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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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血-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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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巴旺立即跟随在他身边。

——看来,但巴旺对耶律银冲,有一种死心塌地的忠诚。

阿里则在等侬指乙。

侬指乙也在等阿里。

“你不去吗?”

“去啊!”

“那还不走?”

“你呢?”

“我在等你啊!”

“你不走我也不走。”

“嘿嘿。”

“嘿什么嘿!”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想等人都走了,好跟小刀姑娘独处,我才不上你的当!”

“你也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想留下来讨好小刀姑娘,你吃懵了吧!”“呸!我才不象你!”

“呸!我象你还不如一头撞死……”

骂着的时候,小刀已经不以为意的走了。

也向东南而去。

与小骨肩并肩,状甚亲昵而去。

看在眼里,怒在心里。

阿里说:“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

侬指乙说:“小骨。”

阿里说:“咱们得联起手来。”

侬指乙说:“对付共同的敌人!”

于是,两人不甘后人,也往东南方向急追而去。

他们身法很怪,但也很快,很快就到了远处;远远看去,他们一面走一面大声说话,倒有点象是两只狗在追咬对方和自己的尾巴。

二十八、悍而肆

冷血直趋老庙,待赶到时,军队已尽皆退去,一点人数,死了二十八人,伤了十五人,以妇孺居多。

其中还有六个稍具姿色的妇人,给军队掳去。

冷血怒极,见军队在村口布阵,严密防守,他长叹一口气,往村口行去。二转子叫道:“慢着,你要干什么!”

冷血道:“他们这样不住的杀平民,老渠很快就不会有活人了。我要过去慑一慑他们。”

说罢,也不理会二转子的阻止,径自向大军孤身挺进。

二转子大急,这时,梁大中和老瘦等已率众赶至,二转子忙把情形告知。耶律银冲道:“蔷薇将军是故意要我们疲于奔命的,冷少侠不该一个人出战。”二转子却说:“没有他,我们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时候,就要有他这么个英雄出来,为我们出一口气!”

侬指乙阴阳怪气的道:“不过英雄往往是用来牺牲的!先行一步的,容易先去!”阿里嘿声道:“你这是诅咒人?”

小刀看见道旁死伤的民众,眉心蹙了起来:“怎么这样残忍!他们可不会武功,也不能对抗,怎么可以连老人小孩都伤害!”

但巴旺冷笑道:“这种事,还不稀罕。令人发指的事,常借仁义之名而行,在所多有。”

二转子连忙骂他:“人家小刀姑娘宅心仁厚,你却在这儿哼唧什么!”小刀却未留意他们的对话,只见一名八十老妇,衣襟袒露,给斩了足有十二刀,当下煞白了脸:“太过分了!”

然后问:“冷血在哪里?”

二转子一指道:“过去了。”

小刀抬步就走。

小骨连忙拦阻:“你……不可以……怎可以忘了!”

小刀道:“我不管了。”

她生气的时候,有一抹英姿,化作千种风姿。

她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决心走向大军。

小骨见小刀不听他劝告,一顿足,只好跟了过去。

小刀一走,二转子、侬指乙、阿里都要跟着她闯。

三人争着过去:“你去干什么?保护小刀姑娘的事,该让我来。”

“你想干嘛?聪明的给我留守村口,要逞强只是送死!”

“你们这是算什么!论轻功谁比得上我。我不去谁去!”

结果,谁也不让谁,三人都去。

但巴旺气得嘴也歪了,直说:“胡闹!胡闹!”

“我们也一齐过去!”耶律银冲说:“这蔷薇将军恐怕是善者不来,不可让冷少侠涉险落单!”

