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惊愣之后,他大踏步走了上去,灵识一散,果然发现了白素素的不妥。
“素素!”轩辕流风忍着心底一波波涌起的不安,压低声音唤了一声。
白素素没有丝毫回应。眼里的光芒却一寸寸黯淡下来。
他立在徐致远身边,感觉到白素素的痛苦,却不敢贸然去触碰她。
当白素素眼里的光芒即将幻灭的刹那间,徐致远猛然抓起白素素的双手,双手一震,灵力从她指尖飞入,很快就流遍她全身经脉。
直到阿紫的身影从虚空中幻化出来,徐致远才吁了一口气,收回灵力,放下白素素的手,转身看着轩辕流风,沉声道:“她为了找到治愈你的眼睛的方法,冒险元神出窍,去了遥远的异时空!只差一点,她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轩辕流风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上前,抱起昏迷不醒的白素素,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感觉到臂弯里的人微凉无力的躯体,心一阵阵的抽痛起来。
徐致远轻叹着拍拍轩辕流风的肩膀,安慰道:“流风,她睡一觉就醒了……”徐致远的话音猛然一顿,剑眉一挑,忽然闪身不见了踪影。
“魅姬来了,我过去看看!阿紫,素丫头体内的双魂本已融化为一体,但是她冒然多次元神出窍,长时间穿越异时空,所以融合在一起的魂魄开始变得游移不定,如果两个魂魄分离,将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详情等我回来再说,我只施法封住她的元神,在我的禁制被破解之前,她再无法回到过去……”
徐致远的灵识传音随后在两人的脑海中响起。
轩辕流风的身体猛然一僵,素素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他一点都听不懂徐致远话里的意思?
轩辕流风抱着白素素,面朝窗外,怔怔出神。
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把白素素额头上的汗水擦干,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好,拉过被子替她盖上,正准备靠着床头好好想一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忽然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轩辕坐在床沿,抬头四下一看,才发现卧室居中沙发旁,阿紫拿着一张泛黄的符纸,正低头看得入神。
“阿紫,先生那番话是什么意思?素素怎么会元神出窍去了异时空?你不与我说变罢了,怎么能由着她胡闹!”轩辕流风起身走到阿紫身边,习惯性的凑上去看他手上的符纸,脑海里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阿紫回过神来,手指轻轻一震,手中的符纸便化作一股清风,消散在空气里。他抬头道:“你第一天认识她啊?她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我能劝得住么?”
轩辕流风沉眸道:“那你说说,先生那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紫目光一闪,顾左右而言他:“阿九,刚才徐致远是说魅姬来了?我出去看……”
“阿紫!”轩辕流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阿紫,沉声道:“你手里的符纸写着什么?素素到底去了哪里?先生说她体内栖有双魂,到底是什么意思!”
轩辕流风的声音带着几分狠厉和彷徨。
阿紫顿住脚步,转身看见他眼里的恐慌和无措。忽然有点明白徐致远方才为何无故叹息,又想起了当日魅姬在虚空里疯狂的大笑声。
阿紫不由得轻叹一声。这是他万年的岁月里,第一声叹息。
“……流风,能让你的双目重新复明的唯一的方法,便是深爱你的人将她的目识献祭给你,用她的光明换回你的光明。”
“阿紫,这个方法素素还不知道吧?不要告诉她……”
轩辕流风呆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回神。
他震惊地不是白帝告诉阿紫可以治愈他眼睛的方法,而是从未想过,白素素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传奇的灵魂历程。
这么多年来,她独自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是否也会害怕也会孤单也曾感觉到彷徨无助?轩辕流风忽然想起她替自己动手术取出腹中死胎时,低头抚开他额角发丝那一抹温柔恬淡的笑容。
轩辕流风的眼角渐渐湿了。
白素素一觉睡到大天亮。
“阿紫,小弟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早饭时,白素素一边应付着沈蔓菁的闲聊,一边悄悄问阿紫昨夜的事情。
昏迷之前,她隐约记得白帝好像说他懂得医治轩辕流风的方法,可是她不知怎地忽然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已经躺在了小木屋的床上。
“白帝说他知道有个方法可以医好阿九的眼睛,但是他还来不及详细说,徐致远就把我们拉回来了。”阿紫的声音似乎颇无奈道。
白素素蹙起秀眉,不解道:“先生他为何……”
“素素姐,幸亏昨夜有徐致远在!”阿紫打断她,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语气担忧道:“素素姐,原来你体内竟有双魂!我们虽然签订了主仆协议,但是我从未察觉出你魂魄上的异样!”
