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重九策马至前后,二人皆是上前以军礼参见。
薛万彻虽攻下灵寿县,但却是一脸忐忑,毕竟他们没有直接去增援李重九,而是攻下县城,万一李重九为郗士陵所伏,那么他的罪责可就大了。
李重九看了二人,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快之色,而是与身旁一名男子一并下马,对他言道“茂功,我与你介绍,这位乃是我军中的虎贲郎将薛万彻,这位乃是我从事郎中姬川。”
李重九身旁这名男子,闻言当下抱拳言道“原来是薛家将,薛老将军镇守河东,幽并之人无不敬仰,这位姬郎中,某早就闻名已久,听上谷公常言,阁下擅出谋划策,乃是陈平一般的人物。”
薛万彻听了则是言道“谬赞了。”
听徐世绩之言,姬川反而是一脸不快地言道“陈平乃是盗嫂受金之人,我焉与之相提并论,这位将军浓眉大眼,莫非就是徐大眼?”
徐大眼虽是徐世绩的外号,但一般也只有亲近的瓦岗兄弟,才敢这么叫,毕竟徐世绩在瓦岗寨中大将,也是坐得第三把交椅的,下面哪个人敢这么说。
徐世绩听了言道“正是徐某。方才是在下失言了。”
听到徐世绩向姬川道歉,站在其身后的郭孝恪当下大怒。不快的哼了一声,言道“我还听闻姬郎中。在幽州军中素有姬臭嘴之称,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姬川斜看了对方一眼,言道“在下之名也入得瓦岗之耳,看来姬川还算有些薄名,至于阁下一看就知是默默无名,就不必报出名字,让在下知道了。”
论嘴皮功夫,郭孝恪一介武人,nǎ里是姬川的对手。当下不由大怒。
眼见二人要吵下去,徐世绩连忙言道“薛将军,姬郎中奇袭灵寿县,实在出其不意,此功实在不小。”
薛万彻当下言道“启禀上谷公,姬郎中要前往石邑增援,而是末将则没有听取,转而攻取灵寿县,乃是末将一人主意。肯定上谷公责罚。”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郗士陵埋伏之事,你之前不是派人告之过了。若是我军击败郗士陵,不足以取灵寿县。但你们能乘郗士陵埋伏我之际,乘虚拿下,我军正可乘此一举席卷恒山郡。”
薛万彻当下闻言不由感激。言道“上谷公对末将之信任,末将只有鞠躬尽瘁以报。”
说到大事。姬川也不再斗嘴,而是向李重九言道“启禀上谷公。眼下恒山郡八县之中,行唐县,石邑县,灵寿县已在我军之手,尉迟大将军,正攻打井陉关,井陉关一下井陉县也将为我军所有。”
薛万彻言道“眼下太行八陉之中,飞狐陉,军都陉,蒲阴陉,皆在我军之手,若是井陉一下,太行八陉我军已有其四,半个太行山皆在我军掌控之下。”
姬川言道“薛将军说得不错,太行八陉的北四陉乃是漠北,并州与河北交通孔道,必须掌握在我军手中,才可无碍。因此井陉我军志在必得,而井陉一得,恒山郡亦无险可守了,而顺势而下。”
李重九点了点头,现在太行三陉,如此再加上燕山,河北要害都为幽州军掌握,若是南下对窦建德用兵,亦只有拒马河、滹沱河等可挡自己的幽燕骑兵一二。若是冬季,河水冻结,河北平原之地,就是畅通无碍。
虽说现在自己兵马势力,不如窦建德,但在地利之上,却是完胜。
简单说来,就是幽州攻夏军容易,但夏军攻打幽州就难。故而恒山郡,李重九志在必得,此郡一下,幽州地势就可以完固了。如此不仅对窦建德占据了地利上的优势,又扩充了自己势力,同时对于李唐如日中天的声势也是一个削弱和打击,可谓是一举三得。
