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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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血-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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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召之下,归辖于“大连盟”,对抗“九联盟”。

“九联盟”缺了五盟,很快地又补立了江湖上五支新兴势力,即是:“蛇盟”、“鸽盟”、“燕盟”、“龟盟”、“鹤盟”,联同原来的“鹰盟”、“龙盟”、“豹盟”、“虎盟”,再度联手合称“九联盟”,坚持不让“大连盟”成为“七帮八会九联盟”中之一员。

他们联合抵制“大连盟”,以制裁“大连盟”各盟当日的脱离与叛变。“大连盟”当然不甘就范;于是跟“九联盟”明争暗斗,各不相让。

至于“七帮”、”八会”也乐得隔山观虎斗,坐视不插手。

“大连盟”与“九联盟”正是寸土必争,打击对方不遗余力,于是独立于“大连盟”与“九联盟”之外的“孤寒盟”、“黑山白水黄花绿草蓝天”、“自成一派”、“斩经堂”、“采花帮”、“暴行族”、“天朝门”、“万劫盟”等组织势力,全成了各家各路力争的对象。

近日,“孤寒盟”有明显向“九联盟”靠拢的现象,要成为“九联盟”之外的第十个“联盟”、这当然令“大连盟”的人大为恼怒,冷悔善虽一向不喜欢两盟械斗,因为流血只有削减彼此的实力,但也只好同意惊怖大将军的“兵谏之策”。

——要以武力对付“孤寒盟”,兵临城下,不怕他们不惧,给他们一个教训,这叫“杀鸡儆猴”,以防人人俱向“九联盟”归心。

可是,惊怖大将军整军包围“孤寒盟”,战果未见,冷悔善已遭灭门之祸:“大连盟”内变频生,直至三个月后,惊怖大将军稳坐“总盟主”宝座,第一件令人怵目的事,便是“孤寒盟”加盟于“大连盟”,与“大连盟”结为兄弟盟,站在同一阵线。

惊怖大将军早年出道,结仇大多,树敌太强,遭“七帮”中的“生癣帮”和“八会”中的“多老会”座下的高手追杀,走投无路,幸得“大连盟”总盟主”冷悔善识重,罗致他加入“大连盟”。

进入“大连盟”之后,他屡建殊功,五年后便给加封为“大将军”。

他作战时气魄奇大、气势逼人,对敌时气焰高涨、气壮山河,敌人往往为他气概所折,或为其压力所逼,不战而败,战而惨死,故人皆称之为“惊怖大将军”。

这外号称多了,人对他的名字也逐渐淡忘了,而他对这绰号也十分得意——就算在他荣膺“大连盟”总盟主之后,他仍保留这个称讳。

一直到了他入盟十三年后,终得“大连盟”总盟主赏识,义结金兰,极为重用,在“大连盟”中,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冷悔善对他推心置腹,事实上,连一人之下也名不副实。

“大连盟”中有许多子弟,只知有惊怖大将军,不知有冷总盟主。

但他还是杀了冷悔善,并且利用替总盟主复仇的名义,联络并收攒了“大连盟”旗下各路好汉,一举歼灭了“豹盟”、“生癣帮”和“多老会”,其余“六帮七会八联盟”,不是给他打得回不了手,就是说什么都不敢招惹“大连盟”。

“大连盟”日渐坐大,营辖范围日扩,门徒日多,骎骎然以“小朝廷”自恃。惊怖大将军大权在握,势力日定,“天朝门”再与他私下建立的“朝天山庄”结而为一,到了这个地步,惊怖大将军的势力,实力都到了登峰造极了。

事实上,惊怖大将军亦早已以强大的实力和财力,与朝廷上的佞臣奸官暗通勾结,一切作为,早已为朝廷默许,且对他加官晋爵,诏封为“镇边大将军”,任其胡作非为,以练军保疆、外拒寇侵为由,招兵买马,独霸一方,横行三省四十一县,咤叱一时。

眼下大局已定,接下来的三年之内,惊怖大将军要好好地去做一件事了。

他加入“龙盟”十八年,创“大连盟”共十五年,可是这件事,在三十三年前就极想做了。

但他一直忍到今天。

——到底是什么事,能令一味霸悍、目无余子的惊怖大将军,忍心耐性地等到今天?

