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笑着看着一旁的浐水,言道“水至清则无鱼,合适不合适有何关系,在陛下心中合适就好了。”
李世民进一步问道“计将安出?”
无极宫中。
李渊正寻民部尚书、陕东道行台左仆射刘文静问事。不久中书令萧瑀上殿送上公文,言道“陛下。这是这几日中书省议论关于河北道安抚大使,接替人选之事的奏折,还请过目。”
李渊皱眉言道“朕什么说要换淮安王了?”
萧瑀言道“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日陛下令太子传旨至中书省的。”
李渊恍然言道“此事朕一时疏忽了。不错,确有此事。拿来给朕看一看。”
李渊将奏折拿来仔细看了一遍,摇了摇头,言道“不妥,不妥。”
刘文静问道“陛下可是没有合适人选?”
李渊直接将奏折给刘文静,言道“你替朕合计合计。”
刘文静当下接过奏章,看了一遍,故作惊讶言道“陛下,这奏折之上都是我大唐大将,足可坐镇河东,为何陛下言道不妥。”
李渊言道“糊涂,若换了巴蜀,河东,河西,陇右,这些大将并非不可,但是河北道安抚大使,岂可轻托他人,这里有我大唐的数万大军,数州之地,李重九,刘黑闼,宇文化及对此都是虎视眈眈,非一般大将可以守之。”
刘文静点点头,言道“那么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李渊看向刘文静,言道“倒是有一人,朕有意高阳公主前往。”
刘文静言道“陛下既是迟迟未做决定,显然高阳公主也有不妥之处。”
李渊点点头,言道“你说的没错,三娘也不小了,还没有婆家,皇后临终前交代朕一定照顾好她,这几年朕将她留在长安,就是要她享这荣华富贵,不再戎马奔波。”
刘文静抱拳言道“陛下这一番爱惜之意,实在令臣感动。”
李渊苦笑言道“爱卿感动有什么用,你也是为人父母,也知天下父母都是无二的心思,朕不瞒你,我们父女失和已是多年……”
“公主殿下,还因当初求亲之事埋怨陛下啊。”
刘文静当初也是见证人,李虎前往李渊府邸,向李渊亲自求亲时,正是刘文静为李虎领的路,当年之事依稀在目。
刘文静问道“陛下今日是否后悔,当初之决定?”
无论从李芷婉与李渊父女之情,还是与李重九,翁婿没有作成,反而为大唐竖了一个劲敌。
李渊闻言看向刘文静,虎目一动,冷声言道“朕行事俯仰无愧,一生从不后悔,李重九不足惜哉,只是苦了三娘罢了。”
“是,”在李渊的盛威之下,刘文静低下头言道,“那么陛下的疑难,也就有了答案。”
“什么答案?”
“若是李重九仍在河北,微臣以为令高阳公主出镇,实在为难。”刘文静回禀言道。
“那你胸中可有人选?”
刘文静抬起头,言道“以微臣猜测,陛下心底实不想寻人代替淮安王镇守山东,只是淮安王连连损兵折将,朝臣又有众议,这才有了此心。”
李渊微微点头。
“那么微臣建议不如将替字,更为助字,遣一将增兵山东,以安局势!”
李渊闻言抚掌大笑,言道“知我者肇仁也。”
刘文静微微一笑,心底却感叹杜如晦,果真是断事如神,将李渊心底所想,料得丝毫不差。
李渊重新将奏折拿起,这一回奏折上诸将名字,当下都看得是个个顺眼,当下言道“肇仁你以为谁可以胜任?”
刘文静拱手言道“略阳郡公,襄邑郡王即可?”
李渊闻言仔细思索起来。
因为李渊是士族出身,故而极重用士族,特别是李家宗室,这也与他见前朝大乱,故而极不放心将军权交给异姓将领有关。
如经略巴蜀的河间郡王李孝恭,是李渊从侄,领利、蒲、绛三州总管,驻扎河东的襄武王李琛,是李渊的七叔李蔚的孙子,也是从侄。还有就是山东道安抚大使李神通,乃是李渊从弟。
在往前说,太原郡未失守前,留守太原乃是齐王李元吉,甚至连晋阳起兵时,李渊亲领三万大军进军长安,而在长安呼应的,也是其女李芷婉的七万人马。
而诸子之中,李建成储国,而出征在外,总领大军,一贯是由李世民领兵在外。一是李世民能征惯战,二是李渊只信任李世民一人。
后来李世民李渊担心其功劳太大,将他调回,之后刘黑闼于河北再起,分是李神通,李元吉,李建成轮番上阵,这才平定的,而这三人还是李家的子侄。
故而中书省给李渊上的奏折上,也是一排李字打头的将领。
至于刘文静所提的略阳郡公,襄邑郡王,他们本是代替李神通的备用人选。略阳郡公名为李道宗,是李渊堂侄,之前与李世民渡河与李重九,反击河东时,其有出色表现,被视作李氏宗室的后起之秀,称作下一个李孝恭。
只是李道宗太过年轻,资历差一点,否则倒是取代李神通最佳人选。
至于襄邑郡王名为李神符,为李神通的弟弟,之前一直负责李唐对梁师都征战,战功颇赫,也是取代李神通的有力人选。
中书省,刘文静与联名推举这二人,令李渊这一次十分满意。
李渊当下对萧瑀,言道“就这二人了,将奏折拿到门下省议一议,就这么定下。”
萧瑀领命当下退下。
李渊心情略好,看向刘文静言道“肇仁,听闻你近来与李密走得很近?”
