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来赶集的人,竟然恬不知耻的说自己忙,看他悠闲的样子,比较起来反倒是我更忙一点。“当然要鼓励,收不收都得鼓励。和送礼一个道理,收不收都得给人家道声谢。何况还是赈灾这等大事。”
“是这个道理。”李世点头,“商人与别的百姓不同,所谓无利不谈商就是这个说法。谁都知道他们不是为赈灾来的,可人家样子做出来了,也真不好拒绝。就是送礼的道理。”
“小弟认为应该收下,他们无非是图个名声而已,又没有太大的要求。”端起侍女送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说实话,绝大部分商户都是本分人,省吃俭用的积累点家业,不比别人吃的苦受的罪少,同样是为国家做了贡献,人们只看了利,一讲到‘利’上就反感,就轻视,却不去琢磨利怎么来的。”
“哦?”李世喝了口茶,笑道:“这个我也专门去琢磨过,也同别人探讨过,不知道子豪又是什么说法呢?”
古人对商人有歧视,不过对商业其实还是重视的,说白了,就是肯定这个行业而否定这个职业,逻辑上说不通,但事实如此。唐帝国为了保证其商路的安全畅通,前后发动的战争不下十次,对于外商也有明确的保护条例和优惠政策,商业、文化交流上也相当的开放,在某些政策上的开放甚至超过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歧视商人却为了保护商业不惜以战争为代价,的确矛盾。
“其实国家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从形式上还是鼓励商业的,关键是民间传统风气如此。说到改变吧,想从百姓身上做起是不可能的,只能由上至下慢慢来。就像户部门口这事,如果换了别的行业,若国家让农户们捐助粮食、衣物,肯定不是这个景象,说不定还要引起非议,以为国家变相的征收税赋。”顺了顺思路,自从来了唐朝后,有些事情不去想就慢慢的淡忘了,思想退化。“可商人不同,在他们眼里,身份、地位于财富一般的重要,有些人家甚至不惜代价的想将自己洗白,听起来如同做贼。一般人不可能理解,可小弟恰恰娶了个商家女,有些想法说出来着实的可悲,他们一样是靠了勤劳和智慧去拼搏,可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利欲熏心,或者成了商人,对于道德就弃作一旁了。”李世听到这里,插话道:“国家重视商业和民间歧视商人,听起来意思不顺,但以道德为准绳的话,就好解释了。”
“可能吧。”我艰难地点点头,很想按了商业规则去解释一番,可想了半天也没办法给商人正这个名。唯利是图听起来刺耳,但绝大部分人还是抵挡不了这个诱惑。古代有,二十一世纪更多。从超级市场到街头小贩,以劣充好,短斤少两的比比皆是,已经成为普遍行为了,甚至连大型国企都难以避免。在唐朝,药贩、药铺敢在药材上动手脚,那是要杀头的;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没吃过假药的人不多见,甚至有医生亲自出马推销假药,让人不寒而栗。没接触过国外的商人,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能好到哪去呢?自嘲地笑了笑,“约束,尽量完善法规去约束。制定专门针对商业行为的法规,不指望他们遵守道德,只用国法来衡量,或许钱赚多了就能好点了吧。”
“国法。”李世点点头,问道:“大唐律不够周全?”
“当然……”差点漏嘴,对面的不是兰陵,还没有随心所欲到畅言无忌的地步,“当然周全!再没见过比大唐律更好的律令了。以前没有,往后肯定更不会有!”
“哈哈……”李世眯了眼睛笑了起来,“没外人,话说得这么谨慎,子豪不实诚。当然不周全,要周全就不会有令官成天里喊着修这修那的,这世上谁家都没本事给律令定得完满。”
“相对,相对周全,嘿嘿。”被人家说不实诚,太不好意思了。“不是太懂这些,针对商业的法规或许应该细节化,越细越好。小弟不是行商的,对里面条条款款不是很明白,反正也是瞎说。其实啊,若有商人参与进行一同修订,那才能更完善。嘿嘿,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去。”
“与虎谋皮?”李世弹了弹茶杯,寻思片刻。“也有道理,子豪觉得朝廷会不会收这些商人的捐助?或者说朝廷故意开了这个头来提高商人的地位?”
