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小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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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官人-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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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关键是,他们损公肥私的把柄可还在人家手上呢,真要对张富下了狠手,逼急了这位大管家,他们也得跟着吃挂落……

    因此,当张司户虚支用度的事情败露后,也就由不得他们不紧张了。

    然而紧张没用,这事还得看王知县是个什么打算。所以,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里,王主簿和马典史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县丞署。

    这三位老爷,其实都不是什么手掌大权,乾纲独断的主儿。早在他们上任之初,就已经让一帮子看着不怎么起眼的小吏给整了一通,个个都有过被架空的经历……最终,他们不出意外地选择了妥协,并下放了许多权力,才得以保住官位,在阖县胥吏的配合下做了个看上去还算比较称职的官儿。

    妥协的结果,当然是同流合污,不过严格来说,这对他们也不算什么坏事儿,至少使得他们除了那份微薄的官俸外,还实现了创收……尽管他们拿到的往往是小头,大头全让三班六房的首领们给分了。

    三人齐聚一堂,由于年纪都在四旬上下,也算是经历过了不少人生中的风雨坎坷,因此都比较沉得住气……哪怕是心里已经着急上火,面色却看不出太多焦灼来。毕竟,要被王知县整治的人也不是他们,至少从眼下的局势上看,这把火暂时还烧不到他们身上。

    王主簿平时和张富走得最近,分到的好处也比其余俩人都要多得多,私心里还是十分袒护张司户的,因此头一个开腔的人必然是他。

    “都说说吧,姓王的这是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户房行事过分了些,竟帮着外人坑起了本衙的大老爷,一千五百两的亏空,这要让朝廷知道了,依着当今天子的脾气,那可是要剥皮抽筋的罪行!王伦他能不着急上火么?”

    接话的人是丁县丞,尽管他从深心里也看不起王知县,深心中对于这位年轻的县老爷,却也隐隐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情绪。

    想当年,他初到任上时,也曾如对方一般满腔抱负,心怀热忱,立志要在任上创出一番功绩来……然并卵!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就与那帮坑害过他的胥吏成了一路,从此节操是路人……

    不过,丁县丞虽也参与了不少事情,捞到的钱财却是三人中最少的一个,这当然也与他的初心有关。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原本比较正直的人,其堕落腐败的速度,肯定是远不如其他人来得更快的。

    当然,保持底线的结果就是钱大多数都进了别人的腰包,自己却仍难免沾上了污名,从此难以洗清身上的污点。

    马典史听了他这话,立即点头表示赞同,一脸愤愤道:“确实如此!近年来,户房行事愈发无法无天,这可都是张富在任上所致,造成如今这等局面,与他的胆大妄为脱不了干系!”

    马典史说的倒是实话。

    无论是先前张富在任典吏,还是如今当了司吏,户房的诸多不法事都与他有关,其创收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以往几任司吏捞钱的手段都远远比不上他……胥吏这种职业,本身就不怎么受改朝换代的影响,多数人一干就是一辈子!人缘较好的吏员,甚至还能通过种种手段,让子孙顺利接替其职。

    他本就对户房有些意见,阖县的钱粮进进出出,户房用尽了千般手法、万般手段,捞到的油水着实惊人,可恶名全让他们几位老爷给担了,好处却没分到多少,大都让王主簿和他的好下属张富给吞了!他焉能不气?

    “呵呵……你们这是城隍山上看火烧,幸灾乐祸?”

    王主簿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挤兑起俩人道:“我说二位,咱们现在和张富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屁股底下的腌臜事还多着呢!王伦若真有心要挖,到时再查出些什么来……咱们三人可是一个都跑不了的,统统都得跟着倒霉!”

第087章 男人,就要刚正面!() 
王主簿话里的火药味很浓,因为他已然切身感受到了来自王知县的威胁,尽管以往他从未曾把对方放在眼里过。

    但这一次,王知县的出手不可谓不狠辣,不可谓不果决……蛇打七寸,直击要害!轻而易举就断了他一条臂膀,如何不让他心惊,进而生出唇亡齿寒之感?

    他看得出来,对方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此次,张司户是很难保住了,但账目上暴露出来的当真就那么一点东西?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王主簿绝对相信,他们一定还发现了其他的问题,只是由于牵连甚广,才暂时没有抛出来罢了。但是,那幕后之人既然能布下这一手妙局,单独揪出了张富,难道真就没能力再下一城?那么下一个要倒霉的人,又将会是谁呢?

    答案不言而喻,正是他这位首当其冲的三老爷,与户房司吏张富勾结最深的县主簿!

    换言之,张富的倒台,最终形成的局面便是自己被推向前台,哪天县老爷要是不痛快了,保不准就会拿自己来开刀……手法可能也与今日如出一辙,只需从账目上着手,授柄于人的自己将避无可避!

