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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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篇-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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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母一面轻轻抚着她乌亮的发丝,一面安慰她道:

  “孩子,别要哀伤,世上并无不可解决的事,凡事也不要太悲观……”

  雪缘泪盈于睫,埂咽道:

  “可是……无论……我怎样对他好,他……都对我……很冷,我……这次真的……

  算锗……了,他似乎……并不会……喜……欢……我……”

  神母温言道:

  “那你就回来吧,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要你,还有……神母会站在你的身边。”

  雪缘但听神母如此爱惜自己,泪终于掉下来,然而她仍是摇头道:

  “不!神母,我……我已经……无法离开……他,他虽然对……我不好,但……我不见他时……心里又很想……着他,神母,这……就是……情……了?”

  不错!这就是爱情!

  当你发觉自己无论怎样,也无法狠下心去离开那个人的时候……

  当你在看书之时,偶然在书中发现他或她名字里的其中一个字,而会不期然又升起了思念的后,这就是情了。

  神母无奈的点了点头,太息:

  “这确是情。看来你已对他动了真情,但,他既然不喜欢你,你不能不顾自己安危再泥足深陷下去……”

  乍闻此语,雪缘又奋力摇头,像已下了无比决心:

  “不,我早……说过,我一生一切……都会跟定他,这个决定……绝不会变,只是……

  我有预感,自己……的一生一世……不会太长,也许……不久以后……”

  但听见具不死之身的她也在预言自己会死,神母震惊道:

  “别再胡思乱想,你……还是好好等他回来吃粥吧!时候不早,我要走了!”

  是的!桌上还有一碗她下了千般心思的粥,等待着她心中的人回来吃!

  雪缘默默的坐回桌子旁,神母正欲转身离去,雪缘猝然又道:

  “神母,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尽管说。”

  “应承我,若……有天我……真的遇上……什么不测,求求你,代我一生……保护他,特别是……不要给大神官……”

  眼见她对他如此情痴,神母还未待她把话说完,已道:

  “好,我应承你,只要我神母有生一日,步惊云绝不会死。”

  能得神母出言答应,雪缘很放心,缓缓的阖上眼睛,道:

  “谢谢您,神母。我不忍看着你走,请你在我张开眼睛前走吧!”

  又是“谢谢”!这个女子,怎的说“谢谢”成了习惯?

  神母面具下的双目看来亦暗暗泛起一片泪光,她最后为她吐出五个字:

  “好!你要保重!”

  跟着便消失于茫茫黑夜之中。

  可惜,这一夜当阿铁回家之后,依咱没有吃她为他所煮的粥。

  他只喝酒。

  第十七天。

  阿铁今天很早便已出外采药,只因他的酒愈喝愈凶,愈喝愈多,根本没有余钱可以买酒来喝,惟一方法,便是拼命的去采多一点药。

  惟是上天似于也不希望他如此酗酒下去,采了老半天,阿铁草篓中的药仍是少得可怜,不单如此,在黄昏回程的时候,更下起雨来。

  阿铁忙走到树下避雨,满以为待雨停后便可回家,这场雨却居然下了半个时辰,阿铁在百无聊籁之下,遂把自己早放在草篓中的那过来酒拿出来。

  阿铁心想,酒,真是人类的猪朋狗友,只要还有钱便还有酒喝,猪朋狗友也会围绕身边。若一朝山穷水尽,不仅无钱买酒,连猪朋狗友亦避之则吉。

  雨下得愈来愈急,阿铁一壹下肚,已开始有点醉意。

  他等得不耐烦了,故乘着五分酒兴,也不再理会雨停没有,缓缓的站起来,碰碰跌跌的直向前行。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把他打得浑身湿透,他却似无所觉,斗地脚下一滑,一个踉跄,便倒地翻滚,恍如他的一生也随之倒下。

  翻呀翻,一直翻至西湖畔,苏堤边。

  雨水不停的打在湖水上,掀起了无数中浅笑着的涟漪;阿铁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他的倒影苍白得惨无血色,原来他在大喝之后,面色会变得如斯铁青。

  这个就是自己了?这个就是步惊云了?

