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李氏?”李重九不由问道。
温彦博点点头言道“正是,当年卢家家主卢元明与陇西李平交好,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后陇西李氏得势,卢家也多为婚姻。但几年前,天子斩李浑、李敏一族,陇西李氏受到打击,卢家也有数名女子遭流放,受到牵连。故而卢家已改与李渊走得很近,即便明知李渊并非陇西李氏正统。”
李重九恍然这又是大隋内部门阀斗争,当时有言说李氏当得天下,而当时陇西李氏,乃是关陇第一豪门,杨广就起了杀心,剪除这一大患。不过李浑、李敏一死,不仅让关陇士族更加仇视隋炀帝,也让李渊乘着李浑身死的机会,以本家人的身份大肆笼络陇西李氏的势力。
林当锋是商人对于朝廷这内部斗争不甚了解,当下言道“同样是姓李,为何陇西李氏可以,太守不可,我看要治卢家,必须先将他们身上这股傲气剥去了,如此才能收服他们。”
当下众人无话,到了林当锋的商行下榻,而李重九,温彦博更是亲自前往卢家的府上。卢府位于蓟县西北侧,按照隋唐时城内布局而论,此乃是尊位。
李重九出了坊门,顺着大街右拐,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听闻卢家府邸本是一处湖泊,后听闻上文提到的卢明元,因喜欢江南景色,故而将庭院扩大,在此建府。绕过几颗合抱粗的大树后,就远远见得高宅大院,卢府在蓟县之内居然占据了整整两坊之地。
阀阅所在的乌头门自不是可以走的,温彦博自带着李重九从一旁走侧门,来到一处黑漆灰瓦的垂门之前,几名仆役模样的人,正守着门。
温彦博当下让小厮上前,递了名刺,对方看了一眼名刺后,脸上立即换上几分恭敬,当下回身递给门后坐着的一名管事模样的人。这名管事将名刺看了一遍后,当下起身来到温彦博面前一礼,言道“原来是太原的温内史。”
温彦博摆了摆手,言道“早就不在其位了。敢问大郎君在吗?”
管事问道“敢问哪个大郎君?”
温彦博言道“当然是子馀贤弟了。”
管家听了当下恍然言道“稍候,待我入内禀告。”
之后李重九,温彦博就在耳房等候,喝了一盅茶后,那名管事毕恭毕敬地禀告言道“大郎君应酬几位客人,说今日无暇一会,他说后日在明月楼有一宴会,到时请温兄一并,也算为阁下接风。”
温彦博听此点了点头,言道“那好,请回禀大郎君,就说我后日一定赴宴。”
说罢李重九,温彦博正要离去,而这名管事立即命人派了一辆马车送二人返回住所。温彦博倒是推辞了。
李重九与温彦博一并返回住所,温彦博神色不快,显然还是在不忿方才对方拿捏架子甚大。
后日,李重九与温彦博二人,还有一众随从七八人一并前往明月楼赴宴。
这明月楼乃所在城内最繁华的市坊。李重九来到明月楼前,拴马石系得是满满当当,各色车盖的车马,皆是停于楼下,而不少健奴马夫们乘着主人不在,都是身处车外,笼着袖子彼此大声攀谈,嘻嘻哈哈。
李重九不由讶然,问道“这明月楼是何等地方,居然有这么多人来。”
温彦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这时一辆马车在旁停下,上面下来一名二世祖模样的人,嗤笑言道“名冠东都的曲大家来此献艺,居然不知,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田舍汉!”(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三章 猗兰操
曲大家?李重九不由一愣。
那二世祖不屑地笑了笑,将马鞭朝仆人一掷,言道“就你这般,还到明月楼来,别以为腰里有几个钱,这明月楼不是你来的地方,还是随便找个私窑子吧。”
听此人如此猖狂,李重九近卫一步上前。这二世祖脸色一白,颤声言道“你们这是作什么?这涿郡可是王法之地。”
见对方一下便露出色厉内荏的本色,李重九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近卫退下,言道“得罪 。”这二世祖哼了一声,挥袖匆匆离去。
当下李重九,温彦博一并入内,温彦博头戴林宗巾,一席儒衫,风度卓尔不群,一下引来不少注目的目光,而李重九一身葛衣,作成温彦博的随伴走到他的身后。
当了门前一名手持纸扇的男子,上前接待问道“瞧先生眼生,可是第一次来此?在下林冰乃是这里的接待。”
李重九对方谈吐文雅,显然是读过书的。温彦博点点头,悦然言道“在下温彦博,来见卢大郎君!”
