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异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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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异星邪-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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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唉一老成凋零,昔日英雄,今多故去,难怪江湖上风波日益增多了。”
  骤见故人,乍闻噩耗,这亦使自悲两鬓已斑、年华不再的武林豪客,不禁为之而黯然神
伤,啼嘘不已,云中程在旁边见着他爹爹的神态,心里何尝不知道他爹爹心中的感慨,亦自
垂首不语。
  良久良久。
  多臂神剑方自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贤侄们此次离京南下,可也是为这天目之
会?”
  三条汉子一起颔首称是,云谦微微一笑,日光转处,突地面色一变,大喝道:“长卿
呢?”云中程心头一跳,转目望去,只见满街之上,人声喧杂,攘往熙来,而一直就站在自
己身侧的卓长卿,就在这多臂神剑和故人门下寒暄数语的时候,已经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多臂神剑长眉皱处,一个箭步窜到街心,顿足叹道:“长卿这孩子,这究竟是怎么
了?”
  撩起长衫,拔足而奔,颔下的长髯,不住抖动,但直到街的尽头,却仍看不到卓长卿的
影子。
  云中程心中也自奇怪:“长卿弟怎地做事如此慌张,走了竟都不招呼一声。”
  心念一转:“他年纪星轻,性情却极沉稳,如此做法,莫非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的事
故。”
  随着他爹爹走了两步,脚步突又一顿,回头向那三条汉子歉然一笑,还未说话,这些汉
子已自抱拳道:“云少侠如若有事,只管请便,我弟兄既然知道云少侠落脚处,明日少不得
还要拜候。”
  这三条汉子亦是久走江湖的精干角色,见了云氏父子的神态,知道必是要事,长揖到
地,也埂自告辞,只是云氏父子在这临安城里的大小街道都找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卓长
卿的行踪。
  那么,方自人城的卓长卿,此刻为何突又不辞而别,他跑到哪里去了呢?
  原来方才卓长卿望着那些红裳少女的背影,俯首沉吟半晌,忖道:“那丑人温如玉设下
的种种陷阱,我只知道在天目山中,却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如果我要等到那会期之日再
去,岂非太迟。”
  一念至此,他心中便断然做了个决定:“这些少女此刻想必一定会回到温如玉藏身之
处,我不如暗中跟在她们身后,寻着那个地方,将此事早些做个了断。”
  抬目望去,只见红裳少女越行越远,婀娜的身形已将消失在街的尽头。
  于是他毫不考虑地一掠衫脚,倏然自漫步街心的人群中穿过,就像是一口劈水的钢刀,
笔直地劈开海浪似的。
  等到被他坚如精钢的手臂分开的人群愕然相顾的时候。
  他已走开很远,走到城脚,人迹渐少,他便微一踏步,倏然穿出。
  城外夜色深深,就只这一城之隔,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城内灯火通明,笙歌处
处,天时仿佛仍然甚早,城外却像是夜已很深了。
  他深长地吸了口气,转日四望,远处林木摇曳,近处乱草起伏,四下渺无人迹,那些红
裳少女明明是由此处出城,但此刻却根本不知走到何处,只有微风中隐隐传来一阵阵辚辚车
声,逐渐远去。
  微一驻足,他便毫不考虑地朝这车声传来的方向如飞掠去。
  夜色之中,他身形有如一条极淡的轻烟,一个迟归的丝贩,只觉眼前一花,微风拂面,
但从他身侧掠过的究竟是什么,他却未看清楚。
  盏茶之间,卓长卿已望见前面车马的影子,他身形几乎没有任何动作,飞掠之势,便又
加快儿许,眨目间前面的车马距离他只有十数丈远近,甚至连高高坐在马前座的御车马夫的
身形轮廓,他都能极为清楚地看到。
  那是两辆黑漆崭亮的马牟,漆光如镜,几可映人,前面驾车的四匹骏马,挽套甚丰,一
眼望去,不但马骏如龙,车厢也极为华丽。
  车窗中灯光昏黄,人影隐约可见,而且不时有娇笑语声,夹在辚辚车声之中,随风传
来,声音虽不甚显,但以卓长卿的耳力,听得却已极为清晰。
  他剑眉微展,知道自己追逐的口标,并未弄错,双臂一长,颀长的身形,蓦然冲天而
起,凌空微一转折,便飘然落在车后,竞无声无息地依附在马车上,就像是一片落叶似的,
莫说车内坐着的仅是些少女,便是绝顶高手,只怕也不会有丝毫感觉,放眼天下,莽莽江湖
之中,就恐这份轻功,已足以眸腺一时了。
  车马依旧向前飞奔,车后扬起一串灰黄的尘土,他剑眉微皱,方待拂袖,却又忍住,为
着这许多武林豪士的生死,为着自己不共戴天的深仇,吃些灰尘,又算得什么?!
