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是为何?”
“你的问题可真多!”柳儿不满地瞪他一眼,说道:“你应该也听说了,我家小姐近日状态不佳,不及时调整回来的话,此次怕是难以夺魁了……两天后会有场比试,比的正是琴艺,我家小姐最不擅长这个了,若无好词撑场,怕是连四大行首都难以选上的。”
李谦听完沉吟许久,才再次开口道:“你先说说,要我填的是何词曲吧。”心中却道,我能记起来的词可没多少,若是碰上记不全哪怕一首的词牌名,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鬓云松令。”
“鬓云松令……”李谦皱眉半晌,最终点点头道:“恰好有这么一首,帮我研墨!”
小小的抄上一首词,对李谦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难度不大。反正这东西自己留在脑袋瓜里也没用,至于会不会让后世的原作者无诗词可写,那就不是自己这“前人”所需要担心的事情了……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鬓云松令,便是唐时教坊曲《苏幕遮》的别名,此词最有名的当属范仲淹所作那首碧云天,“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一句,更是成为了千古佳句,即便是在后世都广为流传。但很显然,范仲淹是宋朝人,李谦如果敢在这时把他的词写出来,无疑会被人指认抄袭……尽管这是事实。
那么可选择的余地,便只剩下明清两朝的寥寥几首了,毕竟这个词牌名流传到后世的佳词不多。
俩人推门进了雅间,里边的五人早就东倒西歪,无一清醒了。
见此场景,柳儿不由眉头一蹙,随即飞快地瞥了李谦一眼,心说,若是我没跟着你进来,恐怕这会儿她们早让你这好色之徒给占尽便宜了……
一切准备就绪,李谦提笔便写。
鬓云松令,枕函香。
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刬地梨花,彻夜东风瘦。
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搁笔后,抬头却见小姑娘脸上并无多少惊艳之情,不禁感到纳闷不已,低头又看了一遍全词,心说我似乎没记错词句呀……
转而才醒觉,原来是欣赏的对象错了。
试想,让一位小丫鬟来品评诗词,肯定是很难说出好坏来的。毕竟在她们看来,只要是找那些“素有诗才”的人来写诗词,一般都差不到哪儿去,不过她们所能给出来的评语,怕也只有“不错”二字了……也只有当诗词流传出去,在士林中引起强烈的反响时,得到了一些所谓“名士”的人点评后,她们才会真心地认为那首诗词写得很好。
这便是话语权,通常它只掌握在士人的手中。
这是一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也只有从读书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才更容易受到大众的认可,因为他们是公认的“知识分子”群体,懂的一定比普通人多得多。
一想到这些,李谦就有些庆幸自己“投了个好胎”。如果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是士人,而是个小老百姓的话,估计就是再抄上几十首有名的诗词,都难以达到扬名的效果。
“多谢李大官人了……”
柳儿口中道着谢,两手已经小心翼翼地捧起纸张来吹干墨迹,末了说道:“你先等会儿,我这就去找妈妈,让她给你润笔费。”
“不用了,把今晚的花费给我免了就成。”
李谦现在大小也能算个“名士”了,动笔为他人写东西,接受一笔银钱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多的不敢说,二三十两一首词总还是有的。不过以他如今的赚钱速度,这倒是笔小钱了,可有可无。
之所以答应此事,则完全只是为了向柳如烟表达歉意而已……原本以他对柳如烟的观感,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直到近来对柳如烟的印象有所改观,想法才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柳儿“哦”了一声,认真打量了他一会,确定他是真没打算接受这笔费用后,才点点头道:“那就多谢了,你方才的话,我会转告给小姐的。”
第095章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房间里,柳如烟正在练琴。
琴音很乱,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毫无章法可言,似乎只是纯粹在发泄而已。
“小姐,小姐……”
柳儿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紧接着便一把推开了房门,手中高高举着一卷宣纸,雀跃道:“你看这是什么?”
不待柳如烟回答,她便已经兴奋地给出了答案:“是李公子所作的一首词!”
柳如烟闻言不禁一愣,蹙眉道:“哪位李公子?”
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面容也较之以往清减了不少,双眸亦不复往日之清澈灵动,脸色看上去十分的苍白憔悴,让人禁不住为她感到心疼。
作为贴身的丫鬟,柳儿自然看得出自家小姐的日渐憔悴,对此却有些无可奈何,即便是有心安慰,也不知该从何劝起。因为,无论再追问上多少次,小姐都不会将她的秘密向自己透露分毫。
“噢,就是那个登徒子嘛!”她笑着答道。
“……”柳如烟愕然片刻,才摇摇头道:“怎么可能?”
“本来是不可能,可不还有我在呢吗?”柳儿邀功道:“小姐,你可不知道人家有多厉害,便是连进士老爷的词儿,都能为你讨来呢!”