“那不清楚,或许收了是好事。毕竟也算是民间自发的行为,是我朝繁荣昌盛、百姓品质高尚的侧面体现。赈灾嘛,何必斤斤计较与朝廷颜面,能发动群众,群策群力才是真正有面子的事情。毕竟是圣上英明,官员得力,民心所向嘛。”
“就是这话!”李世抚掌大笑,畅快淋漓。不知道我拍皇上马屁和他有什么关系,搞得以为自己当了皇上。“就子豪以前说的,凡人,凡事都有正反两面,只要这次赈灾得力,更显我朝昌盛,民心可用啊。”
“对对!”相对于谈商业,我更喜欢赈灾一些,毕竟我家也是捐了不少酒,属于爱国人士。不可否认,我是爱国的,至少年轻时候有过为国捐躯的想法。赈灾看起来是户部的事,可李世这工部官员竟然也说得头头是道,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不过对于石灰和酒的功效上,他还是很崇拜我的,嗯,崇拜。话题不知不觉的就扯远了,蛆的事情问了几次,他显然对养蛆喂鸡更留心,说要汇报给工部上,然后推广开来。
“是大功。”李世仿佛已经看见全国人民喜吃鸡蛋的场景,赞道:“子豪奇才。”
“啊?”我有点犹豫,不是功不功的事情,关键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蛆就联想起我来,万一给封个“蛆国公”,我觉得还是死了的干净。苦脸道:“这个……推广好,可功劳就算了……李兄推荐的时候莫要提了小弟的名号,怪难为情的。”
“好,哈哈……好。”李世明显有捉弄我的意思,笑得模样很恶心,不过我断定他不敢冒领这个功劳,封赏再大他都不敢出这个头,怪渗人的。指了指西下的日头,“打搅子豪久了,该不会耽误了送毛毯的事情吧?”
“不会,不会!”摆手起身告辞。出门时候留意了下四周,今天西苑上清静了许多,连个人影都没见,估计太热了,没人出门。不错,和这李世比较投缘,要说兰陵还是有眼光的,交往的人就是档次高些,起码比我交往的档次高。
回家前到蒸酒作坊边上看了看工程进展,老远就看见飞马而去的背影,好像是李敬业。他最近沉迷于蛆虫之间,每天过来也不上门打招呼,一来就钻了饲料作坊里不出来。对于这个家伙,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虽说也属于纨绔子弟,但很少在聚会的场合里出现,却待人亲和,没有一般纨绔眼高手低的毛病,就饲料作坊的小杂役都能谈得来。
看似一个不合群的人,可名望在京城不错,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尤其是武艺上,虽然我不太懂,可能和程初一气切磋小半时辰的人,除了二娘子以外,李敬业算是头一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花无缺?我最恨这样的家伙,避免和他接触,不时的绕弯子说人家坏话,虽然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和作坊上的俩女帮佣发生感情纠葛。
又来我庄子上勾引养蛆女,太坏了。意淫李敬业委琐的同时,我变得高大起来。这家伙马上要去边疆上推广医用蛆,太好了,一定会被吐蕃牧女抓去,永不翻身,我会送他毛毯当贺礼。
正想着,周医生与我擦肩而过,大医箱差点挂我个趔趄,他就这样个人,一到出诊时候就风风火火的,迎面过来也不知道打招呼,太投入了。看他朝牲口棚过去了,这些天老是闹我加块地方给他,好用来集中饲养怀孕的牲口……正想着,就见云家小姐带俩丫鬟从庄前的小路上转了过来,急匆匆朝王家门上走去。
第198章 生化危机