  道上砂石颇多,如此急行的车马,自然颠簸已极,但是他只轻轻用手掌贴在车厢上,就
是再大的颠簸,便也不会跌下,这除了轻功造诣之外,若没有深厚的内力,也是无法做到
的。
  蓦地,车厢中又起了一阵哄笑,一个娇柔的语声,仿佛在带着笑道:“你说好不好笑,
就凭他那副嘴脸,居然就打起小姐的主意来了。”
  卓长卿心中一动,他虽不想去听这些小女子的笑闹,但此时此刻此地,他即使不想听,
却也无法做到,何况这笑语声中所说的“小姐”,他自然知道是谁,也不禁为之暗中心动。
  只听另一个声音接着说道:“这次祖姑请来的那批人,虽然一个个没有一位长的像人,
但却都有些气派,谁也没有这家伙这么讨厌,可是——嘿嘿,却偏偏是他要动歪念头,也难
怪小姐要把他鼻子削掉了。”
  卓长卿眉头一皱,暗道:“好辣的手段。”
  但心中却又不免暗暗高兴,高兴的什么,他自己也无法解释——也许仅是不愿来解释而
已。却又听另一个声音笑道:“你别说他难看讨厌,听说他二十年前,却也是声名赫赫的人
物,我们年纪还轻,自然不会知道这花郎毕五的名字,可是在二十年前呀,那可不同了,不
说别的,你就看他那天刚上山时露的那手凌波十八转的轻功,嘿,这次幸亏是小姐,若要是
换了别人的话,只怕……只怕……”
  她边说边笑,说到后来,已笑得说不下去了,另一个声音立刻吃吃笑道:“要是换了你
的话,只怕你就要被他剥成像只羊似地丢到床上了。”
  卓长卿面颊一红,只听得车厢内笑声吃吃不绝,夹杂着先前说话那女子的娇嗔笑骂声:
“你再说,再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一阵轻动,另一人便又笑道:“你呀……你这个小浪蹄子。我就知道你春心动了——你
们看,她先前见到那个穿黑衣服的高个子,就等不及地跑过去,把帖子交给人家,竟还厚着
脸皮去跟人家说——哎哟,你再来,我偏要说,说你看中了人家,可是人家看不中你,所以
就连花郎毕五也是好的了,可是呀,连毕五都看不上你。”
  她边说边喘边说,卓长卿却又不禁面颊一红,知道这少女口中“穿黑衣服的高个子”,
就是说的自己,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又有一种淡淡的欣喜,年轻的男子在听到一个少
女夸奖自己的时候,有谁心里会没有这种感觉?!
