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顿花酒不是自己出钱,权当过来见见世面就好了。能见到那位艳名远播的女子,当然再好不过,不能见到也无所谓……美女他前世就见得多了,还真未必会让个青楼女子的容貌所惊艳到,最多欣赏地看上两眼罢了。
不过这柳如烟不同,她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敢拉上自己当挡箭牌,害得自己平白惹了一身骚,这太吃亏了!若是今日能见到她的话,这笔账还是得好好算算的,只是该怎么算比较好呢……
不一会,龟公就去而复返,领来的却不是柳如烟,而是一位年约四旬的鸨母。
几人同时把脸一沉,却听满堂春赔笑的声音远远传来:“哎呀,几位贵人,实在是对不住了!今儿个很不凑巧,如烟恰好身子不太舒服,不便见客呢……”
李谦自然听得出来,这都是些敷衍的套话,就连鸨母脸上的媚笑,都显得有些“招牌式”,自己等人被套路了。
不过这满堂春虽已四十出头,身材略显丰满,眼角处也有了细纹,皮肤却仍养得白白嫩嫩的,一双灵活的媚目秋波荡漾,看上去风韵犹存。
方才闲聊时杨清就说过,满堂春早年也是艳名远播,乃是处州府里一等一的美人,如今虽是上了年纪,却也依然风韵动人……
起初他还不信,毕竟这年代的保养法子不比后世,四十多岁的女人哪还有什么风韵可言?这会儿亲眼所见后,心里倒是对杨清的话认可了几分。
杨清见他正在打量满堂春,登时便是投来一道暧昧的眼神,小声取笑道:“仲卿兄以为如何?要不咱们就不找如烟姑娘了,让这满堂春伺候你也行。”
李谦差点就一口茶水喷了出去,心说你饶了我吧,这女人的年纪都能当我妈了……这一世的老娘若还在世,年龄都没她大呢!
狠狠瞪了一眼杨清,李谦回头却发现,宋忠的神情早已由阴转晴,看上去一脸的花痴相,眼中似乎还还还……还冒着绿光?
心中顿时有如万马奔腾,暗道:“真想不到!这个姓宋的,居然还好这一口?”
说话间,满堂春已然来到了几人面前,又是陪着笑解释了几句,希望李谦等人能不予计较,另选别的姑娘。其实她心里也十分无奈,毕竟眼前之人可是杭州城里有名的才子,堂堂的两榜进士,自打作出了那首脍炙人口的《桃花庵歌》后,声名早已传遍江浙一带,的的确确是位难得的贵客。
此前她当然没见过李谦,但杨清一报出是姓李的,她便猜出了几分李谦的身份……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这春风一笑楼的鸨母她就算是白当了,首先情报工作就不合格。
秦楼楚馆,向来都是文人士子们流连之所,若是能有幸讨得李谦一首诗词,初时传唱,必能引来不少骚人墨客,生意的火爆程度自不必说,日进斗金转眼就能变成日进十斗金……只是,如烟那个小贱胚子,偏偏就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从面前溜过,委实有些可惜了。
至于之前的事情,满堂春倒没觉得有何不妥,觉得如烟根本就无须避着李谦。
男人嘛,天生就是采花的蜜蜂,区区小事,又哪能比得了博佳人一笑重要呢?再者说了,如烟对他表达倾慕之情,他就算是不领情,心里也该是在窃喜才对。
满堂春不愧是长袖善舞,一番赔礼道歉的话说下来,顿时就消弭了杨清和宋忠心中的不快……事实上,宋忠自打眼冒绿光后,早就只剩下痴迷了,哪还有半点儿不快?
这家青楼他倒是来过一回,是府衙里一位小吏带他过来的,那次正好赶上满堂春在招待别的客人,因此俩人并没有见过。
此时见了满堂春后,也不知怎的真就看对了眼儿……宋忠心思一转,便板起了一张略显黝黑的脸,挑眉佯怒道:“满堂春,你们春风一笑楼如此不给面子,怕是说不过去吧?”
李谦久经阵仗,乃是花丛老手,此道高人,此刻一见宋忠如此作态,哪还猜不出几分他的心思?心下立时便是一阵恶寒,忙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一个身位,以保持和这位宋GG的距离,装作并不认识对方的样子……
满堂春惯经风月之事,方才便看出这位宋检校对自己十分痴迷,目光专瞄下三路,时不时还会移到自己的胸脯上,哪还不知道他这是在拿捏作态?心中暗啐一声“矫情”,之后她便妙目含春,娇笑着贴到了对方的身上。
“哎哟这位公子,奴家哪敢不给你们面子呀,这事儿可不赖人家……”
“……”李谦飞快地瞥了一眼这正值虎狼之龄的……大妈,随即和杨清对视一眼,俩人皆是面露苦笑,浑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得,似乎该换场地了?