岁月是英雄最大的敌人。

——不管对英雄好汉还是凡夫俗子,岁月的掠夺总是一视同仁。

且不管惊怖大将军算不算是个英雄——至少惊怖大将军本身绝对当自己是个英雄。

——不论自己是不是英雄,但一个人能把自己当作英雄总比当狗熊来得好过多了。

——但真正的英雄,只是拿来牺牲的。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因为他明知牺牲也愿意牺牲:牺牲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完成。充英雄的狗熊则不然:他们英雄其外,狗熊其中;有福同享,有难你当;两肋插刀,有所不为;赴汤蹈火,在所必辞;锄弱扶强,除良安暴;锦上添花,不遗余力,落井下石,义不容辞。所以他们多能无灾无祸,长命富贵,不理千古万古,家喻户笑。只不过,狗熊也好,英雄也好,大将军年纪慢慢大了,死亡渐渐近了,有很多事,得要在乎了。

大将军狂怒的时候,双手足以撕开一头狮子,他盛怒的时候,一声大喝足以把他身边几个天才震成了白痴;他暴怒的时候,曾一口咬掉了他宠妾的一双正好在他面前的挟肴的玉手。

可是大将军比谁都明智。

——在这条武林中人趋之若渴求之若饥惨金色的大道上,一举手一投足,乃至悲怒嘻笑、分分合合、起起落落,甚至以气功拥抱、以内力下棋,以胆气豪赌,以血气痛饮,都只是上了台就要演的戏!

除了武功好,还要会演戏。

——有时,会做人要比会做事更重要。

大将军深谙这些道理。

——象求“不死药”这种事,只有秦始皇这种笨蛋才干。

他明知不能不死,他只求慢一些死和活得比任何人都痛快一些。

他一向都是火气极猛的人。在未得志之前,他当然也懂得吞声忍气;在得志之后,他只对上级和面对大事时沉得住气。到了现在,他谁的气都不必再受,谁在他面前都得屏住了气!

随着年纪愈大、年岁愈老,他的火气似乎也随发脱落。他的发脱如经剃渡,他更象是一名高僧了。

可是等到他已扫除一切障碍、独步天下之时候;他的气焰返朴归真,回复到当年情境。

——忍了好久的事,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了。

大将军要干的到底是什么事?

四、一个给打烂了的人

其实他也不要干什么。

他只不过要“收拾”一下而已。

——这“收拾”也可以是“清理”的意思。房间乱了,不“收拾、收拾”就不好收拾了,门户脏了,不“清理、清理”就不好清理。要让沟渠流畅,一定要把淤泥刮掉;权力要有保障,就得要把其他可以行使权力的人干掉。

——更重要的是,谁比他声誉好、有人望,他就得先把那人干掉,这样,他就是最有人望、声誉最好的人了!

如此而已。

做这种事对惊怖大将军而言,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只不过要小心谨慎地做。

无论他的气焰如何高涨,气概如何狂炽,但谁都不会比他更清楚:斗争的要诀在于不能用一支竹竿在同一时间内打翻一船的人,而是可以用一根竹竿在不同的时间内打翻一船的人。

因为前者会促使所有的人一齐联手把你踢下船去,后者会使大家动手把别的人推下船去,最后只剩下你在船上。

斗争其实就是只让你自己乘凤破浪的过了对岸,而把其他的人留在波涛汹涌的狂流里的手段。

为了要好好的“收拾”一下身边的“东西”,这十数年来,他已特别地训练了四个人,来执行这项任务。

他们是“鸟弓兔狗”四将。

他们的名字很奇特。

他们练的武功更奇怪。

武林中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

连“大连盟”里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方神圣。

他们只为惊怖大将军效命。

他们是“大劈棺”唐小鸟、“射日大王”雷大弓、“一了百了”兔大师、“一死百了”狗道人。

他们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自己的任务。

他们等了十五年,终于接到了任务。

一连串的任务。

——没想到是这种任务!