  被讪笑的女孩子显然是有些恼差羞成怒了,大声叫着说道:“好,好,你以为我不知你
的事,喂,你们知不知道她看上了谁?她看上的就是被那个祖姑捉回去,关在山洞里那个穿
黄衣服的小伙子,那夜我们把这小伙子困在霓裳仙舞阵里的时候,她就看上了他,所以手下
就特别留了点情——”她情犹未竟,话声却倏然而顿,似乎在想该再用什么话来报复。
  卓长卿却心中一动,忖道:“原来那黄衫少年已被温如玉囚禁起来。”
  又忖道:“这黄衫少年的师父万妙真君与温如玉本是一鼻孔出气的人,温如玉却又怎会
如此对待于他,这倒的确有些奇怪了。”
  他心念犹未转完,却听另一个较为稳重些的语声说道:“你们两个真是的,走到哪里都
要斗口,真是太恶劣了,我简直从未没有看见过比你们再恶劣的人,再吵,再吵我就要于是
两个娇柔的声音便同时响起:“好大姊,不要告我们,我们下次再也不敢斗口了。”
  卓长卿虽然生性刚直,刚正不阿,但听了这些少女的娇嗔笑闹,心里却也不禁为之暗
笑,一面却又不禁暗中感慨:“这些少女本来都极为天真,只可惜却都被那女魔头搜罗了
去,唉——她们若是知道,方才由她们自己手中送出去的请帖,却无异是别人的催命之符,
心中又该如何想法呢?”
  一阵急这的转弯,儿声健马的长嘶,一阵皮鞭的呼啸。
  他的思路不禁为之中断一下,却听那声音较为稳重的少女又自说道:“你们知不知道,
我心里也有件奇怪的事——,”她说到一半,语声竟突然中断,似乎是突然想起自己不该将
这句话说出来似的,另几个少女立刻七嘴八舌的娇嗔道,“大姐真是——总是这样,话说到
一半就不说了,你知不知道人家心里多难受呀。”
  这“大姊”似乎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连连道:“我的好姑娘,你们别吵好不好,我告诉
你们,我心里奇怪的就是——”她语声竟又一顿,卓长卿也不禁在心中暗自忖道:“这女子
说话怎地如此吞吐!”
  他心中也不禁有些好奇,想听听这少女心中奇怪的究竟是什么。
  却听她语声微顿之后,像是也怕那些少女再吵,便立刻接着说道:“你们知不知道,那
姓岑的黄衫少年是谁的徒弟?”
  先前那少女便又吃吃笑道:“这个我们怎会知道,大姊要问问她呀,她可是一定知道
的。”
  卓长卿暗中一笑,忖道:“这少女看来真是顽皮,方才说不斗口,此刻却又斗起口
来。”
  那“大姊”果然沉声道:“我说你恶劣,你果然恶劣,现在人家说正经话,你即又说这
种恶劣的话来,告诉你,你要是再恶劣,我就不说了。”
  她一句话中竟一连说了四次“恶劣”,卓长卿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心道:“普无之
下,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她更喜欢用‘恶劣’两字的了。”
  本已颠簸的马车,此刻更加颠簸起来,仔细一听,车内像是又生骚动,骚动中夹杂着那
少女的吃吃笑声,求饶道:“好大姊,你快说吧,我再也不说恶劣的话了。”
  她竟也受了传染,也说起“恶劣”两字来了。
  只听这“大姊”似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含笑说道:“你们记不记得,许多年以前,
你们还很小的时候,有一个个子高高,年纪很大,但看来却不甚老的道人上山来找祖姑
姑。”卓长卿心中一动:“她说的莫非是万妙真君尹凡?”
