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方鸿飞应着,回身坐在了主位上,吩咐下:“上茶。”不等周嬷回应就望向方岚道:“你回屋瞧瞧。明年你不必上学堂了,那些书是《天下水陆路程》《士商经》等,你闲时瞧瞧,若不够外面书房还有类似的书,多吸取前人经验往后走南闯北在外也能通达,经商之道也不比考功名容易。”
方岚树立朝方鸿飞作揖道:“是,孩儿谨听爹的教诲。”
方鸿飞点过头道下:“你去瞧瞧吧。” 方岚见就返身回了房。
“这日头进了云,坐在院里怪冷的。”
自方岚随着方鸿飞入明堂郝春的目光也跟着他们去了,方鸿飞和方岚如此拘谨客气的父子关系让她这个现代人有些看不习惯,这听闻冯嫂的话就回过神以点头认同冯嫂的话。
郝春和冯嫂她们收拾凳子上了楼,周嬷便差人将茶端上了明堂,方岚回屋瞧了方鸿飞的书又回到明堂向方鸿飞作揖道:“孩儿会认真阅读那些书。”
方鸿飞端着茶饮了口,将茶盏落到位子旁的方几上,含笑点头问:“对了,以往皆问你学识,拳脚功夫学得如何?”
方岚为了显示自己除了热衷文识外,也未轻视武学便给方鸿飞作揖:“孩儿给爹爹展示一套拳脚如何?”
方鸿飞见方岚胸有成竹很高兴:“嗯,好。”
话罢,方岚就到院内,摆起架势就给明堂内的方鸿飞耍了套长拳。
郝春和方慧芳听到楼下奔跑顿步和如牛喘气的声响便都趴到廊窗边观看,就见方岚挥舞拳脚在院内上蹿下跳,郝春不自暗笑,她没想这孩子看起来斯文却还有一身好武艺,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方岚独自耍了一会,方鸿飞却也跳出来和他对了几招,着实让她啧啧称奇,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富裕人家竟然父子俩都是练家子,只是她不禁暗自感到方岚如此文武双全,温润如玉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往后若和这老爷一样妻妾成群实在令人惋惜。
然郝春不知道这方家往昔的旧事,方家老太爷因为没有学武出门遇到拦路劫匪为了挽回性命皆用钱摆平,久而久之积累下来竟发现这过路经费巨大,后来为了安全便请了壮丁保全,可每年用于赡养这些壮丁的费用也不小,所以他在县中建了一间武馆,专请名师为教,不仅让自己的子嗣学武也让外人来投奔习武,只是要收取一定费用,若没钱的想学武可以签下契约待武艺学成后做方家三年的行商护从以抵学费,而三年后有许多学武的穷学徒都觉着在方家做事不错就都愿意留在方家茶场做事,此后方家行商的队伍里皆是身怀武艺的男丁。
“老爷。”方鸿飞和方岚才切磋下最后一招,叶氏带着春香入了院来,望着气喘吁吁的方鸿飞打趣道:“虎父无犬子,看来再过几年阿岚是要胜过老爷了。”
方鸿飞很满意方岚的武功,咧嘴笑道:“这样来年我就能放心带他行商。”
叶氏瞧得出方鸿飞很满意方岚,心头也觉得骄傲,便将一手放在方岚的脖颈后,慈爱笑着抬起捏在手里的绢子擦拭方岚额上的汗道:“这么冷的天都惹出了一身汗,快入堂内,不然吹了冷风可要着凉。”
方鸿飞望着方岚落下:“嗯,到堂内擦汗,喝口茶。”便返身走向明堂。
人去院空,郝春和方慧芳就都进了房去,方鸿飞和方岚分别接过春香递上的汗巾擦过汗就皆坐在明堂内饮着叶氏让人换来的热茶,叶氏亦坐在方鸿飞一侧的主位上闲谈起方老太太得了西域羊毛毯子的高兴,夸了毯子的好。
方鸿飞听了点点头,心里便寻思明日一早再去给自己的娘问安,因为方岚也在,方鸿飞没让场面太僵,不过多是说茶叶买卖的事,顺便教导一下方岚,叶氏就在一边旁听。
外面的天色在方鸿飞和方岚的交谈中渐渐暗了下来,叶氏便开口打断他们父子俩道:“老爷晚饭在这里吃吗?”
