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外的生意人能平安归来可是大喜中的大喜,叶氏忙对镜整衣,抬手轻整发丝,瞧着自己身上得体,便转出房门对跟在身旁的周嬷道:“让丫头给老爷烧水备茶,今午饭记得加些好的硬菜。”
“知道,我这都让人备下。”周嬷边跟在叶氏后面,嘴上边回应着。
叶氏走到院门槛前顿住脚步,低声道:“老爷回来舟车劳顿,不宜让人搅扰,先别让后园的知道。”
“夫人放心,这事不过只有我和几个老嬷知道,这事不会那么快传到后园。”
周嬷这么一说,叶氏便放下心赶向前庭。
方鸿飞外出也不是一两回,这些惯例的规矩不用叶氏吩咐周嬷都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叶氏不如此吩咐就怕丫头嬷嬷做事不周到。
叶氏带着主屋的丫头和嬷嬷在前庭宽阔明亮的厅堂内翘首了半盏茶的工夫,那身穿青衫,头系方巾的方鸿飞带着其二弟方鸿翔和几个小厮风尘仆仆地跨入了前庭大门,绕过门前的千蝠影壁走向厅堂。
叶氏迎到方鸿飞面前轻唤了声:“鸿飞。”就向一旁的阿秋道:“给老爷和二爷上茶。”
方鸿飞平淡地看了叶氏一眼,跨入厅堂门槛问:“家里好吗?”
叶氏跟在方鸿飞身后,挂着浅笑:“都好,老爷这趟生意还顺利吗?”
“嗯。”方鸿飞边落坐在厅堂的主位上,不紧不慢地应了声,倒是随后进厅的方鸿翔敞着嗓门道:“今年各地的茶长势甚好,听闻番邦的茶价高了不少,此番收来的茶定能卖个好价。”
“听来甚好。”叶氏脸上挂着大喜却不张狂的笑边回应方鸿翔,边伸手拿起阿秋端来的茶杯呈到方鸿飞面前,又不忘吩咐方鸿翔道:“二叔喝茶。”
方鸿翔端过桂喜呈上的茶,捏着盖蒂刮去茶末大口饮了半杯就将杯子落放到托盘上,向方鸿飞和叶氏辞别道:“大哥,大嫂我先回去了。”方鸿翔年方三十有七,成家稍晚,家里有一位方过花信不几年的少妻,有一儿一女,这远门数月已想得紧落下话就匆匆出了厅门。
方鸿飞饮了茶,将茶杯落放到一旁的几案,站起了舟车劳顿的疲乏身子,叶氏怕他会想着要去季氏那里,赶在他迈步前道:“老爷,我已让人将水备好,回屋用些饭,洗个澡,休息一会。”
“坐船前在客栈用过了。”方鸿飞绕到厅后穿堂。
叶氏关心的倒不是这个,她不过想和方鸿飞多说些话,能踏入她的屋内休息,虽说每次回来她都极成功地以此让方鸿飞到自己的房内休息,但这都是她在暗地里下的工夫,首先得不能让季氏出现,再者得提起吃饭、洗澡这些琐事,让方鸿飞觉得她的关心,不过这也只能让方鸿飞在她房里逗留个片刻,到夜里就说不准方鸿飞要留在哪个院里。
方鸿飞和叶氏走过穿堂,由前庭后院的小门进入内院房巷走向主屋。
她和方慧芳用过早食,拿着鸭翎毽子在主屋院门外踢着毽子玩,叶氏和方鸿飞走来望见她们,嘴角微气贤惠笑意道:“老爷,那是我给二姑娘找的丫头,叫郝春。”
冯嫂瞧见方鸿飞走来忙上前福礼道:“老爷。”
方鸿飞以主人家的客道朝冯嫂微点了下头就留意到她身上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叶氏不想方鸿飞觉得她办事不妥因此道:“是张嬷远方亲戚的孩子,二姑娘挺喜欢的,是个挺机灵的孩子,来年给二姑娘找个夫子,两人还能一起认字。”
方鸿飞每次出门都是几个月,家里孩子又多,难和方慧芳亲近,方慧芳虽知道他是自己的爹,却颇为生疏,见了他甚至肃然起敬不敢在他面前玩闹。
她见方慧芳毽子踢了一半顿然站住了脚,立在原地望着面前的中年男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站到了方慧芳身旁,听闻叶氏的介绍多少也猜到这中年男人想必就是方家的男主人,便学着冯嫂福了福身。
方鸿飞将脚步留在她们面前,细端详着她十分满意叶氏的所道,又见她懂礼便觉得叶氏挑的人不错,轻微了下紧闭的嘴角在她和方慧芳之间扫了圈,和煦道:“你们玩着。”便侧头望向叶氏吩咐:“把枇杷、糖藕、蜜枣拿些给阿芳,其他也分给如月和阿芬……”他说着脚步移向主屋门院:“还有红绿两匹绢布你和如月各挑一匹……”
她瞧着叶氏跟着方鸿飞走进院门,挪步靠向冯嫂小声问:“那是二小姐的爹?”
