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军抵都里镇,上岸休息,补充给养,大多数郡兵都是第一次登船,在海上颠簸数日,上了岸后连东西南北都不辨了,连路都走不得。金春秋当下令新罗士卒,安置隋军上岸住下休息。
周洲随船上岸之后,见了都里镇,这里本是一片滩涂,但这半年来,因为新罗幽州贸易兴盛,这里已成了中转之地,海船常在地补充淡水,修船,故而倒有几分像是海边渔村。
新罗王国对都里镇十分重视,今年迁了国内五百囚徒,奴役来至此岛劳役,而幽州水军都督府在此也有一百人的驻军。
抵达后周洲看见金春秋这位新罗王子,出乎他的意料时,这位新罗王子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
周洲被贬到北平郡多日,当初为士子的狂傲之气收敛不少,这位新罗王子放着国内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却甘愿来到这一穷二白的海岛上过着苦役一般的生活,此人可见大不一般。
当下周洲言道“王子殿下……”
金春秋将手一止,言道“出门在外就没有什么王子,就叫我金将军吧。”
周洲点点头言道“王上这一次,令我等出兵东莱郡,乃是十万火急之命,敢问从都里镇,至莱州郡治掖县,还有几日?”
金春秋笑着言道“至掖县还有几日,我不好说。不过若是都里镇过海。一日可抵陆地。”
周洲大出意料,问道“一日可抵何处?”
金春秋言道“文登!”
周洲会意言道“是文登县。眼下为淳于难所据,淳于一族乃是东莱县望族,当初天下大乱时,淳于难与淳于朗正是在文登举事,聚集宗族自保。不过我们眼下是要支援掖县,而并非文登县。”
金春秋言道“东莱郡局势,我也略有所知,眼下东莱郡为淳于难。綦公顺左右合攻,若是我们直接去解围,东莱郡郡守不一定会接受我们的好意。”
“就算东莱郡郡守答允了我们请求,让我们入掖县,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凭我们三千人马,如何抵挡两路大军的围攻。倒不如冒险突袭文登县,先破一路人马,再谋其他。以我所料,淳于难必然率大军围于掖县城下,而后方必然空虚,况且无人会料到。我们会海上突袭文登,故而必是一举成功。”
周洲言道“此举太冒险了。”
金春秋微微笑着言道“要火中取栗,若不冒着为火所伤的风险,又如何能成功。”
周洲看向金春秋问道“金将军有多少人马?”
金春秋言道“我会出动十艘战舰,其中三百花郎武士。水手五百亦可随时登岸作战。”
周洲左思右想,他也是天不拍地不怕的当下拍案言道“如此就依照金将军之言。只要我们在文登站稳脚跟,就算掖县失守也没有关系,赵王必会从海上派大军乘船,源源不断从幽州赶来。”
金春秋哈哈一笑,言道“我早料定赵王乃是有魄力之人,果真不错。”
周洲与金春秋二人定计之后,次日大赵新罗的联合舰队,从都里镇出海。
周洲应邀登上金春秋主舰。
周洲见金春秋的新罗舰队,乘风破浪速度极快,轻易就大赵水军甩在后头,不由暗暗诧异,问道“为何你们新罗人的船,比我们大赵水军的船快这么多?”
金春秋笑着言道“原因很多,首先我船上水手的操帆老手,在海上多年,自然比大赵水军的水手要出色,还有最重要一点,你大赵船看得方头方尾,上面建得大,船身水下却是平底,而我们新罗船,上面小,而船底却如刀一般,如此在水下行进,自然要比你们船快得多?”
周洲闻言更是诧异,大隋造船无论江河,还是在大海之中,都是平底的沙船,平底船自是不怕水浅,且容易登陆。
周洲问道“你说你们船底如刀,难道你们如此不怕船搁浅吗?”
金春秋笑着言道“只要是走惯的海路,自是不怕,这条航路我们走得久了,所以更是不怕。”
周洲闻言点点头,两国联合舰队,当下行了半日,眼见海中数岛,一连串犹如珍珠一般,挂在海中。周洲不明地利,当下诧异心道,如何有此二道。
金春秋倒是热情,手指前方岛屿言道“前方是你们隋人的大谢岛,乌湖岛(注三)。”
周洲问道“金将军如何晓得?”