万一恒山郡为窦建德先夺取了,那么太行山的地利,李重九与窦建德则各据一半,那么地利上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
李重九言道“温长史做的不错,这次我不在幽州,你也能自决前来攻打恒山郡,若是同等用兵,大张旗鼓,虽说以我军今日的势力,恒山郡不难攻下,但是窦建德,刘武周之辈,必不会坐视,万一二人插手,我军难了,但眼下也不可掉以轻心,恒山郡我们必须速取,以免夜长梦多。”
众人听李重九之言,心知尽管现在郗士陵身死,恒山郡郡兵主力被歼灭,但李重九决定一战而下恒山郡,以免夜长梦多。
徐世绩言道“上谷公,恒山郡之险在于井陉,但郡治在于真定县,真定不仅是恒山郡钱粮之所出,兼有太行之险,绝河北之要,西顾则太原动摇,北出则范阳震慑。若南下中原,历清河、下平原、逾白马津,可直渡黄河,如建瓴水于高屋,骋驷马于中达。”
徐世绩之言,李重九颇为赞同,历史上北宋与辽,金争锋时,由于燕云十六州的丢失,失去燕山之险,故而北宋建河间、真定、中山三镇,作为河北防御支撑,以拒契丹。
结果金兵第一次攻打北宋时,要求割让三镇之地作为议和条件,李纲痛心地言道,三镇,国之屏障,割之何以立国。
薛万彻听徐世绩言要先夺真定,言道“徐将军所言甚是,我们必然先取真定,不过永安王李孝基的人马,亦是从潞州赶向真定,万一让敌军先入真定,倒是对我军不利。”
李重九言道“王马汉,你立即率三千轻骑,堵截永安王李孝基的人马,至于薛将军,徐将军,你们二人立即出兵真定。”
“诺!”三名大将一并听令,领兵而去。
就在李重九刚刚下令之时,姬川上前言道“启禀上谷公,刚刚接到幽州的消息,窦建德部将汉东郡公刘黑闼,与其弟刘十善,大将张君立出兵犯境,现布阵于固安城城下。”
李重九闻言双目一凝,窦建德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快就出兵扯自己的后腿了。
涿郡,固安县城城下。
一名披甲大汉,跨马着固安县土**的城墙。
这名大汉三十多岁,望之魁梧雄壮,顾盼之间威武豪迈,仿佛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般诗句就是为这等人而作一般。
此人现在正是窦建德麾下骁将刘黑闼,封汉东郡公。
眼下刘黑闼看着固安县城头,伸手摸着额下的络腮短须,在他的身后,夏军人马陈列如山,刀枪剑戟徐列如林。
“郡公,眼下夏王的出兵诏令还未至,我军就兵犯幽州,此乃是对幽州不宣而战。恐怕日后担得干系甚大。”大将张君立与刘黑闼言道。
刘黑闼不以为意地,言道“怕甚,幽州与我夏国早有必有一战,现在李重九出兵犯恒山,若让其得了恒山郡,夏王日后要再夺回来就难了。我身为大将,临机决断,夏王必不会怪罪于我。”
其弟刘十善在一旁也不快地言道“夏王乃是我大哥兄弟,这等小事,怎么会怪罪于大哥。”
张君立言道“我们毕竟是先斩后奏,擅自出兵啊,万一夏王不想与幽州动手?”
刘黑闼斜看了对方一眼言道“夏王的志向要是夺取天下的,要夺取天下,就必一统河北,幽州在背,好比如鲠在喉。不收服幽州,如何南面争夺天下。夏王的旨意还未到,就不必等了,就传我的军令,大军就地扎营,休息一晚,明日就攻打县城。”
“李重九若是不回师,我就将幽州的城池一座一座的打下来。”
刘黑闼话说完,其麾下将领皆是大喜,唯有张君立并非是刘黑闼心腹,皱眉不语。
正待这时,突然有一人策马疾驰而来,言道“郡公,夏王诏令!”