  阿铁惨笑,心想:这样让自己颓萎下去也好,他不要当什么不哭死神!

  他不由自主的抚着自己的脸,接着,他突然发现一件怪事!

  赫见湖中自己那个影倒影,竟然没有像自己一般以手抚脸,而且,还向阿铁展露一丝诡异的微笑。

  阿铁一骇,连忙揉了揉眼睛再看个清楚,这一次水中的倒影却并无异样。

  阿铁方才感到宽心不少,可能是自己喝得大多酒了,双目才会如此昏花、不济。

  正想勉强再站起来,霍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赫然从湖下闪电伸出,一把看攫着呵铁颈后,发力狂拉,想硬生生把阿铁的头拉进水中。

  呵铁大惊,当下酒意也消了一半,急忙以双手拼命按着堤边。

  这五年来,他在村中一直以力大无穷见称,如今生死悠关,更是使尽全力,“哗啦”

  一声:他身形猛地向后撑起,水中狂拉他后颈的人也给他硬生生拉出水面。

  二人一起重重跌到地上,阿铁于伦惶中定神一看来人,不禁当场大声惊呼一声。

  “阿黑?”

  不错!眼前人和阿铁长得一模一样,而阿铁只消一眼便知道他是阿黑;阿黑那种冰冷的眼神,他与他共同生活五年,一眼便可认出。

  原来适才水中的倒影并非阿铁自己,而是阿黑!

  只是,阿黑此时正冷冷的盯着阿铁,嘴角又泛起那丝邪异的微笑,就像完全不认得阿铁是他大哥一样。

  在他眼中,阿铁似乎已成为了他要擒杀的——猎物!

  如今既然一击不能得手,阿黑亦不再勾留,双腿一蹬,便回身退走,身形之快,简直有如一头黑色的豹,矫健无比,速度令人咋舌!

  “阿黑,另走!啊铁慌忙站起来发足狂追,然而阿黑的快看来已是人的极限,阿铁根本无法追上。而且追出不及百丈,阿铁体内的酒意也因发足狂奔而愈来愈盛,他斗觉酒气攻心,脑海一阵迷糊,便仆跌在地上。

  惟是在他失去知觉之前,口中远是不断如梦吃般呢喃道:

  填好,阿黑……你真的……没有死,但……你……为……何……完全……不……认得……我?”

  啊……黑,我……是……你……的……大……哥……啊……”

  呢喃声冉冉沉不可闻,阿铁终于昏了过去。

  滂沱大雨还是下着,似在哀悼着人间有情……

  这一倒,阿铁就整整昏了两天。

  只因为,雪缘发现他的时候,他仍是倒卧在大雨之下,浑身已给丽水打至僵硬。

  然而雪缘把他带回家里后,他的身体反而开始发热,他病了。

  阿铁的脑海虽一片迷糊,惟仍可依稀感到雪缘把他的上衣脱去,一双玉手抵住他的背门,他当然明白她想干些什么,他迷迷糊糊地、虚弱地喊:

  “不……要,我……不要你……破誓,以……移天……神……神……决……替……

  我……驱……热……”

  雪缘的掌立时顿止了。阿铁感到,她又为他穿回上衣,两颗烫热的水珠,滴在他的脸上,他还没机会琢磨那是什么水珠,已随即什么也无法感觉了。

  再度回复知觉的时候,阿铁是给一个男人的声音弄醒的。

  “他已无大碍,醒来后便可下床了,不过,为要让他能好好固本培元,你一会把这碗早已煎好的药喂给他服下吧。”

  阿铁又听到雪缘唯唯称是的声音:

  “我明白的,多谢大夫!可惜这些银子还不足够,我索性打后给你一起送来吧!”