方鸿飞本是打算一觉起来就去后园,但现在和方岚谈到了兴头上便不愿走了,看了眼叶氏道:“在这里吃。”回头又和方岚说上了。
方鸿飞原以为方岚未见市面应当不懂茶叶生意,打算在来年行商后再慢慢教受于他,可是没想到这番谈起才知道他已懂得不少茶叶买卖的事,因此不由想让他了解得更多。
方岚自小好学,饱读诗书,通读文史,对在科举考试上一显才能有所向往,但他清楚自己是方家嫡出往后是要继承方家的产业,若去考了科举万一高中就要走上仕途之路势必要放弃继承方家的产业,他知道这不是自己母亲所希望的便打消了科举考试的念头,而他是个认真的人,一旦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会一心扑上去,于是去年他在下学或无课就会走访自家的茶场,向茶场的管事问些有关于收茶、制茶和贩茶的事,有时也会耳闻工人们谈起茶市的行情。
叶氏见方鸿飞毫不犹豫答应留下来,满脸欣喜起身吩咐周嬷让人摆桌备饭,待一切备好,方鸿飞就提议让人唤下方慧芳一起吃饭,然后方鸿飞、叶氏、方岚、方慧芳便是和乐地围坐桌前用饭。
吃过晚饭后,叶氏便道:“老爷已入寒夜,进屋歇歇脚。”
方鸿飞正起着饱饭的倦意就牵起方慧芳的一只小手进了正屋,顺便让叶氏取来自己带回来的西域银镯,然后为方慧芳戴上那精美的银镯子,笑着哄她道:“阿芳戴上这个甚美,喜欢爹爹吗?”
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小小的方慧芳也不例外,她看着银亮亮的镯子简直开心得不得了,可望着方鸿飞又有些腼腆,便低低笑着,点了点头。
方慧芳惊愣的样子虽然呆呆的,但可爱鼓鼓的小脸笑起来又极为惹人怜爱,用郝春的想像她鼓出的脸肉像极了嫩嫩QQ的麻薯,很是让人想捏捏咬咬,看到自己女儿的可爱方鸿飞心头对方慧芳也多了几分的喜爱,抱起她便安放到自己腿上。
叶氏立在一边看着却有些不太舒服,她看着方鸿飞那么喜欢方慧芳暗恨着她不是自己所出的女儿,另越看她越像那个死去的贱婢,不禁想起了方鸿飞那桩风流往事,心里一时闷堵,便是出了厅房寻向正安排几个丫头收拾桌碗的周嬷问:“郝春回院了吗?”
周嬷抬眼望了望四下道:“应该快回来了。”
叶氏令下:“找个人催催。”便端着一张脸往屋内走。
正文 第二十九回 怒恼散
叶氏入屋不多时,郝春回到了院内,周嬷就拉着她候在正屋门外,自己则先行入屋,她是方家的老人自是有眼力的,瞧见叶氏陪方鸿飞静坐在罗汉床上,方鸿飞抱着方慧芳哄着,她不便打破宁静,蹑着脚步靠到叶氏身旁低语:“阿春回来了。”
叶氏向方鸿飞微起婉约的笑道:“让阿芳去和郝春玩吧,要是疼坏了她,只怕往后不舍得离开你。”
方鸿飞想起郝春的伶俐,便不忙放下方慧芳,只望向周嬷问:“那丫头呢?”
周嬷回:“在房外。”
方鸿飞道:“让她进来。”
周嬷回身去将立在门外的郝春叫入了门来,郝春进门就向叶氏和方鸿飞欠了身,然后头低低一副乖巧文静的样子立在他们面前。
方鸿飞将方慧芳放到地上,侧头望着她眯笑问:“在我们家住得习惯吗?”
这个不习惯也得习惯吧,又没别的选择。
郝春盯着地板想着,但心里话可不能直说,她想起张嬷总说自己好福气得了正房上下的疼当丫头比别人清闲,嘴上就若抹了蜜一样轻声道:“夫人和各位嬷嬷姐姐都待我很好,我待在这里比家里好。”
方鸿飞点了点头道:“伺候好你家小姐,你家小姐有什么不会说的,你就替她说,三少爷再调皮你尽管告诉我,若我不在就告诉夫人,不必怕那浑小子。”
欸!郝春听得方鸿飞这深明大义的交代,立了下眼忙回:“是。”
“和你家小姐去玩吧。”方鸿飞笑落,方慧芳就牵着郝春出了厅门,一出厅门就伸着小手向郝春展示:“阿春,爹给我的,好看吗?”