白素素被阿紫这番话惊呆了。
双魂?徐致远的意思,莫非是白素馨的魂魄并未远离,而是与自己的魂魄合二为一?怎么可能!她一点都没有关于白素馨的记忆和情感……只除了初见启儿时,对他有种情不自禁的喜爱之外,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感觉到白素馨影响过她的意识和判断。
一顿早饭,白素素吃得心不在焉。
不是拿着筷子去捞汤,就是拿勺子去吃粉。
惹得众人对她频频注目。
启儿关切道:“姐姐,你昨晚又没有睡好?”
沈蔓菁也关心道:“素素,你是不是哪果不舒服?”
绿枝转头看了看白素素,笑道:“姐姐,待会你给自己把上一脉!”
她知道白素素成为阿紫的宿主后成声不老之事,所以并不担心她会身体不舒服。
炎阳早已察觉白素素的异样,听到众人的关切声,他沉默地抬头,目光随意扫过白素素粉白的玉脸,看见她略显(奇)苍白的唇,眸光(书)一闪,却没有(网)说什么,垂下脸,继续吃着早饭。
第二百五十章 战争的序幕
炎阳成了小狸的宿主后,缺失的左臂仿佛重新长出来一样,无论是手臂粗细、颜色,还是手指的长短、形状,都与右手一般无二,根本看不出来他的左臂是猊兽幻化而成。
小狸把分身寄宿在炎阳身上,从外表看,它也没什么变化。除了炎阳出远门时,它要随行外,在郁秀岛的时间,它还是喜欢赖在珍珠里睡觉,吃饭的时候,还是一样喜欢跟小猪抢鸡腿、与阿蒙兄弟嬉笑打闹。
对上众人关切的目光,白素素放下筷子,抬头笑道:“我没事,可能是昨晚睡得有点晚,精神不大好。”白素素边说边拿起汤匙,喝了几口汤,转移话题道:“舅舅呢?”
众人这才发现云熙扬不在。
启儿抬头扫了眼大厅,在角落里看见云熙扬院子里的丫鬟海黛,扬声道:“海黛,去看看舅舅起床没?”
海黛答应一声,转身往门外去。
轩辕流风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湿毛巾,拭了拭了嘴角,抬头道:“昨天半夜,魅姬又来了。云熙扬跟她走了,不在岛上。”
启儿呼啦一下站了起来,一脸鄙夷和厌恶,恨声道:“又是那个死不要脸的妖女!姐姐,我去找先生!”
白素素吃了一惊,一把拽住就要往外跑的启儿,侧脸看向轩辕流风,紧张道:“流风,你怎么知道的?”
轩辕流风起了身,安抚地拍拍启儿的肩膀,对着白素素微笑道:“详情我也不清楚。昨夜听先生说的,他发现魅姬上岛之后就跟了上去,大家继续吃吧,都别担心了!”