  阿铁开眼睛,只见雪缘正把一个男人送出门外;那个男人,正是村里收费最昂、最医术亦最高明的唐大夫。

  唐大夫离去后,雪缘方才缓缓转身,拿出一些碎银子一面细数着,一面满怀心事地步回屋内,乍见阿铁已从床上下来,脸上的愁容登时一扫而空,喜形于色问:

  “阿铁,你……醒过来了?”

  阿铁并没回答,只徐徐坐到桌旁。

  雪缘不以为意,一边把余银放到桌上,一边道。

  “你醒过来便好了。你知否自己已昏了两天,全身火热?我本想以移天神诀替你驱热你又不肯,惟有找唐大夫回来替你医病……”

  说着正想端起那碗培元药茶给阿铁服下,讵料还未触及那碗药,阿铁猝地道:

  “唐大夫素来收费最昂,你,那来这么多的银子?”

  他指着桌上的碎银子,雪缘纷厌陡变,想不到阿铁甫醒来便问这个问题,霎时答不出话来。

  她前来阿铁家暂住之时身上并无分文,在也是以徐妈留下的一袋米粮赖以为生,如今又为何有那样多的银子?看来,这些银子的来历大有问题。

  阿铁斜瞥着她,猜测:

  “这些银子,是你回去搜神宫分坛拿回来的吧?”

  “我……”

  雪缘没料到阿铁居然会如此猜度她,看来十分失望,陡地哑口无语,站了半晌,正想张口解释,然而阿铁并不给她任何机会解释,他勃然变色,高声道:

  “难道……你已忘了自己的誓言?你不是说过绝不回去哪里?绝不再取哪里半分半文?你要重过新生?”

  雪缘的头垂得很低,低得令人无法可辨她此际的脸色,她可有半分委屈?

  阿铁第一次如此疾言遽色地道:

  “我讨厌没有原则的人!即使你拿钱回来救我也不会多谢你,我不想再见你!”

  说罢演手一挥,当场把桌上的药与银子一扫!他是故意的,他要乘势赶走她!

  “崩”的一下碗破声混和了银子细碎的堕地声,顷刻之间,地上撒满了寥落的银子,还有药碗的碎片,和倾泻了药茶。

  那些银子,散乳得如同雪缘被伤害了的自尊。

  那些碎片,碎得有如她此刻的心。

  雪缘村镇表情地看着满地狼藉,看着那些银子,眼泪已不住在她眶内打滚,但她远是忍着不流。她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一片苦心,竟会换来阿铁如此无情的对待。

  也许她本来预算阿铁醒来后,会因为她找来银子替他医病,会对她好一点,岂料如今……未曾相爱,已经无情!

  他怒得一脸铁青,她落得一脸苍白,或许,这原是他和她的本来面目。

  她忽尔凄然蹲下身子,徐徐的小心奕奕的检抬那些撒了一地的银子,就像是一个遭子女遗弃街头,倚赖拾荒维生的老妇,她并无半丝抱怨。

  纵是最无情的男人瞧见她伶仃可怜的样子也会不忍,不过阿铁仍不放过,道:

  “你犹执迷不悟,还要检抬这些银子?”

  雪缘并没抬头看他,只是自顾一边捡拾着银子,一边木然的道:

  “阿铁,无论……你喜不喜欢,这些……都是……我找来……的……银子,我……

  不会……胡乱……丢弃……”

  说着已开始有点硬咽,但她仍深深低着头,不让阿铁瞧见她此际的脸色。

  只因为,她的脸色正流露着真相;而真相,却是相当可悲,她宁愿他不知……

  一宿无话,两宿无话,三宿也无话。阿铁似乎已绝不会和雪缘说半句话,也没有告诉她关于他遇见阿黑的事,免得她又牵涉入这件事内,他只想她仅快离开这里。

  而且在病痛的第二天,他也不想在床上枕下去,免得再受她的照顾,故而一大清早便出去采药。

  其实若真的要摆脱她,阿铁只消不再回去就是,可是天大地大,若不回家,又不知该往何处?更何况,阿黑可能随时都会回来他不明白,为何阿黑竟会安然未死,为何他又会一反常态,掉过来袭击阿铁?