“是呢,这就是方家的大老爷。”冯嫂低望她不忘嘱咐:“待会进院小声点,老爷回来要休息的,打扰了便不好。”
她应声点头:“嗯,知道。”对于方鸿飞这个将近半百的大叔她倒没怎么上心,只是方鸿飞走远她瞧见他鼻尖高耸,菱角分明的侧脸和方岚极为的相似,而个子大概也在一米七八以上,有股儒雅的风姿,从而仿能遇见方岚长大后的样子。
叶氏和方鸿飞入院,她和方慧芳继续在主屋院外踢毽子也就无话了。
方鸿飞回到屋内洗了个澡,去了一身旅途奔波的劳累在叶氏的屋里歇了下来,叶氏为了不让人打扰方鸿飞的休息将阿秋和周嬷遣出了房外,自己则坐在卧房榻上闲做女红,此刻她总算是能独占着方鸿飞。
好光景不长,季氏还是从身旁的小翠那里听得下房正为方鸿飞回来而忙碌,她哪还能闲在自己屋内摇着丝绢就到了主屋来,未进门就被周嬷拦在了明堂,阿秋便进门通报了叶氏,叶氏迈出房门望见季氏贤惠笑起,轻声道:“你过来了。”
季氏匆匆的脚步刹在叶氏面前眼波甩到眼角瞥着叶氏,冷提嘴角,轻软的声不大不小:“哟,姐姐是想藏着老爷吗,老爷回来了也不让人传声话。”
叶氏僵微着唇不想和季氏相闹:“老爷一路劳顿正在房内休息,这说笑的话就待老爷醒来再说。”
季氏没料自己来晚了,穿着绣花小鞋的脚辗转难定去留,叶氏倒上前挽住季氏一臂温柔笑起:“到偏房去,老爷带回来两匹绢子,你看要哪样。”
季氏顾虑会打扰到方鸿飞,得来方鸿飞的不满便没了脾气,只得跟着叶氏走过穿堂进了后院天井一边的小偏房。
日头挂了顶,毒辣辣的,她和方慧芳在屋院外玩不下去,正回来要上楼,这番见了季氏扭腰进来,她就随着冯嫂的脚步猫在明堂边窥望,她们见季氏这样的架势皆以为季氏会和叶氏大闹一番,却见叶氏轻而易举化解,她便意犹未尽暗猜叶氏若不是腹黑得厉害,要不就是傻作的贤惠。
而冯嫂则只有颗观戏的心,这戏散了便一手拉着方慧芳的小手,一手摸摸她的小脑袋,压低声:
“阿春,上楼了。”
她返身急跟着冯嫂而去,蹬上楼梯忘我了些,使楼梯发出了沉闷的“砰砰声”她瞧见走在前方的冯嫂猛回身瞟来的一眼顿然想起方家伟大的一家之主正在房内休息,便朝冯傻吐了下舌头将脚步放轻了下来。
她们方回房不久,叶氏和季氏走出明堂,对一旁的阿秋轻声唤道:“阿秋将那匹红绢送到姨娘房里。”
“是。”
阿秋方应话,季氏将脚步留在明堂口,双手柔曼交在胸前,晃着手里的丝绢:“待会我让小翠过来取。”
“何必这等麻烦。”叶氏不紧不慢落声便不再说话,只待阿秋将季氏要的红绢拿出来。
季氏本想迟些让小翠趁着过来拿红绢打探方鸿飞是否醒了,这会叶氏坚持不让她一时没了主意便只好先走。
正文 第七回 合家宴
日暮十分,方家前庭花厅内,一派合家浓浓的气氛。
每回方鸿飞和方鸿翔出远门回来,方家上下便会聚到一起吃饭,庆贺他们平安归来,而这也是她进方家一个多月来头次将方家的上下长幼都看全了。
对着花厅大门长桌的正位上坐着位灰道衣的老妇是方鸿飞和方鸿翔的母亲,老妇左边坐着方鸿飞,右边坐着方鸿翔,两边依次坐着叶氏和方鸿翔家的曹氏,然后靠着叶氏边坐着是方家太老爷留下的太姨娘金氏,金氏旁坐着她的儿子方鸿展,方鸿展正妻前两年染了风寒病逝,而他为人生性风流放浪,家有妾氏二人,外有相好,倒不急着续弦,因此便无正妻。
