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边走的压角线抽下来两股合了合,头上螺蛳扎了个双环扣,扔了缝隙连上等鳝鱼咬紧给它拽出来。
俩人站了河畔大气都不敢出等鳝鱼冒头,反正它总得出来换气,一露头发现美味可口的食物送了嘴边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大便宜。只要咬了,哼哼。
兰陵拽了绳子一头不敢动,呼吸频率都放缓了。憋得脖子粉红色,人家鳝鱼缓缓地吐了一圈气泡出来,刚露个鼻子尖到水面她就沉不住气动了下,唰,又进去了,气得我只跳脚。
“当人都和你一样爱摊便宜?没看鳝鱼连食理都不理,这办法不行!”鳝鱼跑了使我办法撒气,一膀子给绳头恨恨地扔了水里。
“这点耐心都没有,老祖先要和你一个样子就饿死了到山洞里了。”鄙视兰陵一眼,蹲了河畔趁没冲远先抢救绳头,“好好学学。”
“不对,呀……”
“啥不对……”话刚起头心里就“咯噔”一下,猛扭头朝后看,兰陵已经半弓了身子,正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整个人朝我倾斜过来。
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反应竟然这么快,兰陵求救的话还没说出来已经窜起身形将她整个人抗住了,感觉她身躯比往日重了许多,好象不由她自己控制地朝下蹲,又不敢让自己蹲下去,只好将身体的重量朝下去的力量全压在我身上。又不敢碰兰陵的肚子,只好慢慢控制自己的力道,一只胳膊从她腋下穿过去。一只手托了她大腿上,拼命想让她控制住自己的平衡,尽量不要倒在潮湿的河滩上。
“别动,就这样架着我……”前后十来秒的工夫兰陵才反应过来,艰难地侧过身子,两只手死捏我一侧的肩膀上,能看出来她现在感觉非常不好,面部轻微抽搐。用力咬合的牙关扯得腮帮子上肌肉凸显,略显狰狞。
“能动不?”
兰陵喘息频率逐渐加快,停滞了几秒,感觉出她在挣扎,随后懊恼地摇摇头,再一次重重地靠在我身上。“怕回不去了,郎君拖我去那边草上。”拼了力气反手捏在我腰间,伴随了痛苦的呻吟。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心理上没有准备,强大的力道一下将我背仰了冲个趔趄,脚后跟被滩头的石头一绊,马上失去平衡,而兰陵的身体也仰面倾压过来,两人眼看摔倒的一瞬迅速将她脊背拉正,好让她倒地时候躺在我身上,不至于撞了岸边的硬石。
为了避免太大的震荡,先是两臂努力推在兰陵脊背上减震,自己则在毫无缓冲措施下硬生生着地,肩膀一阵剧痛传来,右手上劲力伴随了剧痛骤然消失,硬生生被兰陵压在身下,很不巧,负担兰陵落下重要的右臂肘担在一块圆石上,“喀嚓”,“啊!”钻心的感觉,半条胳膊好像从身体上消失了,弄坏了?不管,要命的时候哪坏了无所谓,先赶紧给兰陵弄到上面去。将重心撑在左臂上,小心地翻动了下,从兰陵背下慢慢挤出来。人一站稳顾不上胳膊和肩膀,从后面环了兰陵腋下,顺了她用力的节奏一点点地挪动,把不住平衡的时候就给没力气的胳膊甩给兰陵让她尽量揪住,一步步地朝上拖,每拖一步,手肘上传来的感觉就能让人昏倒,拖上草地时候半个身子已经麻木,奇迹,我竟然不知道疼痛了,光是眼前一黑一黑的头晕。
“没事。”将兰陵放平,在她裙下摸了摸,羊水还没破,只是产前的剧疼阶段。努力让自己声调平和下来安慰道:“刚开始,一阵一阵的,你躺在这里,我回去喊人来。”
“别走……”
兰陵刚能用上劲,猛地一把攥住我的坏胳膊,身体又开始痉挛,冷汗顺了面颊泊泊流淌,拽着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朝前拉,钻心地痛觉让我眼前一黑,咬了牙没喊出来,这时候不能给兰陵心里添负担,得稳住!