    王主簿很不甘心,长期以来,都是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将顶头上司王知县玩弄于鼓掌之间!何时开始,竟是一个不慎,让对方牢牢掌握住了主动权?攻受换了位?

    正是因为不甘心,他才极力想要保住张富。

    奈何眼前这二位同僚担心引火烧身,不愿与他联合发声,力保张司户!王主簿还没开口,人家就已经表露出了一副落井下石的态度……

    眼见他们如此愚蠢,王主簿难免有些气急败坏,才会忍不住拿话来呛他们,希图以此来引起他们的重视,好对王知县生出几分警惕之心。

    不想,俩人却像是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愿再掺和进户房的事情,宁愿壮士断腕,也不肯再出言维护张富……这当然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要断的又不是他们的腕,疼的也只能是王主簿一人而已。

    于是,俩人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反倒是劝说起了王主簿,让他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弃车保帅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云云。

    王主簿气得几欲吐血,心说你们当然是乐于见此局面了,一旦户房被夺回去,我这主簿也将大权旁落,以后在这县里,说话哪还比得上你们二位老爷管用?

    懒得再理会这两个蠢货,王主簿愤然甩袖离去,急急忙忙赶往后衙签押房,找自己那位同姓的大老爷理论去了……

    ……

    ……

    钱典吏回到自己的钱科房时,却见外间的心腹书办面色古怪,看着自己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令他大为不悦,沉声斥喝了一句,才问道:“什么事儿?”

    书办望望里间,才压低了声音道:“掌案大人来了,一直就在里边等着您呢……”

    “哦?户书几时来的?”

    “来了约莫有一刻多钟了,方才他一过来,就把咱们钱科房的人都给训了一通,说我们吃里扒外,跟着……”书办偷偷瞥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小意道:“跟着您瞎胡闹,净给他惹麻烦!”

    “呵,瞎胡闹?”

    钱典吏不屑地笑笑,心说惹麻烦倒是不假,且眼下这麻烦也小不了了。至于是不是在胡闹,可就不是他姓张的能说了算的了。

    挥挥手让心腹退下,他径直掀帘入内,打眼便看见了鸠占鹊巢,安然坐在自己那张主位上的张富。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张富抬眼望来,与他目光相对视,眼里的怒火喷薄欲出,像只择人而噬的豹子一般,目光盯紧了它的猎物。

    钱典吏倒驴不倒架,输人不输阵,并不愿在气势上率先弱于对方……尽管在此之前,他对张富仍然心怀畏惧,此刻也必须要表现出生平最为强硬的一面,来直面张富的挑衅。

    再者,如今的张富早已是虎落平阳,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如是想道。

    俩人四目相对,一言不发,谁也不肯率先开口弱了气势。

    一时之间,固执的俩人谁都不愿退让一步,主动移开目光,于是就那样互相僵持着,场面顿时变得有些胶着,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火药味。

    当然,他们不是英国贵族,接下来也不会有任何一方会扔出双白手套,向对手下战书,来场公平公正的决斗……

    率先沉不住气的是张司户。

    他也没法不焦急,因为直到现在,他还不清楚钱典吏究竟向县老爷汇报了什么要命的东西……他在县尊身边也是有眼线的,可惜今天由于知县长随祝振东的清场,致使他买通的那名长随根本就无法靠近签押房一步。

    只不过,这偌大的县衙里也藏不住多少秘密,尽管不知道其中详情,但仅从钱典吏今日的异常举动,就能看出几分端倪来。

    当他得知钱典吏亲自抱着一摞厚厚的账册,径直前往后衙时,就意识到了事情不妙,怕是真让此僚看出了账目上的一些问题,抓到自己的把柄了……

    尽管如此,张富也仍然不认为自己会大祸临头。

    他自信自己不会暴露出太多问题,即便是真有,也不会太过严重,否则小荣师爷也不会找人核查了几天,都无法发现任何的问题了……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在此事上,自己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

    “我真后悔,当初没有一棍子把你打死!”他眼睛死死地盯住钱典吏,恶狠狠地说道。

    “那我是不是该多谢户书大人的手下留情?”钱典吏假模假样地向他拱手一揖,言行却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尊敬,反倒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屑。

    “你没机会了!”

    见他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张司户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方能解恨。“今日,哪怕是你跪下来给我磕上一天的响头,我都饶不了你!”

    “是吗?”钱典吏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来,语声淡淡地道:“依我看,是户书大人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呵,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张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斜乜了他一眼,熬然道:“凭你?还整不垮我!”

    “你还当真以为,投靠府台大人,做了这钱塘县的内奸,就可保你安然无恙?”钱典吏还给他一个同样的眼神,“别再做梦了!官是官,吏是吏,就你这么一个小人物,府尊老爷可没那心思护你周全!该舍的子儿,终究还是要舍的……”

    此刻的钱典吏,似乎很有倾述的欲望,轻叹一声便继续道:“说白了,咱们这样的人,无非就是一枚棋子罢了,命运总归是无法自主掌控的,为了大局着想,下棋之人可不会在意某颗棋子的得失……”他目光忽然一凝,抬头直视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语气断然。

    “张富,这一回你栽定了!”

