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愣在了原地——“你……你怎么知道……我……我……”
“你看，这就是重点。”厄里斯按下了梅纳德手里的武器，“重点是，我确实不可能知道。”
“和你一样，我来到这世界不过才一天，而这一天里，我和你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和你一样，我能接收到的信息无非是在世界开始前的五分钟里，那些个衣冠楚楚穿金戴银的npc嘴里小声闲聊的内容。和你一样，对于岛屿的轮廓，我也只是在游轮雷达里短暂地瞟了一眼，而你则是在升空的时候从高处直观地看了一眼。”
“除了隐藏任务，我没有接到任何一个可以给我关于这座岛提示的任务，我如同第一次踏上美洲大陆的哥伦布，在此之前，对于这座岛的所有认识，仅存于幻想和推测之中。而我们俩的合作关系又如此脆弱，在互相警惕的情况下，我不可能了解你的过往。所以，按理说，我应该还处于无知阶段。”
“但那只是按理说而已。你看，人类的认识阶段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首先他们得从实践情况中获取信息，加以分析和推导总结，才能成为一个认识。只要仔细观察，我就能知道你的背后是一个怎样的家庭，更何况，你脖子上的十字架是如此显眼。”
“你再仔细想想，无论是我们之前遇到的巨型蜘蛛，还是那些蚊子黑豹，甚至是天上的秃鹫，除了它们外形像多种生物混合以外，你还发现了什么？”
“……除了这肯定是哪个变态做实验或者外星来客以外吗？够了，厄里斯，我不想再听你兜圈子！”梅纳德有些不耐烦的皱紧了眉，从游轮被袭击一直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明明……他只想好好打一架而已……
厄里斯听了，脸上闪过一丝梅纳德看不懂的可惜之色，她直接从空间戒指里将那水生蜘蛛的尸体放出来，并丢给梅纳德一把卷尺：“量量看，无论是它的头部、身体还是那十条长腿，看看它们的比例是不是0。618。”
梅纳德看着手中的卷尺，又看了看那蜘蛛，有些不可置信地苦笑起来：“你不会想告诉我……”他看向厄里斯，但厄里斯只是双手抱胸地转过身，悠闲地欣赏起墙壁上的雕刻，以及中央那巨大的雕像。
梅纳德在原地停顿片刻后，才犹犹豫豫地动起手。然而他无论怎么量，怎么算，这只蜘蛛的身体比例，正好符合0。618的黄金比例。
“不仅如此，其他的动物也是这样，难道你没有发现，虽然它们外形丑陋，但它们的身体线条都有一种怪异的美感吗？”
研究着雕像上纹路的厄里斯头也不回地说。这是她第一次杀死那只蚊子时发现的，接着第二只也是如此。甚至，那森林里的很多植物的比例，也是这完美的黄金比例，这让她不禁想起了之前遇到的大海怪。
以及，这座岛。
她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无论是谁，如果做出这一切的人如此追求完美和美学价值，又如此具有研究精神的话……
“如果我有能力做到这一切，如果我想研究关于生命的一切，如果我想创造最完美的生命，如果，我想成为上帝，那么，首先，我需要一个可以容纳这些生物，让它们栖息的环境，一个最完美的岛屿，它得拥有这星球上最常见的地形，这样便可以让不同物种生活在它们对应的地方，听起来不错，对吗？”
“知道了这座岛的宏观轮廓，知道了森林的方位，知道了那高大火山的位置，我要做的无非是设身处地地想想，我该将那些地形扔进这拼图里，组成一个完美得黄金比例岛屿。”厄里斯说着，诡异的金棕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嘲讽，“这很简单，在知道规则和规律的情况下，所有的一切都拘泥于条条框框之中，所有的选择在规则的支配下，早已经决定好了。”
“不过，有了实验场地，我还得拥有一个实验中心才行。我得将它放在一个足够安全隐秘，又足够重要，符合我美学的地方……让我想想，哦，对了，看看这座火山，正好位于这座完美岛屿的心脏，我也许可以将我的实验中心放在这里，没有人没有生物敢轻而易举地接近火山，而敢于纵身跳入岩浆之中的人，一定是拥有了浪漫情怀的家伙。”
“之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我敢确定，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大厅，也一定是这地下基地的心脏。而这地下基地的地图，也一定和黄金比例有关。无论是谁，作出这一切的家伙，一定是个极端的强迫症和自恋晚期患者。他追求完美的极致，他的规则简直太好掌控了。”
梅纳德彻底沉默了，厄里斯说的像是挺简单，但是如果换做是他，他绝对做不到这一点。他看着自己眼前神秘而又罪恶庄严的大厅，的确，现在的这一切，已经违背了他的信仰。
虽然系统空间的存在，已经颠覆了他对上帝的认识，但现在这系统世界又出来了一个可以轻而易举如同上帝一样创造生命的家伙，这依旧让他难以接受。他不禁再一次后悔为何当初没有拒绝这个隐藏任务。
和梅纳德的心情沉重不同，研究着雕刻的厄里斯显得兴致盎然。她都已经推测到这种地步了，隐藏任务竟然还没有完成，果然这座岛不简单。不过，比起隐藏任务，现在她心里还有一套理论等待着证实。
这座岛上的生物真是太过完美和优雅，再看看这墙上如同地狱图的壁雕，每一处的细节都完善到了极致，这绝对能让世界上所有雕刻艺术家疯狂。
厄里斯迫不及待地想见见做出这一切的人，她想知道他到底如何将不同物种的生物拆开又拼到一起，组成一个新的生命体，一个身体线条足够优美的生命体，要知道，她以前都无法做到这一步。
这里是他的地下研究基地，也是他的地下博物馆，既然是基地，就一定有研究室和研究中心，有无数的高科技仪器和研究文件，但……那个地方会在哪呢？