说着她便将纸张向柳如烟递了过来,一努嘴道:“喏!鬓云松令,小姐你快看看写得如何。”
“若真是出自李公子之手,又岂有不好之理?”话虽如此,柳如烟仍是接过词作,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那可未必!”柳儿撇嘴道:“他答应得那么痛快,又是临场所作,谁晓得能写出几分水准?指不定呀,人就是随手那么一写,用来搪塞我这小丫头罢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如烟本想说她两句,不料话到嘴边却是嘎然而止。她的目光怔怔地落在纸上,口中情不自禁地吟诵出声:“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我这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再者说了,他算得哪门子的君子了?”柳儿愤愤道:“小姐您可不知道,若不是人家死乞白赖地缠着他,赖着他,他又哪会轻易……”话至一半,她才发现了自家小姐的异样,不由轻声唤了一句,“小姐?”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柳如烟并未做出回应,只低声呢喃,反反复复轻吟着这一句,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小姐小姐!”
“……”
柳如烟仍然没有任何的回应,神情怅然若失,微微泛红的双眸中水气氤氲,仿若魔怔了一般不断重复着那一句词,念着念着,泪水却是悄然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
……
六月的天热得邪性,李谦为了避免中暑,便心安理得地躲在了家里继续偷懒。为此,他特地向王知县多请了十天八天的病假,理由是再一次不慎染了风寒……
且不去管王知县会不会气得跳起脚来骂娘,反正李谦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很舒坦,每日都躺在树荫底下静看日出日落,花谢花开。
这期间,倒是听说外边的花魁大赛又选出来了四大行首,分别是上一届的花魁海棠红,春风一笑楼的头牌清倌人柳如烟,余下两位的花名李谦给忘记了……
不得不说,纳兰兄的词作很有魅力,非但能让先前并不在状态的柳如烟得以重新振作,一举夺得花榜前四,且一经传唱,便在杭州府境内迅速传播了开来,士林中的反响也是十分之热烈。
所带来的,自然是李谦的再一次名声大噪,才名远播。
不过李谦倒是从杨清口中得知,柳如烟当日弹唱完词曲后,情绪瞬间就失控了……
从这反应上看,莫不是此词正好对应了柳如烟当下的心境,才会使她触动如此之深,感同身受?
再一联想到,此前柳如烟的状态不佳,李谦很快便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三流剧情……
无非是佳人心有所属,却所托非人,最终惨遭负心汉抛弃这样的狗血剧情罢了……尽管这很有可能便是柳如烟的真实经历,李谦也并无太多感慨唏嘘,毕竟事不关己。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前世看过了太多类似的剧情,一颗心早已被套路得有些麻木了。
反正,他自己的小日子起码还算过得舒心安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说,每日还能躺着数钱,一天下来就是大大几百两的股东分红,这便足够了。
世事当然也不会尽如人意,偶尔也有那么几回闹心的时候,比方说眼前正为了一只小小的风筝而争得面红耳赤,看似准备大打出手,展开一场撕逼大战的两个小丫头。
“二哥,这纸鸢明明是我先捡到的,子佩姐姐她欺负人……”
“胡说!明明是我先看到的!只不过在落地时,恰好就落到了你的脚边儿,才让你抢先一步捡到而已。”子佩寸步不让,据理力争道。
“哼!谁先捡到算谁的!”
“应该是谁先看到算谁的!”
“……”
俩人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李谦一个头两个大,直想一人甩上俩耳光,然后让她们面壁思过去……
当然,这也仅仅只能是想想而已,自己还真就不忍心辣手摧花……
毕竟再怎么说,那也还算是两朵祖国的花朵,一朵现在的,一朵未来的……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名贵品种,也确实不能就这么把叶子给打掉了……
无怪人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李谦如今可算是明白了,这哪是什么“难断”呀,根本就是断无可断!
这俩大小丫头,就没一个是能让人省心的,三天两头的就在那闹,颇有些“一山不容二虎”之势,一刻都不让人消停。
有些无奈地揉着眉心,李谦问道:“哪来的风筝?”
“二哥,是天上掉下来的。”
“……”李谦心说,你才从天上掉下来的呢!不对不对,是路边捡来的……
“嗯,傻妞啊,这风筝就让给子佩姐姐好不好,二哥再让人出去多买几个回来……”
李谦的话还没说完,子佩就已经兴奋地拍了下手,反观傻妞,却是很不不乐意地撅起了小嘴。
“哼!二哥你偏心,这纸鸢明明就是人家先捡到的,凭什么要让给子佩姐姐?难道不该是年纪大的,要让着年纪小的吗?人家还只是个孩子呀!”