“听话!”口气异常严厉,准确说是凄厉,惊得兰陵竟然停止扭动平静下来。留我陪了她心里好受,可一旦生起来我是要手艺没手艺,要工具没工具,她这年龄弄不好就出事,要命的时候由不得兰陵耍小性子胡来。
这片山林内府买下的,根本就没外人进来,兰陵只是一时意气用事,能理解她现在的心境,事到关头平时沉稳个人也有点失措,厉声吩咐道:“躺好!四肢放松,我马上回来!”不等她回音,用力掰开她指头,一只手脱了外面的长衫铺在地上将她挪了上去,扭身发力朝山庄跑去。
早就是预备下的套路,和颖生产时候的预备工作差不多,侍女心里也明白怎么回事,见我这光景跑回来就知道出事了,一个侍女家里坐镇,另一个招呼一帮丫头抗了几床铺盖、帐子就朝出事的地方跑。
“血。”刚给稳婆指派完,留家里的侍女忽然指了我后背惊呼,急问道:“夫人流血了?”
“血?”没反应过来,反手朝肋子下摸了把,红红湿漉漉的一手。胡乱甩了甩。外伤,可能是落下来那一下给石头割了,“我的,先不管。”侍女的素质不错。这么紧张的时候还知道叫夫人,没在稳婆跟前露出马脚。“家里的工具都拿上,你家里带几个人烧热水,人要是回不来就给热水直接送过去。”指了一个资历最高的稳婆道:“稳婆里你带队,该拿啥你都分派好,现在所有人都听从你指挥,包括我!”
这边正预备,那边抬人的丫鬟跑回来一个,说夫人的羊水已经破了。人抬不回来,赶紧准备就地生。带队稳婆携了几个下手就奔了过去,我急忙要跟着一起过去,背后被留家里的侍女一手抓住,“您先包裹清理了去,免得惊扰夫人!”说完不待回应,拉我就朝房里去,等脱内衫时候才发现被砸到的胳膊肘紫红色肿得有小腿粗。肿胀撑得皮肤变得细嫩,发现妖异的光泽,很刺眼。
“先给血擦擦,胳膊不要管。”没工夫干这麻烦事,酒精沾了消毒过的麻布胡乱清理下伤口,横缠了几条麻布裹住不让血渗出来,忙手忙脚地套了个干净衫子,甩了个奇怪的胳膊朝兰陵生产的地方赶去。
已经被丫鬟用帐子围了个小圈,吊了胳膊被稳婆挡在外面,刚准备解释下,里面兰陵的声音传出来:“让我郎君进来,不妨事。”
是不妨事,兰陵的体质在那放着,加上心理素质过硬,过了产前的阵痛期后,生产中一切都很顺利,没有颖当时要死要活的场面,我还没紧张起来,孩子已经呱呱坠地了,应了兰陵的自信,果然是个鸡鸡洼,唯一遗憾的是比九斤小了不少,满打满算就六斤冒个头,亏我还一天伙食伺候得很当,不争气。
“让我抱抱。”刚裹好,咱有抱孩子的经验迈步稳婆跟前逞能,肘上一种奇怪的感觉传来,不光是疼,刹那就觉得体内的力气随了那一迈步瞬间消失,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又穿越了?一睁眼周围的摆设很陌生,打算坐起的时候才发觉右臂用不上劲,竖成一根裹得严实,熟悉的药膏味道让我放下心来,以前在谢宝身上闻到过,二娘子的手艺。
“来人!”勉力用左手给自己撑起来,这才发现不光胳膊被裹住了,连背带胸也七七八八地缠了一层,估计还是二娘子包的,小子手劲大,猛一坐起来勒得人呼吸困难。
“侯爷!”门外果然是二娘子,呼我叫唤跟头趔子地撞门而入,见我木乃伊一般在床上坐了发愣,马上露出狂喜的表情,喜道:“小的死定了!”
“早该死了。”想做个伸展运动,身上有点软,不得劲,一点点朝床下蹭,二娘子明显没当丫鬟的觉悟,也不知道扶一把,可惜这好名字。“长眼出气用?过来给扶上!”