“……这个地方早就废弃了，也许你说的这个实验已经失败了，主导这一切的人不是离开就是死亡……他不可能还存在，不可能……”站在巨大的维特鲁威人雕像之下，梅纳德突然自言自语起来，他苦笑着，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你看，来的路上都布满了灰尘，电力设施全都失去作用，那些金属门……甚至还生了锈！我们只是来到了一个荒凉的废弃工厂，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也毫无意义。”梅纳德握紧了自己的战斧，“好了，够了，这个隐藏任务是无解的，我放弃，我宁愿不要那积分也不要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地方呆下去。你要么和我出去打，要么现在开始打，你选择一个吧。”
“这里是‘维特鲁威人’基地的心脏，那么，他的大脑呢？”厄里斯突然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我管你大脑不大脑！我告诉你……”
“大脑是人体最神秘的地方，它甚至能让活死人在世界上存在许多年而不死。人类靠着它激发无数的想象和创造，它是人类的灵感来源，和灵魂之处，达芬奇对于头骨的研究中指明了这一点。”厄里斯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对手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另一边的通道口前。
“答案就在那里，而我离它只差一步。你想现在就退缩和放弃，还是想继续直面让你那可笑信仰变得一文不值的现实？”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既暧昧又嘲讽的笑意，“这取决于你，与我无关。”
她说着，走像了黑暗的隧道。
梅纳德微微一愣，良久，他咬了咬牙，大步追了上去。
但他却不知道，黑暗里，那巨大的维特鲁威人雕像的呆滞双眼，在他们走后的下一秒，突然转动了一下。
☆、第55章 极度深寒8
在一个已经被荒废的基地里，和自己必须打败并杀死的对手闲逛，任何一个参加双人竞争模式世界的人都会认为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做。正常情况下，他们这时候恐怕早就开始使绊子或者耍些阴谋诡计了，但梅纳德不同，倒不是因为他愚蠢，而是因为……
他确实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
在他之前经历的那些双人竞争世界里，能和他一样光明正大决一死战的人太少，大多数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生存什么法子都用上了的小人，一方面他叹息着这些对手让他失望，而另一方面他还继续坚持着自己的规矩，用再正直不过的方式干掉对方。
他能在那无数奸计里活下来，这也从侧面说明他实力确实过硬，而且也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蠢货。
只是现在……说真的，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厄里斯到底想干什么。完成隐藏任务？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这样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虽然没有见过厄里斯的真正实力，但他敢说，她是他遇到的所有敌人里，最难对付的那一个。因为从世界开启到现在，她一直都是这种慢条斯理胸有成竹将世界握在手心的态度，以脑力取胜一切，让他不得不按照她的步调行动——即使他并不愿意，但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就像现在，他又乖乖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厄里斯压根不想理会她的对手现在是怎样一种心情，她此刻已经完全被这座基地里完美得如同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布局和雕刻折服了。随着他们一步步深入，那座大厅里的壁雕已经渐渐延伸到所有的墙壁之上，而这些看似毫无规律的拐角，实际上都是被精心设计好的。
正如厄里斯之前所说过的那样，这个基地，如果能从高空俯视的角度宏观观察，也是一个拥有着黄金比例0。618的“维特鲁威人”构造。
不过厄里斯的欣赏，是欣赏创造了这一切的家伙的智慧，而非赞赏。如果真要她给这地方的创立者来个公正的评价的话，那么她只会嘲讽地给出两个字——狂妄。
这份狂妄让他的智慧落于俗套，何其可惜，何其可笑。
掌握了这基地布局的大致规律，没过多久，厄里斯就带着梅纳德来到了一扇巨大的，刻满诡异纹路的对开大门前。这里是一切道路的尽头，那些岔道最终又会在这闪大门前的不远处汇聚成一条主路，而这条主路的笔直尽头，就是那给人诡异庄严感的金属门。
不知何时起，顶头的天花板的高度渐渐增高，最后拉升至一个需要仰视的高度。这条大道上没有任何装饰，连壁雕都在此刻戛然而止。冷硬的金属墙壁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在这空旷的隧道里人类显得是如此渺小，脚步声在此回荡，仿佛成了这庄严肃穆之处的亵渎罪歌。