在长桌左边为妾氏和孩子们分为男女另开两小桌,其旁还为丫头们也开了两小桌,在方家一贯视房内丫头为家中一员,因此这些贴身丫头自也给了个座,她便和大房的坐在了一起,平日出出进进都见面她和她们倒不陌生了,今日桌上的菜肴比平日好上了几番,她只管同桌上的丫头开心地吃着,不过这吃饭间她总觉得一旁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一直盯来。
噗!三少爷是有多喜欢翔二爷家的大少爷,讲话都快亲上……哈哈……
方岩和堂弟方岸自进这厅门来就一直悄悄的讲着话,她都看到了好几回,这会她下意识抬眼瞧见方岩揪着和他一般大的方岸亲密的咬耳朵,两位如此粉嫩白脸,五官俊秀的男孩紧挨一起让她不由觉得很有爱。
方岩和方岸咬着话顿然将眼眸瞪来,她脑补着各种有爱画面,脸上别着诡异的笑,望见方岩这一眼便怕被发现,忙低下头,继续暗笑。
“阿春,欢什么?”坐在她对面的阿秋察觉她小脸上的诡异问。
“没,没什么,菜太好吃。”她憋笑道。
阿秋和桂喜对了眼,抿嘴窃笑她的天真,又道:“这哪是最好的菜,要逢年过节还不把你美坏了。”
“嘻嘻。”她心思本没在这点上,只嬉皮笑脸地迎合着。
“阿春,吃好了吗?吃好带二小姐下去玩。”冯嫂由旁边那长桌边挪步到她身边道。
“哦,好了。”她知道冯嫂虽这样问,但实已是在催促她赶快吃一吃就去陪方慧芳,而她也觉得吃得差不多,便放下了筷子。
随后冯嫂带着吃饱的方慧芳和她离席入了花厅一旁的偏室俯身对她道:“我下去吃饭,你俩就在这里玩。”
“好。”她点头应道。
冯嫂才立在桌旁伺候完方慧芳吃饭,此时自己已饿得不行,落下话便走了。
“阿春,阿春,咱们回屋去。”方慧芳没有娘在这样的家庭聚会里得不到关注,看着哥哥姐姐妹妹都有娘亲唯独她没有,在桌上季氏又极疼爱方慧芬地给方慧芬夹菜,自己喜欢的菜也不敢让冯嫂先夹,得等到所有人都不吃了,她才敢悄悄地和冯嫂说,所有她不喜欢待在这里,只想和郝春回去待在房中。
“二小姐,待嫂嫂回来我们再回房。”她是瞧得出方慧芳眼里的祈求,但冯嫂交代过,也只能先待在这里。
“哦,好。”方慧芳颦了颦眉头,无奈道。
她瞧方慧芳有些不开心,拉过方慧芳一只手道:“二小姐,还记得前天我教的拍手游戏吗?”
方慧芳想起她教的拍手歌就举起双手朝向她,她与方慧芳相互拍手道:“你拍一,我拍一黄雀落在大门堤你拍二,我拍二喜鹊落在大门外……”方慧芳性情较乖静,玩起游戏来也慢条细理,只勉强跟上她的节奏。
“咯咯……你们这玩着什么?”
一个好奇的话语传来,方慧芳肃然收起手上的动作望向走来的小姑娘低声唤:“芩姐姐。”
在开宴前郝春见着这个小姑娘和曹氏一起来,唤叶氏为大娘,按关系和这姑娘的样子算她大概了解这小姑娘应该就是翔二爷的女儿,方岸的姐姐,望着这小姑娘她一时也想不起要怎么称呼就顺着方慧芳的叫法道:“芩姑娘,这是《拍手歌》”
方思芩举袖掩嘴笑道:“名字挺有趣。”她约莫双六,举手投足间已有些许少女的姿态,这番巧笑着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对子,这怎么说的?”