金春秋言道“这里是你们大隋东面出海的必经之路,以往你们隋军伐高句丽时,就是从此而出,岛上还有船坞囤粮之地,几年前我新罗使者朝贡来此时,还有隋军战船巡弋,现在都没有了,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们马上就要转道了往东了,这里不是我们的去处。”
说到这里金春秋向东指着一片广袤的大海,言道“再过半日,到快日落时,我们就可抵达文登了。”
周洲看向东面宽广的大海,微微点了点头。
注一党项城即今日韩国京畿道,华城市。
注二耽罗国即今日济州岛,耽罗国因国力弱小,分别向东面的倭国,西面的百济朝贡,但仍是半独立的王国。
注三《读史方舆纪要》记载乌湖岛与大谢戍俱为伐东夷之要路,所在即今日山东长岛县,也就是庙岛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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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夺城
文登海外海风吹拂,夜空之中繁星漫天。
三十艘战舰在文登附近一浅滩处侯了半夜,待到快要黎明时,涨潮之时一并登陆。
赵军二十沙船直接在浅滩上下船,而新罗水军则是放下了小舢板。除了三百人留下看船外,两军两千五百名水手,士卒一并登陆上岸。
东方的海面,一轮旭日还未跃出海面,天边乃是一圈红晕。
金春秋头上扎着武士巾,手持着弯刀,宽大的衣袍被海风吹得高高鼓起,一旁的新罗士卒也是穿着白袍,脚下裤腿都是扎紧。
众士卒都围在金春秋左右,听他示下,金春秋举刀新罗花郎武士言道“就近搜索,若发现就近村落,立即攻占补给之后,突袭文登县城。”
这时周洲走上前来,金春秋看向周洲,满脸对着笑容言道“你的部下又是晕船了吧,没事,让我军打第一阵。”
周洲打起精神,言道“我愿随金将军一并。”
“好,”金春秋点点头笑着,“周先生能文能武,本王倒是小看你了。”
当下举步先行,也不理会周洲。
金春秋对周洲却有几分怠慢,他乃是新罗王子,而周洲就是从九品的郡部从事,李重九派他来为使者,难免令金春秋觉得李重九有小瞧了他的意思,渡海出征,竟也不派给官位高一些的官员来。
金春秋当下令他的三百花郎武士,四散探寻消息。不久后就有人回报,半里之外探到一个村落。
三百花郎武士分散在四面,一并摸入村中,周洲见金春秋的新罗人马,训练有素。不由点了点头。
黎明时,这小乡村还是一片宁静。
待高句丽士卒接近时,惊动了村内的犬。
村落此起彼伏传来一阵犬吠,先是数条斗犬从村内窜出狂吠。
但逼近的新罗武士直接举弓,将斗犬当街格杀。
村民们反应慢了一点,他们似乎以为山贼来袭,村内响起了锣。
但花郎武士动作十分迅速,从四面杀入。反抗的村民立即被格杀。
控制了村子中央后,花郎武士挨家挨户敲门,将村民纠集一起,一并聚拢到村子当中。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金春秋的人马已是攻占了村落,花郎武士无一人伤亡。
村内黑压压一片人头,现在花郎武士手持刀枪将三四百名村民围在核心。
村民之中既有怀抱婴儿的妇孺。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至于还有几名男子则是身上带伤。但见到对方的面孔,分明不是汉人,顿时暗暗心惊。
这些人神色不善,将他们包围在中央,脸上不由露出恐惧之色。
“各位好汉,我们这里穷乡僻壤,没什么好孝敬,要什么都拿去,只求你们不要害我们性命。”村内的人纷纷喊道。也不知有用没用。
金春秋见此冷笑一声,对一旁将领使了个眼色,一旁新罗武士纷纷拔刀。
“不可,”这时周洲赶到,大声喝止,言道“不可,此乃是我汉人的子民。不可无故杀之。”
金春秋听周洲发言,眉毛一挑,言道“这是我的人马,我有权下令如何做。”
周洲言道“我奉赵王之命,节制全军,汝新罗人马也一并在我管辖之下。”
说完周洲取出一张文书,直接出示给金春秋。金春秋看了周洲一眼,冷笑言道“本王生平最恨别人命令我,若是你好言好气的与我说话,说不定,我还放这一干人,但眼下……哼。”
周洲当下毫不犹豫,拔出剑来,身旁的十几名侍从也是一并拔刀。周洲言道“要么此事揭过,要么就杀了,王上早知你们新罗翻脸无信,若你杀了我,身后水军副都督,必会将此事启禀王上,到时你新罗没有我大赵之助,就等着被高句丽灭国吧!”
金春秋看了周洲一眼,突然转而笑着言道“为了这区区小事,影响两国的邦交,不至于吧!算了将他们押下。”
周洲见对方变脸之快,也是讶异,心道此人果真是一个人物,当下周洲言道“不敢,“村民由我的人看管。”
金春秋双目寒光一闪,周洲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金春秋寒笑一声,言道“好,好,由你们代劳就再好不过了,不过需逼问他们,文登城中有多少人马?”
说完金春秋大步而去,麾下新罗武士也一并离去。
周洲一旁侍卫言道“眼下我们与新罗人同舟共济,为了这点小事,而着恼新罗人恐怕不好。”
周洲责道“数百条人命,怎么会是小事?你的良心到哪里去了?给我退下”
这名侍卫被周洲义正严词的斥责,当下面红退下。
“多谢救命之恩!”
满村百姓心知正是此人救下了他们全村,当下皆是对周洲感恩戴德。
周洲言道“吾乃是大赵的王师,而并非是高丽新罗的人马,眼下我要攻打文登,不知那位父老知道文登县之事?”
众百姓们面面相窥,周洲见无人说话,当下问道“怎么都不说话呢?”