“看来,这位冷少侠,善战而不善谋,我们得要早作准备才好。”粱大中则向张书生等人说:“我看这回蔷薇将军是有恃无恐,有备而来,咱们得先来布防埋伏,以防不测。”当下,他便联同张书生等人,主持布阵调度,指挥老瘦和一众乡民,各自准备,以应强敌。

这时候,冷血已孤身一人,杀入敌阵。他把六名妇女抢救了回来,但也引发了敌军主力要把他“吃”掉。

这时候,东南面看来象严阵以待,其实西南、东北二方,各超过四千大军,已悄悄掩近乡民布防的要道。

这些军队所得到的命令是:铲平老渠,活口不留!

当时,宋廷积弱,官官相卫,子过父隐,偏安奢逸,色厉内茬,是以民不聊生,怨声四起。

各方有志之土,眼见国运多舛,祸亡无日,以太学生为首,发起上相劝谏,痛陈时弊,贬佞臣,废恶吏,尝谓:“我头可得,我节不可夺。”

朝中权宦,和地方上鱼肉百姓的贪官早己勾结,怎能任出这些虽无实力但有影响力的读书人告状?所以,独霸一方的惊怖大将军。是决不容许有人在他管辖之地来造他的反!惊怖大将军显然已感不耐烦。

———追杀几名书生,居然出动了近万大军,而且还迟迟未见报捷,难怪惊怖大将军要勃然大怒了。

他已下了屠杀令。

血洗老渠。

冷血逼近军队,不徐,不疾。

一百尺。对面密密麻麻都是人。九十尺。他看见了军队的刀枪闪着妖异的光。八十尺。军队最前面,有两百八十人,共三排。七十尺。一排伏着,一排蹲着,一排站着。六十尺。他们都张上弓搭上箭。五十尺。箭镞正在闪闪烁烁。四十尺。两百多支箭,对准了他。三十尺。他只有一个人。二十尺。一把剑。十尺。喝!

箭其实都在冷血从三十尺走近二十尺时发射。

这是个箭劲最强,也最易射中的距离。

冷血,一直是缓步逼近弓箭手。

可是,一进入三十尺的距离之际,他陡然拔出了剑,加快了步子。

加得极快。

极速。

所以,当箭射出之际,正好他全力冲了过来,其速度一正一反,等于骤然加快了两倍!冷血的冲势,比箭势还快。

他冲到只剩十尺距离之际,就遇上了箭。

他发出了一声大喝。

他所冲发起的劲力,也益发到了极点。

他人剑合一,离地,疾掠。

全身凝成了一线。

他的目标变成了一个点。

剑,就在点的前面。

箭,绝大部分都射空。

射中的箭,得先射在剑上。

没有箭能阻止这一剑。

冷血简直是御剑飞行。

箭雨在他四周激飞。

霎瞬之间,他已仗剑掠入了军队之中!

那两百八十支箭,竟未能阻他一阻,拦他一拦。

这一剑,极悍。

极肆。

悍而肆之剑。

冷血一冲入军中,即叱:“挡我者死!”

他在迅速接近的同时,已瞥见这兵阵中有快刀手、钩镰手、火枪手和阵战队伍。他知道这是一场以一人敌一军之战。

胜之不易。败却必亡。

他没料到的是:他一掠入阵中,不但没有人向他动手,反而分开了一个大圈,士兵都在圆圈之外,手执兵器,团团围住。在这十数丈宽阔的偌大圈子之内,就只他一个人!

二十九、他在跟蚯蚓切磋

一个人,面对一群敌人。

——身前、身后、左右、四周,都是敌人。

冷血只有一个人,一把剑,身旁还有一棵枯树,还有一个绝境。

——既然还有剑,那就不是绝境。

一个人在最没有希望的时候、就是最有希望的时候。

因为这时候他已不依赖希望。

而是靠他自己。

——如果没有绝顶的本领,绝顶的勇气,一个人怎能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除了本领和勇气,还要有信念。

——当一个人觉得他是为天下百姓而面对强敌时,他的剑就是一把火,他的人就是光。——当天下人和正义都站在他一面的时候:他还会怕死吗?

他还会怕黑暗吗?