他们一向反应敏捷,听过的话、看过的书,只要是重要的,他们立即可以连字带句地倒背如流。可是他们听了这些简单的任务,几乎要请惊怖大将军再说一次。

惊怖大将军认为机会只有一次。你今天不杀了他,他日他未必会饶了你。他年纪大了,额如铜镜,光可鉴人,每逢风雨之夜他过去所有的负伤都会痛哭给全身的骨骼听。他要为日后打算,他的儿子还小,女儿更幼,发妻又只懂妇人之仁。他相信成功的要诀是不怕成功,可是成功之后得要除掉一切别人可以成功的途径,自己才可以一直成功下去。再强大的敌人,还是会有弱点;找到敌人的弱点,便轻易可以将之击败——而敌人的弱点亦多藏在他优点中,只要仔细观察多可寻得。他既然可以在“大连盟”里壮大,可以杀得了总盟主而代之,他就决不能让别人,强大得可以杀得了他!

是以他飞檄急邀”孤寒盟”盟主蔡戈汉前来密议。

蔡戈汉带了三名手下大将:“鬼发”、“鬼脚”、“鬼角”前来“朝天山庄”。

他们两人在“三叛斋”里关起门来谈话。

“我有一件机密要告诉你。”

“你说。”

“我们‘大联盟’的副盟主要杀你。”

“曾谁雄?”蔡戈汉咆哮了起来:“他有这个胆子?他敢这样对我?”

“在我们之间,杀人不需要胆量,”大将军说:“只需要力量。”

他一拍掌,部下即拖出了一个人。

这人已不像是一个人。

他全身都是烂的,他的手指甚至已烂得只剩下了指根。

但最烂的还是他的脸。

蔡戈汉身经七百五十一战,一眼便看了出来:那人全身上下,是给人活生生“打烂”的——烂得几乎就跟一只落地的瓷碗没什么两样。

“他是谁?”蔡戈汉问,“干什么?”

惊怖大将军笑了。

他难得一笑。

他不笑的时候令人惊怖,笑的时候更令人惊怖。

“……是……曾副总盟主……要……我……杀……你……”这全身给“打烂”的人一见大将军笑,全身就像烂到了心肺,大小便一齐失控泻了出来,“……大将……军……抓……到了……我……”

惊怖大将军一挥手,手下就把这人押了下去。

蔡戈汉暴跳如雷:“曾谁雄这小子!我要宰了他!我一定要……”

“好,你杀了他,副总盟主便由你或由你任命的人来干,”惊怖大将军充满倦意地道:“我累了,需要有人来接班。”

蔡戈汉没料有这样的好事,像一个不请自来的艳遇一般地遇上了他。

这些年来,他想打入“大连盟”的权力中心,还当甚是费煞思量,仍不得其门而入。

“你先去布署一下吧,”惊怖大将军用一种信任的眼神,端详了这个“老战友”好一阵子,使这个咤叱三十年的“孤寒盟”盟主也有点不自然了起来,然后才道:”如果我会相术,一定会说你走桃花运了。”

桃花是不是运?

——还是劫?

要是劫,为何人人都希望命带桃花?要是运,为何桃花总是在艳中带煞?

跟三名得力部下布署了”杀曾行动”,蔡戈汉真的倦了。

他从十九多岁开始,领导“三十星霜”,创立“孤寒盟”。在几次跟别的帮派斗争之中,他丧失了不少人手,使他不得不附攀“大连盟”为倚,但他的地位,始终屹立不倒,因为他确有过人之能。

他的“伤寒拳”,独步天下。在江湖上,人称“百步杀人,千步伤人,万步制人”,跟他交手的人,有的还没看清楚他就受制、受伤、受死。

他拼着七伤八毒,练成了绝门绝技“伤寒拳”,一面严格自律,他不喜色、不好酒、不嗜美食、不爱玩乐,是以“孤寒盟”的“孤”、“寒”之义,也确有形容他“孤僻”、“孤高”、“高处不胜寒”的意思。