一名上了年纪的百姓,言道“我等都是乡野小民,这辈子也没有出过村子几次,连文登县的官吏一年除了缴税时都见不了一面,至于文登县有多少人马,我们就更不知。”
周洲点点头,心道他们说的有道理,当下问道“你是党长?邻长?还是里长?”
那名说话的百姓,恭敬地言道“小民就是党长。”
周洲问道“你们村落一年要向文登交纳多少税赋?”
党长捏须言道“自淳于将军占据文登后,文登县税赋多少,一直来都是淳于家说得算,我们陈村今年的税赋比以往多了三成,要交纳两百石粮草,还有一百斤干草。”
周洲凝眉问道“那么今年的粮草交纳了吗?”
党长言道“秋粮还要一个月后才起征。”
周洲闻言眉头一皱,他本想用运粮入城的办法,派士卒骗开城门,但眼下难不成还要等到一个月后。
一旁一名村民言道“若要入城也没那么麻烦,我有个兄弟在海上贩私盐,城池的士卒只要给了好处,一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哦,守备如此松弛?”
党长言道“是啊,我们文登三面环海,附近只有二龙山上,有伙百人的山贼,不过山贼哪里会这么胆大,去打县城的主意,所以县城平日守备倒是松懈。”
周洲闻言大笑,心道如此就好了。
新罗赵国士卒在村内休整了一日一夜,士卒精力皆复。这村落乃是偏僻之处,故而就算攻占了一时也不用担心,为县城所知,所以大可放心休息。
次日还是三更,周洲于村内点兵,下令三百人守在陈村,自己与金春秋率人马,赶往文登县。
人马一直行了次日天明,众人方可见县城城墙。
文登城并非是坚城,但对于主要水手组成的‘水军陆战队’而言,他们并没什么攻城经验,况且他们也毫无攻城利器。
周洲还是打定了骗开城门的打算,当下他令两千士卒埋伏于城外。当下自己率两百人与几十名赵村村民们,一道伪装成盐商,前往城门。
文登县城之外。
金春秋看着周洲伪装的盐商推着盐车,向文登县而去,冷笑一声,言道“如此轻易就能骗给县城的大门,也太儿戏了。”
一旁的新罗将领言道“反正叫他去试,万一骗不开,被乱箭射杀城下,到时也不是我们的责任。谁要他得罪王爷。”
“蠢材!”金春秋喝道,“若是攻不下文登,我们新罗人也一样是脸上无光,我是要来此立下功勋的,何况你以为那赵国的文官没防到我们这手吗?”
“得手了!”
一旁士卒前来禀告,但见城门外挂出了一面红旗,这乃是周洲与金春秋约定的暗号,而城门显然仍在激战。
金春秋闻言一愣,自言自语言道“这样都行,究竟是这傻瓜洪福齐天,还是赵王自有天佑?”
“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如何?杀!”
金春秋大喝一声,当下一旁新罗与赵国的接应人马一并齐动。两军人马直抢城门。
金春秋花郎武士步伐极快,这一里地的路程,不需多时即至。
待见金春秋率援军赶到时,城门处一片狼藉,处处尸首横地,显然激战十分激烈。
城头上的吊桥锁被砍断,周洲正率着几十人死命抵在城门处,与城中戍卒厮杀。
城楼上,城门戍卒见金春秋赶到,发了一轮箭。
十几只箭软弱无力的落在城下,根本造不成什么伤亡。
金春秋率花郎武士杀入城中,他挥刀先是将一名穿着皮革铠甲的将领砍死,左右花郎士卒一并涌入。
城中戍卒本想反扑夺回城门,当见大股敌军援军士卒杀到后,当下溃散。
“果真是不堪一击,”周洲不由大喜,这淳于难本就是义军,人马未经什么训练,而攻打东莱郡又带来了其主力人马,留守城内的都是老弱残兵。
城门内戍卒立即就溃不成军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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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巷战
城门之内,杀声如潮,一波接着一波席卷入城中。
城内的百姓皆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方才入城的盐商,突然拔起刀子砍起人来了。
“流贼杀入城拉!”
百姓们皆是惊恐的狂奔,城门附近一名正在茶铺喝茶的人,见此一幕站起身来,对左右言道“这是怎么回事?”
作为此人旁的都是,手持捕快刀的衙役,拱手,帮闲,有二十多人,当下拉过百姓询问,得知了前方盐商居然杀了戍卒。
这些人一并上前言道“五郎,我们也不知情况?本城几个走私盐的盐帮,都与我们交好,况且最大的也不过百号人,没想到居然敢造反。”
这名为五郎的捕头,拍桌站起身来,言道“反了天,也不知这文登城是姓淳于的吗?乘着大哥二哥不在,在此兴风作浪,立即让我三哥从城西兵营调兵来,我五郎今日要大开杀戒。”
说完淳于五郎当街命人敲锣,召集弓手帮闲,一并杀向北城城门。
而北城城门上,城门洞内的戍卒都已被杀散,金春秋,周洲二人当下率军从城门两侧的马道攻上。
金春秋头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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