云家丫头来了,我还是先不回去的好,有颖在,应该能对付。五月中的天气,天还没黑的样子,和李世侃了小半天,中午饭都没吃,肚子饿得叫唤。老远看了花露水作坊那边炊烟袅袅,家里所有的作坊平时只管一顿饭,看样子,又要加班了。
内府上动用了各种超限制渠道打开了周边国家的市场,已经不是行脚商队零敲碎打的贩运了,有组织有规划有预谋,没有谁家比内府更具备这样的优越条件,强横的武力加上皇家独有的权势和大唐丰富的物产、人力资源,只要想做生意,没有不赚钱的道理。
到门上将坐骑交给门房,厨房里拿了块锅盔,边吃边溜达,再有不到半月时间,西瓜就熟了,一个个膀大腰圆的躺了满地,为了让西瓜均匀采光,俩庄户正在小心的翻着瓜面,我则找了棵老树坐下,尽量不干扰人家的工作。
“好东西啊。”庄农边翻边赞美,“上次瓜熟的时候下了好几大车,别看才拳头大,味道不错!我和婆娘连吃了几天,老丈人那边都没舍得送。”
“说的,可不能多吃,拉肚子差点就没命了。”另一个反驳道:“咱不是吃寒瓜的命,拳头大的就够了,现在长得和猪头一样大,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我听得直笑,明显就是想吃了,还找借口克制自己,要搁了后世,不管是给谁家种,种瓜的没吃过瓜就是奇闻。自己庄子上的人家就是可爱,种了这么长日子,竟然还没吃过滋味。
“味道肯定差不了。你看这叶子都发黄了,也就快熟的时候了。”
“这么多,主家怕吃不了吧?”说着还煞有介事的咳嗽两声,“寒瓜地上的活是辛苦了点,还是去年上庄子里起院子时候拿得多,去年挣的钱,今年还没花几个。就是让邻庄上那帮人占了不少好处去,不甘心。”
“咱这主家还成,到底是朝廷里封下的人,知道体谅下苦力的。外庄上来的也是卖力气,凭啥不叫人家拿。不过说起来,主家还是比不上大夫人厉害,知道不?诰命夫人!昨天还见了,回去一看我婆娘,直接打了一顿,咋和诰命夫人一点都不像。”
“打你婆娘有屁用,你就没长诰命夫人她男人的脸……”
“有完没完了?”我一旁听得冒火,诰命就诰命吧,还她男人的脸,当我爱长诰命夫人她男人的脸咋地。站起来吆喝道:“想吃西瓜就偷偷吃一个,关我脸屁事!”
俩庄户傻了,站那半天没个动静,一脸惊诧,见了鬼的样子。
“看啥看啥!”我指了指说我脸的那家伙。“你,说你呢。去,挑个瓜过来,吃了不小心我拾掇你!”
“是!”俩人一块跑了,半晌才抱了个似乎最大的过来放我跟前。大气不敢喘一声,等我发落。
我俯身拍了拍,端起来贴耳朵上,双手用力挤了几下,不屑地看了俩人一眼,没知识就是没知识,种瓜的不会挑,老大一个生蛋。“赏你了,回去给你婆娘吃,打挨得冤不冤?”起身亲自挑了几个,没几个熟的,将就吧,一年没吃了,开个荤。“给我抱回家去,今儿这事就不追究了。”指了另一个庄农道:“一会儿你也过来挑一个拿回去,等熟了,凡瓜地上干活的一家赏俩,不过再敢拿我编排事儿,就让你坐地里一口气吃二十个,吃不完不准走!”
“现在?”那人听得激动地打摆子,“二十个?”
“滚!美不死你。”憨胆大就这意思,明显心里没数。
回来时候云家丫头已经走人了,颖正喜滋滋地拿了个盆子洗西瓜,再仔细擦抹干净,就差打蜡了。“满地都是,至于不,洗洗切了吃,吃饭前刚好开胃。”
“咱家东西长得就是迎人。”颖擦干净退了两步左右的欣赏一会儿,“这么大,前一阵上去的时候才碗口大小呢。迎风就长。”
“一阵没朝坡上去了吧?忙过了,这些天你好好歇歇。”接过丫鬟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问道:“云家丫头今天跑过来干啥?”