刘文静不知何故李渊突然提起,当下言道“微臣与李密乃是姻亲,故而有些走动,但也没那么亲密。”
李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倒是刘文静一肚子存疑。
这时东宫之中,当下李建成得知李渊与刘文静今日所言之事后。
当下李建成拍案大怒,言道“好个刘文静,竟坏我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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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窦建德心意
东宫之内,李建成听到裴寂禀告后,满脸都是恨恨之色。
撤换李神通,乃是李建成处心积虑想出一招手笔,但眼下既被刘文静破坏,如此叫他如何甘心。
裴寂见李建成动怒,不由微微一笑,言道“我昨日在中书省听到消息,说眼下李神通在河北节节败退,故而李密向陛下上奏折,说要回山东,重招旧部,为大唐效力。”
李建成冷笑一声言道“李密当我李家之人都是傻子吗?纵虎容易,擒虎难,父皇岂会准李密此折,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裴寂笑着言道“恰恰相反,陛下已是下旨答允了。”
李建成闻言一震,来回左右走了一回,问道“莫非是欲擒故纵?”
裴寂抚掌大笑言道“真不愧是太子,陛下虽没有说,但依我看来,十离七八。”
李建成不屑地一笑,身为太子,他又如何不会揣摩李渊的心意。
李建成沉声言道“父皇果真还是如此,孤是不是该说,此乃笑里藏刀之举呢?”
裴寂赶忙言道“太子殿下,怎能说笑里藏刀呢?只是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是要体面的。毕竟当初是李密率上万瓦岗军将士主动投得大唐,眼下他要走,于情于理没有拒绝的道理啊。”
李建成笑了笑,言道“这话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记得隋帝旧主禅让退位后,被封酅国公,半年前不明不白死于寝宫之内,对外说是暴卒,但却不容任何旧臣探视尸首。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只是此事现在父皇连我也瞒在鼓里,这岂非是父皇一贯的做法。”
裴寂装作没有听见,不过他早已是表露出支持李建成的意思,故而李建成在他面前。说话没没有太顾及。
裴寂言道“太子,天子有天子的考量,陛下所为的一切,还不是为了大唐江山,据我所知李密与刘文静一向亲厚,故而若是李密有事。刘文静必受牵连,若是可以绝刘文静,等于断秦王一臂。”
李建成点点头,他知道裴寂与刘文静二人十分不和睦。而自己与刘文静也非常不对。
当年太原未起兵前,刘文静即评价李世民言,此非常人。豁达类汉高,神武同魏祖,年虽少,命世才也。后刘文静为李密姻亲,为李密谋反之事下狱,正是李世民解救的,从此二人一在朝堂。一在军旅相互为奥援。
而要知道,裴寂,刘文静元谋功臣,也是李渊最信任的左右手,有刘文静在,李建成要乘李世民不在长安时,在朝堂上动些手脚,都非常的不容易。
当下李建成,裴寂二人一合计,决定利用李密之事。定下对付刘文静的计谋。
御夷镇。
城中乐寿侯的府邸之内,往昔的夏王窦建德,正独自坐着饮酒。
府邸之外戒备森严,窦建德看了庭院之中来回巡逻的甲士一眼,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这时门扉开起,一名士卒入内,言道“乐寿侯,张侍郎来了?”
“哪个张侍郎?”窦建德一杯酒下肚,冷目问道。
“回禀侯爷,是玄素!”
堂上窦建德脸色微变,但见张玄素除履步入堂中,远远地向窦建德行了参拜之礼。
窦建德手指张玄素,言道“好,好,还不到一年,你倒晋为侍郎了,果真不辜负了你的才识啊。”
张玄素抬起头,见窦建德半年不见,却是已露老态,须发也不休整,就如此披头散发地坐在堂中。
张玄素见窦建德意气消沉,不复当初虎威,不由垂泪言道“侯爷半年来受苦了。”
窦建德摆了摆手,言道“什么受苦了,我活的不知多好,日日有锦衣美酒,还有人伺候起居,还不用操心任何事,这天下有谁比我过得舒坦。”
“我也知道我窦某人,今日能活下来,还不是亏了你在李重九面前求情。好死不如赖活着,眼下衣食无忧,不用想些其他的,也不知多好。你此来见我,是叙旧,还是有事相求?”
说到这里窦建德目绽出寒光。
张玄素垂下头,言道“奉赵王之命,望侯爷出面,招降刘黑闼等人归顺。”
窦建德闻言哈哈一笑,反问言道“你怎敢料定我会答允?若我不答允又如何?”