“哦。”二娘子反应过来时候我已经独自下地了,才傻不愣瞪地扶住我。
“腿又没有断,下地还扶什么劲!”不错,抬腿踢过去还能保持平衡,能勉强擦了个边就算胜利。“咱在哪?”
“刘正清大人的府邸。”二娘子跑去敞开房门,搬了把长椅放了廊前,愤然道:“昨日里那边派人喊小的过去时候您已经没了知觉,只说是山上滚下来的,让小的治救。”
“救就救,跑人刺史大人家里干什么?”看来自己整整睡了一天了。能想象来,兰陵才生产过,没精力照料我,跑前除了二娘子外就再没信得过的跌打医生,叫他来正常。可换了刘刺史府邸里就蹊跷了。
“小的有些话不能说,可给您验伤时候就发现根本不是滚下来的伤势,明明就是被人有意推落的。”说着还作了个仰面朝天跌倒的姿势。指了指我锁骨道:“您胸前还有推落时候留下的痉挛,虽然一时说不清楚她们是用什么把您推下来的,可那侍女却撒谎,一口咬定您是自己滚下来。”
当然不能说我锁骨一片是兰陵后脑勺砸的,可二娘子的推论也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厉害。“所以?”
“小的知道其中厉害,没和她们多说,为您安危也不敢多问,毕竟当时没了知觉,她们就是故意害您小的也没办法在那边护您周全。只好推脱手里东西不齐全,硬是将您从里面带了出来,又怕行馆……所以扎了伤势连夜送了刘大人家里,她们就是再起歪心,也不敢在刺史大人家里胡来。”
“干得不错!”欣慰,有这种保镖还有什么说的?平时看傻了巴唧,真遇见事情还真不含糊,能想得这么远,就算推断不准确也已经尽职尽责了,光凭这回去就得涨待遇。拍拍二娘子肩膀,“没事,虽然不是你猜想的那样,可这次记你一功,回去……”
“别,您千万别记功,小的都吓死了。这事要让夫人知道非给俺开销不可,没脸在家里吃供奉。”心有余悸地看我一眼,“您千万要小心,往后再出去,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得给俺带上。就是有事,小的有一口命在也护得您周全!”
从没听过有人给我说这种话,我所受的教育也不懂得二娘子的道理。可就是听得心里一阵阵不知道什么滋味,五味瓶翻倒了一样,不知道该怎么搭话,想说点感激的话,可这种事不是能感激来的,说出来反倒糟践了二娘子的忠心。点点头,轻叹一声,“随我去谢谢刘大人。你跟我一起去,就站我旁边保护好。”
官场上的客套话,我只敷衍进山考察当地植被,打算寻找一些适合当地种植的农作物,不慎失足滚落云云。刘大人对我的崇高敬业精神表达了深厚的敬意,能有机会照料我这种农业英雄是他刘家的荣幸,他觉得这事不光要在岭南作为光荣事迹公平标榜,还要上书朝廷,感谢朝廷派了这么高风亮节的官员于地方,还要……
“还要杀我庄子上所有的人!”
“胡说,不许栽赃我家人。”托了残躯跑来探望兰陵母子,没想兰陵才拉我胳膊心疼一小会就把话题扯到二娘子昨天疗伤的事情上,这不行,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
“你是没见当时……我也没见,可隔个大屋都能感觉他杀气。亏得我传话放你走,要不他真能给这一庄子全杀了去。”兰陵说到这竟然露出后怕的表情,侧身朝门外看了看,换了个口气柔声道:“难得的好侍卫,往后要好好待他,有这人在你跟前就是你第二条命,我不怪他。”
俺这两口子也够倒霉,一个刚生产还抱了孩子行动不便,一个躺床上昏迷不醒,若真是强留我的话,估计兰陵说得不假,以二娘子的武力动了杀心怕这庄子就没活人了,想想就真冒汗。
“嗯,这话不假。”给不这愉快的事撂过去,独手在熟睡的孩子面前比划几下,朝婴儿嫩红小脸歉意一笑,当爹的暂时残疾人,没办法抱他。指了指胳膊,遗憾道:“这两天给娃打不了泥人了,本来还打算捏个狗啊兔子啊,只好朝后面放几天。”
“不捏了,够了。”兰陵想依偎过来,指指我包扎的膀子示意我换一边给她靠,“知道你护我,孩子有你这当爹的才是命大,昨天……”说到这兰陵轻轻地叹口气,紧紧贴过来,“昨天是郎君您应当的,妾身这边就不道谢了,不谢了……”
“谢一下也无所谓。”轻抚了兰陵头发,笑道:“自家人太不客气也不好。哦,对了,你产期提前了,才九个月就生,早知道就不许你一天瞎胡乱跑,差点给老子牺牲了河滩上。”
“怪我?不是拿杀才鳝鱼就没那么大事?”说着就恨得,咬牙切齿道:“不给那杀才抓了大卸八块不算出气!”