另外一个意思,许是因为蔡戈汉是粤人,“孤寒”亦有“啬吝”之意。他外号”一毛不拔”,一向俭朴得十分离谱,家人吃饭碗里不许剩一颗白饭。连过年过节的“丰肴”,也只不过仅可杀一只鸡,连鸡头、鸡啄、鸡屁股(就差鸡毛——不过鸡毛另有用途,可叫六婶粘在硬藤上当扫子),他一“口”包办,足足吃了六天才放手。平时上街办事,常常还要手下掏腰包请客(当然也包括请他)。就连他结婚那天,贺仪照收如仪,但菜肴十分寒酸,草草了事。贺客都饿得要在半路上吃面才能回家——偏是来贺的人十分之多,是以凡有蔡盟主设宴摆筵之日,必有知机小贩赶去附近街边摆卖,多能捞个满盘满钵。

他也是不喜手下奢侈,他怕他们替他乱花钱。

可是今晚的情形却不一样。

一切筵宴花费,均由惊怖大将军负责。

——花别人的钱和自己的钱毕竟是两回事。

——一个人俭省自己的钱不见得也替别人的钱囊节省。

蔡戈汉果然不是这种人。

惊怖大将军见他倦了,就请他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莱,直喝、吃、闹得他不倦不累的时候,就看见了最好的女人:

一个瘦小、伶仃、英气里带点无依,乍看以为她是小男孩,但细看却见她是个凄艳的小女子。

蔡戈汉看见了她,心里就念:我不好色,不好酒,不好美食,不爱玩乐,不……可是他奶奶的花别人的钱去喝酒大吃玩女人又是另一回事!

当他醉了七分的时候,明明是三个手下心腹扶着他走,但到了房中,却是那一张凄艳的小脸。

——她看去那么瘦小,像个还没完全长大的孩子。但那种诱惑力,竟比成熟的女人还可怕千百倍!

蔡戈汉顿时只觉有一股大树般的力量自丹田陡然升起,这刹那间,他觉得当一只野兽比做一个人快意。

那女子婉转承欢,容让他的如狼似虎。

当他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场称心快意的桃花艳遇,正恣意狂欢之际,那女子“嘤”的一声,亲住他的嘴;这狂热的动作使他好评如潮,乃至痉挛起来。她是那么用力,像一条跳到岩石上的鱼,终于咬破了他的舌尖。

蔡戈汉得意地笑了起来。没有男人会因为女人在他身上得到满足而不欢不快。他用宽厚的肉掌拍拍小女子瘦不伶仃的背,正说到:“……你好久没男人了吧……”

陡地,下面语音,就跟一头象或是一只鹅差不多一样。

那女子霍地跳了起来。

她的脸色发绿,就像她薄薄的粉脸里都种满了绿色的藻。

她极快地穿上了衣服。

她穿好了衣服的时候,蔡戈汉从舌尖到鼠蹊,至少有十一处地方在迅速溃烂,其腐烂的速度比月蚀还快。

“……想杀曾副总盟主?”她凑上脸去,在灯下艳若桃李,语音却冷若冰霜,“你还差得远哩!”

说罢她闪身就不见了。

蔡戈汉喊不出、叫不得,竟连声音都“腐烂”掉了。

他勉力爬下床榻,撞在桌脚上,一阵乒乒乓乓,桌上的东西趺落一地,这才听到浩荡的人声,他的三个爱将——鬼发、鬼脚、鬼角在叱喝声中冲了进来!

“——曾谁雄!”

说完这三个字,称雄半世的蔡戈汉声音嗄然而绝,人也断了气。

“三鬼”几乎来不及把他抬出房间,他的身体已烂得象一锅打翻了的黑糯米粥一样!

五、一个惨金色的大盗

“孤寒盟”的“三鬼”联合“三十星霜”,要声讨“神一魁”曾谁雄。

曾谁雄十分恐惧。他一向因比惊怖大将军温厚,故甚受部下爱戴,这次的事,令他声望大落,惶惑异常。

他汗流浃背地去请示惊怖大将军。

见到这个头光如一颗巨蛋的总盟主,他总是觉得失败向他凯旋般地冲来。

“我该怎么办?”他诚惶诚恐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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