军队包围着他。

他却觉得自己包围了军队。

——一个人,包围了一支军队。

枯树上停着几只乌鸦,点着喙子在看那一个人和那一大群的人。

他笑了。

他很少笑。

他的笑只有三种,冷笑,讥诮鄙夷;欢笑,融冰消雪;傲笑,无畏无惧。他现在是傲笑。

一面笑,一面负手,看天,看风,看夕阳,看夕阳下,自己东斜的灰影。——当遇上强大的敌对力量时,要求速胜,其实只是求败。

这是诸葛先生教他的道理。

他记住了。

而且也应用了。

——记住为的是应用。

记住学理为的是应用。

记住感情为的是什么?

——偏在此时,冷血却想起了小刀姑娘,和她那一截黏着灰色蜘蛛的粉颈。冷血心里忽然有一股冲动。

在这时候他竟有这种激动。

为了要宣泄这种悸动他拔剑……

就在这时候,他就看见一个人和一匹马。

人当然是在马上。

马是骏马。

人是俊人。

——年纪很轻,玉肤红唇,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厚,仿佛在这令人喘息流汗的大夏里他却在过冬。

他的神情很讨人喜欢。

但他的状态就象是一匹等待鞭子的快马。

他拿着一把刀。

那是一把纯钢打造、驳柄三刃的大扫刀。

他轻若无物的提着它,就象拎起一支毛笔一样。

那匹马十分神骏,眼神也十分有感情。

冷血在看马。

他似乎忘了马上有人。

那人策着马,得得得得的靠近。

冷血仍在看着马,神情就象在看他的剑。

那人笑了。他穿着蔷薇色的袍子,举止优雅,笑起来还十分稚气。

他一面笑一面问:“你在想什么?”

冷血眼也不抬:“我在想:马蹄正得得得得的作响,马上的人自然威风;要是它失失失失的响,马上的人就会警惕了。”

那青年说:“这样听来,你象哲人多于战士,何不回家去作玄思玄想,为何来此地流血流汗?”

冷血淡淡地道:“读史常见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为什么?一是他们空有议论,腹有玄机,但手却无搏虎之力。二是他们顾忌太多,下不得重手,下不了毒手,便成不了大事。三是他们好尊学问,动辄就说学识不够,要多研读理学,才能贯通,才能做事——岂知现在当官的掌权的,才不管什么道理学问!什么学识道理可供他们纵控大局,他们便假借其名,以获其利。寒窗里抱书苫读,不如在这夕阳下试剑饮血。”

那人道:“好,有志气!你就是冷血吧?”

冷血道:“蔷薇不下马,惊怖不归天——你就是蔷薇将军于春童吧?”蔷薇将军笑道:“那是江湖上人虚传了。大将军他老人家洪福齐天,我只是他手下一名小将而已。我来这里见你,是要拉你上马,一道去拜见大将军,凭你身手,高官厚禄,并不难得。”

“我会拜会大将军,但却不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冷血道:“我来这儿却是要拉你下马的。”

蔷薇将军一点也不动气,只笑道:“冷兄本来有的是大好前程,何必自弃!”冷血道:“少将军也有大好身手,却甘于同流台污。”

蔷薇将军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又回复了那无可无不可的笑容。

“听说你是诸葛先生派来颠覆造反的,别以为有诸葛老儿,我们就忌你三分!大将军的后台可硬得很!”

冷血笑了。

那是他第一种笑容。

冷笑。

“果然。”他说。

“果然什么?”蔷薇将军忍不住问。

“谈不拢,就来吓唬人了。”冷血道。

蔷薇将军仍不动气,只说,“吓不了人,那只好杀人了。反正,这个村子,我不拟留活人。”

冷血眉毛一剔,反问:“老人和小孩也杀?”

蔷薇将军道:“既要杀人,势必结仇;老人失去了小孩,小孩失去了老人,都一定会报这个血海深仇的——只有杀个干净,才能安枕无忧。”

冷血怒道:“你们敢做这种事!”

蔷薇将军在马上悠悠然的道:“我们是奉命执行任务。”

冷血怒道:“执行这种任务,跟匪冠何异?”