林冰将手中纸扇一收,当下正色言道“原来是温先生,卢公子还未到,还请随我来歇息。”
说罢林冰引着李重九,温彦博直上了明月楼二楼,小楼来往之人不甚多。
“芸娘,曲大家唤你。”
芸娘目光从李重九的背影上收回,当下应了一声,直往三楼一处雅轩之中。
雅轩里,几幅书画。修竹点点,格外清新雅致。曲嫣然正不施粉脂坐在一张竹椅上,手持一本乐谱。手指虚点。耳听身后的脚步声,曲嫣然也不回头,低声言道“芸娘,你说这里用变音好吗?”
芸娘笑了笑来到曲嫣然身边坐下,曲嫣然半边长发垂落遮住侧脸,仍是低着头看着乐谱,微微蹙眉,听芸娘坐在一边没有应声,这才抬起了头言道“芸娘。你怎么这般看着我。”
芸娘勾起曲嫣然额前的发丝,言道“看着我的好女儿,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一句。”
曲嫣然嫣然一笑,言道“芸娘,为何突然提及此句?”
芸娘将曲嫣然的手合在手中,言道“我方才楼梯上,见到那做这琵琶行之人。”
曲嫣然脸色笑靥不变,言道“哦,莫非是齐王也到了明月楼。”
芸娘没好气地嗔道“你在我面前。还掩藏心事。”
曲嫣然站起身来,长裙坠地,看着窗台之外的灯火中的幽州城。芸娘走前一步,言道“我的好女儿。晋阳宫一别后,你既不去西京,也不去东都。最后连晋阳也不愿意留,反而来到涿郡这等边远之地。”
“人若说女儿家娇艳如花。哪里经得这苦寒,我知你的心事。你所候之人还不是他吗?眼下他来了,你为何不见?”
曲嫣然摇首言道“我来涿郡两年,若是他真的有心查访,怎会不知我在此。若真有心寻我,怎么会两年之后再来。若他心底无我,我也不会强求什么。”
言此曲嫣然脸上既是清傲,有带着几分自伤,当下坐于琴前,手挥五弦,琴音淙淙,如清泉溅流,自吟轻唱道“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这一曲正是孔子所作名曲猗兰操。
明月楼,本就是达官贵人雅聚之地,故而不如其他青楼吵杂,曲嫣然琴声一起,众人皆是凝神静听,回味在琴声之秒中。
三楼雅间之中,坐于主位之上一名威武的老者,突然停杯,捏须双眼微眯,听着不住点头。这名老者一停杯,zuoyou涿郡的显贵也是一并停手,当下停住了筷子,酒杯,一并听曲。
一曲而毕,众人回味曲子,老者油然大笑,言道“可惜,可惜。”
麾下众人不明其意,当下纷纷问道“薛公,为何如此发言。”
那老者虎目zuoyou一扫言道“老夫此来是听曲大家一曲十面埋伏的,但听了此曲,胸中意气顿消,却为当年孔仲尼伤不逢时而叹。惜哉!惜哉!”
在另外一雅间,一名三十有许的男子,站起身言道“文为时而著,曲为情而述,曲大家这一曲有伤情之意,莫非我日日来访,终于打动了佳人芳心。如此我要再多努力才是。”
说完这名男子露出了喜不自胜的表情,一旁男子笑道“薛兄,真风流名士矣!”