张玄素言道“臣不敢相强,赵王有言,若是侯爷不肯出面,那么他将派人假借侯爷的名义,写信给窦建德,以及侯爷的旧部。”
窦建德闻言身子一动,怒着言道“好个李重九,此举就算孤的旧部不答允,只要他将消息散步出去,也会引得刘黑闼猜忌,此真一石二鸟。”
张玄素叹了口气,言道“不要怪赵王,争天下之人,行事皆是不折手段的,何况赵王此举也不算太过。”
窦建德看向张玄素一眼,言道“争天下?李重九称王之后,果真露出其野心来了。”
张玄素言道“侯爷,霸业已是昨日黄花,眼下你我对坐于此,往昔胜胜负负也该放下了,平心而论,当日易水之败,吾也是十分不甘心,但后来思之,推及始末,方知败得一点也不冤枉。”
窦建德言道“你这几年在李重九帐下,应该是见识不少吧。”
张玄素点点头言道“当初侯爷东征西讨,连败诸侯,虽是连战连捷,但对手都不强,胜薛世雄乃是乘其大意,我们夏军底子里仍是脱不了义军架子,若遇上强敌,终还是不足。这一度出征塞外,我见番军游骑彪悍骁勇,幽州军训练有素,装备之精良,实在大出所料,其军旅放眼当今之世,除了李唐府兵,突厥狼骑之外,可以说别无抗手,赵王能以怀荒镇一偶起家,实非侥幸。”
“麾下有强军也就罢了,事实上赵王还赢得了胡汉两地百姓的民心,你说秦皇汉武虽败北狄,武功纵横一时,但胡人敬畏吗?没有,几十年胡人还是与汉人你杀我杀你,而今日你看这御夷镇之中,胡汉二民和睦相处,绝无番汉之别,这乃是数千年未有之气象!”
窦建德不忿言道“胡人眼下归附怀荒,御夷二镇,不过为利所诱,数年之后利尽则人散。”
张玄素言道“侯爷,你太小看赵王了,他乃是胸中有大沟壑之人,眼光不着于此,二十年五十年之后会如何我不知,但十年之内,怀荒镇御夷镇却不会出大事。”
窦建德当下良久不语,言道“你现在与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说二十年五十年,我恐怕连十年后都看不见了。”
张玄素黯然言道“或许未必。”
窦建德开口言道“你说十年后,谁会得这天下?李渊,王世充,李重九,抑或者是突厥人。”
张玄素听窦建德却没有提刘黑闼,当下言道“以当前大势来看,王世充是绝没有可能,至于突厥人则不好说,仅以李渊与赵王而论,李渊大势在手,行事若没有大的失误,按理说可得天下,赵王也不是没有机会,问鼎逐鹿没到最后一刻,都无法见分晓。”
窦建德站起身来,负手望着堂前言道“我记得之前有与你们说过,吾当初起兵,乃是族人为狗官所杀,不得不揭竿而起,后来更见不惯那些朝廷官吏,世家子弟的作为,起身与世族子弟一争这天下,效仿一番汉高祖,你还记得吗?”
张玄素言道“我一直都记得,怨只怨这乱世罢了。”
窦建德咧嘴一笑,盯着张玄素言道“你记得就好,回去禀告赵王,就说我答允他了。”
张玄素闻言讶异言道“侯爷你?”
窦建德摆了摆手,言道“就算我不写,李重九也会派人冒我之名,写信给我部将,与其如此我倒不如合作一些,换得多活几年。”
窦建德见张玄素的神情,哈哈一笑,言道“外人或许以为窦建德贪生怕死,但张卿你知道,我不过是有几分好奇,想亲眼见得数年之后,我走的这条路,究竟别人能不能走得通。”
窦建德说着说着,双目微泛泪光。
张玄素听了亦是眼眶一红,向窦建德一叩言道“是,侯爷。”当下忍不住两行浊眼滴落。
临朔宫之中。
李重九手持张玄素的书信,颇为出乎意料,对一旁姬川,薛万述二人言道“没料到,窦建德竟愿意助我,到底是张卿啊。”
姬川听李重九当面夸张玄素,当下心有几分不快,言道“也能是窦建德贪生怕死罢了,或者是张侍郎以什么要挟旧主。”
李重九闻言看向姬川,笑了笑,没有说话。
薛万述当下言道“若是窦建德肯出面,那么事情就更好办了,我们以窦建德的名义,给其旧部写信,劝其归降。刘黑闼不是奉窦建德为夏王吗?眼下夏王有命,他不遵从,就是犯上,从名分大义上,他就输了一筹。”
姬川言道“或许这也是刘黑闼,心底所愿的,只要窦建德一写信,他就可以说,窦建德为主上所迫,不能不从,此乃是乱命,如此他很可能乘机自立为王。”
李重九看向姬川言道“你说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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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虎牢之战前瞻
姬川听李重九赞同自己,刘黑闼很可能利用窦建德之事自立为王的观点,当下点了点头。
姬川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言道“王上,将窦建德留下活命毕竟是有害无利,此事过后,臣下建议可以用些手段令窦建德不在说话,对外就说是暴毙好了。”
李重九闻言看了姬川一眼,不置可否,看向薛万述言道“薛卿,你怎么看?”
薛万述犹豫了一下,言道“这臣不好说。”
“但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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