“有!”蔷薇将军斩钉截铁的答:“强盗是人所皆知的坏人,但我们却可假借正义之师来行同样的事。”

冷血长吁了一口气。

他望向蔷薇将军。

——这真是一个好敌手!

——至少这敌手敢面对他自己!

——一个敢于面对自己的人,决不是简单的人。

——人常常逃避的,其实就是自己。

——蔷薇将军至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要比只做不说,好话说尽、坏事做尽的人好多了!

“你倒有自知之明。”冷血说。

“作恶的人有两种:一种还以为他在做好事,那是无心的恶人,一种是明知故犯,因为不作恶别人就要造他的反了,所以只好恶下去。”蔷薇将军道:“其实,真正的恶人都是聪明人,只有所谓有志气的读书人最笨,明知道会砍头会杀身会结打入乱党之列,还是耍起嘴皮子没完!”

“其实他们不笨,不是不知道这会引祸上身;”冷血沉重的道:“可是,要是一个人还有点骨气,就该说几句真话,他们当对方是有雅量的人,能采纳他们的意见,才会为他进言,如果这样就得杀头抓人,以后哪还有真话可听!‘匹夫可杀,其志不可夺!’”蔷薇将军在马上飘飘欲仙的笑了起来,笑得连胯下的马也长嘶一声。然后他说,“这是废话。人都死了,志夺不夺,那又有什么关系?”冷血冷冷地道:“我还没有死。”

蔷薇将军道:“就凭你?”

言下之意,不胜轻蔑。

冷血不说话了。

他低着头,就象一时找不到自己的脚趾似的,又似看蔷薇将军这种人不如看脚下的泥。蔷薇将军却说:“可知道我包围这儿多日,不下令猛攻,在等什么?”冷血还是对泥比较有兴趣。

“我在查你的身世。”蔷薇将军说,“我发现你完全没有身世。”

冷血好象爱上了他自己的影子。

“可是,”蔷薇将军奖道,“我们毕竟还是查到了点事情,查出了几个人物。”冷血连头都没有抬。

看他的样子,象是正跟泥地里的蚯蚓切磋交流,全神贯注,蔷薇将军的话,他似听不见,更似是根本没有听。

蔷薇将军也不动气。

他只说:“你只一个闯进来,也不过是为人家的事,何必?何苦!他们要是真顾虑你的安危,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冲过来了。”

冷血笑笑,象跟泥里蚯蚓的会谈有了结果。

蔷薇将军却径自把话说下去:“我们这儿却安排了几位老朋友,跟你会面。”

说罢拍掌。

人,自军队里步出。

五个人。

冷血有什么好朋友?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冷血蓦然抬头,乍见这五人,终于动容。

三十、他正与乌鸦聊天

这五人,全都是他的教练!

“狠将”陈金枪。

“白首书生”辜空帷。

“剑主浮沉”贺静波。

“求败刀”牛寄娇。

“杀手搂主”刘扭扭。

他们全都来了!

“我们打听不出你的身世来历,”蔷薇将军说。“却查出你有五个师父。所以把你的五位师父都请出来,让他们来收拾你。”

说完,他既策马行过一边去。

这儿好象没他的事了,他好象变成了旁观者,看那五个师父怎么收拾一个徒弟。冷血向他们逐一拜见。

——就算不能算是师父,也是他的“教练”。

刘扭扭说话的时候就象是在读遗嘱:“他们给我钱。很多的钱。我是杀手。我要杀你。”

牛寄娇的神色还是那么落寞、无奈:“我当了半生白丁,今回想捞个官儿当当。”贺静波干干脆脆的说:“我己叛了诸葛先生。”

辜空帷惨笑道:“我家人还在他们手里。”

陈金枪则狠狠的说:“上次你击败我,这回你得付出代价!”

每个人都有弱点。

——只要对准弱点下手,铁汉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为了自身的“弱点”,所以这五人全都来了。

一齐来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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