这人笑了笑言道“哪里及得卢兄,还有独孤兄。”
而卢姓身旁一名女子却站起身来,言道“你们男儿都如此,一个女子迷得你们神魂颠倒。”
卢姓男子,薛姓的男子,还有一旁独孤姓的男子都呵呵笑起声来。独孤姓男子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听过吗?”
那卢姓女子轻轻哼了一声。
在座三人皆是幽州一时最杰出的青年才俊,此来都是听曲嫣然一曲的。而那女子也出自大阀卢家,此来也是央着兄长偷偷出门,来一睹曲嫣然风采的。
薛姓男子笑着言道“听闻曲大家一日绝不过三曲,这一曲猗兰操已毕,一会若给家父献一曲十面埋伏之后,这最后一曲也不知能不能留给我们。”
卢姓男子言道“到时若不成,就让薛兄去央他好了。我想凭着薛兄与曲大家的关系,这一曲应该是不难吧。”
薛姓男子点了点头,听卢姓男子如此说,目中露出热切的神色,显然很享受对方这么说。
说话间,门外有人言道“大公子,温先生已到了。”
卢姓男子站起身言道“独孤兄,薛兄少陪,一会商谈完毕,再带这位太原才子引荐两位兄台。”
独孤姓男子言道“什么太原温家,不过一个没趣的人,卢兄早点打发了就是。”
卢姓男子笑了笑,走到门边言道“我去去就回。”
当下随着仆人指引,卢姓男子来到二楼一处厢房外推门而去。卢姓男子满脸堆笑,言道“温兄,三年前太原一别,风采依旧。”
厢房之内,温彦博与李重九早等了许久,当下一并站起身来。温彦博言道“卢兄,是我该这么说才是,来我替你引荐这位徐兄。”
这卢姓男子,自是范阳卢家的卢承庆。卢承庆与李重九相互一揖,李重九当下言道“在下乃是上谷郡鹰击郎将徐君寿,拜托温先生来见卢兄一面!”
卢承庆听对方这么一提,顿生警惕之意,当下脸色却容色不变,言道“二位远道而来,一定是辛劳了,来上一桌最好的酒菜。”(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四章 遇故人
卢承庆一语言毕,当下十几名穿着紫色衣裙的女子,翩翩入内,两两奉食而入。菜肴浓汤皆盛在鼎内,上面蒸着腾腾热气。卢承庆坐于主位之上,李重九,温彦博皆坐在他左手下首,每人面前食案之上皆乘上五鼎,分为牛、羊、豕、鱼,麋五菜。生当五鼎食,这是当年主父偃的毕生之志。
卢承庆作为主人,先夹了一块羊肋,言道“两位请!”
当下李重九与温彦博这才动筷,之后卢承庆每菜只夹一筷便停箸,上前亲自为李重九,温彦博斟酒 。见对方斟酒,李重九当下起身离开所坐的苇席,跪坐一旁,避席以示谦逊。
卢承庆见此暗暗点头,心道这徐某虽然是乃行伍出身,但行止中却丝毫不见那兵痞的野蛮,反而是举止有度,从容不迫。麾下一名鹰击郎将都如此,可想象李重九如何。卢承庆哪知,来前李重九曾特让温彦博教了自己一番礼仪。十年商场沉浮,李重九自知商务接待重要性。
卢承庆当下点了点头,回到主位上夹了一筷,言道“不知方才曲大家一曲二位所觉如何?”
李重九放下筷子,笑着言道“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君子高洁之志,可比幽兰,曲大家此曲可谓孔仲尼心声。”
卢承庆闻言抚掌大笑,言道“说得极好,妙哉,妙哉。”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当下他挥了挥手屏退侍女。
当下卢承庆拿起一旁巾帕擦脸拭手,开口言道“徐将军乃是李使君帐下。不知来此找我有何见教?”