“哦?”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这时候窦建德的诏书下达了。
一旁张君立高兴着言道“郡公,现在夏王诏令来了,我们还是先接旨意吧。”
刘黑闼看了张君立一眼,言道“听旨。”
说罢众将一并下马,刘黑闼直接从对方手里接过圣旨。
因为这时窦建德才刚刚立国,黄帛还未齐备,故而圣旨不过是一张普通的白绢,只有末尾盖着窦建德的印信,以辨真伪。
刘黑闼接过圣旨大声一念。
……着令汉东郡公刘黑闼,自决行事,临机决断,一切之事可不必上询……
听到这话,众将心底的大石皆是一落,张君立既是羡慕又是嫉妒地看着刘黑闼,心道窦建德身为夏王,对于他这位同乡还真是优厚啊。
张君立当下言道“末将愿率军为先锋,攻取此城。”
刘黑闼看了张君立一眼,哈哈大笑言道“好,传令下去明日全力攻城,就有将幽州打痛了,李重九方才肯从恒山郡回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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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三路齐胜
真定城城中,李唐的恒州刺史王公政,正负手看着公堂上书着‘有德有典’的牌匾,默然出神。
有德有典出自尚书皋陶谟,原文出自是天叙有典,天命有德。当初他来恒山仕官,他的族兄送来此匾勉励,而他归顺李唐后,特意将此匾额挂在公堂之上。
此话乃皋陶所言,李渊入关中后奉皋陶为李姓始祖,故而他将此匾挂出,也算官场上奉行的一套手段,别人谈起时,他也可言之滔滔,将来传入别人耳中,对自己的官声有所好处。
不过现在王公政看着这有德有典四字的牌匾,却有另一番心情。
在王公政看来,现在李唐夺取天下之势,乃是板上钉钉之事。故而他早就将李渊当作未来天下之主来出仕。
可是眼下真定城外,幽州军大军包围,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幽州军将郗士陵的人头直接挂起,向城内招降,王公政见之时不由失色。
郗士陵兵败被杀,郡兵主力被歼,以王公政所知,凭着城内不满千人的乡兵,要抵抗幽州军的攻势,不易于痴人说梦,一旦若是城破,自己和妻儿不免作为阶下囚。
想到这里,王公政不由恻然,但若说要投降于幽州军,王公政却没这打算,因为他不看好幽州军能夺取天下。李唐将来才是天下之主,到时若自己因今日一时贪生怕死降了幽州军,那么李渊岂可会要他这等反复之人,再降第二次。
与其如此。倒不如做一个守节之臣,将来大唐得了天下。他也好青史留名,何况还有永安王援军这一最后的希望。
想到这里王公政下定决定。言道“来人!”
“诺,使君。”一名衙役走到公堂来。
王公政言道“传令下去,本城壮丁,十人为一伍,尽数发往城下守城,另外城中富户也不能免,抽其部曲,家丁一并听候调用,若有违令不从者。杀!”
“诺。”这名衙役听令后,正要转身。
“慢着。”
“使君还有何吩咐?”
王公政言道“另备一副棺材,扛上城头。”
“敢问使君,要棺材何用?”
王公政正色言道“此乃告喻百姓,本刺史要与此城共存亡,若是城破,此棺留之自用。”
衙役听了不由肃然起敬,言道“诺,使君。”
真定城下。
看到守军拉着青壮上城。李重九即知对方不肯投降,在原先的历史上,百年后之后,颜真卿之堂兄颜杲卿固守真定城与安禄山的叛军血战到底。最后城破被俘。颜杲卿押往洛阳被杀。
而今颜真卿,颜杲卿的曾祖,颜师古正在李渊麾下任起居舍人。颜师古之兄颜相时,为天策府参军事。乃李世民麾下十八学士之一。
见到真定县城的刺史王公政,抬棺上城之景。李重九不由想到,若是将来李唐得了天下,此人必是名留青史,自己则如安禄山,史思明一般,为后人纸诛笔伐,若自己得了天下,那么后世谁还会记得这王公政。
成王败寇的道理,真是古今不易。
但是在现在看来,真定城必失的情况下,王公政还拉青壮守城,这纯粹乃是多造杀戮。
“我军大军云集,敌军负隅顽抗,真乃是心存侥幸。”
“上谷公,请让末将出战!”