  但阿铁决定不再多想,一切疑问,就待阿黑现身后再作打算吧!

  如此这般又过了三天,一直相安无事,直至雪缘留下来的第二十四天……

  第二十四天的中午,一个惊心动魄的中午……

  阿铁那天的收获十分不错,背上那个草萎在中午时已给塞个满满,于是也不再采药下去,一径便往市集上的药铺交货。

  货银两讫后,阿铁不想再采药,霎时间不知该往何处溜达,心想:不若早些回家云休息吧!反正即使雪缘在家,他也大可躲在房中喝酒。

  心意既决,阿铁便赶快回家,然而在他回抵家里时,出奇地,雪缘居然不在!

  阿铁从没想过,雪缘每天在他出外采药时会在家干些什么,不过他也不大好奇,径自步进自己房内。

  犹未坐下歇息,屋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阿铁连忙赶去应门,但见门开处,那个替其治病的唐大夫正站在门外。

  唐大夫看来并没预计应门的会是阿铁,一站,随即笑了笑,问:

  “阿铁,是你?你身体可好?”

  阿铁不明白唐大夫为何会中午到访,惟有寒喧道:

  “还好,谢谢你上次替我治病。”

  话未说完,已发觉唐大夫的眼睛并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落在屋内:像在搜索着一些个么似的,阿铁奇问:

  “唐大夫,你在看些什么?”

  唐大夫皱眉道:

  “阿铁,你的未婚妻……雪缘姑娘在吗?”

  阿铁为之错愕,没想到雪缘居然对唐大夫自称是他的未婚妻,心里虽然有点恼她可恶,可是不知怎的,又有一点甜意,他答:

  “她不在,唐大夫,你找她有事?”

  唐大夫似乎井没听见阿铁的话,只是自顾低声沉吟:

  “她不在?原来……传言非虚,唉,真是可惜……”

  言罢蓦然从怀中掏出一包小小的碎银子,递给阿铁,道:

  “阿铁,对不起,请你把这些银子交回雪缘姑娘,这些银子,老夫受之有愧。”

  阿铁甚奇,问:

  “唐大夫,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唐大夫道:

  “原来你还不知道?那好吧,就让老夫告诉你,事情是这样的……”

  “六天前的一个风雨之夜,我家门外忽地传来了一阵急速的拍门声,于是老天便去应门,却想不到门外的是个一身白衣的少女,斯时她已浑身湿透,想必是有亲人病危,她不惜冒雨前来求我出诊……”

  阿铁听到这里,不禁记起自己在病得迷糊之间,曾叫雪缘不要以移天神诀救他,只因他这一句话,她便冒雨夜行,不期然升起一股惭愧之意……

  唐大夫继续说下去:

  “那个时候,她已为你急得泪流披面,但风大雨大,我实在不想踏出门口半步,遂胡乱要了个诊金,希望她知道而退。”

  “唐大夫,你向她要多少?”想到雪缘为他泪流披面,阿铁的脸色已愈来愈青。

  “三两!”唐大夫面有愧色的道。

  “三两?”阿铁膛目结舌。三两银是一个不菲数目,医丧殓葬包办也不用这么多!

  唐大夫道:

  “是的!我本预期她会离去,谁知雪缘姑娘仅是一愣,跟着便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没有问题,不过她手上并没那么多钱,她说一定会赚钱还给我……”

  “当时我见她竟毫不犹疑点头,心中也被她对你的关怀所感动,私下有点不忍,于是也就不由分说,与她一起来给你诊症。”

  “来到你家的时候,你已全身火热,恐怕再这样下去若然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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