“省省,你先坐月子,我回去养伤。这几天家里人就到了,我可不愿意裹得跟尸首一样见人。”起身给孩子皱巴巴小脸上摸了把,长叹一声,“往后可得孝顺啊,你妈生你遭多大罪,没摔倒也差点让你老爸的保镖灭口了。”
“也孝顺您。”兰陵拉过我的手,柔声道:“往后肯定是个好孩子。”
第354章 论谈
“往后不要对了孩子瞎胡叫。”
“我愿意,又不是你一人生的,横啥横?”这太不人道,当爹的叫孩子都成错了,老天爷还有小名呢,不就是甘蔗嘛,叫得顺口,不想改了。跟了兰陵姓李咱认了,给娃她妈面子,可也管不着我给孩子怎么称呼,残疾人不是看上去那么好欺负的!
兰陵一把给孩子抢过去,侧身抱起来给我个脊背,“不许,往后你给孩子教什么我不管,可不许当了我的面乱叫。记得啊,叫李笃。所谓: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起这么没水平的名字也不怕遭人笑话,为什么不叫李慎,为什么不叫李明?偏偏叫李笃?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这鸟字念“度”,一直乱念,今天念“竹”明天念“马”,反正知道大概意思就对了,谁有那么多时间给这么些生僻字都记得?一脸不乐意道:“我总结个道理,越是没文化的人越爱显摆,就你这样子,给孩子起个别人不会的生僻字来标榜父母是有文化的人,小市民心理,适得其反!万一往后先生不认识这字点名时候和我一样胡念,半天孩子不答应以为没来,记个旷课找家长,是你去还是我去?”
“天下这样的先生也就郎君一人而已,妾身找您个白字夫君已经不容易了,实在是没本事再找个白字先生来。”说着一脸溺爱地对了怀里孩子柔声念道:“李笃,李笃……”
恶心很,没见过这种母亲,这点颖就比兰陵好多了,从来就没出现过这么恶劣的表情和声调。单手给兰陵手抓住,给孩子转了我面前,学了兰陵的模样口气肉麻叫唤道:“甘蔗,甘蔗……”
甘蔗不错,我觉得这世上比甘蔗性价比更高的植物没有几种,甘甜爽口,解渴补糖,种植起来也方便,亩产量惊人,原产地价钱便宜到可给可不给,买一根拿手里边走边嚼,山陡地滑的时候可以当拐棍,遇见匪徒横起来就能防身,简直太合算了……可我现在并不打算种它,至少在沿海船运发展起来之前不会种这种东西。
不种不等于不去重视,若能在不占用可耕土地的情况下将蔗糖发展成一个产业的话,在利益的驱使下促进南北间商贸、文化交流,那就能有效改善岭南、江南、剑南部分地区的经济状况,是农学里必须大力扶植的一个重点项目。
不但是不同品种的葫芦种植,糖蔗的加工水平也需要有一个质的提升,简陋的加工工艺是现在交通条件之外限制发展的最大障碍。一旦轧糖工艺获得显著提升,在降低成本的同时提高蔗糖的质量。那对商贸发展和蔗农的积极性是个极大的鼓舞,所以岭南的农学院有义务担起这个重任,这是我在岭南出差期间给农学报告里的重点。
农学少监带伤报告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出席会议的不但有农学的专家,还有当地政府官员和大家族首脑,甚至岭南最高行政长官刘正清同志也在报告期间认真参与旁听。整个报告过程围绕着为大唐、为百姓、为岭南的主题展开,在严谨又不失活泼的学术氛围中,农学少监怀化中郎将什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