她见方思芩那俏秀的脸上显着疑惑,便举着手和方慧芳重新拍了一遍:“你拍一,我拍一黄雀落在大门堤你拍二,我拍二喜鹊落在大门外你拍三,我拍三老鹰飞到峨嵋山你拍四,我拍四四个学生写大字你拍五,我拍五五个小伙打老虎 你拍六,我拍六六碗包子六碗肉你拍七,我拍七七个姑娘抓公鸡你拍八,我拍八 八人八马往前杀 你拍九,我拍九九只胳膊九只手你拍十,我拍十十个小孩去赶集 去时天上下大雨回来路上下雹子专打小秃的后脑子气得小秃歪脖子。”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一句一句的挺有意思。”方思芩盈盈笑着走到她身后的小方桌边拿过方桌上的针线篓子,落坐在方桌旁的靠椅上。
她知道解释不清楚便随意道:“没事乱想出来的。”
方思芩渐笑渐止道:“你这小丫头真有趣,阿岩还说你是恶丫头。”
“三少爷说我是恶丫头?”
“嗯。”方思芩不想告诉她方岩的话,只笑了笑。
她看得出方思芩不想说,不过她心里猜出几分凭他那个性也说不出好话,而这眼前的是人家的堂姐,怎么也不会多说,便不再多提其他,只将脚步挪到方思芩身前瞧那手间丝帕上的一朵红艳艳的芍药已是初显雏形,低声赞道:“绣得真漂亮。”
方思芩俏秀的恬脸上盈盈笑起:“我才学不算好,我娘的针线活才好。”
她见眼前不过是个孩子,说话便随意了起来:“这已经很漂亮了,我还不会绣呢。”
方思芩抬眼有些诧异望她片刻问:“你没和嬷嬷们学?”
她光顾着陪方慧芳了……其实学针线这事她压根没想过,倒是现在说起来她才意识到古代女子很重视女红纺纱。
方思芩见她有些不好意思摇头便含笑做主道:“有空到我那,咱们一处做女红。”
“好。”闲着也是闲着多这么一事打发时间倒也好。
方鸿翔那房只有方思芩这么一个女儿,年岁又比方鸿飞其他女儿大,自小就和独苗般,一直想着有个差不多年岁的姊妹一起玩,却没想娘给她生了个弟弟,小时候带着倒没差异,这年岁越大了便不好玩了,这会见她虽年纪不大,但活泼聪慧,道起话来不像其他丫头畏畏缩缩,便喜欢有她一起做伴。
“二哥哥。”
她们说道间,方岚悄声进室,听得方慧芳的唤声她回头望他欠身:“二少爷。”
方岚朝她微了下唇,望向方思芩道:“阿岸没在这里?”
“厅里散席了?”方思芩扁头显着女儿家的矜持问。
方思芩和方岚虽是堂兄妹但按古礼男女七岁不同席,两房又分院而居,虽近不免还是有些距离。
方岚道:“嗯,二叔和三叔他们正与祖母吃茶,阿岸说要与我借书这一转眼也不知去了哪里。”
方思芩道:“如今他是不跟着我的,想来和阿岩玩去了。”
方岚见这一屋子女孩,也不想多留,脚尖一转默声出了室。
方岚方出门,方思芩的丫头绿冬端着茶和一些蜜饯花生入了室,豆蔻年华的脸上晕开一抹怀春的喜色道:“大老爷家的二少爷怎么走得这般的急?”
“找阿岸。”方思芩这方回着,绿冬已为她添了一杯茶端上:“小姐喝茶。”
“这些兄弟只有岚二哥是好的,阿岸要是能有岚二哥的一半便好了,总跟着阿岩玩,越玩越皮了,现今都难听我几句话。”方思芩说着,把腿上的针线篓子放到了身旁的桌案上。
绿冬望向一旁快成布景的方慧芳客气问:“芳姑娘喝茶吗?”
方慧芳不善于和冯嫂、郝春以外的人交谈,只默声摇了摇头便挪步到郝春身边拉了拉郝春一袖,对着郝春耳边悄语:“阿春走。”
说来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原是不情愿地进方家当丫头,但这当久了自己竟好像也觉得是方家的一份子,对方家的闲事莫名地感到了兴趣,这还想站着多听方思芩和绿冬闲聊,但眼下只能先顾着方慧芳:“二小姐要去哪里?冯嫂让我们留在这里。”
“回房去。”方慧芳揪着她的一袖直往室门口走去。
“你们往后院回房,别走前厅,大伯他们还没道走,你们这般就走会被说的。”方思芩将手里的杯子落放到几桌上道。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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