    “你……胡说八道!”那张工于心计,老谋深算的脸上,此刻终于现出了几分少有的慌乱。张富一拍桌案,霍然起身道:“姓钱的,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自然是能要你命的东西!”钱典吏释然一笑,“张富,你我相斗多年,最终你还是输给了我。至于我发现了什么,你也无须心急,今日便会见分晓!”

    事实上,王知县会如何处置此事,他也说不准。

    不过当他发现此事系于李谦在幕后布局后,心中倒是少了几分担忧,毕竟李师爷虽也年轻,却并不算气盛……总的来说,他应该不是王知县那样的愣头青,一脚踢爆钱塘县衙的所有秘密,让大家一块儿完蛋的。

    那是一个行事异常沉稳的年轻人。

    他擅于利用自身的优势,一举一动,看似冲动的背后,似乎都有其目的,从未因为一时的莽撞而吃过亏……

    最了解你的人,永远都是你的对手。

    尽管李谦身份尊贵,心怀怨恨的他也曾有过报复对方的想法,但经过了深入的分析研究后,他彻底放弃了这样的打算。

    这个人……自己惹不起!

    早就收起了那些小心思的他,直到昨夜才真正醒悟,自己先前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

    从此次协助县尊的布局夺权中,就可看出李谦的心机手段到底有多恐怖……他不显山不露水,做这一切时,几乎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

    恐怖如斯!

    得知此中内情的钱典吏,其实心中也感到非常的奇怪。

    按理说,这不该是一个未曾涉足官场的年轻人所应有的能力。便是连他这样的老油条,混迹公门多年尚且打磨不出如此本事,何况是像李谦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钻研学问,亦或是醉心于风花问月的读书人?

    他这一身的本事,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钱典吏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但凡是跟李谦作对的人,下场一定会很惨,譬如眼前的张司户,譬如现在正在家里边养伤的赵家公子……他相信这只是个开始。李谦与赵鹏积怨已深,不斗到其中一方偃旗息鼓,怕是难以善了的。

    当然,他更看好李谦。

    钱典吏将自己的全部身价都押在了李谦身上,彻底倒向了王知县这一边,并担任起了急先锋的角色。因为有李师爷的存在,他不再惧怕张司吏会狗急跳墙,胡乱攀咬,将他也给拖进泥潭……

    所以此时此刻,他终于选择了撕破脸,正面硬钢自己的顶头上司。

    是男人,就要刚正面!

第088章 落幕() 
外签押房里,两位五百年前是一家的老爷也在互刚。

    “堂尊……”王主簿扬了扬手中的清单,阴着张脸问道:“这是何人所为?”

    “张富。”王知县的回答简洁明了。

    “……”

    王主簿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说得更清楚些,否则这位大老爷还会继续装糊涂的。于是,他再次开口道:“卑职的意思是,如今眼看便是征收夏税的关键时期,却有人翻起了旧账,若是为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耽误了夏税征收的大事,咱们谁都吃罪不起,尤其是堂尊您……”

    “哦?那么王主簿的意思是……”王知县挑了挑眉。

    “此人存心破坏大局,必须彻查!”王主簿的话掷地有声,仿佛错的人不是张富,而是揪出其贪污腐败罪行的钱典吏似的。

    王知县早已对他的不识趣十分不满了,闻听此言更是禁不住怒火中烧,一拍桌案道:“没错!必须彻查,一定要彻查!查查这么些年来,他张富到底做了多少假账?以权谋私的罪行又有几何!”

    “堂尊……”

    王主簿却是没想到,这位大老爷会突然间变得如此强势,不再畏惧于他们这帮地头蛇……他虽是外地来的官员,却也早就和本地的胥吏们打成一片,相互勾结,营私舞弊……事实上,此前架空王知县的计划就是由他提出,一众官吏共同执行的。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县老爷了。

    神情滞了滞,他色厉内荏地又道:“堂尊,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

    “谁在户房司吏的位子上,都免不了这些,否则的话,咱们县里从上到下,六百多口人,怕是只能喝西北风了!”王主簿为张富做着无力的辩解。

    王知县这回可不再迷糊了,尽管他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他就是听不惯这种贪污有理的理论。身为朝廷命官,竟也公然将此等腌臜之事挂在嘴边?

    “莫如本县这便下令,让这六百多口人齐聚县衙,咱们再好好说道说道?”王知县如今是身怀利刃,背后自有高人指点,哪还惧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县主簿,“又或者,本县准你告假,亲自动身入京,与圣上理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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