且说宋忠和满堂春乍一相逢,瞬间就如同干柴碰上烈火,烧起来那叫一个旺盛。不多时,俩人已经从肉麻的交谈,转向了单纯的肢体接触,某只咸猪手也早就探入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地方……
李谦赶紧向杨清打了个眼色,随即俩人便悄然退出了雅间。刚来到门外,里边却是已然迫不及待般传出了隐隐约约的娇喘呻吟之声,俩人又是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啧啧,我原本只是在开玩笑,不想宋检校还真好这一口……”杨清由衷地发出了一声感慨。
李谦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男人嘛,总会有那么几个奇葩,有着各种各样的怪癖,前世他见的也不算少,只是心中仍是无法接受而已。
“走,咱们去瞧瞧,这柳如烟究竟生了什么病。”
“仲卿兄,你……你是在开玩笑?”
“我很认真。”
“这却是为何?难不成,你也对那柳如烟迷恋至斯?”杨清疑惑道。
“这是说得什么话?她柳如烟不是生病了么,我们难道就不该过去看望慰问一番?”李谦的表情颇为玩味,话落便踱步前行,方向正是那一方天井小院。
“别问那么多了,走吧。”
“这个仲卿兄……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呀,这不成心让如烟姑娘难堪么?”杨清望着他的背影喃喃了一句,转而又是摇了摇头,叹气道:“看来,他还对之前那事儿耿耿于怀呢!莫不是在担心,林家闺女知晓此事后,心生不快……”
想到此处,杨清忽然瞪大了眼睛,直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生怕李谦会因此而转身灭了他的口,脑海中却始终回荡着两个大字——
惧内!
仲卿兄……居然也会惧内!
若是让李谦得知他此刻的想法,保不准真会一掌拍死这丫的……不过,眼下李谦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所思所想皆是一个令他感到疑惑且不安的问题。
宋忠,为什么会来杭州?
之所以会提出请宋忠喝酒,其实也是缘于此事。
不解开心中的谜团,他就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释怀。试想,谁会愿意自己每天吃饭睡觉,无论做什么都得受人监控着?
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因此,李谦的第一个想法是探探宋忠的口风,但这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于是,就在不久前,他又想出了另外一个法子。
第054章 杭州第一纨绔(两更,票呢~)()
李谦想到的办法,叫做自泼脏水,简称自污。
其实这个法子,早在他先前离开李家时,就曾有想过。只不过当时想的是自污退婚,但在细细思索后又放弃了。
当时婚事虽然没有真正退掉,自己却已经离家出走了。
因此最起码的,短期内自己是无须担心会被父亲逼婚了,至于往后会如何,当时也并未考虑太多。反正时间还很充足,没必要为了这区区小事,就自泼脏水嘛。
然而现在,他已经没再考虑退婚的事情了,至少对林秋芸这个未婚妻的印象还算不错,比之前不知提升了多少好感。可世间事总是如此奇妙,如今已然不想退婚的李谦,仍然得踏上自污这一条“不归路”,且还会越走越远……
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顺利打发掉朱元璋的耳目,打发走宋忠这个该死的锦衣卫探子!那样的话,自己以后的悠闲生活也会过得舒服些。
老实说,李谦觉得朱元璋有些奇葩,自己明明已经表现出了惫懒之态,明摆着是在告诉他——自己不能胜任朝廷的任何官职……结果老朱始终都不肯放过自己,连锦衣卫这种天子近卫都派了下来,就为了监视自己?
除此之外,李谦暂时还想不出宋忠能有什么其他目的,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自己身边。首先,从此人当日的行车路线,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来……尽管这有些“事后诸葛亮”的味道。
而眼下柳如烟的拒绝,正好就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
风月之事,在明初的朝廷里会被视为丑闻,尽管这并不是百官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但这就是朝堂上的一种风气,一种表面上的风气。不同之处在于,士林中将之视为风雅乐事,或许也是历代文人们的遗传所致。
毕竟,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古已有之,而很多时候,“佳人”所指的却是歌舞艺伎们。
这种地方上的风月之事,当然也不可能就如此轻易地传到金陵朝堂上去,但若是谁把事情闹大了,它就真会变成一桩“丑闻”。若是自己这进士的丑闻里,还有一个锦衣卫来充当配角的话,嘿嘿……事情可就变得有趣多了。
老朱若是还顾及脸面的话,肯定得把宋忠给召回去,而自己也由于风评不佳,自此便算是彻底断绝了入仕一途,此生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个山野隐士了。
生活有些无聊,李谦闲得有些蛋疼,于是又忍不住要开始作死了……
不过他分寸拿捏得还是十分到位的。
这种事情发生后,首先要不了自己的命,这一点是可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还有一点就是,自己也还不至于为此丢了进士的功名……别看秀才的功名时常有被革除的,通常只是一省学政就能决定的事,进士的功名却不能轻夺。
大明立国至今,还从未发生过革去进士功名之事,若非涉嫌科场舞弊,乃或是士子犯了大罪,都不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毕竟那对一位十年寒窗苦读,多年奔波赴考,一朝金榜题名的读书人来说,未免也太过残忍了些,功名早已被他们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了。
没办法,如今文官集团的力量还不够壮大,哪怕是政争的死敌,都不会做出设法夺去对方功名的事情来。因为只要开了这个先例,己身也将会受到威胁,且还会因此成为满朝文官的死敌!
