇。
如此也就罢了,杨暕权势可热,这一点就算为人诟病,也不见得能如何。但偏偏杨暕好色的程度,是连他老爹喜欢的女人也抢,最后酿出此丑闻后,隋炀帝对之日渐冷淡。
据说杨广曾经放出话来,说若非眼见大隋朝没有太子,他早就将这不孝之子给明正典刑了。而在民间,杨暕名声亦是很差,其强抢民女的作风,令百姓极其厌恶。
不过眼下无论杨暕在隋炀帝心底评价如何差,仍是大隋朝第一顺位继承人。
李重九点了点头,当下随这名丫鬟身后而行,待穿过不知几重回廊之后。
李重九来到一水榭之旁,长乐公主依旧头戴幂篱,正安坐在那,而一旁一名身穿龙服的男子背对自己,正举着一笼子逗着雀鸟玩。
李重九一见即知道这身穿龙服的男子,必是当今的齐王杨暕殿下。
“参见齐王殿下,长乐公主。”李重九行礼言道。
“免礼,”长乐公主语气之中,颇有几分高兴地言道,“本还以为你到东都,需过几日才能来齐王府寻我,没想到这才第二日就来了。”
李重九当下毕恭毕敬地,言道“公主有邀,不敢怠慢。”
李重九话才说完,一旁齐王杨暕即开口言道“五娘,这就是你昨日与我说的,那个,那个,什么路上巧遇的猎户。”
说罢这杨暕侧了侧头看了一眼李重九,之后就继续玩他的雀鸟去了。
长乐公主笑了笑,回答言道“是啊,这位李猎户虽乃山野小民,但是却乃是胸怀天下的贤良!”
一听长乐公主这话,李重九顿时心底大汗,什么贤良,长乐公主久居深宫,还真是单纯,自己当初一番鬼话,居然至今仍被她当真。
杨暕听了长乐公主的话,当下头直摇,言道“什么贤良,不贤良的,我一听来就头疼,整日肚子里就是一些三纲五常,这个不准,那个不许,动不动就圣人闻,都是臭墨水,难闻死了。”
听着杨暕这一番长篇大论的吐槽,李重九不由哈哈一笑,长乐公主本是一脸忧色,但见李重九却发笑,不由讶然。
杨暕转过头来,向李重九问道“那个贤良,难道你也认为我说得对?”
李重九想了想,当下正色言道“回禀齐王殿下,圣人云自有圣人云的道理,草民不敢说是对,还是不对,但是草民以为就算了天大的道理,若是齐王殿下觉得没有道理,那也是无用的。”
“怎可如此说?”长乐公主听李重九之言,不由脸色一变,自己这位兄长,素来不守规矩,被天子动不动即训斥。
眼下天子在辽东,让自己长出入齐王府规劝一下自己这位兄长,任谁都知道齐王殿下与自己这位妹妹,关系最为亲厚,别人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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