“……”
李谦有些无言以对,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被这小丫头给说服了!不过仔细一想,为何这话听起来如此熟悉?
“不许学我的口气说话!什么‘人家还只是个孩子’,我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李谦板起脸道。
“可二哥当时指的不就是我吗?”
“……”李谦觉得自己的对象搞错了,应该和年纪稍长些的子佩讲道理才对。
“子佩呀,你就让她这一回好不好?少爷回头一定再给你买个精致漂亮的风筝……”
同样是话音未落,子佩便嘟起了小嘴来,就连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作泫然欲泣貌。
李谦忽然发现自己蠢得可以,子佩今年也才十三啊,能有多懂事?
李谦看看俩人,决定给他们讲个小小的故事,寓教于乐。
故事自然是孔融让梨,可惜最终所能起到的,却是反效果……
“哼,风筝归我了!没听二哥说吗,孔融主动把最大的梨让给了其他的兄弟姐妹……”
“凭什么归你?孔融也不是众兄弟里边,年纪最小的呀……”
“就该归我!”
“该归我才对!”
“我的,我先捡到的!”
“还是我先看到的呢!”
“……”
李谦:≥﹏≤
教育失败,李谦只好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终止争端。
于是乎,风筝归他了……
打发走了两个不安分的小丫头后,李谦瞬间觉得世界安静了好多。当下便随手将风筝给搁在了一边,身子重新躺下正打算继续夏眠,却又忽然坐了起来。
风筝上,好像题有诗词?
拿过来一看,我的乖乖,不得了……居然是鬓云松令!
没错,正是自己之前抄下来的那一首——枕函香!
入眼便是一行清秀的小楷,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秀气,鼻尖嗅到的则是淡雅的墨香。
再看看风筝的模样,可以确定,她的主人应该是位女子无疑。
只是,这女人会是谁呢?风筝断线,究竟是个意外,还是她有意而为之呢?
……
……
香皂生意的火爆场面,令杨清更加坚定了信心,很快便开始张罗起了开分店的事情。
他迅速在府城周边铺开了销售渠道,以确保杭州府下辖的每一个县城,都必须有一家经营香皂生意的铺子。
生意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银子正在大把大把的捞,可突然间,问题就出现了。
一天之内,他接到了六家店铺掌柜的紧急口信,说是有许多客人在使用香皂时,出现了不适症状,正围在铺子门前讨要个说法,并扬言店家若不赶紧给出个交代的话,他们就要去告官,让官府来惩治无良商贩云云。
这下杨清可就慌了神了,他一面吩咐人火速赶往各县,一面让人备车,匆匆赶去了桃花庵。
第096章 你想不想上位?()
若说香皂有问题,李谦是打从心眼里都不相信的。
首先,这是一种经后世人无数年的使用,尚且没出现过重大问题的洗涤用品。更何况,自己所制的还是手工皂,目前为止还未添加过那些多余的化学添加剂,客人使用后,会出现不适症状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少数皮肤过敏的人除外。
如果说是少数的几个客人说用出了问题,李谦倒还更容易接受些,并下意识地认定这是事实,但当这件事被闹得满城风雨后,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一切都是有心之人在幕后的推动了。
这只幕后的推手,很有可能便是同行之人……李谦将怀疑的矛头直指赵家。
“你觉得,这是意外还是人为?”他看向杨清问道。
“若说是意外,我是不信的。”杨清摇了摇头,眉间虽隐现忧虑之色,却仍耐心地回答了李谦的问题,“咱们的香皂,头一个用的便是咱们自个儿,这么长时间都未出现过不适症状,为何突然之间,就有这么多人用出了问题?很显然,这是有人在对付咱们了!”
李谦轻轻颌首,笑道:“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不过事无绝对,咱们也不能光凭自己的猜测,便给此事做下定论。若真是咱们的香皂出了问题,那就真是在害人了。”
“我明白。”杨清点一点头,说道:“得到消息后,我已经派了人出去,看能否暂缓局面的继续恶化,顺带着再查一查,情况是否属实……”
俩人正说着话,下人便匆匆来报,衙门许捕头求见。
直觉告诉李谦,许杰这时过来,很可能便与香皂之事有关。与杨清对视一眼,他出声对那下人吩咐道:“带许班头进来吧。”
“是。”
下人应声退下,很快便领来了一脸焦急的许杰。
“师爷,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您的铺子马上就要让县衙给封了!”来到他的面前站定,许杰看了一眼杨清,心中自是明白,李谦此刻应是业已知晓此事,便继续道:“就在方才,有人将你们铺子里的掌柜给告到了县衙,大骂他是奸商,专售害人的东西,衙里已经接了状子,姓冯的这会儿已经领着手下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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