官场之中向来波云诡谲,变幻不定,谁都会有个落难的时候。官可以不当,只要还有功名在身,回乡之后照样还能活得很滋润。
而如果功名没了的话,也就相当于根没了!
心中不断衡量着利弊得失,脑海中反复又将此事捋了几遍,发现没有什么风险后,李谦便加快脚步前行,须臾功夫就来到了两名壮汉把守着的小门前。
此时虽是夜间,整个春风一笑楼里却是灯火辉煌,院中的各个角落都挂满了灯笼。灯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景物,一如上元灯节般喜庆无比,亮如白昼。
“什么人,里边不接待外客!”
守门的汉子人选十分重要,挑的必须是“铁面无私”、不善于阿谀奉承之辈。否则的话,这楼里的清倌人就真有可能会被哪个不长眼的给祸害了。
“滚开!”
李谦冷喝一声,当即便亮出了名刺,举到汉子眼前道:“看清楚了!本官可是辛未科进士,曾任翰林院检讨一职,堂堂七品的朝廷命官!尔等有眼不识泰山乎?”
守门的俩人立马就傻了眼儿,身后紧随而来的杨清也是惊呆了。
乖乖……就没见过有人敢这么玩的,他难道就不怕会被监察御史弹劾么?
不说他一个七品的官身,且还只是曾经的朝廷命官,如今已然致仕……哪怕是现任的藩台大人亲临此处,也断然不会如此嚣张地亮明身份呐!
李谦话音落下,人已经横冲直撞,直接就闯进了天井小院里……
守门的俩人有些为难,打进士这罪名可不算小,哪怕只是无心的碰伤,都是他们这等贱民吃罪不起的。对方真有心追究起来,判罚可比普通老百姓要重多了,少说也是杖刑加流放……再往重了去判的话,可就真会要命了!
毕竟,一个意图杀官造反的帽子扣下来,就已经足够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死上千百回了。
守门的保镖瞬间就成了李谦的随从人员,角色转变之大,竟丝毫不给人突兀之感。他们紧紧跟随在李谦身后,心中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柳如烟在哪儿?”正在前面的李谦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那边儿……”
其中一人随手一指,便把二楼之上柳如烟的房间方位给点了出来,继而又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子……丫就是嘴贱!这李老爷看上去气势汹汹的,今日要真让他给欺负了如烟姑娘,自己少不得又要挨一顿鞭子了。
宝宝心里苦啊……
杨清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担忧,逐渐演变成了激动。他满面潮红,看向李谦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浓浓的钦佩之情。
高人吶!
什么叫纨绔?这才是真正的纨绔!
何谓嚣张?这才是真嚣张,杭州城里无人可比!
杨清敢对天发誓,城中那些权贵家的子弟们,在得知了今日李谦的所作所为后,马上就得退位让贤,奉送给他“杭州第一纨绔”之名了!
啧啧……这名头够气派,够响亮!
不过他也并非是盲目崇拜。
平日里,李谦私下里的言行举止都十分随意,看上去与寻常的年轻人也没什么不同。
杨清却是打从第一眼见到李谦起,就能看得出来,此人不是善与之辈!跟他投缘的人,倒是能接触到他和善的一面,而若是一不小心走到了他的对立面……呵呵!
这是个心思异常沉稳的年轻人,他的任何举动看似出格,实则从未吃过亏。表面上冲动莽撞,其实任何时候都算计周全,总有其最为深层的目的所在……尽管很多时候,杨清都无法猜出他的目的所在,却始终坚信这一点。
于是乎,他从一开始的担心,想要出声相劝,转变为冷眼旁观看热闹的态度……反正闹到最后,自己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
“呀……”
这方天井小院俨然是女儿国般的存在,结果李谦这么个大男人突然就闯了进来,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院里,清倌人及其丫鬟们都纷纷捂脸惊叫着跑开了。
无他,只因夏季天气愈加炎热,这会儿又是夜间,大小姑娘们才刚刚沐浴完毕,个个皆是一件薄衫罩在身上,毫无顾忌地袒露着胸脯和腰臀,简直就是一幅幅活春宫。
看着眼前那一件件五颜六色的亵衣,李谦也感到老脸微红,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继续快步前行!
倒是有些胆儿较大的姑娘,一见闯入的这两位公子哥生得眉清目秀,举止打扮也着实不凡,竟是不停地向他们抛起了媚眼儿……
一时间,真个是灯光共亵衣同色,媚眼与秋波齐飞。李谦突然开始担心,自己待会还能否全须全尾地走出去?
世界太混乱,女人太流氓,男人怎么办?
噔噔噔噔……
李谦脚步匆匆,很快便来到了柳如烟的房门口。之所以能如此肯定,自然也是因为,每间闺房的门口都挂有所住清倌人的牌子。
这是要登堂入室了……
紧随其后的杨清胸中激荡无比,还稍稍带有些许的紧张之感,心中似是在狂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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