绿枝松了一口气,转身帮沈蔓菁喂小猪吃早饭。
徐致远这三个字,在郁秀岛一众人心里,就是那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大家都放了心,包括启儿。
启儿脸上的忧愁倏然就散了,坐下继续没有吃完的早饭,还一脸轻松地给小狸和阿蒙兄弟盛了几碗汤。
白素素却无法开怀。
郁郁地吃罢早饭,送了启儿和炎阳出海。
一路上,炎阳朝她频频侧目,然而每一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白素素在低头想着心事,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数分钟的路程,眨眨眼就过去。直到上了船,炎阳昂首望着大雪带着白素素消失在远端,才怅然若失的转过身,凝望着幽蓝的大海,寂静无声。
白素素转回来看见轩辕流风孤身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应该是在等她。
她打起精神走过去,笑着喊他:“流风——”
“素素!”轩辕流风抬起头,弯着凤眼,唇边露出一抹淡雅的微笑,迎上去牵起白素素,牵着她走出沁雪园,上了抄手游廊,来到后院小花园。
走了十来步,白素素低头数着步子,又出了神。
轩辕流风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到她周身沉郁的气息,握紧她的手,柔声道:“素素,你有心事?”
白素素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摇头,抬脚踢飞一颗小石头,沉默不语。半晌后,忽然想起他的眼睛看不见,又低声道:“没事,只是心情不好。”
轩辕流风微微一笑,不再说话。白素素心情不好的原因,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宁愿她一直无法开怀,也不能把治愈他眼睛的方法告诉她。
药园的后花园,虽名为花园,其实花圃里种的多是能入药的奇花异草。在小花园西北一角,长着几株罕见的五色杏,这几株五色杏,每朵都开着六片花瓣,甚是稀罕。这五色杏,也称仙人杏,是从阿紫的出生地那个小山谷里移植出来的。
南海郡的气候并不适合杏树生长,所以药园西北角这几株五色杏,被神木白宫的人当宝贝似地供着。
三月上旬,正是杏花的花期,满树都是艳红的花蕾粉白的花朵,姿研绝色,娇艳动人。杏花有变色的特点,含苞待放时,多为艳红,随着花瓣的伸展,色彩由浓转淡,到花谢花落时,已是雪白一片。
白素素低着头走了一会,在一株五色杏前停下脚步,转身看轩辕流风。
察觉她的目光,轩辕流风停下脚步,握着她的手微笑道:“在担心云熙扬?”
白素素想点头又想摇头,依然沉默不语。
见她不答,轩辕流风松开她的小手,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把她的小脸捧在掌心,温柔地说道:“还是担心我的眼睛?”
白素素一阵黯然。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他清透的黑瞳里自己的倒影与身后朦胧的花影,喉咙酸涩,眼里却没有泪。
她缓缓抬起右手,抚上他的鬓角,声音低沉而暗哑,满是爱怜道:“流风,五色杏开花了……”
花都开好了,可惜你的世界还是一片冰冷的黑。流风,我不想说抱歉,但是我无法释怀。
轩辕流风低头轻轻吻了吻她额头,语气轻松地笑道:“我虽然看不见杏花,但是可以闻到花香,再过几个月,还能吃到杏仁!素素,我有灵力在身,心眼也是眼睛,脸上这双眼睛是否看得见,一点都不会影响我的正常生活……”他微微一顿,忽然开玩笑道:“只要素素不嫌弃我,我压根没有把失明的事情放在心上!”
白素素却笑不出来。她抿着唇,手滑到他的脖子上,紧紧搂着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良久无语。
地球的家,她真的再无法回去了么?如果是找不到治愈流风失明的方法也罢,她分明记得小弟说有解救之法,这样让她怎能甘心!