厄里斯看着自己面前的这扇门，她和梅纳德站在它面前，竟然连它的十分之一都没有。那些神秘得如同外星语的纹路将这扇大得离谱的门点缀得更加高不可攀，它用这份虚伪和夸大其词的威严，企图让到此的来访者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顶礼膜拜。
“正常情况下，这扇门一定有一吨以上的重量，除了电子控制，常人是推不开的。”厄里斯摸了摸那依旧按照黄金比例分割的纹路，玩味道，又看向了梅纳德，“不过我相信身为狂战士的你一定能推得开。”
“……我不确定我是否想打开这扇门，看到这扇门背后的东西。”梅纳德看着这扇门，脸色有些复杂，“你知道，我是天主教徒，我一直让自己相信，我来到这所谓的系统空间，不过是上帝给我的一场试炼，这是上帝的空间。而这一路上你给我看到的，所谓的真相，已经与我相信的背道而驰。这扇门后代表的是罪恶，如果我打开了它，我觉得……”
“快收起你的婆婆妈妈，神父，到现在你还要自欺欺人吗？是你自愿选择跟着我的，我从来没有强迫你，得了吧，别装清高，人类从来都摆脱不了他们的原罪。”厄里斯冷的嘲热讽成功堵住了梅纳德的嘴。
他挣扎地看了厄里斯一眼，最终叹了口气，走到那扇门前，爆喝一声，浑身上下的肌肉又成倍增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强壮了一倍不止。他那比厄里斯的大腿还要粗壮不少的双手放在了对开的门上，大叫一声，手臂青筋暴起，他猛地一用力——
结果就这样重重地摔了进去，一路向前翻滚，最终撞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仪器才彻底停下来！
那扇门竟然在他用力的一瞬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哎呀，这一定很疼。”厄里斯的脸上没有半分惊讶之色，她调侃道，慢条斯理地走进房间。那样子，仿佛她早就知道这门上有陷阱似的，看得刚从地上爬起来磕破了额角的梅纳德差点咬牙切齿地将她就地给办了。
不过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地面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那一阵又一阵的巨大声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朝这边接近。
梅纳德立刻向声源处看去，黑暗之中，他率先看到了两双巨大的赤裸脚掌，那看似石头却又像金属的材质让他心中一凌，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似乎意识到来者是个什么东西，而一步步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巨大怪物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那拥有四只手四只脚的怪物，不是维特鲁威人石像还是谁？！他怎么可能活了过来，还出现在这个地方！
‘隐藏任务【裁决】被触发，杀死维特鲁威，毁灭这座岛。注意，隐藏任务高风险高收益，请选择是否接受此隐藏任务，如果拒绝，对积分和系统币无任何影响。’
又一条隐藏任务同时在厄里斯和梅纳德的脑海中响起。厄里斯一听，眼中立刻闪过一丝玩味，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那个巨大的雕像怪物看着厄里斯和梅纳德，突然发出了一声让人惊恐的大笑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回响，在这空旷而巨大的房间里，久久而未散去：“哈哈哈哈哈，两个人类，我到底有多少年没有看到人类访客了。不错不错，我已经厌倦了那些普通的实验体了！”
他说着，突然一脚向梅纳德踩去，梅纳德迅速向旁边打了一个滚，灵敏地避开。
“你就是维特鲁威？”他看着那巨大的雕像，语气里多了一丝凝重，两把战斧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出现在他的双手之中。
“哦？你这小肉虫，竟然还知道本神的名字。”维特鲁威那僵硬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惊讶之色，紧接着，他又笑了起来，“看来，我是捡到宝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类，犹如那该死的亚当和夏娃，哈哈哈哈！”
在梅纳德对上维特鲁威的瞬间，厄里斯也发现了自己面前出现了另外一个对手。比起那雕像怪物的庞大，她的对手看起来似乎要弱小一点，但实际上，对于她来说，这个对手更加难以对付。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物理攻击能力并不强，对于这个机械怪物，她无法做到在幻境辅助下的一击必杀。
看着面前那只大海怪的缩小版机械怪物，听着维特鲁威那几乎让人耳鸣的声音，厄里斯非但没有觉得紧张，她脸上还露出了一分类似于变态的兴奋笑容。
那只机械怪物对她嘶吼了一声，无数触手瞬间朝她袭来，几乎封住了她所有退路，而厄里斯却没有任何反抗，她缓缓闭上了眼，任由那些触手将她重重包围。
那些触手如同一个球，在将厄里斯吞没之后，只听“锵”的一声，每根触手在瞬间变成了扁平状，一根又一根地连了起来，竟然成了一个光滑的看不出任何漏洞的金属球面，梅纳德根本无法看清球里的厄里斯到底如何。
但既然他还没有被系统判定胜利，这说明她还没有死。不过，现在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