郝春瞧着方慧芳手上那只宽扁银亮的精美银镯真是各种羡慕,这让她想起自己穿前买过的一只藏银镯子,那时她哈民族风,穿着身轻飘的雪纺白低碎花吊带洋裙戴着形状宽扁的藏银镯子让她显得手腕纤细,样子飘逸,可把她美了几日。
这般想到穿前的生活让她顿然感到落寞,又想人家有父有母的团聚更是寂落得说不出话便黯然微了下唇角回道:“真好看,我也很喜欢。”就跟在方慧芳身后上了楼。
方慧芳才和郝春出门,叶氏故意拢眉道:“来年阿岩虚岁十一,再这么闹怎么得了,就算不指望他和阿岚一样,也该让他踏实的读些书,如若不然和三叔叔一样岂不糟糕。”
叶氏句句说到了方鸿飞的心坎上,让他无比的愁煞。
叶氏见方鸿飞愁眉不展,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我倒有个主意?”
方鸿飞姗姗问:“什么?”
叶氏道:“我说了老爷可不许心疼。”
方鸿飞道:“我也想那孩子好,你就说吧。”
“让阿岩到武馆和普通学徒一样住些时日,挫挫他的脾气,迟早是要学武,让他吃些苦头就安定了。”叶氏将寻思了许久的主意趁这机会道了出来,她看得出方鸿飞对方岚是十分的赞赏,觉得就算十几年来他对自己不满也该看出自己的教子有方以及对其他子女的关心,
“嗯——”方鸿飞考虑着沉了口长气,心想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让方岩和普通学徒一样砍柴打水扫地能耗耗方岩旺盛的精力也不失是个好主意,可他就怕季氏心疼儿子不肯。
方鸿飞又沉默住了,他觉得天色已晚若到后园和季氏说这事,怕惹季氏不高兴这觉也难睡,倒不如明日慢慢说服是好,于是夜里也就不忙到季氏那里就留在了正屋。
次日,方鸿飞一早起来拜过自己娘亲,便回正屋让春香捧着要给季氏的东西一道去了后园。
季氏和方慧芬在屋里方吃下早饭,小翠脚步急急入门报:“姨娘,老爷进院了。”
季氏捏着丝绢快速拭了拭嘴匆匆起身,然眼波转了圈想到方鸿飞昨天是在叶氏那里过了夜就来了气顿住迈向房门的脚步重新坐回了摆着碗筷的方桌旁。
“爹爹——”方慧芬瞧见方鸿飞入门蹦下凳子就往方鸿飞怀里扑。
方鸿飞俯身摸着方慧芬的脑袋哄道:“阿芬,想不想爹爹啊?”
方慧芬将一只小手绕到方鸿飞脖子后,笑盈盈道:“想,阿芬日日盼着爹爹回来。”
方鸿飞“呵呵——”笑过,回头令跟在身后的春香把手里的绢缎笔砚放下便让她回正屋去。
春香走后,方鸿飞几步走到方桌旁当着季氏的面从袖子里掏出另一只西域银镯子戴到方慧芬手腕里道:“阿芬喜不喜欢?”
“镯子的花纹很美,阿芬很喜欢,多谢爹爹。”方慧芬自小就得方鸿飞的喜爱,也很亲近方鸿飞,更知道自己可比夫人正屋里的妹妹讨爹喜欢,小嘴早就学甜了,不论方鸿飞送什么她都是一番好话。
方鸿飞低望方慧芬笑着,将眼眸举望向季氏,瞧出季氏脸色有些冷便赔笑道:“这镯子好看吗?别这番不高兴的样子,我也给你带东西了。”说着方鸿飞从自己袖子里掏出那支素花金簪亮到了季氏的眼前。
但季氏不领他的情,把眼眸瞥向一旁的小翠道:“别在这里作死,还不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下去给老爷上茶,老爷回来一趟还记得咱了得吗?”
小翠顿被季氏的厉色吓到,慌慌忙忙靠到桌前就手忙脚乱地收拾起碗筷。
方鸿飞看出季氏这是在娇泼给他看便沉声好言好语问:“这是怎么的不高兴?”