李重九当下言道“见教二字不敢当,吾主公想进取涿郡。希望卢家能助使主公一臂之力。”
卢承庆心道果真如此。当下三人密谈了一会,卢承庆推说此事兹事体大。不敢擅自拿主意,需回报家伯方才答话。
李重九与温彦博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意料。范阳卢家当事的,乃是卢承庆之叔卢子迁,而是卢承庆之父也有很大的话语权,但是人却不在范阳,而是在河东为官。
当下便放下了公事,聊些书法风月之事。温彦博知识渊博,与卢承庆言谈甚欢。谈了一半,突然敲门声,卢承庆听了当下对温彦博,李重九言道“二位莫惊,来的是我两位好友,不用泄露你们的身份。”
当下轩门推开,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温彦博立即起身介绍,言道“这位薛兄。讳万述,乃是出自河东薛氏。”
河东薛氏乃是关陇士族中赫赫有名的一支,朝中多有薛家子弟为封疆大吏。如赞温彦博家三兄弟,皆卿相才的前司隶大夫薛道衡。以及刚刚在陇西自立,号称西秦霸王的薛举都是出身河东薛氏。当然河东薛氏后世最有名,还是三箭定天山薛仁贵。
李重九听了当下起身作揖。他若没有猜错,这位薛万述。应该是薛世雄的长子,薛万均。薛万彻的兄长,但既对方没有表露身份,他也没有道破,只是言道幸会,幸会。薛万述听到李重九乃是温彦博随伴时,矜持地随手一揖,对于温彦博倒是正式地一拜。
至于薛万述身后的,为卢承庆称作独孤兄的,倒是令李重九微微诧异,没想到倒是相识的。
对方与李重九相见,也是一愣,但似一时忘了对方是谁,于是抓头思索。这令卢承庆,薛万述倒是看出来,卢承庆笑道“独孤兄久在东都,莫非在涿郡也有故人吗?”
这姓独孤的男子,当下笑了一声,却仍不记得李重九是谁。
“绮妹,你怎地也来了,不是让你在房内吗?”卢承庆面露几分不快,自己妹妹在抛头露面,这事若是让一贯注重家风的母亲知道了,定是不高兴。
哪知他这妹妹看了李重九也愣在原地,陡然脸色一红,看向低下了头。
这姓独孤的男子,见到卢绮的神色,当下突然拍腿言道“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我记得了,你就是白马寺前与李法主相谈半日的人。”
李法主是谁?
现在提及这个名字,整个天下的人谁能不知谁能不晓,一旦瓦岗军攻破东都,那么李密就是天下共主。
卢承庆,薛万述知此人,居然与李密相熟,皆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待重新打量李重九后,二人似同时又重新认识了一番般。
卢承庆当下言道“莫不是那舍妹日日念在口中,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我听舍妹说此乃是一介布衣而作,没想到却是李兄。”
薛万述言道“此诗我亦听闻过,我想能作此诗者,他日绝非池中物,方才怠慢了,请再受我一揖。”
李重九见薛万述胸中坦荡,当下也十分喜欢,还了一揖。
倒是眼前,当初那白马寺门前的独孤三郎,却是不忿,心道什么,池中之物,当年在白马寺时不过是一介布衣,现在六年后穿得还是如此寒碜,显然也不是什么了得人物。
这位独孤三郎,于是双手虚握,问道“当年白马寺匆匆一别,不知李兄眼下在何处高就呢?”
李重九看去,六年不见,这位独孤三郎也已非当初那意气少年,沉稳了许多,看他腰间革袋,举止气度看来也是位居人上之辈。不过此人这点浅薄的心事,李重九依旧轻而易举的一眼看穿。
李重九笑了笑,佯作一副心虚的样子,言道“在下蒙得温先生青眼,在温家行走。”
这位独孤三郎闻言摇了摇头,桀桀笑了两声地言道“原来如此。李兄高才,若不想屈居人下,不妨来左御卫军。我独孤修德,身为左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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