徐世绩,薛万彻二人一并请命,当下李重九允诺。
砰!
战鼓擂动,幽州军的士卒,身披甲胄,扛着云梯,半截船开始攻城,因为城池并不坚固高厚,防御兵力不足,故而其他如楼车,盾车等攻城武器都没有打造。
随着幽州军靠近城头,城头上稀疏得射出一排弓箭,李重九见之不由摇了摇头,这箭矢疲软无力,可见敌军装备有多么低劣。
至于城头上,民壮和乡兵乱哄哄的堆在一起,面对攀城的幽州军显得手忙脚乱。
看到这里,李重九心觉得接下来的战斗,悬念已是不大了,稍有担心的就是王马汉阻截永安王李孝基的援军,以及尉迟恭是否拿下了井陉关。
此刻在井陉关,战况激烈。
井陉关乃是天险,而井陉之道,正是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的险道。
井陉道是太原郡与恒山郡连接唯一通道,再往北就要翻越数百里路,从雁门郡走飞狐陉入上谷郡,抵达幽州。而往南也要走上百里路,从滏口陉由上党郡而至邯郸,邺城。
自古以来从山西攻打河北,要翻越太行山脉,只有这三个天然的孔道可走。
每一处都是险地,不过井陉之道虽险,但当年王翦灭赵,正由此而过,韩信灭赵,亦是由此而过。
身旁城畔这条绵蔓水,当年韩信灭赵,就是在此水畔背水列阵,一战大破二十万赵军。
尉迟恭虽知自己不能与王翦,韩信相比,但他率五千人马,攻打此关已有六日。守军不过是三流的乡兵,但攻城的却是幽州军第一流的精锐。
但就是这三流人马,凭借着井陉关之险,却硬生生抵挡了尉迟恭于此处六天。
尉迟恭面色不由有些凝重,一张黑脸更沉,数百士卒于关下伤亡,守城的守军亦是伤亡不小。
就在这时,只听轰地一声,关卡的大门,在烧了两天两夜后,终于被撞车轰塌。
尉迟恭麾下的士卒,见此当下冒着城头守军疯狂射下密集的箭矢,杀向关门。
守军要推出塞门刀车堵门,但是却晚了一步,幽州军士卒砍翻了守军数人之后,直接杀入城内。
看见城头上终于插上幽州军大旗,尉迟恭终于方落下一块石头,井陉关一下,太原郡至河北的通道,终于打通,从此以后即可畅通无阻。
“立即向幽州禀报,就说我武卫军血战六日后,攻下井陉关,现我尉迟恭率军往灵寿县,与薛将军,以及上谷公会师。”
尉迟恭刚刚攻下井陉关之后,真定县的攻城战也是快落下帷幕。
夜幕低垂,真定县城头之上,火把通明,喊杀声不止。
城墙的马道,垛口之上,皆是布满了尸体,断枪长矛,鲜血泊泊从城蝶,马道之上流下。
守军尽了自己最大努力,进行抵抗,但没有经过训练的民壮,以及从没有打过战的乡兵,以及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满口空谈的刺史王公政,在身经百战的原瓦岗士卒,以及名将徐世绩面前,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在攻城战中,徐世绩先是佯攻城东,后又佯攻城西,守军疲于调动,最后被徐世绩乘势一举攻破城北城门。
城北城门一失,真定县也是大势已去。
接下来不到一个时辰,城墙低矮的城东,城西陆续告失,县尉,乡兵校尉不是被擒,就是被杀,城中乡兵见县尉,校尉都被俘了,也是纷纷投降。
最后只有刺史王公政固守城南城门,带着几十名族人家仆部曲,以及上百乡兵,衙门里的衙役,捕快,弓手,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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