季氏待小翠把碗筷收拾下去,娇臂一伸取过方鸿飞手里的金簪,望了望冷笑道:“这样俗气的东西我才不稀罕,你拿回去一并给了她不是更好。”就往方桌上丢去。
方鸿飞清楚季氏这是吃着非醋便不紧不慢坐到方桌旁一只凳上,戏谑道:“一大早就打翻了二两醋。”
季氏听闻方鸿飞这话一下涨红了脸,侧过身去便扭捏不语。
方鸿飞见季氏如此觉得好笑,可也不忙疏解她的心情,拿过放在方桌一角绢缎上的笔砚交给方慧芬道:“这些拿去你哥哥那里,让爹和你娘说会话。”
方慧芬和方岩不是很合得来,也不喜欢到方岩屋里,但她不敢不听方鸿飞的话,接过他手里的笔砚就出了厅门。
方鸿飞瞧着方慧芬的身影离去才开口解释道:“昨日本想过来,和阿岚聊得有些晚,贪了那屋的暖和就留下了。”
“你和孩子有什么可聊,我等你到二更,你可想过我冷不冷了。”
方鸿飞起身靠到季氏身边,张开大臂搂住季氏道:“我给你暖和,给你暖和还不成吗。”
季氏憋着大开的房门脸一羞,扭着身子道:“大白天,得了,得了。”
方鸿飞见季氏消了气,环住季氏就从袖内掏出那枚金锁和一只精致小锦盒道:“这给阿芬做生辰礼,实心的,你掂掂,还有这是你喜欢的珍珠粉”
季氏瞧那掌心大的金锁就定住了眼,接过手悄悄拿在手里掂了掂果然是比一般金锁佩饰要沉,金锁为如意样式,正面雕着方慧芬的生肖图案—— 一只框在云雷纹里的浮面金鼠,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乳丁纹,金锁下还缀着一围的小金铃,
季氏是怀着方岩时被方鸿飞由外面带回家里,当时方老太太虽很不想让季氏进门,但木已成舟为了方家子嗣便也只能默认下,背地里则向方鸿飞道“季氏是风尘女子,你这般弄进门来实在有辱方家门风,但米以成炊,不得太过张扬,待孩子出生不得做满月,不得有任何礼数。”因此方岩和方慧芬出生都没满月礼,季氏猜得暗中原由,却不愿就此罢休,争气不争财便是明里暗里向方鸿飞抱怨自己的出身卑微让他们家人瞧不起什么的,方鸿飞觉得她出身低贱心胸难免狭隘自卑,便待着季氏一双儿女长大择时补上这个礼以解她心头难过。
季氏拿了金锁和装有珍珠的精致小锦盒,捡起素花金簪娇颜由冷转喜,起身便入寝去将手里的东西收拾好,方鸿飞没跟上去,只坐在方桌边等她回来,其间小翠入屋为他呈上了茶,然后退到了屋外。
季氏再出寝门脸上已是热络了不少,回坐到方鸿飞一侧,眼波飞向他问:“今日可留下?”
方鸿飞难挡季氏柔媚道:“你赶我,我都不走。”
季氏见方鸿飞的心还是在自己身上便是抬袖掩唇俏笑。
方鸿飞跟着季氏笑过,正了正神色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季氏见着方鸿飞笑脸转为严肃,讶异问:“怎么了?”
方鸿飞姗姗开口:“阿岩年纪不小了,在不好好教可不行,我想来年将他送到武馆住些时日,让他磨练一番。”
学武的事季氏不反对,可她听出了这和以往听到方家子嗣学武的事不太一样:“听你这意思不只是让阿岩学武?”
方鸿飞点头:“嗯,我打算让他住在武馆里,过节时再让他回来。”
“什么?那不是要把我们母子分开?”季氏大惊。
“他都快十一了,又不是你怀里的娃娃,分开些时日又会如何,明年阿岚也要走商,不是也得离开他的娘亲,往后他长大也是得和阿岚一样出远门。”
季氏气急起身道:“能一样吗,阿岚是和你走商,他不跟着娘,还跟着爹,武馆那种地方哪有家里好,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就是你方老爷面子大,也难说武馆里一些穷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要锻炼他,怎么还能让他过得和家里一样,再说你儿子,你还不知道,他不欺负人已经不错了,在这么没学识往后也只能是呆霸王。”方鸿飞道着,势不退让地站起了身。
季氏尖酸柔语道:“阿岚是你的儿子,你和他彻夜闲聊,他有出息,你喜欢他,阿岩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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