  一念至此,他听的便更留神,车厢内低语声又起,有的说:“忘记了。”
  有的却说:“是有这么一个人。”
  但语声之中,大家都似在奇怪,这道人和“大姊”心中奇烽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却听
“大姊”又道:“那时候我年纪比你们大两岁,所以记得非常清楚,这个道人上山之后,我
就奇怪,他胆子好大,居然敢找祖姑姑,难道他不知道祖姑姑最讨厌男人,但看到他的样子
又和气,说起话来又好听,就把他带到祖姑姑的房里。”
  她语声稍歇,似乎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方自缓缓接道:“祖姑姑一见了他,果然现出
极为讨厌的样子,我不敢进去,却又舍不得走,就站在房门外面,想偷偷地听一下。”
  那笑声吃吃的声音,一听这话,便又立刻抢着道:“好,原来大姊也不规矩。”
  卓长卿正自凝神而听,突然听到这句话,不禁暗中笑骂:“这女子果然恶劣。”
  哪知这次“大姊”竟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兀自接着说道:“我只听得祖姑姑厉声
喝问他:‘跑来干什么?’他回答的声音却很小,小得我根本听不见,祖姑姑说话的声音却
像是很愤怒的样子,叫他赶快‘滚出去!’我站在外面,等了许久,却还没有看到他出来,
心中不禁又为他担心,难道他已被祖姑姑杀了。“车厢中的娇笑声,此刻已全部归于寂静,
显见得这些顽皮的少女也被这”大姊“所说的话所深深吸引,卓长卿更是听得怦然心动,因
为她说的话,无疑地又是一件极大的秘密,而这秘密却又是与自己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有关
的。只听”大姊“接着又道:“那时候小姐在后山,你们也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去了,祖
姑姑的房间附近,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站在外面,只听得租姑姑在房里本来不断地大声怒
驾,到后来却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而那个道人也始终没有”滚出来‘!“她说到这里,
突地沉声道:“这件事在我肚子里隐藏了许多年,我现在既然说了出来,你们可万万不能说
给别人听,否则……否则,我就没命了。”
  卓长卿暗叹一声:“让女人保守秘密,的确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只听得车厢中的少女齐声发着誓:“绝对不说出来。”
  卓长卿不禁暗笑:“这大姊像是颇为稳重,其实也傻得很,她自己都不能保守秘密,别
人又怎会保守呢?”
  哪知这“大姊,,对她们的誓言却像是已极为满意,便又接道:“我当时真想进去偷看
一下,但是却始终没有这个胆子,过了许久,才听得祖姑姑在里面叫我,我心里真有说不出
的害怕,只怕祖姑姑知道我在外面偷听,可是又不敢不进去。”
  此刻她说话的声音已极为低沉,再加辚辚震耳的车声,卓长卿若非耳力特异,又在凝神
而听,便几乎一句也听不见。
  丰厢中的少女惊叹着,有的忍不住插口问道,“祖姑姑叫你干什么?”
  有的还同情他说道:“我要是你呀,可真不敢进去,祖姑姑罚起人来,可真教人吃不
消。”
  “大姊”幽幽长叹了一声,接道:“我当时又何尝不是跟你一样想法,硬着头皮走进去
一看,哪知祖姑姑却在和那道人谈着话,一点愤怒的样子都没有,脸上甚至还有笑容,我七
岁就被祖姑姑带回山,从来也没有看过她老人家笑,更想下到她老人家会和一个男人笑着说
话,当时见了这情形,真是奇怪得说不出话来。”
  她话说到一半,车厢中的少女已一起惊讶地低呼起来,等到她话说完,这些少女一个个
都忍不住惊讶地问道:“真的?真的?……”
  “大姊”却不回答,只是接着又道:“我心里虽然奇怪,但是在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
祖姑姑见了我,就叫我去准备些酒菜,我心更奇怪,祖姑姑居然要和男人吃酒。”
  “我满肚惊讶地把酒菜送了来,祖姑姑又吩咐我,叫我守在门外,任何人来了,都叫我
挡驾,不准他们进来。那道人笑嬉嬉地望着我,像是很得意的样子,我心里本来对这道人很
有好感,但那时却不知怎地,突然对他讨厌起来。”
  她长长透了口气,又道:“那道人来的时候还是下午,就是小姐做午课的时候,我在门
外一直等到天黑,等到肚子都饿得发慌了,那道人还没有出来,房间里不时传出他的笑声,
和低低的话声,租姑姑也在不断地笑着,但是笑声、话声越来越低,到后来房间里竟一点声
音部没有了,我心里在想,他们在做什么呢?”
  说到最后几字,她语声拖得极长,长长语声一顿,车厢中便也没有了声音,这些少女的
心中,像是也都在想着:“他们在房里干什么?”
  这问题的答案也许大家都知道,可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附在车后的卓长卿,听着她的话,心中不禁思潮翻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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