“耍心眼呢。”颖轻快地笑了几声,切了块瓜皮下来擦了下刀,扭头吩咐丫鬟喊二女一同吃瓜。“一起送来好几个,妾身让管家和账房都拿了个去,周医生也送过去了,往后依仗这些老人的时候还多。”
“送就送了,解释啥?”我挥挥手,“问你云家丫头事情呢。”
“贼得很。”颖手上加力,一刀两半,分了一牙递给我。瓜不错,不过到底没到时间上,瓤子肉肉的,还不脆。颖收拾了个铜盆子放了脚下盛瓜籽,才自己取了一块,咬了口,舒服的呻吟一声,“今年上关中粮食旺,官上大量收了糜子去拉了南边赈灾,弄得这边糜子涨价,麦子到贱了。她家去年为了扛难关,专门拿麦子换了好些个糜子回来,这会儿糜子一涨,她就想起还帐了,着急了要先还一部分。”
“那就叫她还吧,小姑娘家撑个家也不容易。这些事情上咱也没刁难的理由,正好北门上酿酒的作坊里能用上。”
云家小姐给我的映像不坏,虽说王家是冲了云家地产去的,可毕竟没有让人家破人亡的邪念,若真存了坏心思,也不容她能逐渐地爬起来,早就动手了。“明天让她拉了来,照今年的价钱算。”
“嗯。”颖见二女进来,指了指桌上的瓜示意她自己拿,“就这么给她说的。其实说了人品,这丫头还过得去,老四那边收她家鸡蛋一直没出过纰漏,品质也好。即使今年降了价钱也没说三道四,云家日子也逐渐能过下去了。”
“那就好。反正到明年你姊妹俩一刁难,地八成得让了咱家。总得给人家留条活路。”我现在也想通了,颖的扩张是有道理的,想发展自身就必须经历这个过程,王家不是真正的生意人,打根基就得依靠吞并土地。
颖将西瓜啃得干净,一点都不浪费。旺财伸头闻了闻瓜皮,又失望地趴下。“咱家庄子上是一点空地都腾不出来了,挤得满满的,邻了云家那边的河渠两旁又太偏僻,实在不行就朝那边修路……”
“钱管家不是说那片原来掏过个旱井,水是苦的么?”关中长安地区的地下水资源很奇怪,前后不到一里路的两眼井,水质却截然不同。老关中人都知道,解放前虽然家家都有水井,可大部分是用来涮洗的,喝的水必须去城墙根一个叫甜水井的地方拉,彭大元帅当年在西安还同警卫员一同去甜水井拉过水。“没水你让人家怎么去,河渠里的水饮牲口可以,人喝不成。”
“住不了人而已,修条路过去也花不了几个钱。妾身的意思,那块地往后加几间作坊没问题,水苦点,人不喝就对了,作坊还是能用上。素蛋作坊和饲料作坊都给移过去,庄子中间占得碍眼。好好的地方都糟蹋了。”颖对庄子里不宽敞早有微词,而且迁作坊是陈家掏钱,王家只出地皮。“今年看起来红火,算来算去就没挣多少钱回来,花露水产量是多了些。可前一阵咱收酒的亏了不少,来回扯了个平手,造纸作坊里就半死不活的,素蛋那边一天来回就四百来鸡蛋,听起来利大,七七八八一分摊,刚保了本钱而已,还搭进去个饲料作坊……”
“急个啥?天上下金子还有个落地的时间,今年抓的鸡还没下蛋,你着急有啥用?”一说这,我也不爽。这年头,不是想养鸡就有鸡给你养的,得老母鸡孵才成。一窝五个蛋孵二十多天不说,就算母鸡卖力,全给你孵活了,还有一半的公鸡在里面,母鸡孵卵这二十天还不带下蛋的,来回一算,没效益不说,万一窝里全是公鸡,亏大了。如今孵蛋都和赌博差不多,小母鸡价钱快赶了猪崽。
“急,怎么不急。”颖不知道想了什么,瞬间笑的打跌,一口西瓜瓤子喷了出去,吓二女一个趔趄,“失礼了,哈哈……夫君莫怪……哈……”
“你小心,瓜籽卡了气管不是闹了玩的。”上前给她脊背上敲打几下,笑得轻了些,“闹啥?好好说话呢,发什么神经?”
颖指了指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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