尽管白素素不甘不满不愿不相信,却无法改变她再也回不去的事实。
“阿紫,我真的回不去了……”无数次尝试失败后,白素素的心空荡荡的异常的难受。
她甚至还来不及见父母一面,没有多叮嘱小弟一句话……这种感觉,比几年前刚穿来时还要难受一百倍。
就如同身患绝症的病人,当他们看见一线生机之后再度绝望,比一开始一心等死还要备受煎熬。
阿紫沉默地从珍珠里现出身形,看着埋头在被子里的白素素,不知该怎么劝她。
粉白色的被子轻轻抖动着,阿紫知道白素素哭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有种冲动,想告诉她如何能医治好轩辕流风的眼睛。阿紫想,比起内心的煎熬和痛楚,或许素素姐宁愿选择失去光明……但是念头往往只是一闪而过,他又想起了轩辕流风。
轩辕流风失明后,性格有了很大的改变。脾气越来越温和,耐心越来越好,他很少再理王府的琐事,一心一意修炼和陪伴着白素素。
但是阿紫知道,轩辕流风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看见白素素受一点点伤害。如果白素素用自己的眼睛换回他的光明,对轩辕流风来说,绝对是一种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当白素素对治愈轩辕流风的眼睛慢慢绝望之后,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轩辕流风的身上,亲自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姐姐,启儿有信回来!”绿枝抱着嘟嘟走进白素素的专用厨房。
启儿在三月中旬随徐致远离家远行,到今日,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
白素素把手里汤勺放下,转身接过绿枝手里的信,又摸了摸嘟嘟的脑袋,才笑道:“蔓菁起床没?”
沈蔓菁的预产期是五月十二号,今天已经是五月初六,日子很近了。
“一早就起了,段大哥陪着她在湖边散步呢。”绿枝笑了笑,从橱柜里取了一小碟坚果,把嘟嘟放到料理台上,边喂它吃坚果边道:“对了姐姐,易嬷嬷昨儿入夜上了岛,我看着时间不早了,没跟您说,只吩咐路管事把她安置好。”
白素素正低头拆阅启儿的家书,闻言诧异地抬头道:“她来干什么?”
易嬷嬷在白素素和轩辕流风订婚礼结束后就回了康王府,两个月来,除了经常捎一些吃穿物品过来外,一次都没有上过郁秀岛。
绿枝想起昨夜见到易嬷嬷的情景,满脸的不高兴,撇嘴道:“她不知打哪儿听说九公子的眼睛看不见了,赶着过来确认是否属实呢!”
白素素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待会我要去军医学院讲两堂课,易嬷嬷如果要见我,安排在下午吧!”说罢,低头看起了信。
半月前启儿从东海来过一封信,说了一些旅途的见闻。这封信的内容也大同小异。他写信时,他们已经从东海启程,前往西云国。启儿说,西云国不比东海,路途遥远不说,越往西走,妖灵越多,嘟嘟只是普通的海鹰,往返两地恐不安全,所以叫白素素不要给他回信了。他们最迟会在九月回到郁秀岛。
信末,启儿还问起了云熙扬的消息。
云熙扬在上次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过。那次,徐致远追上去,两天后才回来,只带了云熙扬的话回来:他说他答应了魅姬要为她做一件事,短时间内无法回家,让白素素姐弟不要担心。自此后,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情劫,也是劫,魅姬既然确定了天劫的时间,无论成功与否,她很快就要离开凡间了罢?只是云熙扬……
白素素拿着信纸出了一会神,听见厨房外传来轩辕流风沉稳的脚步声,才回过神冲绿枝笑道:“我煮了牛脑粉,一起吃早饭吧。”
绿枝喂了嘟嘟吃了两把坚果,看见白素素没有别的吩咐,抱起嘟嘟笑道:“姐姐,这两天我没什么胃口,早餐看见荤腥胃就泛酸。你和九公子一起吃吧,我去找蔓菁,就不打扰你们了!”
“你这丫头,又在说我什么?”轩辕流风清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时,人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
“九公子早!”绿枝转身冲轩辕流风笑嘻嘻道:“我哪敢说您的坏话呀!我如果说您一个不好,姐姐能把我给活刮了!”说罢,转身冲白素素挤了挤眼睛,抱着嘟嘟笑着跑出了厨房。
“哎!绿枝,等……”白素素追上两步,绿枝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这丫头!”白素素转身迎上轩辕流风,拉了他的手,朝大厨房那边扬声道:“海藻,去跟二姑娘说一声,让她早饭后去小木屋一趟!”
“是,大姑娘!”一个十七八岁的大丫头遥遥答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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